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老者有越演越烈之势,冷萧连忙劝止,老者才意犹未尽的将仙术要领传授给冷萧。
半日后,冷萧目中霍然闪过一道精光,屈指一弹,指力凭空激荡而出,前方百丈内树木,尽数成了齑粉。
且一指过后,冷萧灵气几无损耗,可说轻松如意。
老者望之,连连摇头:“有老夫亲自指点,才初窥门径。悟性太差、太差!”
言语间,老者无声无息随出一式,指法所过之处,树干之上出现一个笔直的孔洞,接连而去,不知绵延多远,而对树木整体,并不损伤,树木依旧生机勃勃。
“凝力一点。”冷萧沉吟一声。
他忽然道:“敢问前辈可是名震江湖的南宫恪大师?”
老者深深看了冷萧一眼,才仰天大笑:“此时才猜出,还真是迟钝。”
冷萧再提出愿以五粒血砂购买御风扇,南宫恪不曾再多说一句,便随手从纳戒之中一拂,将一艘小舟抛给了冷萧。
此舟如玉石雕琢,浑然天成,精细非常,显然比御风扇更为宝贵。
冷萧不动声色的收下,见老者取出罗盘探测而去,他未曾跟上,只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先行告退,得手之时,再会前辈。”
然而知退出三步,冷萧面色骤然一变,如坠冰窖。他有预感,若再后退半步,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跟上。”
老者淡漠的道了一句,冷萧便跟了上去,一言不发。
“真是年轻人耐不住性子,老夫好不容易找个人做个伴,何必急着走呢。”
一边说着,南宫恪一边顺罗盘指引而去。正巧罗盘剧烈颤动,往地下射出一道虹光。老者随手一斩,土石飞溅,露出百丈之下一条金属矿脉来。
冷萧不知是何矿脉,也并不计较。只是趁机手掌一翻,掌心之中浮现出一艘玉舟来。尚未等老者有所反应,身形便缓缓淡化。
当冷萧再度现身之时,已在数十里之外。抬眼时,南宫恪正倚在树脚小憩,忽的咧嘴一笑:“原本想多留你几日,也好做个免费劳力,也罢,便由我这把老骨头亲力亲为罢。”
“前辈对血砂可还有念想?”
“毋须担心,你欠老夫多少,都会连本带利的结清。”
正说话间,冷萧身形再度消失,而南宫恪早已挡在了他身前。南宫恪在空间大道之上的造诣,早就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冷萧心知,他之所以未死,不过是南宫恪想要最后戏耍他一回。不论是仙术还是玉舟,南宫恪给出多少,最后都是要收回的。
南宫恪负手而立,背对冷萧,嗤笑道:“天下血砂,汇集一地,便是在极仙尊的纳戒之中。老夫空间造诣独步天下,亦不敢说窃取血砂,只凭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妄言,可笑、可笑!”
“二十余年过去,下界终于又有鱼儿越过了网眼了吗”他转过身,却见冷萧身形又消失在了原地,“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老夫的耐性,尽了。”
感受灵气波动,随空间变化而循迹追赶,再现身时,南宫恪抬眼望向身侧,不远处正是出口。
“只一步之遥,可惜,你是走不出去了。换而言之,即便出去了,你又能如何?”
他淡淡讥笑着,等了片刻,却依旧未曾等到冷萧。忽而面色一变,再感应空间波动,已感受不到丝毫。
面对南宫恪,冷萧已不奢求从外逃离,而是在最后一刻,反其道而行之,逆转了传送方向,往死尸林深处而去。
南宫恪曾言,这死尸林,即便分神修士,也不敢贸然擅闯,而南宫恪自始至终,也只是在外围游走,不敢深入。
既然如此,这令人谈之色变的死尸林深处,便是冷萧最后的生门了。至于闯入之后的事,已不在冷萧该想的范围之内。
饶是如此,在现身瞬间,冷萧将两块仙盘都执于手中,也不管有用无用。玉舟更是时时悬浮于掌心,灵气一探,便可传送而走。
只是每一次传送,都要消耗极为庞大的灵气以及精力,且还要冒着被南宫恪感应到空间波动的风险,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再动。
一连走出百步远,除却比外围愈发寒冷之外,并无其他变化。而这寒意,只因越往深处阴气与死气便愈发浓郁,和云蛮地倒是有几分相似。
若有阴阳鬼傍身,或许前路会好走些,如今,便只能靠自己了。
冷萧微微皱眉,低头一探,悚然一惊。不觉间,肉身已被寒毒侵蚀,红肿且崩裂。细细感受间,阴气与死气交织,在他体内游走。不出一时三刻,他便会变成一具尸体。
届时,神魂无所寄托,便会被排出体外。或许变成鬼修游魂,冷萧却有一种预感,倘若失了肉身庇护,神魂定然会落得及其凄惨的下场。
南宫恪停了脚步,眼神阴郁,吐出一口浊气,低语道:“好个小儿,这是宁肯葬身死尸林深处,也不愿便宜了老夫。大不了再向极仙尊求几粒血砂,炼制一件至阳灵宝,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
继而,他转身回到金属矿脉之处,手中多了一柄矿镐,开始练习掘地三尺之事。
冷萧接连往口中吞下三粒血砂,且不是流沙地阵法边缘的柔和血砂,又放开仙盘之力,一时只觉浑身气血要被抽干一般,却又有浓郁的气血之力补充回来,有如换血般奇异。
一来一去间,体内阴寒之气尽数被驱逐,唯有淡淡死气,依旧缭绕在冷萧神魂之上。
“阳气散阴气,生气克死气,这生气,要往何处去寻?”
阳气与生气有相似之处,能够压制死气,却不能清除,终究有本质之差。
此些来不及细较,树叶飒飒,草木摇摆,远处走来一队人马,生灵万众,皆存其中。一双双眼睛,直勾勾落在冷萧身上。
这般感觉,便如同此前被南宫恪盯上一般——这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只看一眼,冷萧心神稍稍恍惚,肉身之上蓦然间亮起一抹红光,将他惊醒,他才是发现,神魂已有尽半立离体,当下又沉了回去。
眼前队伍,或人或兽,皆是死尸,早已没了神魂所在,也无灵智,不知如何保留了一部分本能。
此时,如嗅了腥甜的狼群,猛然间嘶吼着朝冷萧扑来。
冷萧眉眼一沉,左右一望,来路有南宫恪,更有极仙下属,他只能往更深处而去。
“一片林子,左右来去,终有尽头。”
死尸铺天盖地而来,口中所喷吐而出的黑气,倒是与阴阳鬼所擅长的死气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冷萧手中玉舟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凡间界,流沙冢,一简陋客栈内。
时灵曦从袖中取出三枚灵玉,小二看也未多看一眼,只苦笑一声,说道:“姑娘勿怪,小人爱财,取之有道。如今已护不住姑娘,这灵玉如何也不敢收。趁那泼皮未至,姑娘快走吧!”
小店所倚仗,不过是掌柜的一身实婴修为,奈何于三大毒修争斗间横插一脚,命丧当场。无怪掌柜的没有自知之明,当年曾欠养花郎方浪一条性命,如今也算是舍了自身性命,而还了方浪一命。
人生终有时,数百年修为,这闲适光阴,说舍,也便舍了。
身后有尖锐声音传来:“兀那小厮,敢称何人泼皮,我看你是活腻了,着急寻死!”
小二轻轻抬手,示意时灵曦离去,淡淡瞧了来人一眼,与往日卑躬屈膝的样子大相径庭,漠然道:“掌柜一去,你这泼皮的尾巴倒是翘到天上去了,还真将齐某当作了好相与的人。”
时灵曦深深看了小二一眼,也未将灵玉留下。往日贪恋,不过是为了融入红尘。远江湖而居小庙,何恋身外物。
第三百五十一章安陵城中阵法前()
夹着尾巴做人,早有三十余载,店小二几乎忘却了这般不顾生死的比斗,笑得嘶哑且猖狂,狰狞如凶兽,仿佛要将这三十余载所欠下的,一并笑出来。
一柄断刃,不生锈斑,依稀还可见当年峥嵘模样,待断于掌柜之手后,便跟了掌柜,从此隐居这流沙冢之中。大隐于市,何其自在,又何其压抑!
“索性都疯了,便叫某瞧瞧,你这泼皮究竟有多少斤两、剁碎了可能凑出两桌肉来!”
“好个小厮,没了主子少了管教,反倒骑到本少头上来了!”
男子虽然修为不济,喜好女色,手底下摸的水却也不浅,振臂一呼,便有三五七人陆续窜了出来,修为参差不齐,高者亦有虚婴之境。
店小二大笑更甚,目中展现出几丝疯狂,提着断剑冲了上去。
时灵曦回望一眼,眼底尤有一丝伤感。小二同为元婴修为,以一敌一或许尚可,面对七八豪强,断无幸理。
她快步往远处走去,那男子见店小二如疯狗般,任他左突右撞,也分不开身,不由大怒:“你二人素不相识,何故拼死护她,本少但求秀梦一场,还能吃了她不成?”
店小二只狞笑一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某行的便是这活计,如何能够自砸招牌!将某项上人头摘下,此道任由尔等踏!”
后头刀兵起,前头又来了拦路虎。
时灵曦驻足,眼前这老者她尚且记得,正是鹰翎护法。当日冷萧从他手中夺了一粒血砂,又转卖于他,想必依旧怀恨在心。
老者似胸有成竹,淡淡扫掠了时灵曦一眼,冷笑道:“小女娃,怎的这般巧,不知要往何处去?”
他摆弄着手中把件,不知是何种兽类的骨骼。满面笑容,仿佛吃定了时灵曦。他早暗中刺探,冷萧多日未归,徒留一个练气女娃,能翻出多少风浪?
“前辈意欲何为?”
时灵曦心知不可善了,说话之时,一只黑色虫豸从衣袖间滑了下去,无声无息没入黄沙之中。
老者正仰天大笑,畅快之极,饶是觉得可能性不大,依旧问道:“既是过路,总要留下买路财。你若能拿出一粒血砂,莫说过路,便是要老夫护送你离开流沙冢,都”
老者言谈正激昂之时,忽然一顿,两眼一突,一手探入胸口,直将衣衫探出个孔洞来,手上死死捏着王虫。
王虫十一条细足不断挣扎,利爪间连同老者的一块皮肉都给扯了下来。
老者一时吃痛,冷汗涔涔。然而不过皮肉之苦,倒也不足令他重视。他猛然将王虫丢在地上,抬脚狠狠碾了几下,怒道:“好个女娃,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可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他最后一字落时,忽然又惊叫一声,抬起右脚。沙子松软,原是他方才踩踏,根本未曾对王虫造成几分伤害,而王虫又在他脚底搅动,撕下一块血肉来。
他手心浮出一柄长剑,对着王虫狠狠一斩,将王虫击飞了出去。原以为能将王虫一分为二,谁知却只是冒出几粒火星子,尚点不燃蜡烛。
在时灵曦手中几番失利,老者面上青白交替,只觉羞怒,运转灵气时,忽而再惊,身体如同腐朽一般,灵气运转滞塞无比,还未等激发,便兀自消散了。
王虫几步爬上时灵曦手心,如冷萧所留下的命令那般,静静伏在那里,如休憩。
时灵曦转身离去,未再多看老者一眼。走远时,又停留,回望流沙地,有几分忧愁。
“师傅,灵曦先离开了,你何时归来?”
老者跌在地上,面如死灰,心口伤痕处,尽是灰白之色,尸斑已遍布身躯。直许久后,才有一道神魂从尸体内钻了出来,面容之上满是骇然。
他望着时灵曦离去的方向,若拼命追赶,或许还能追上,却已失了胆气。他已死过一次,绝不能再死一次了。
九鼎界,死尸林。
冷萧忽然心悸,有所感应,喃喃道:“灵气丝线已断,王虫已出手过。”
“装神弄鬼。”
他蓦然回头,面对成群死尸。不论他逃往何处,都能立刻被死尸所围困。
“尔等死物,拼命将冷某往外驱逐,不叫某入正心,殊不知,往外不过一死,某倒要看看,这死尸林正心,有何古怪!”
常人深入死尸林,不免要被阴气及死气侵蚀,命不久矣,冷萧非但有血砂相助,许是云蛮地一行缘故,神魂对从阴死之地也有几分抗性,竟一路闯了进来。
而他越往深处,死尸便越是躁动。
死尸林有如一方圆盘,冷萧若要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不可避免要经过这正心。
他举起角兵,便朝一头牛尸冲了过去。这牛尸虽壮,不及虎狼凶猛,不及犀象厚实,还占了七尺之地,所仰仗,不过是额前一双牛角。
冷萧角兵一转,错过了牛角,自牛尸颈间滑了过去,抬脚一踢,牛尸硕大身躯便压出了一条道来。
有阴死气冲击肉身,尽数被血砂之力排斥了出去,丝毫奈何他不得。
此行去,可谓过五关,斩六将。仙盘玉舟早已收起,全凭一柄长剑,斩出一条血路来。
倒下的死尸,跌撞间又站起,一如既往而来。本就是死物,如何能够再死一次!
冷萧唯有加快脚步,足一天一夜后,死尸忽然尽数止步,不敢再近一步,徘徊在远处。
天上阴死气流转,形成实质长龙,翻滚间如游龙戏珠,好不恢宏。
然而冷萧却未有一丝停留欣赏之意,不远处,有一浓雾笼罩之地,不断有长龙涌入又飞出。冷萧微微拱手,说道:“在下无意冒犯,途径此地,还望勿怪!”
言罢,便一路冲出,也不管那浓雾之中究竟是何物。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浓雾之中绝对是活物。
片刻冲出了这正心之处,到了死尸林另一边,遇上死尸群来,冷萧正抬剑时,死尸群所流露的煞气忽然消散了,茫然往两侧绕了开去,竟自动给冷萧让出一条道路来。
“所谓先敬人一尺,人后敬一丈吗?”
冷萧回神道了一句“多谢”,便仔不停留,谨慎起见,亦未动用玉舟,凭一双脚,渐行渐远。
死尸林浓雾之中,蓦然间张开一双猩红的眼睛,忽然森冷的笑了笑:“本座出关之前,还能遇上这么一个有趣的人物。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了”他神色渐冷,“极仙尊,这笔账,终将清算。”
又一日后,重见天日。仔细审视个把时辰,断定无人蹲守,冷萧才钻了出来。
想必极仙也断然不信,冷萧能横跨死尸林出来。
许是因死尸林之顾,这一端颇显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也不必担心迷了路,左右不过是隔了一个死尸林,离宫羽城至多不过两千里远。
地图不必再看,地貌早牢记于心。粗看后,冷萧便找准了个方向,快速奔走了去,也顾不得歇息与恢复灵气,直往口中塞了几枚灵丹。
辗转一周,仍是要往安陵而去。料想极仙不知冷萧心意,不可能早做部署。如今只当冷萧死在了死尸林当中罢。
到安陵时,冷萧面容黑了几分,多了些皱纹,衣衫也换了一套。
城门口,有两名守卫,说严不严,不过是全凭一张画像对照,但凡擅长些易容之术的人,都不可能被抓住。
倒是那画像,不知出于何人之手,画得倒是惟妙惟肖,神韵十足,叫冷萧不由想起北域一字门墨湘居士来。那一手画功,当属冷萧见闻之首位。
许是与留仙来往乃是直道,安陵比其他城更大五分,传送阵法有三,其一坐落在城主府,与各城间相通。其二通往真葵,一路去便是恒仙所在,其三则通往平溪,一路去便是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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