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你,加入我的麾下,法师万零一,”冷萧回头,看见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人,比地上那个强了太多,外形却一模一样,斗篷上没有多绣哪怕一根金线,他接着说,“可惜,是个短命鬼。你放心,这一年,我会好好差遣你。”
他眼神在平民之中扫视,最终落在慢慢后退的仇雁笙身上。仇雁笙身子一僵,暗自思忖,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就不回来了。
“你,很好。你还能活很久,也欢迎你,万零二。”
他低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法师,语气已经很平淡:“百三零,你放心,我会治好你。”
“不!”百三零用力嘶吼着,咳出几口鲜血,却无济于事。
平民体内没有灰气存在,而被这不速之客带走的,都是体内存在灰气的人。这个人,自称大人。正是百三零此前提到的大人。
冷萧能够感受到,大人的实力尚且不如他,却能够影响他体内的火猴子,对他产生绝对的压制。
大人随手提着三人,往雾浓云深处飞去。所有平民渐渐恢复正常,茫然相视,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李城主的尸体后,产生了一些骚动。
半个时辰之后,大人将三人带到一座荒山上。山上莫说树木,便连一株杂草都没有就,死气沉沉,看起来颇为阴冷。
山顶有一座极大的宫殿,有些位置已经很陈旧,而有些地方看起来很新,似乎是新建的。可以预见,法师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以扩建宫殿为乐,一砖一瓦,一土一石,如此堆砌积累,历经无数岁月。
大人似乎已经看淡,轻飘飘将三人丢在地上,而后从怀里摸出两张羊皮纸,丢给冷萧和仇雁笙,就带着百三零离去了。
末了,又转身看了冷萧一眼:“别妄想以此术来对付我。当然,如果你想在死之前拉我陪葬的话,我也无所谓生死。”
他似乎,也活够了。无尽岁月,这是一种酷刑。
冷萧拿起羊皮纸一看,上面记录了一篇术法,没有名字,只有简单易懂的寥寥数十个字,是对灰气的用法。
以灰气来牵引操控火猴子,若两方实力相差巨大,则可以抹除对方的记忆。
他体内的火猴子产生一丝躁动,不到两息就平静下来,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反观仇雁笙,却如煮熟的虾子一样蜷在地上,面容痛苦,低头认输道:“冷冷兄饶命!”
初得此术,二人心里升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以对方做为实验,只是仇雁笙的实力毕竟不如冷萧,是以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冷萧忽然明白了此前大人所说的话语,他所吞噬的灰气远在大人之上,实力也要超过大人,所以,他能够凭借控制火猴子的方法轻易杀死大人。
第三百九十一章返村已是执法者()
自从百三零被大人带走之后,冷萧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是得偿所愿被赐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冷萧对此并不关心。
三天后,他迎来了第一个任务,事实上,他完全可以拒绝,因为他的实力已经凌驾于大人之上。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在他看来,即便是大人,不过也是在某个人手下苟延残喘的可怜人罢了,推翻大人的命令,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引来更强大的对手。
同时他又在想,他正因炼化了数十血砂,才有如今体魄,只有更强大的体魄,才能承受更为强大的灰气,准确的说是,只有更强大的体魄,才能承载更多的火猴子,不至于短期内死掉。
若有人比他更强,且能够完全承受住,那这个人的体魄又该强大到何等地步?刀枪不入?术法不伤?
冷萧不愿多想,也不愿触及。他如今就像是一叶浮萍,失去了记忆,没有了过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失去了未来。
他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方向,只能顺应着别人给他制定的道路走下去,这不该是他的未来,只有一年的生命。
这村子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村民世代都在村子里,从没有人想过走出村子,也从没有人走出过村子。
因为有这意图的人,要么改变了意图,要么成了死人。
村长是一个头发蓬乱的老者,年逾古稀,长髯足一尺,灰白交杂,单从外貌看来,根本看不出这样一个毫无风度气质的老者竟然是村长。
不过,能坐上村长之位,自然有其能力所在,在村子里也素有威望。只是雄狮将老,猛虎萎靡,他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也不知道多少人紧紧盯着他屁股底下的村长之位。
在村中,乡绅富豪很多,荣华富贵早已无法让他们满足。他们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村长就是最大的掌权者,村长之位,难免受到许多人的觊觎。
如今,村长已经年迈,当年慑于其威严的人也都缓缓伸出了手掌。人生无所可求,不过如此,即便村长的头衔对于他们的生活不会有多少增色,也仍要觊觎,寻些事做。
村中集会处,偌大空地,如今捆缚着一个弱女子。少女二八年华,身体柔弱,一双腿似乎有疾,走起路来还显不稳,若非她身旁妇人搀扶,恐怕走不了几步。
几个富人差遣手下,将车震、车佼二人死死押住,嘴角泛起冷意。其中一个满身肥油壮似猪的锦衣男人说道:“村长,刘老爷被人卸了四肢,家财被几个不开眼的狗奴才卷尽,归根溯源,皆因车郎中一家救了个妖人所致。且看那车郎中的小女车怡,瘫痪在床数年,却突然康复,全无征兆,答案已经十分明显,定是那妖人施展了妖术!”
他旁边,刘老爷没了四肢,落魄万分,姿势不知是坐是躺,看起来并不舒服。他舌头已断,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此刻虽然激动,却说不出半句话,只有脸色忽红忽白,难受不已。说来可笑,保了他性命之人,正是车震老爷子。
那日刘老爷家中几个悍仆,卷着刘老爷家财逃亡,可奈何心中怯懦,一时不敢逃出村子,被一帮富人老爷联手抓回来七七八八,余下两个,没了主意,才想到逃出村子,拼死一搏。
人一旦看得风景够远,心胸未必会变得宽广,眼界与见识一定会更为广阔。而幕后之人,想要将所有人当成家猪一般控制饲养,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他们的无知。
自顾王侯惜良才,可良才多了,难免惹人忌惮。若到了时局安泰之时,寥寥几个良才,也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能彻底掌控的,终究是变数。
不论是那两个分头逃出村子的仆人还是村中引起的风波,都足以惊动法师来平定,于是,冷萧来了。
这些仆人可说十分倒霉了,原本想着,这些富人都是自私自利,如今刘老爷已是废人一个,没了手脚,连说话也不能,家中只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傻儿子,即便这二人活过了初一,也断然活不过十五,必定无人会给这样的废人撑腰。
于是乎,一帮仆人便卷财而去,没想到,那老妇同是直接介入此事者,更将冷萧绑到家中,自刘老爷出事后,就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便唆使了那日一同前去车震老爷子家的几个富人,协力将刘老爷的仆人一个个抓了回来。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他们家财万贯,当享一世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冒半点风险。心中惴惴不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同心同力,应对妖人。
而且,此举非但是同盟之试,还可传扬一波惩恶除奸的美名,更能将刘老爷守了一辈子的金银财宝瓜分,何乐不为?
最初还因为害怕妖人回来,所以夜夜辗转不安,可等了数日,那所谓妖人似乎人间蒸发了去,有人便想,他定是欲出村,而被神仙给惩治了。
若非那些富人愈发大胆,且贪心难足,非要将余下两个刘家仆人也抓来,那两人也不会仓促的各自奔逃,最终都咬牙想了出村一招。
横也断头,竖也断头,不如拼命一试,也算不枉。
当初也不是没有人想过投靠某个富人,却还是被那富人义正言辞地推了出来,当众处决了。原本,仆人的地位就十分低微,主人失势,仆人的地位还不如穷苦百姓,他们的整条命都是廉价的东西,即便死了,又有谁在意?
当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会选择这没办法的办法。
两个仆人一老一少,一精一灵,才各自活到了现在。村子很大,四面都能出村,两人也并没有碰上。
只是心中却浮现了同一个想法:这世上有没有神仙妖魔不知道,反正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村子外面,还有天地,前人何苦这般惧怕,在村子里庸碌了世世代代!
年老之人腿脚慢,此刻也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匆匆而行,不曾想,天上忽然飞来一道黑影,衣袍一展,如蝙蝠展翼,令人生畏。
只看一眼,这老仆人就知道绝对跑不了,连忙跪下叩头,心中道,先莫慌,对方也并不一定是为了他而来!
看来人这般诡异,定不是什么神仙,他心中一颤,没来由想起了在村子里流传的妖人之说。毕竟那人垂死而来,又突然消失,祸害刘老爷,又让车怡奇迹般的好了,也算不得空穴来风,可说有理有据有事实凭证了。
谁成想,那来人好死不死偏偏落在了他身前。老仆人身躯颤抖,哆嗦着说道:“老儿恭迎大人!”
不管来者何人,喊一声大人总不至于喊错吧?
他不敢抬头看,等了几息,也不见大人说话,这时,他眼前黑影一闪,顿时觉得一股大力打在他胸腹,痛彻心扉,连惨叫都成了奢望,只能“嘶嘶”张着喉咙,整个人竟然被一脚踢飞上了天。
凡人飞天,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不得的好事,老仆人一颗胆子,却碎成了十八瓣,直接吓尿了出来,从天上高高淋下。
冷萧头也不抬,斗篷之下的脸上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有那无名术法,一定范围之内,所有修为低于他的人,几乎无处藏身。他无法分辨谁是谁,可不必思虑,但凡出现在村外之人,必定是他要找的人。
除这老仆人之外,还有一人,不过二三里,并不算远。于他而言,片刻之遥。
不得不说,那余下一人果然年少,身强力健,拖着一麻袋金银,纵然大汗淋漓,却也跑得飞快,来不及赏村外山水,生怕被什么人追上。
可四下里,旷野之地,又能有什么人呢?
他哂笑一声,天上滴沥下来几滴水渍,他惊疑:“下雨了?太阳雨?”
所谓雨丝,滑入他口中,竟是股怪味,鼻尖传来一缕腥臊,难忍之极。他霍然抬头,见天上落下一个黑影,掉在地上。他吓了一跳,后退三步,地上激气一层灰尘,这落下来的人,正是与他一同逃窜在外的那人老仆人。
难道真有什么神仙鬼怪显灵了?这么一想,少年人两腿立刻瘫软,钱财散落在地,再也生不出多走一步的力气。
老仆人从高空落下,没想到只伤不死,呕出一口鲜血,还能勉强站起来,看来无甚大恙。
冷萧的身影凭空出现,吓得那少年人也先写尿了。老仆人之所以没有死,自然是他留了情。
少年人一见冷萧,神色大骇:“黑袍是是法师驾临?”
“你认得我?”冷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人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启禀法师大人,大人有幸在一本书上见过对大人只言片语的描述,那书中言辞粗陋,简直刻画不出大人半分英姿。今日得见,乃是小人八辈子修来的福缘!”
冷萧依旧不喜不悲:“你们可知晓,擅自出村,当处死刑?”
一老一少二人,吓得仿似抽搐,却又敏锐地捕捉到,冷萧既然让老仆人活到现在,还与他们废话,显然事情还有转机。
第三百九十二章命运在人自掌中()
村中,车怡多年顽疾突然痊愈,已经被当成妖邪之流,捆绑在一根木桩上,下方对方着柴堆,有人高举着火把,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柴火点燃。而后,火焰就会将车怡吞噬,连带着衣服以及身体,什么也剩不下。
车震老爷子和车佼喊得凄惨,却无济于事。妹妹命悬一线,车佼年轻力壮,剧烈挣扎时,要四个家仆一齐才能将他制住。
车怡静静望着天空,神色十分平静。她在床上躺了太久,几乎已经忘记了天空是什么颜色,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云彩。
她忽然愣住,自嘲一笑,才想起来手脚已经被捆缚住,伸手这样简单的动作,只是奢望罢了。
冷萧没有杀死那一老一少两个仆人,而是放他们离开,任由他们离去,他要打破这里的规则,他要两个仆人记住他,记住体内的火猴子,带着恐惧与疑惑,将内心的这一份寻求争相的渴望传播开去。
如果说,无知和愚昧就像是瘟疫,会以无穷快的速度扩散,人云亦云,三人成虎。那么,人们对于真相的渴望同样如此,他们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将他们点醒的引路人。
据说,以前村子里也用这样的方法烧死过许多人,多数都是富人掩人耳目的手段。穷人,又在这方寸之地不得逃遁,如何也逃不出这砧板,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今,眼看车怡也要落个同样的下场,除却村长媳妇阿花尚且有些敢怒不敢言之外,即便是村长,神色也稍显冷淡。
他坐上这个位子,这数十年来,自然是见过了许多事。这样悲惨的画面,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白了,将每一个人都看作牲畜,包括自己,这样不论是谁死了,也显得稀松平常了。反正在真正的“人”眼里,牲畜死得再多,都不是一件值得怜惜的事情。
几个富人不断施压,那对冷萧心存觊觎的老妇表现尤甚。村长终于冷着脸,打了一个手势,那手举着火把的村民立刻点燃了柴火,上面淋了桐油,火势一经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将车怡整个人吞噬。
冷萧在高处远远观望着,如同一个局外人,没人注意到他。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皮肉有些生硬,似乎没有什么表情。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一个无面人,失去自我,站在人群中,与其他人再没有什么分别。
那真是一件极度糟糕以及可悲的事情。
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车怡去死的,不管怎么说,车怡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因他而起,即便与他无关,他这次也是为了平定动乱而来,必定不会看着无辜之人被活活烧死。
如果这木桩上面绑着的是老妇、刘老爷或是其他哪一个富人,或许他会多看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直到惨叫声渐渐平息。
“小怡!”车震和车佼连声叫着,涕泪交加,神色悲戚。
众人情绪百种,冷漠与平淡占了多数。不管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能算作事情。
天上落下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抬手拂出一阵灰色的狂风,卷着稀薄的沙土,将熊熊的火焰在一瞬间扑灭了。
被施以火刑的少女,除了裙角有一丝烧焦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势。她怔怔望着这个背影,一眼就认出了他。
“冷萧大哥”她分明没有看到冷萧的面目,眼前人的气质也截然不同了,或许是女人的感觉,下意识就轻轻说了出来。
眼前人转过身,她嘴角掀起一丝微笑,即便他始终低着头,她也看得分明,正是她所认识与记挂的那个人。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冷萧短短时日不见,就仿佛便了一个人,变得有些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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