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策瑜 长河吟断
作者:竟云何
文案
公瑾伯符天挺秀,烟花三月下扬州。春从春游夜专夜,不信人间有白头。
伪历史向,真报社文。主策瑜,其他乱七八糟的……也有。
从总角之交到魂断巴丘,这是个好长好长好长……的流水账,不过,人生就是如长河不是么?从微弱一息,慢慢变强健,渐渐至恢弘,最后一切归于大海,个人的渺小汇入伟大的洪流,个人的伟大又在历史洪流中变得渺小。只是千载之后,仍有人对着灿烂长河想见其人风姿,人间仍有英雄气久久回荡。谨以此文写给我挚爱的周都督和孙讨逆。
公。瑾。雄。烈。祥。瑞。御。免。
命运啪嗒一声扣成了环,你听见了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瑜孙策 ┃ 配角:孙权 ┃ 其它:虞翻吕蒙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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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双璧
刘备抿了口茶,偷眼细细打量庞统。凤雏先生并没有传说中的丑陋,只不过是其貌不扬而已。
“卿为周公瑾功曹,孤到吴,闻此人密有白事,劝仲谋相留,有之乎?在君为君,卿其无隐。”
宴饮中,庞统已经喝的半醉,没料到刘备竟会突然问这个。他从唇边放下青铜爵,很大方地点了点头。
“孤时危急,当有所求,故不得不往,殆不免周瑜之手!”刘备叹息说。
听到“周瑜”两个字,庞统忽然觉得一种久违的疲倦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他不耐烦地打断刘备说:“周瑜已经死了。”
“死时情形如何?”刘备追问。
庞统愣了良久,带醉意的目光在刘备脸上聚拢起来,又慢慢散漫开,似乎穿过了他投到很远的地方。
“明府去世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雷雨。”他终于开口说。说得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要从记忆里耐心寻找,“那是我们到巴丘的第十天。走到下隽的时候,他昏倒从马上摔了下来,之后就再也没能骑上去。我这才看出他病得很重,从下隽到巴丘才十五天,已经连水也喝不进去了,不得不扎营驻下。”
“我说了那天下着很大的雷雨?很大,我担心要发洪水冲垮营地,不停地和孙奋威一起到处巡视。那时候很晚了,也许是子时了吧,雷电在天空轰鸣,像织着一张大网。雷声大的简直听不到军号声。我一转身,忽然看见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向他的大帐。我们都惊呆了,因为谁都看出来了那其实并不是闪电,分明是条青龙,吟啸着从宇宙直冲而下,撕开大帐钻了进去。我们俩都惊呆了,还没回过神闪电已经烧着了大帐,火烧了起来。我说过下着雷雨?对,虽然在下雨,可火仍然烧了起来,你说怪不怪?”庞统神情古怪地冲刘备笑了一下,一仰脖喝下一爵酒,好像渴得厉害,“但还有更奇怪的事呢。我看见火里飞出来一只凤凰……”
“士元你醉了!”诸葛亮忙打断他。
“……我看见飞出一只凤凰,和青龙纠缠而去,烈烈如火,明明如月……”庞统趴到在案上,真的醉了过去。
刘备嗔目结舌,半晌,转向诸葛亮说:“他说的醉话吧?”
“当然是醉话。翼德的人马就埋伏在两岸,他对我说整个月都没有下过雨。”
“醉话里,也许有真话?”
诸葛亮想了想,说:“大概只有周瑜死了是真的。”
建安十五年,周瑜于取蜀道中卒于巴丘,年三十六。此时距建安五年已经过去了整十年。这两个年份平平无奇,迅速被风起云涌的时代所吞没。
所以有些故事开始得很早,早到开始的时候连故事里的人都没有察觉。而有些故事结束的太突然,突然到结束时听故事的人都不敢相信已经完了。
可你听见了吗?命运早就啪嗒一声扣成了环。
☆、第 1 章
中平二年。三月。
庐江郡的一条狭窄的山路上,一架牛车正在慌不择路地奔逃。车轴似乎从未承担过这样的重任,吱呀作响,青牛喘着粗气,被车夫狠命抽着,一刻也不敢停。
“你快走!”奶娘把他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又决然地把他推下车,“快去藏在树丛里,不管看见什么也别出来!阿嬷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恐惧而茫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牛车。除了赶车的阿桥,男人们已经全都不见了。刚才在车里,奶娘捂着他的耳朵,但他仍然听见了粗鲁的叫骂、愤怒的呼号,以及金属碰撞和坠马惨叫的声音,连绵不绝。他这才把刚才的那些声音与事实联系到了一起。
“那你们……”
“快走啊!”奶娘哭着冲他喊,“一会儿我们就回来,带你回家!”
孩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奶娘,拖着有些累赘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黄色的大旗张牙舞爪的由远及近,叮叮当当的声音伴着道路激起的红土尘雾迅速迅速蔓延过来,一群人蜂拥而至,将牛车团团围住。
孩子并没有跑远,只是躲在最近的树丛里。他看见眼前的一幕,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奶娘不会再有机会带他回家。
那群人是他从未见过的贫贱阶层,比田里的佃农更糟糕百倍,蓬头垢面,最好的也只是穿着怪模怪样层层叠叠的百衲衣,大部分人在天气尚凉的三月天里都打着赤膊,光溜溜的身体好像圈里的牲畜。而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透露出的凶狠与贪婪,让他想起去年围猎时周晖带着他和众人走散,被几只野狼围追,那通红的眼睛,就和这些人一模一样……
阿桥和奶娘早被粗暴的扯下车,奶娘一定很害怕,她哭的都喘不过气了,阿桥也吓得脸色发白,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不住说:“求求大爷,饶过我们夫妻俩吧!”声音都是颤的。
看起来像首领的男人走上前,脸上有一道贯穿双颊和鼻梁的伤痕。他披着一件浸着血的新浆洗的细麻布外衣,手里握着他无数次在家兵百夫长周吉腰上见过的长剑。
“你们是夫妻?去干什么的?”
“回……回大人,我们去上坟回来!”
“车里是不是有个孩子?”
“没……没有……”
男人笑起来看上去更加狞厉,一边笑着,一边用长剑猛地刺透了那窄小的车仓,脸上陡然变色,一脚踢翻了车,回头咆哮道:“孩子去哪儿了?!”
“回,回大人,没有孩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紧紧闭上眼睛。但是阿桥一声接一声尖锐的嚎叫和奶妈绝望的大声哭号扑头盖脸地向他涌来,充塞了每一个感官,他心砰砰直跳,浑身抖得厉害,下意识地捂住绞痛的胸口,这才想起那把他偷偷藏在怀里的匕首,飞快地拔了出来,爬起来就要向强盗冲去。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有一只手伸出,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并迅速而坚决的把他往后拖。他挣扎着抓住那人的胳膊,惊讶的发现这也是个孩子。虽然是双孩子的手臂,却精瘦而有力,完全不为他所动。
一直被拖到老远的河谷里,对方才把他放开,一边揉着自己带着牙印的手一边嗤笑着说:“没见过比你还傻的!”
他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阳光透过树缝照在对方脸上,都是黑黑的泥污,看不清面貌,只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挟裹着无穷的朝气与活力,嘴唇红润得好像夏日的樱桃,嘴角上翘着,无论什么表情都好像在笑。
不,那是因为他现在就在笑,而且是在笑他。
“你是那家的孩子?被剐的是你爹?被……那啥的是你娘?”那个孩子蹲下来看着他的脸饶有兴致地问。但他没说话,只是也盯着那双眼睛。
他们年龄相仿,但对方那泼辣无畏的眼神是他在同龄人脸上所从未见到的,通身的灵敏与警觉,与其说是幼童,不如说是个少年。
“吓傻啦?”少年又咧开嘴角笑了,伸手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他疼的直皱眉,一巴掌打开对方的手,却没心思跟他说话。少年并不老实,又使劲儿揉他的脑袋,撩他的衣服,围着他着实研究了一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吓傻了,只是没心思说话,坐在那儿消极抵抗着少年的骚扰。
“原来是个哑巴!”少年研究够了,恍然大悟的说。迎着他的怒视,却又咧嘴笑了,“快起来!地上坐着不凉?”说着,一把把他拽起来,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前走。
他很想甩开那双满是泥垢的手,但是少年比他有力得多,钳子似的抓着他,连拖带拽地顺着河走了快十几里地。直到他的腿越来越不听使唤,走着直打绊,少年才发觉,惊讶的说:“你是面捏的吗,走两步就垮啦?!”
他喘着气靠在石壁上,抬头打量四周。他们已经远远离开了那条林间路,沿着河谷走了很远,周晖曾经教过他利用太阳辨别方向,但是他满脑子都是阿桥和奶娘的尖叫,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
少年像是看出来他的心思,便说:“我们在往南走呢。我爹给我看过舆图,往南走是舒城,只要进了城,就不怕黄巾了!”
听到舒城两个字,他骤然惊醒了,扭头紧盯著少年的脸。对方却又笑了,说:“你不信我?我最会辨别方向了,跟我爹学的!说起来,你是哪里人?”看他不答话,少年又接着说,“也是,你爹娘恐怕都死了,你是哪里人都一样,以后跟哥混,哥罩着你!”说着很豪迈地挺直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到少年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儿,差点笑出来,有那么一刹那,他忘了响彻脑海的尖叫。少年看他笑,也笑了,背对着他蹲下,回头说:“上来,我背你!”
和背过他的仆从的后背不同,少年毕竟也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结实却纤瘦,背着他在山路里更走的跌跌撞撞的。但是毫无疲劳的意思。那晒得黑黑的脖子上不停地渗出汗,小小的身体暖烘烘的。
“我啊,我以前常背着阿权。逃难的时候。有时候跑的急,我娘抱着阿翊,我背着阿权。一走一晚上。晚上山路多难走你知道吗,可吓人了。”少年也不嫌累,满嘴絮絮叨叨的,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后来我爹回来看我们,没住几天又要走,我说我也要打仗,他嘿嘿一笑,弹了我个脑崩儿,扭头走了。我背着我娘,藏在粮车里,偷偷跟着我爹的队伍。后来不知怎么,我一觉醒来是大晚上,光听见吵吵嚷嚷的像是打架,我担心我爹,跑出来找他,可没找到,还差点被马踩死,被刀子戳死。天亮了,我找不到队伍了,满地死尸,我挨个看了看没我爹,就放心了。然后我就跟着马蹄印儿跑啊跑啊,跑了十来天,还是没找到他们,倒是遇到不少黄巾,吓得我就不敢走官道,一直躲林子里。看到你的时候——”少年回头笑说,“白乎乎的在那里动,我还以为是兔子呢!”
他也想跟少年说,这是他母亲去世的第三个年头,父亲带家兵出去已经一月有余,没有来得及在祭日和他一起去扫墓,是奶娘带着他,十几个家丁陪着一起去的祖坟。母亲的死他刚刚有些释怀,却在这不幸的纪念日看到了更多亲近的人的死亡。他还很想跟少年说奶娘给他讲过的故事,阿桥给他刻的能动的木头小人,周吉偷偷送他的短剑,可是他的舌头好像困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你可真是!”少年嗔怪的叹了一句,似乎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笑着说,“你别光搂着我啊,给我擦擦汗!”
他赶紧用袖子擦干了滴在少年脖子上的眼泪,又随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狠狠地咬住嘴唇,可还是难以抑制地哽咽着。
“这山路可真不好走,走的一晃一晃的!”少年头也没回说。他把头埋在少年的耳边,无声地为奶娘,为阿桥,为周吉们的死恸哭。而少年,也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开始哼歌。也许是他曾经为了安慰那个叫阿权的弟弟而唱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孙策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害怕,他就知道自己一股冲劲儿,不能老在家里拴着。偷偷藏在粮瓮里,又遭遇袭击混战后,他完全失去了父亲的踪迹。好在在下邳的时候,父亲给他详细地讲过庐江的地势和城池方位,他天天晚上偷跑出来,偷吃点东西,便四处打量,而且听到军士们说,这差不多是到了庐江了。庐江的郡治在舒,他没去过,但听母亲讲过舒城的富庶和豪华,有栉比鳞次的世家豪宅,繁华如云的商贾集市,与兵荒马乱的下邳又更加不同。跟父亲走散了,他便琢磨着不妨就近去舒城一游,那儿热闹好玩,还人来人往,也好顺便找人打听父亲孙坚的行踪。打定主意,他便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张暗淡的羊皮地图,看着北斗星和太阳辨别了方位,一路小心躲开官道向舒城方向走去。十来岁的孩子,就靠在林子里抓兔子打鸟捞鱼,倒也没饿死在路上。
这天他梦见吃他娘做的汤饼,还没进嘴就洒了,一怒之下醒来,只看见身边烤焦的半只斑鸠,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最近运气不好,一两天都没捞到东西吃,他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草丛,满心期望着找到点力所能及的猎物,忽然听见一阵车马声,女人的哭喊声,然后就是一片喧闹。凭着一路丰富的经验,孙策赶紧躲进树丛深处,却看见远处枝枝桠桠的掩映下,有什么东西白白的还在动。虽然形势不妙,可他好几天没大口吃过东西了,看见这疑似兔子的白影,口水直流,佝着身子悄悄地靠近那白影。
走近一看,他既失望又惊讶,那居然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从背影看,梳着整齐的总角,衣服素淡却干净,露出来的勃颈雪白粉嫩,好像一截莲藕,孙策觉得这孩子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不禁寻思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人参娃娃?!不过人参娃娃双手扒着树枝,似乎很关注外面的事态,完全没有察觉他的走近,他正想着要不要悄悄躲开,就听见树丛外响起了男人和女人的可怕的惨叫。孙策一路来看惯了这种事,只瞥了一眼就可以想见这两人的命运,但眼前这个人参娃娃居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孙策没想那么多,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紧紧拽住他往后拖,一直拖到安全的地方才撒手。人参娃娃没多大劲儿,不过牙挺利,在他手上留了两排很深的牙印。
松手后,人参娃娃很倔地坐在地上不跟他说话。这回看到正脸,孙策更惊讶了,白,真白啊,白的好像母亲裁团扇的白练。眉毛细长上挑,斜飞入鬓,显得凛冽而傲慢。一双眼睛漂亮的出奇,黑是黑白是白的,秋水一样波光潋滟。不过此时,他满眼防备,锋利的眼神像把刀子直往孙策身上戳。
这点杀伤力对孙策来说不算什么,他倒觉得有趣,便凑近好好看那孩子,这一凑不要紧,一股馨香向他扑来,他口水差点就下来了,不禁琢磨着既然看起来像是富家子弟,会不会怀里藏着什么好吃的,于是伸手就掀他衣服,摸他袖子,生怕漏了哪儿。那孩子对他这种举动虽然十分不悦,但竟然也没有十分反抗。
搜索的结果很让人失望,没有好吃的,如果人参娃娃不能吃的话。馋劲儿过去,孙策心里琢磨,想必刚才那对男女就是他父母了,看着父母被那样……搁谁也不好受,倒怪可怜的,看他这娇滴滴的样儿,要是扔下他,估计就得死在这儿了。想到这里,孙策一把拉起来他,就往前走。
累赘也好,总算是个伴儿。孙策天生就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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