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枪·美人血 作者:曹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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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枪·美人血 作者:曹若冰-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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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步伐并不急速,看来是那么悠闲,但当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在远方……
  (八)
  风渐急,阳光也隐蔽在黯淡的灰云里去了。
  在一座细小的市集上,八腿猫独坐在悠然居中,喝着一壶价值八钱五分的酒。
  酒很劣。
  八钱五分一壶的酒,又岂会是佳酿。
  但在这悠然居中,八钱五分一壶的酒已算是最好的,还有六钱三分和五钱七分一壶的酒,那种味道更令人不敢恭维。
  幸好八腿猫对于喝酒这一回事,从来都没有太大的研究。
  好酒和劣酒,对他来说几乎都是差不多,尤其是当他有七分醉意的时候,雪城一品香和酸醋的味道他都未必能分得出来。
  八腿猫已有酒意,而且最少已有八分醉了。
  他的酒量显然比不上轻功。
  但他仍然在振吭大嚷……
  “狗伯,再给我一壶好酒!”
  “悠然居”的名字很幽雅,而且颇有点逍遥洒脱的味道。
  但狗伯这个名字,却是土气得很。
  这一次,真是“阿猫叫阿狗”。
  八腿猫要喝酒,狗伯匆匆端上。
  仍然是八钱五分一壶的“佳酿”。
  八腿猫又喝了两口,居然一拍破旧的木桌,道:“想当年,我在紫禁城酒窖内偷酒喝,那里的酒也和这里的差不多,差不多。”狗伯听得有点糊涂了。
  “皇帝喝的也是这些酒?”
  八腿猫点点头,道:“就算不是这种酒,也是相差不远。”
  狗伯皱眉道:“这两种酒有何相同之处?”
  八腿猫道:“喝多了都想撒尿。”
  狗伯一咳,差点没有连早上吃的清粥都咳了出来。
  八腿猫忽然脸色一沉,道:“门外的朋友,为何不进来坐坐?”
  狗伯一怔。
  “门外有人?”
  他探头从窗户望出去,又喃喃道:“外面没有人呀。”
  八腿猫叹道:“人已入店,你的眼睛却在外面,真是糊涂透顶。”
  狗伯连忙把头缩回来。
  他一怔。
  八腿猫也同时一怔。
  狗伯之所以会发楞,只是因为自己狗窝一样小酒家内:居然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极了的大美人。
  八腿猫也发楞,则是因为他总算看得一清二楚了,从外面悠然走进居来的人,原来竟然就是海飘!
  看见了海飘,八腿猫的酒意最少清醒了一半。
  “是你?”
  “怎么?”海飘淡淡一笑,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个鬼,就算在大白天出现,你也不必这么吃惊。”
  八腿猫道:“谁说我吃惊?只不过实在有点意外,你怎样知道我在这里?”
  海飘道:“说句老实话,我并不是来找你。”
  八腿猫一笑。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并不是来找我,你想找郎帮主?”
  海飘点头道:“他在那里。”
  八腿猫叹了口气,向北方一指:“他在前面。”
  海飘转首向北望去,那里有郎如铁的影子?
  “你骗人。”
  “我骗人?”八腿猫瞪着眼睛,高声喝道:“我欺骗谁?就算我要骗自己的老婆,也绝不敢骗你。”
  海飘一怔,问道:“你什么时候娶了妻子?”
  八腿猫道:“昨天晚上。”
  海飘吃了一惊:“昨天?”
  八腿猫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值得惊奇,我已快将变成一个老小子了,还不娶老婆,将来谁肯嫁我?”
  海飘半信半疑:“你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成亲吧?”
  八腿猫哈哈一笑。
  “你若以为我喝了几壶酒就变成一只糊涂猫,醉猫,神经病猫,那可是大错特错的事,我的确已成亲,而且新娘子就在上面。”
  说着,伸手向屋顶上一指。
  海飘又吃了一惊。
  其实,海飘早就已经知道这屋顶上有人,却她怎样也想不到,屋顶上的人居然会是八腿猫的妻子。
  当八腿猫伸手向屋顶上一指的时候,狗伯又看见了一件令他惊讶不已的事。
  窗户外突然出现了一张蛋脸,但这张脸却是倒转着的。
  一个绝对不算难看的女人,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海飘。
  她的脸在窗户外,她的人却在屋檐下倒悬着,就像是一只蝙蝠。
  当然,蝙蝠绝不会那么好看。
  但八腿猫看见这个女人,忍不住又眉头大皱了。
  阿猫又再叫阿狗,八腿猫又高声嚷道:“再给我拿十壶酒,要酒质最好,价钱最贵的那一种。”
  狗伯看见这个倒悬着的女人,正以为自己的眼睛有点毛病,再听见八腿猫这几句说话,差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也不大妥当。”
  八腿猫酒量并不好,喝了几壶已是大有醉意。
  再来十壶,他怎么吃得消?
  但狗伯管不了这许多。
  他的家族自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都是靠卖酒维生,客人要酒,经营卖酒生意的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十壶“最好’的酒已奉上。
  八腿猫正想喝,那个女人已像只会飞的蝙蝠般飞了进来。
  她全身都是黑色的衣服,连一双鞋子和脚上的袜子都是黑色的。
  蝙蝠是天生的瞎子。
  但这个黑衣女人的眼睛一点也不瞎。
  她一手就把八腿猫手中的酒壶抢去,然后“波”的一声酒壶应声碎裂。
  八腿猫瞪着她。
  “你为什么浪费了这壶酒?”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酒能乱性,多喝无益。”
  八腿猫一呆。
  “刚才你又为什么任由我喝?”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黑衣女人板着脸冷冷道:“相识多年,你总不会不知道,我不是个一成不变的人。”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我怎样也想不出,刚才和现在究竟有什么分别?”
  黑衣女人道:“刚才和现在当然大有分别,就以昨天和今天来说,我和你的关系已变了很多。变得不寻常。”
  八腿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这一点倒是半点不错,昨天我还是个没有老婆的小子,但今天我已变成了别人的老公。”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
  “你是不是在后悔?”
  “后悔?”八腿猫挺起了胸膛。
  接着他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别说我娶的是个女人,就算娶了一条母老虎回来,而且立刻就给它一口咬掉,我也绝不会在它的肚子里嚷叫什么后悔。”
  黑衣女人忽然笑了。
  刚才她的脸孔还是冷冰冰的,但这时候,笑起来,却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更天真,还更可爱动人。
  她现在当然已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的女人虽然不算年轻,但却也绝对谈不上一个“老”字。
  只要她的心不老,就算二十六岁再加二十六岁,也不能算老。
  有些女人在五十二岁的时候,还是可以让许多男人倾倒这绝不是神话,绝对不是。
  海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
  想笑,笑不出,倒想为八腿猫大哭一场。
  八腿猫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做妻子,的确有“福气”极了。
  最少,他快要喝醉的时候,他的妻子会把他手中的酒壶捏碎。
  (九)
  对于世间上海一人酒徒来说,最没趣的事情,莫过于正当自己想喝酒的时候,却偏偏给人阻拦住,眼睁睁看着酒而却无法再喝一口。
  那情况就像是猎人看见了一头又肥又大的麇鹿,偏偏腰中无箭,又像是鱼翁遇上一群大鱼,偏偏鱼钩又已用光一样。这些事情,的确很没趣很没趣。
  幸好八腿猫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酒徒。
  最能令他感到没趣的事,既不是酒,也不是赌,甚至连最漂亮的女人也未必能令他有“吊瘾”的感觉。
  他最怕心痒痒。
  能令他心痒痒的事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心中有了偷盗的目标,却偏偏无法下得了手。在四年前他看中了一支七色玉凤凰,却一直无法下手。
  当时他真的心痒难熬,但最后,郎如铁助他一臂之力,一举干掉了扬州三妖,终于使他得偿所愿。
  虽然实际上他没有在七色玉凤凰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但他总也算了却心愿。
  直到现在,能令他吊瘾的事已不多。
  他手中的酒壶给人抢去捏碎,他并没有真的感到生气。
  因为抢去酒壶的人,是他的老婆,而这一个老婆,又是郎如铁叫他娶的。
  八腿猫在江湖上的名气虽然不怎么响亮,但知道这个人的人并不少。
  但若和他现在的妻子相比,那却是萤光比皓月。
  这个黑衣女人,原来是名满中原的女飞盗黑蝙蝠。
  黑蝙蝠姓吕,叫柔情。
  她的名字虽然叫柔情,但对八腿猫却一点也不客气。
  她嫁给八腿猫,倒不是郎如铁叫她的,而是她实在很喜欢八腿猫这个男人。
  八腿猫虽然长相滑稽,人也滑稽,但却并不是个容颜丑陋的男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甜得像只熟透了的大苹果。
  吕柔情三岁开始爱上了苹果,直到十三岁第一次遇见八腿猫的时候,她又喜欢了这个笑起来很像个大苹果的江湖小偷。
  举无前后,达者为师。
  这两句说话一点也不错。
  八腿猫第一次遇见吕柔情的时候,她还是个梳着两条大辨子,对什么事情都好像完全不懂的小女孩,但七年之后,女飞盗黑蝙蝠的名气,居然已盖过了八腿猫。
  这六年来,吕柔情的名气又再响亮了不少。
  但她还是没有变,她喜欢的男人依然只有八腿猫一个。
  八腿猫并非懵然不知。
  但他一直回避着吕柔情。
  不知怎的,他有点怕她,就象是老鼠碰见了猫。
  然而,在昨天晚上,他俩成亲了。
  他们的婚礼虽然简单,但却很严肃,并非儿儿戏戏的无媒苟合。
  他们的媒人,就是飞龙帮的帮主郎如铁。
  八腿猫“闪电成亲”,实在使海飘吃了一惊。
  她没有要八腿猫解释。
  别人喜欢在什么时候成亲,她当然是绝对无权干涉的。
  八腿猫却忽然走到海飘身旁,悄悄的问:“你认为她怎样?”
  海飘一笑:“她很好。”
  八腿猫苦笑:“本来不错,就只是凶一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吕柔情是绝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吕柔情却忽然拧转身子,望着北方。
  海飘忍不住道:“你们成亲,郎如铁知道吗?”
  八腿猫嘿嘿一笑,道:“他怎会不知道?世间上若没有郎如铁这个人,我们这一辈子也未必会成夫妇。”
  海飘微笑道:“你的确很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又有了一个这么贤淑的妻子。”
  听见“贤淑的妻子“这一句话,八腿猫的脸就变得像是一团搓坏了的面粉。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好看。
  滑稽得很好看。
  虽然海飘很想再和这一对新婚夫妇在一起,因为他们实在是很有趣的一对,但是为了要找郎如铁,她只好再问八腿猫“郎如铁究竟在哪里?”
  八腿猫向北方一指,道:“他在前面三里外,那是一片大冰原。”
  海飘暗暗奇怪道:“他为什么要去冰原?”
  八腿猫叹了口气:“他约了人在那里决斗。”
  海飘脸庞上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八腿猫道:“这是郎帮主的嘱咐,他说在两个时辰之内绝不能让任何人到那里。”
  海飘吸了口气。
  “他去了多久?”
  吕柔情忽然叹了口气道:“快将两个时晨了。”
  海飘眉心一聚,道:“他还是没有回来?”
  八腿猫苦着脸,道:“他若是回来,我也不必喝这种第八流的酒了。”海飘一楞。
  吕柔情却是冷冷一笑。
  吕柔情说道:“总算你还没有给醉死,倘若要皇帝陪你喝这种酒,恐怕他宁愿去喝皇后的洗澡水。”
  海飘却没有心情听笑话。
  她又问八腿猫:“郎帮主约了什么人决斗?”
  八腿猫脸上忽然变得木无表情,道:“秦大官人!”
  听见了“秦大官人”这四个字,海飘立刻有一种屯殛般的感觉。
  “他与秦帮主决战?”
  “不错。”
  “你们居然还能呆在这里?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八腿猫垂下了脸。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就是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才喝酒。”
  海飘跺了跺脚。
  “就算你在这里醉死了,对郎如铁又有什么帮助?”
  八腿猫无法回答。
  但吕柔情却不肯自己的丈夫给别人欺负,她忽然像一支小母虎般跳了起来,大声道:“就算他不喝酒又能怎样?难道他能帮助郎帮主去对付那个剐千刀斩万刀的姓秦恶贼?”
  这一次,无法回答的人却是海飘。
  吕柔情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接道:“而且,这场决斗本来就是郎帮主和秦大官人之间的事,就算我们两人武功再高十倍,也不能在他们决斗的时候,给予郎帮主任何的帮助。”
  海飘叹了口气,终于道:“还是你说得对,决斗这种事,别人本来就是无法帮忙的。”
  八腿猫忽然又抓起了一壶酒,而且一仰而尽。
  吕柔情没有再阻止他.
  酒壶已空,忽然也“波”的一声应声爆裂。
  这次捏碎酒壶的人并不是吕柔情。而是八腿猫。
  八腿猫也是个人,虽然他这一辈子已命中注定要怕老婆,但他也有心情激动的时候。
  他现在的心情,已由紧张,苦闷而变成激动。
  他忽然冲出悠然居,叫道:“我要去找郎帮主,我要去找郎如铁!”
  吕柔情盯着他的背影,看得有点儿出神。
  她忽然喃喃道:“郎帮主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海飘想了想,道:“你在妒忌?”
  吕柔情道:“我为什么要吃醋?他又不是女人。”
  海飘道:“虽然郎如铁是个男人,但八腿猫对他实在太尊敬,太关心,难道你没有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吕柔情笑了。
  她并不是苦笑,也不是故意发笑,而是真的从心里笑出来,她说:“当我以前没有遇见郎如铁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郎如铁无法和我相比。”
  她的目光忽然发出了光,缓缓接道:“直到我遇见他之后,才发觉事实刚好相反,我是无法比得上他的。”
  海飘呆住。
  吕柔情的视线遥注在远方,又道:“八腿猫尊敬郎如铁,关心郎如铁,我绝不会妒忌,因为我也许比八腿猫更尊敬郎如铁,更关心郎如铁,世间倘若没有他这个人,八腿猫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娶我。”
  “不敢?”
  “不错,是不敢!”
  吕柔情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就像是三月里从山谷里吹来的春风,她又说道:“你以为他不喜欢我?不,他喜欢我,当我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喜欢我。”
  海飘听得有点痴了。
  吕柔情又接着说道:“但,若不是郎帮主一定要他昨夜与我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和我在—起的,他偷东西的时候胆子虽大,但是,当他面对着女人的时候,他的胆子简直比蚊子的鼻子还细小。”
  狗伯又听得有点傻了。
  他活到这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见“蚊子的鼻子”这句说话。
  他的确给这几个男女弄糊涂了。
  直到他发觉那几个男女都已走光了的时候,他才看见桌子上居然摆放着一定足足有十两重的金子。
  狗拍更糊涂了。
  这十两金子的“份量”,简直已可以把这间残破的小酒家压扁。
  就算他卖十年酒,也赚不到这十两金子。
  直到许多年之后,他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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