《策瑜 长河吟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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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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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几乎同时开口。 
  “会稽近来平静吗?” 
  “明府想念我吗?” 
  话一脱口,气氛立即变得怪异就好像有人把肉汤洒进了醇酒。怪异里还不乏几分尴尬。 
  孙策玩着扇子盯着虞翻,天生上翘的嘴角却让人看不出是否挂着笑容。良久,孙策说:“孤有征讨事,未得还府,卿复以功曹为吾萧何,镇守会稽。”说罢直起身子端坐,已然是送客的架势了。虞翻俯首礼拜,便起身离开。 
  走到廊下,孙策忽然叫住虞翻,笑说:“我听说谢氏本不愿意和仲谋结亲,多亏仲翔从中斡旋,这个情分我替他谢你!” 
  虞翻回头说:“明府夫人年初病故后也不曾续娶,会稽有的是妖女淑媛,明府看上哪个,翻也可以替明府斡旋。”说罢扭头快步走了。 
  孙策正在想怎么听着话里有话,门人报说建威中郎将从牛渚归来复命。 
  “有什么急事召我回来?”周瑜风风火火进来,张口就问。天热,他虽然先回了府邸洗濯更衣,一路紧走过来又是一身薄汗。 
  “给你看样好东西!”孙策从座上跳下来,命人扛来一卷牛皮,铺开,竟覆盖满了整个厅堂的地面。 
  “这是……”周瑜虽然看不出事情紧急在哪里,仍旧大吃一惊。 
  “舆图!整个天下的舆图!我刚命人绘制的,如何?”孙策走上去一脚踏上许昌,拽过周瑜笑说:“来,孤不食言,带我的公瑾去长安、洛阳!” 
  “你这不是玩我吗?”周瑜从孙策怀里挣开,“大热天你把我溜了一遭就为看这?!” 
  “这还不好看?”孙策笑说,拔出佩刀来指着舆图说:“看这儿,曹操!这儿,吕布!这儿,袁绍!再看咱们,都快叫刘繇给挤到海里去了!” 
  刘繇从初平二年起逃到豫章,一直是孙策的心头之患,但他此时忽然提及还是让周瑜纳闷:“你怎么又瞄上刘繇了?” 
  孙策收回刀,低下‘身子指着豫章说:“半月前探马来报说刘繇病死,豫章群龙无首,我痒得抓心挠肝,你说该不该趁机拿下?” 
  周瑜心里略感惊讶,这种事儿孙策从来喜欢一把抓没问过别人的意思,他低头看了舆图,沉思良久说:“豫章虽然是块嘴边的肥肉,但我看眼下还是盯紧袁术的好。袁术惨淡经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散摊子,如果曹操或者吕布趁机吞了他占据庐江九江,和江东就只一江之隔,吴越就危险了。而要是我们占了先机,就等于往中原迈了一只脚,地方虽小却比占豫章得利得多。再说,豫章既然群龙无首,放着不管也不会抽冷子放暗箭,更不会断了我们西进的路,缓缓没有什么。要是你担心刘表先吞了豫章,”周瑜笑说,“那算你不认识刘表这个人。” 
  孙策连拍周瑜的背:“你说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想一块儿去了!我已经派了太史慈去豫章安抚刘繇留下的数万兵众,这几天派子纲出使许昌,我要跟曹操好好谈谈怎么分着吃了袁术,少了我一口我跟他没完。” 
  “曹操,”周瑜忍不住皱眉说,“你要跟曹操打交道?” 
  “年初他表了我讨逆将军和吴侯,我倒念他个人情,这回咱们也不是逆贼了,端是汉室功臣,会稽吴郡谁还敢再说我什么?不过——” 
  “不过你怕在曹操手里讨不到便宜?” 
  孙策一屁股坐下:“曹操安抚我是因为他正磨刀对着吕布和袁术,而要是我真的助他灭了这两拨人,他缓过劲儿来岂不是就要来对付我?我在想我是顺着他呢,还是跟他使使坏呢。” 
  “顺着他就不是你了,不过眼下跟曹司空叫板还早,等我们占了庐江,拿下豫章,夺下荆州,再拥东南半壁而北上,直捣许昌!” 
  “哈,咱们真一体同心!”孙策一把把周瑜揽进怀里笑说。 
  “……你把我从牛渚叫回来就为聊天?!” 
  “真有急事,不逗你了,仲谋这个月要结亲了,你也是他兄长,当然要赶回来!”孙策卖够了关子,忙笑说。 
  “连仲谋都……也是,他今年都十七了,我还当他是个小不点儿。”周瑜摇了摇头说,忽然又眯起眼睛盯住孙策很快地说,“除了这事,你就没更急的?” 
  他在烈日下奔波了一个月竟然一点都没晒黑,脸颊带着层薄汗反而更皎然白润。黑如鸦羽的眉毛下一双长长的眼睛很亮,却不再刀子样扎人,盈盈的里面好像有光在跳。 
  于是真由不得孙策不急了。 
  沉黯的牛皮上微微弓起的白‘皙躯体,沿着肩胛和脊椎的突出,腰部的狭窄,可以看到臀‘部的圆翘。孙策抚摸着,用手指和眼睛来回地抚摸,迷乱中似乎看见周瑜与舆图上的大好河山融为一体。突起的山峦和险峰,凹下去的柔和或险峭的线条则像低谷与河川。而这一切都渴望他又吸引他,紧紧的,热烈的,完全敞开不带一丝保留。 
  到最后孙策真分不清这是周瑜的身体还是整个天下了。也许做‘爱和打仗无非是一回事,征服一个美而可爱的人,或者征服一片美好壮丽的河山……这根本就是一回事。 
  厅堂外,残蝉的长吟从梧桐上流淌下,融入灼热的流着金子的空气。 
  长夏将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刘繇病死后太史慈立刻请赴豫章,要赶在前面替孙策把刘繇留下的万数来人拐带过来。人人都说太史慈既是刘繇故人,这下定是要一去不回头了,孙策听了却摇头觉得可笑,力排众议抬手就放了太史慈走。这么痛快连太史慈自己也没想到,一路感慨吴侯还真有点不同凡响的地方,越想越服,何况本来就跟孙策君臣相得没有一丝叛逆之心,这下更是有一分力拿十分出,一个月不到,就领着刘繇留下的部众浩浩荡荡从豫章奔了回来。 
  众人喜出望外,孙策握着太史慈的手当众大谈了一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别说太史慈感动得常年冷酷的表情都有点松动,连带刘繇新降的部众这下也一并归了心。兵多而粮足,孙策又遣张纮贡奉礼物结好曹操,摩拳擦掌只等机会来了就北上吞了袁术。 
  趁军情未起,吴夫人为孙权聘山阴谢氏女,七月底热热闹闹地娶了新妇。孙策本来极喜欢热闹,但最后连他也嫌热闹得太过了,府里住满了亲朋简直没有个安心静气的地方,于是拽上周瑜,跑到城外去乘凉躲清闲。 
  “这下连仲谋也成家了,”孙策一身粗麻短衣,挽着袖子立在船头,手里撑着一根竹篙。忽然一回头,对周瑜说,“我记得你十五岁就定亲了,怎么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家君亡故后,我守了三年的孝,还没守完庐江就起了瘟疫,她就病死了。”周瑜只顾摆弄鱼竿,头也没抬,忽然又顿了下,放下鱼竿抬头看着湖面说,“凭吊那天我还去了,不过那时候你们刚渡江去办丧事我家也一团乱麻,根本没顾上为这事伤心。” 
  十年前清明踏青时他被周晖拉住遥望过一个人群中的少女,当时倏忽一瞥根本没看清面目,到现在想起来更是只余一个嫩绿衣裳的模糊身影。从中平五年到现在人事几经更迭,而他身边的主题竟永远都是亡故。 
  “我早说了他们死不死又不是你的错,别因噎废食,再说,”孙策撇下竹篙一步跳过来,很得意地看着周瑜说,“咱们也有夫妻之实了,孤还不是活得精神焕发!” 
  “正伤感呢,别扯这个!”周瑜脸色一沉,捡起鱼竿。 
  孙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说:“你这样的也真少有,在寿春闲了三年竟然连老婆孩子都没混上一个半个。” 
  “有一回袁术差点把他内侄女嫁给我,”周瑜忽然想起来,“谁敢娶,那要跟他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过幸好,”他忍不住一笑,又摇了摇头。 
  “幸好什么?” 
  “听说袁术的夫人特地请相士暗地里相过我,回去禀说我是薄禄短命相,这才作罢。” 
  “这帮装神弄鬼的妖人全是放屁!”孙策跳起来拾起竹篙,“谁说你薄禄短命,我给你荣华富贵!” 
  “富贵于我如浮云。”周瑜又继续低头专心摆弄鱼竿,心不在焉说。 
  “我给你的你不要也得……”话还没说完,船身忽然剧烈地一晃,孙策低头看,原来是近了岸边被水下的树根绊住。他回头扔了竹篙正要下水,周瑜已经把裤腿高高挽起来,跳下水推着船向岸边靠去。 
  孙策看着他雪白的大腿根上暗红的印痕,凑过去低声说:“上次你走了,我看舆图上江夏一带黏嗒嗒的让你给弄得湿透,正巧子纲过来,我就让他写上,表周瑜领江夏太守……”话音未落周瑜一脚滑倒就跌进了水里,水花四溅,衣衫尽湿。孙策扒着船边哈哈大笑,也跟着跳了下去。 
  八月,暑热渐消。水里莲叶亭亭如盖,而花已经开始谢了。莲蓬鼓胀着,正是采莲子的时节。 
  一群少女不知从哪里过来,乘舟于莲花荡里,不见身影,只闻隐约的歌吟。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岸上浓荫成片,下面胡乱扔着几件湿透的苧麻单衣。没有风,树干却微颤,久久不止。倦鸟惊飞,留下一串脆响的啼鸣。 
  衣服才半干,周瑜就站起来匆匆穿上,把长发胡乱挽了个发髻。刚要踢孙策起来,就听到远处一阵歌吹飘来,却不是从荷塘深处传出的。他正凝神听时,孙策也坐起来,披上衣服兴致勃勃说:“什么事儿这么热闹!看看去!” 
  陆逊从城外顶着太阳回来,还没望见城头,就远远听见一阵鼓乐齐鸣。自从吴侯弟迎娶新妇后,吴县还从未有这样热闹事,他虽不爱凑热闹,心里也有些好奇。而走近时人头攒动,竟要再靠近一步也难。陆逊心里不由得笑自己,又不是无知顽童,怎么也围观起来,正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人群里一个大嗓门传来:“你就是于吉?!吴郡有人不拜吴侯,却都拜于神仙,既然是神仙你必定通晓天上地下过去未来,这就给我卜一卦,说得不准,我可要砸了你的场子!” 
  陆逊听了心里一激灵,下意识抛下仆僮就拼命往人堆里钻。 
  “我不是神仙,不过略解一二黄老之术,为人消灾去病而已。”于吉坐在轿上,抬眼看面前并肩而来的两个青年。两人布衣短褐,容止气度却完全不似农夫渔人,粗服乱头不掩绝色,雄雄烈烈有种迫人的美。其中一个咄咄逼人杀气腾腾,另一个抱臂蹙眉默视,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当众推脱不掉,于吉便走下来,在地上摆出蓍草和龟壳,抬头说:“二郎看年貌似是兄弟,我就为你二人一同卜一卦如何?”说罢专心占卜,良久抬头说:“此卦有中道惜别之象。你二人均年寿不永,亦无缘相守,建安五年……”他忽然认出了周瑜,下意识转头看着他说,“卒于吴郡,建安……”话未说完被孙策一脚踹上胸口,登时口吐鲜血。 
  人群里顿时炸了锅,众信徒怒骂着就涌了上来,周瑜从衣摆里猛抽出短刀挡在孙策身前,厉声说:“汉讨逆将军在此,不得造次!妖道于吉在吴郡为患已久,妖言惑众,聚敛钱财,吴侯特来擒获不法,尔等不跪反欲加害,是要效黄巾作乱吗!”众人被他气势所慑,又听得是吴侯在此,一时不敢下手,但也没有跪拜孙策的意思,只瞪着眼睛层层把他们围住。 
  陆逊被推搡得步步紧逼上前,他看着孙策的后背,下意识地握紧了腰上的佩剑。 
  这时于吉从地上站起来,拭去嘴角的血安抚众人说:“不可妄动!人之生死命数在天,帝王将相亦不可违时。我于吉不是神仙,只是一介道人,今天是我命数已尽,而二郎命数到时……”孙策闻言大怒,抬手又是一拳,于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瞬时群情激奋怒不可遏,痛骂着挥拳就扑了上来,周瑜和孙策背靠背应战,正在凶险时,一骑兵马从城门方向飞奔而至,呼喝着冲进人群,瞬间将人流冲散,护在孙策身边。周泰从马上跳下,单膝跪下说:“主公受惊了!”孙策劈手抽出他的佩刀,回身揪住头发把于吉从地上拽了起来,大声对众人说:“此子妖妄,惑乱人心!合宜斩之,悬尸市上以正视听!”说罢,反手一刀就割断了于吉的喉管。血崩如泉,向上喷了两尺多高。他动作实在太快了,周瑜已经伸出了手却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孙策满身是血,扔下于吉还在痉挛的尸体,怒气冲冲抓过缰绳上马扬长而去。部从也紧随而上,将尸体系在马后一路血淋淋地拖回了吴县。 
  于吉的弟子和信众嚎哭涕泣,随着血迹,互相扶将一步步跟着往吴县走去。 
  风吹过,陆逊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摸,竟全是鲜血。他打了个哆嗦,掩紧衣领唤从人回城。 
  很多年以后陆逊才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吴郡起了建安三年的第一阵秋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死就不会死,于神仙你怎么就不明白。

  ☆、第 49 章

  鲁老夫人的病好一日歹一日,鲁肃便留在曲阿早晚亲侍汤药。 
  周瑜后来曾寄信过来询问老夫人病情,又建议他先安心留在曲阿,言下之意无非是出仕机会仍遥遥无期。于是鲁肃合上信叹了口气,暂时歇了南下的心。诸葛瑾和他往来日益密切,又介绍了其他士人如步骘、严畯等和鲁肃认识,几人时常聚会互通消息,倒也给枯涩的日子里添了点滋味儿。 
  而日子并不因其无聊而过的格外慢些。是年鲁肃已经届三十,这辈子恐怕也过了快有一半,他不由得想起在船上东渡时周瑜低声反复说的那句话,人生很短……人生很短。 
  那时候从他心里升出了一种奇特的况味,说不清是什么,于是他也静静趴在船栏上和周瑜并肩看着大江东去。江水卷着一切向大海流逝,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汇入大海又会如何,只知道大江一刻不停,好像被什么东西催促着吸引着,急匆匆地卷走一切向前奔涌,不停奔涌。他看周瑜,而周瑜看着江水,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朗而坚定,不为任何东西所动。于是那时候他也像江水一样决心只管向前走而不去问一句为什么。 
  临近年底的一天,鲁肃忽然收到了封从江北辗转寄来的信:“……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近郑宝者,今在巢湖,拥众万余,处地肥饶,庐江间人多依就之,况吾徒乎?观其形势,又可博集,时不可失,足下速之!”鲁肃朋友太多,一时看着落款对不上号,想起来时直拍脑袋,刘晔,刘子扬!精精明明瘦瘦干干的一个人,小眼睛里藏着那么股狠劲儿,许劭只见了他一面就逢人便夸其有佐世之才,引得鲁肃专门从东城跑到成德跟他下了盘棋——那天输得很惨,不过交情倒攀上了。之后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直到去年春天刘晔被郑宝胁迫入幕,后来才完全断绝。 
  当天晚上,鲁肃把信颠着倒着看了几遍,直到每个字都印到了心里。他不明白既然刘子扬并不甘心委身郑宝,怎么还把他夸成了朵花而且要把自己也拉进去,迷迷糊糊睡了多半夜他猛然惊醒。白天严畯刚说到最近曹司空在许昌发诏令要广拦贤士,年中更是几次派使者往来淮泗间四处游说,不光北上的士人被授以官职重用,连孙策派去许昌的使者张纮都被看上了硬是留了下来。想到这个鲁肃才算明白了刘晔的用心,这个精明人当然不肯留在贼窝里更别说拉上鲁肃,这小子心里有大主意! 
  曹操,鲁肃对着漆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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