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张昭的袖子附过去低声耳语了片刻。张昭略一思索,便转身向孙策求情说:“军人争斗,本应从严发落,但听口声似有隐情,容我等先行查明缘故,再行处置不迟。”孙策向来敬重张昭,点了头挥手示意把人先带下去。
觥筹交错很快又恢复了。这是在曲阿的最后一场宴饮,不日大军就要开赴吴郡,或生或死命运又要被交给手里的刀或者天上的主宰。孙权想找周瑜为吕蒙的事说情,抬头望过去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宴会至夜才散,众人饮罢踉跄四散归去。
春天已深了。夜晚的温风里还余有花香,月光很亮,照得人难以成眠。
门人禀过周瑜便推门进来,看见孙策正搂着歌伎调笑喝酒。
孙策抬头看到他手里的信函,放下酒盏斥退了歌伎。女人离开时长袖搅动了室内的酒气,还有种糜烂的香,好像在箱子里闷了很久的花。
孙策已经喝得有点多了,脸颊酡红,歪着靠在凭几上。他只穿了一件薄麻襌衣,衣衿敞着露出的胸部和腰腹线条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而且难得没有伤疤。周瑜微蹙了一下眉毛,走过去与孙策相对跪坐在榻上。孙策伸手接过信在灯光下展开。
信是周尚寄来的,告之太史慈已经流窜到了丹阳。孙策没看走眼,这人实在是个狠角色,一员败将,不仅没有走投无路,反而集结了山越两万人占了泾西六县,还自称丹杨太守。这就好比一把刀子悬在了周尚头上,也随时要切断孙策生死攸关的兵源。事情紧急,难怪周瑜半夜了急要送来。
“吴会虽然不可缓图,丹阳也着实不能放手不管,可急派兵马剿灭太史慈!”周瑜盯着孙策说。
“乌合之众,不过严白虎之流。”孙策放下信,打了个酒嗝,“太史慈这人倒有意思,剿灭归剿灭,人我一定要活的。”
周瑜追问:“派谁去?将多少兵马?几时动身?”
孙策敲着脑袋想了片刻说:“吕子衡,文武兼备为人稳重,明天派他带五千人,即刻动身,如何?”
周瑜想了想点头说:“子衡很好。多谢主公!”说罢告辞就要走,孙策一把拉住他。
“陪我喝几杯!过几天讨吴郡又是一场恶仗,不知道还有没有功夫找酒喝。公瑾!当年一起爬房顶扒鸟窝的时候,想没想到今天跟我成了江东双璧?”
孙策冷不丁说起小时候,周瑜回想起来摇着头笑了,坐下给自己满上了酒。他本来除了弹琴最爱的就是喝酒,不等孙策招呼两三盏就灌了下去。歌伎艳红的口脂还留在酒盏上,这时又染上了周瑜的嘴唇。孙策看了不禁一笑,却不想提醒他抹掉。
从历阳重逢起,天天就是催命一样的行军打仗,旧时岁月在刀光剑影里蒸发的连痕迹也不剩。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淘气的孙策,他也不再是那个一味驯顺的周瑜,而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却一直放在记忆深处像被东风吹落的花瓣。孙策这时只想回到那段和周瑜一起踏过的山水与岁月。
几盏酒下去周瑜也不再管他叫主公,连“兄”字也一并省了,喝多了话也跟着多了起来,聊起一道做过的蠢事,几次笑得差点呛了酒。
“你那时候简直是呆到家了,马蜂都飞出来了也不知道跑!”
“你说了必须令行禁止,你没让我跑我怎么能动?不过你这话倒没说错,我那时候真是个呆子什么都听你的,你就是让我跳河恐怕我也会去跳!”周瑜这次真的笑得呛了酒,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孙策便把身子探过去抚他的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在做他主公的十几年前就做了的兄长,照顾他戏弄他欺负他,一切都发乎本能。尤其孙坚亡故之后,孙策心里一下子多了个填不上的空洞,而那一夜周瑜流着血替他挡住袁术,血流下来,就滴进了他心里。这种感情说不清楚,他不只是个朋友,不只是个兄弟,说不清楚到底是他的什么。
这时周瑜缓过来,脸颊通红就像蔚有云霞,眼泪的余光随着灯火在他眼睛里湿润的晃动。
然后他说:“如果现在你叫我去跳河,我想我还是会跳。”
孙策这时忽然发现他的嘴唇是最要人命的地方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他的嘴唇艳红,不知是口脂的余色还是醇酒的作用。他微张着嘴,眼睛里带些恍笑。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做梦。
孙策听见自己掉进了那个梦里。扑通一声。
他的胳膊还留在周瑜的背上,顺着动作就把周瑜揽进怀里。
艳红的嘴唇带着润湿的水色。微微张着。如果这不叫诱人,世上就没有值得动情的东西。
孙策来不及想什么就吻了上去。
他闭着眼睛,搂紧周瑜。他用舌头深深探进去,粗野的就好像猝不及防地攻下一座城。他闭上眼睛去占有他的一切。他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春天。
周瑜在他怀里浑身都僵住了,而后就好像冰山融化崩摧一样开始颤抖,他抖得那么厉害,仿佛生了病。
最后孙策松开手时周瑜的脸色更红,胸口起伏喘不过气,眼睛湿润的好像马上就要哭了。孙策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正想抱住他,周瑜却向他扑过来,雨点一样把热吻印在他的脸上,头发,脖颈……周瑜嘴唇滚烫,他吻得那么热情,又那么笨拙,一脸的决绝就像是在飞蛾扑火。
“伯符。”他听见他颤抖着低声说。
孙策觉得这时候没有第二个选择。他抱紧周瑜深吻着把他压倒在榻上,解开他的腰带剥开他的衣服扯掉他的发冠,然后抚摸着,洁白的赤|裸的肌肤被他的手指染成一片片的桃红色。室内酒味这时浓郁到令人窒息,血管里奔流的似乎也是醇酒,肌肤紧贴在一起一片火辣辣。
“伯符,伯符……”周瑜仍在不停地低声说。他在孙策的拥抱下完全化成了水,软的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任由施以粗暴的抚摸。孙策带着剑茧的手指拂上他每一寸肌肤,从耳垂到乳|头,从小腹到脚尖,随之带来滚滚的洪流完全席卷了一切而他所能做的只是躺在那里直至激情将自己灭顶。他听见他的力气与精神像风一样呼哨着飞速流去,一路向下涌,涌进双腿之间。四肢有多软,那里就有多硬。硬得叫人害怕,好像是一种没人会治的病。孙策把那既坚硬又脆弱的东西紧紧握住,他浑身跟着一颤。孙策这时候握住的是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他的骄傲,他的前程,他的一切。一切随着孙策的抚弄在颤动,就像拨动了最动听的那根琴弦。
这一切都是很奇妙的,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就像没有想过为何琴弦会发出声音。他现在忽然明白他活了二十年就是在等待被弹拨出一首歌。
孙策的抚摸渐渐变得粗鲁最后用力揉捏着撸动着,同时抱紧他深吻,吻得他无法呼吸简直要晕过去。奇怪的是即使这样他都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他一动不动在孙策身下睁大失神的双眼,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湿了簟席。
可笑的是他似乎还不懂他们正在干什么。
这让他看起来那么可怜。
看到这张脸孙策最后的一点忍耐也到了头。
孙策像对付女人那样把周瑜的腿大大地分开,伸手到他股间胡乱地摸索。周瑜浑身一颤下意识要并上腿,孙策忙按住他的膝盖,然后抬高他的腰。这时他看见了那个入口,漂亮的浅红色,有着细小的褶皱,深深藏在两腿之间,在他的凝视下很紧张地闭合着。孙策以前从来没有干过男人也没想过要干,不过通向最后征服的道路只那么一条也容不下他想更多的。他托住周瑜的腰对准挺身狠狠地刺了进去。
周瑜当即抱紧他叫了出来。这是孙策听过所有初夜中最凄惨的声音。
然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一次的做|爱简直不堪回首。周瑜毕竟不是女人,他里面十分干涩让孙策进去的刹那也痛得差点萎下来,勉强动了几下就难以为继,这不仅是他第一次上男人也是第一次在床上受挫,慌乱就像秋天的山火忽然间就蔓延开来。周瑜似乎也懵了,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孙策,额头惨白,沁出细密的汗珠。
酒意都不足以让人忽略这种尴尬和痛苦。周瑜浑身僵硬绷紧,疼得手指痉挛指甲掐进孙策肩膀的肉里,孙策也咬牙忍受着紧|窒和干涩费力抽|插着。如果还留有一丝理智他就应该立即停下来。可他没有。他不想承认已经手足无措,只好拼命动着,直到发觉里面渐渐有些湿滑,忙趁势紧猛抽|插了几下,而同时周瑜忽然叫出声在他身下剧烈挣扎,孙策以为他也有了快感于是把他按住动得更快。
周瑜却猛地把他推开大吼:“你他妈够了没有!”孙策正埋头卖力,被周瑜一吼不由愣了,听明白后勃然变色。酒劲儿还在,他心里的火一点就着,不管是先前的欲|火还是现在的怒火,孙策没停下而且死死把周瑜按在床上,两个人不顾下面还连在一起几乎打了起来,同时又牵动出更大的痛楚。男人在床上受到的侮辱往往会放大无数倍,孙策从没有这么恼怒过,他想都没想就扳住周瑜的脸,抬手朝他狠抽了一耳光。周瑜愣了,浑身僵住。
孙策不记得又过了多久才如释重负地射了。他推开周瑜坐了起来,一低头看见周瑜仍旧大张的两腿之间一片狼藉。原本紧闭的入口已经被插得合不住,殷红肿胀的肉向外翻着,血在不停地流,同时淌出来的还有精|液,他的精|液。孙策的脑袋瞬间像被鞭子抽了一道,他震惊的就好像刚刚才发现自己把挚交好友兼结义兄弟兼得力手下给操了。
“公瑾,我喝多了。”孙策实在忍受不了不管是尴尬还是内疚还是什么,费力挤出一句话。说完他又觉得这也不算借口,这场侵犯本来就全因为酒,是酒把周瑜的身体变的太诱人。
周瑜和他对视着愣了半晌坐起来抓起衣服极快地披上,光着脚就往外走。血和精|液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流。孙策跳下来抓住他,被周瑜猛地甩开摔门走了。孙策站着想了想也没有追过去。转身一屁股坐到榻上,颓然把脑袋埋到双手之间。
周瑜腰上佩的玉环不知何时落在簟席上,兀自在那里发着温润皎洁的光。
第二天升帐议事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出孙策有些心神不宁。快饿死在历阳的时候孙策都没有心神不宁过。而且周瑜没有来孙策居然都没有察觉。他刚对众讲了太史慈占泾西六县的事,这在他心里自然不是个多大的事,但众人误以为他心事重重全是因为此,纷纷自荐出征。孙策拿起兵符正想交给吕范,周瑜进来了。
周瑜往末尾一站,一抬头左脸还有点肿,嘴唇似乎也是红肿的。孙策看见他时猛地改了主意,正要张口,周瑜忽然走出来抱拳说:“主公,先前瑜在丹阳统揽军政,地势地形了然于胸,瑜愿为矢石,征讨太史慈替主攻分忧!”孙策没想到周瑜在一瞬间就看透了他而且还抢先说了出来,便很痛快的拿出兵符说:“如此甚好,卿还,为孤镇守丹阳!”
于是周瑜携三千部曲,西进奔赴丹阳。而吴郡势在必得,建安元年春,孙策从曲阿挥师南下。
☆、第 40 章
建安元年,五月。
朱治从钱塘带死士夜渡震泽,走密如织网的水中暗道奇袭吴县。许贡刚逼走盛宪还没坐热太守的位子,孙氏大军就前后夹击压境而来。顾陆朱张四姓手上固然有兵,但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孙策的锋锐,况且也并不拥戴太守许贡,因此屯兵自保只是袖手。许贡独力难撑,没抵抗几天就丢城弃阵远远地逃进乌程的深山投奔了严白虎。
孙策就这么耀武扬威地进了吴县。
只是这次没有人夹道围观山呼双璧,孙氏大军所过之处只是一片沉默,沉默里像蕴藏着什么东西隐而未发。
孙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刀子都看得见寒光如同他腰上佩的这柄,但越铗吴钩仍旧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吴越的围墙被踏平了,里面迎着他的是一片看不见的刀海。
孙策没有收敛笑容,一路洋洋得意地纵马跨进了太守府。
吴景和孙贲这时正从寿春复命回来,带来了丹阳的消息。
孙权从韩当嘴里听说舅舅与堂兄已经进了城,只是纳闷孙策怎么不派人叫他,其余没来得及多想就急匆匆跑过去相见。正要跨进院门,吕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把他一把抱住。上次风波过后,有张昭求情孙策不仅饶了吕蒙的命,而且喜欢他骁勇还留为亲兵在左右随侍。不过这时候他忽然跑出来还是让孙权吃了一惊。吕蒙什么也不说,急得一脸汗只是扯住袖子把孙权往庭外拽。
“你这时候可别进去,”直把他推到了马厩,吕蒙才一边回头望一边低声说,“主公他,疯了!”
“你胡说什么,我哥怎么就疯了?”孙权实在没想到吕蒙说了句这个,诧异得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本来好好的,吴大人说起袁术新派了人做丹杨太守,把周公子他们带去寿春,你哥愣了下,忽然就蹦起来,瞪着眼睛破口大骂,把手边的东西全砸了个稀烂,连上次袁术给的印都一刀劈了。吴大人他们都吓傻了,张纮先生碰巧过来听见动静过来才带了他俩下去。主公要了酒一个人在里面喝得烂醉,谁都不见,喝一坛砸一坛,这时候你要进去就是不要命了!”
孙权听完,忽然发觉自己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忙说:“公瑾不会叛变的!”
“这话你现在也不能进去说,你堂哥就这么说的,话音没落主公一刀子就朝他劈过来,要不是躲得快半拉脑袋都被没了!”
孙权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闭上。这消息太突然了,他暗忖周瑜叔侄既然是被袁术带走的,必定不是出于自愿,他实在想不出周瑜有什么理由会离开孙策,他在孙策最艰难的时候都冒死而来,现在情形好得多他怎么会忽然转投袁术?比起这个,孙权更不明白的是孙策为什么想不通这个道理,孙策从来都不傻而且也从不猜忌人,更何况那不是别人是周瑜。周瑜对他有多忠心耿耿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从历阳到丹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没有二话。
这些事情都很奇怪连在一起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令人捉摸不透的远不止这些。孙权没来由想起另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周瑜去丹阳的前一晚孙权听见门人向孙策禀说周瑜急要求见。然后他们房里的灯火就一直亮着。
那夜月光实在太亮了,照的人睡不安稳。或者是孙策晌午说的那句“这些人都是你的”一直在头脑里嗡嗡作响,孙权一直都没有睡着。然后他忽然听见孙策房里传来像是争执的声音,但声音也很奇怪,说不上来。
孙权翻来覆去,最后他觉得浑身燥热,推开窗子正看见有人扶着柱子在廊下隅与独行。那人衣衫不整头发也垂着,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很艰难。仔细看他竟然赤脚没有着履,有什么东西正从小腿滑到脚踝,在月光下亮亮的反光。最后走下庭院时那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没有立即站起来,跪在地上用双臂埋起头,浑身都在抖。
孙权现在想来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没来由的想起这件事,连自己都被自己弄懵了。
总之,后来很快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周瑜。
八月,寒雨连江。孙策领兵南下会稽。
孙策任了朱治为吴郡太守,名正言顺坐镇吴县,又留给他六千人便带大军直奔钱塘。四姓全趴着大气不敢喘,但严白虎在乌程屯聚了至少两万人,黑幽幽的山林里看不清有什么动作。吴景力主步步为营灭了严白虎再图会稽,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