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头陀不禁嗤笑一声,淡漠道:“沐阁主分明时刻提防着鬼某,由何必说得这般痛心?既然无法彼此信任,不如到此为止!”
他蓦然咧嘴一笑,笑得分外狰狞:“当年鬼某分身在妖灵境内陨落,沐阁主手下可不曾留情。需知,世间之事有因果,他日之因,今日之果。施主,贫僧来讨碗酒吃!”
鬼头陀念了一句不伦不类的佛号,嗤笑着。沐寻礼正将全部注意放在鬼头陀身上,只分留一丝注意盯住了冷萧,未曾发现,应笑已是出现在他身侧。
眼看应笑屈指成爪,不知朱无道所修的朱家鹰爪功与之相比,到底孰强孰弱。
直待他一爪落下,灵气肆虐之时,沐寻礼才做出反应,长剑一格,却依旧慢上一步,被应笑一爪抓下一块血肉来。
腰间肉本是柔弱之处,此一下只叫沐寻礼面色发白,冷汗涔涔。修为再高,亦不过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他一双眼眸,几欲喷火,直厉喝道:“应笑!本座待你不薄,你何故这般对待本座!”
第三百一十章剑阁阁主一朝亡()
自沐寻礼、鬼头陀、应笑三人现身之时,众人心中已是绝望。莫说青剑真人与苍耳被缠住,无法脱身,即便能够脱身,以二人之力也未必能阻住这三人。
谁知,才三言两语之后,情势竟转变到了一个令他们看不清的地步。
沐寻礼两眼几欲喷火,怒不可遏。他知晓应笑与鬼头陀之间不合,若要和解,必要有率先低头赔笑之人。而不论是鬼头陀还是应笑,显然都不可能做出这般有损颜面之事。
正因如此,沐寻礼虽然提防鬼头陀,可还对应笑保留了几分信任,心中也存了将之收为己用的想法。天下之大,单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坐稳?
应笑所有神色皆化作一丝平静,缓缓说道:“人妖殊途,留着沐阁主迟早都是祸患,今日正是时候!”
他说话之时,鬼头陀并未闲着,直化作原形,手中鬼语念珠一散,颗颗落入眼睛之中,一时威势大涨。身形一抬,腹部鬼面显露出一抹和善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生不起排斥之意。
而这笑容所带来的,却是凛然杀机!
沐寻礼长剑一出,藏锋剑气一现,直斩落在鬼头陀腹部鬼面之处。原本笑容满面的鬼面之上多出一道狰狞血口,喷洒出绿色鲜血。
鬼头陀张口一吐,有毒液,有蛛丝,八腿如刀如剪,同时落下。
在旁,应笑十指之上绽放出乌黑光芒,只一缕爪风,便叫地面裂开一片细小缝隙。他一爪轰然向着沐寻礼身侧伤口处落去。
沐寻礼不断嘶吼,有如困兽。现身之时狂傲,此刻宛如丧家犬,他此前所展现的高高在上,顷刻间成了笑话。
“楚长老,现在该如何行事?”有信任楚天阔之人,将目光落在楚天阔身上。
亦有几人看向冷萧,毕竟此前所有行事,都隐以冷萧为主。
此时,楚天阔眼神跳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冷师弟可有良策?”
冷萧只淡漠吐出一字:“等。”
此话一出,除却寒月之外,即便是仇雁笙,也目露差异,不敢置信。可只一息,便恢复了平静。他只道是,不论自己能否明白冷萧话中之意,冷萧断然不会害他便是。
可楚天阔自是不会这般想,只当冷萧失了办法,才故作深沉,立时冷笑道:“等?拿什么去等!等什么,等死不成?”
“正是。”冷萧依旧淡漠说着。
“你!不可理喻。”
楚天阔拂袖。他亦能看出冷萧眼中所显露的一丝敷衍与不耐。他只道,或许冷萧并不想等死,却也无力回天,他这二字,正是道出了冷萧心中想法。
“既然师弟有此死志,我等自然不会同师弟这般软弱。诸位长老,且随楚某闯上一闯!”
几人彼此交流之间,话语虽各有激昂,声音其实并不重,也并未叫沐寻礼、鬼头陀、应笑三人注意。
应了楚天阔话语之后,除却寒月、仇雁笙以及红绡之外,余下之人尽数向着洞口冲去,面上大义凛然,行动却有些争先恐后之意。
冷萧微微侧目,寒月与仇雁笙留下,在他意料之中。可红绡不动声色,反是在让他有些诧异。眼眸之中,只倒映出红绡一抹娇媚笑容,以及一双烈焰红唇。
他收回目光。
有一老者,冲在了楚天阔之前,落在洞口之处,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封印未破,反倒如此前蛊修一般跌了回来。随后,诸多元婴修士一同出手,结局亦然。
有蛊修对之嗤笑不止,笑意之中又有些悲哀。破不开封印,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一念至此,蛊修面上便笑意全无。
楚天阔面色铁青,低喝一声:“斩!”
他一剑厚重如山,轰在封印之上。一时连地面也随之震动不已,可那封印依旧不动如山。
闹出这般动静,料想沐寻礼三人早该发觉,可三人之中却无一人投以目光,始终对其视若无睹。
楚天阔一时大感羞辱,对方这是笃定他们难以破除此封印。他喊了一声:“诸位长老,一同施力!”
十几人点头对视之间,立刻出手。剑芒闪动,剑气纵横。落在同一点之上,依旧似泥牛入海,只叫这封印颤了一颤。
众人脸色一白,这一剑,每个人都使了十成力,倘若如此也破不开封印,今日岂非要命绝于此?
于是,众人又燃烧了元婴,再度尝试了一次,最终所得,不过是相同的结局。
有一长老脸皮哆嗦了一下,猛然望向冷萧,眼中有怒意闪动。只这怒意在见到冷萧之后,很快收敛,语气和善试探道:“冷长老,此地便属你修为为最,还未到最后一刻,何不共同一试?”
冷萧的回应简洁无比,只淡淡道了一字:“来。”他顿时燃烧了元婴,浑身散发出磅礴气势,剑意袭来,直叫人心中震颤。
有此一力相助,众多长老看向冷萧的目光好了许多,冷萧所表现出的气势越抢答器,他们心中便越振奋。
只可惜这振奋很快就化为乌有,不少人面如死灰,手脚冰凉,心中瑟瑟。只见那洞口封印,依旧牢固不已。
楚天阔已来不及嫉妒冷萧的修为,双目大睁,显露出一丝焦急,忽然望向那些蛊修。他立刻说道:“诸位,危难当前,此时不若先放下成见,共同一试?”
众多蛊修虽然面露不屑与嗤笑,动作却极为实诚,一个个燃烧了元婴,气势骤显。
此次,可谓凝聚了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即便是鬼头陀也抬眼看了一眼。只一息之后,他收回目光,嘴角的嗤笑更甚。
洞口封印,依旧稳固。
一连数次之后,有蛊修恼羞成怒,心中已死,放弃了挣扎,直朝楚天阔等人攻击而去。两方顿时再起较量,灵气肆虐。
冷萧面色平静,可说是在场除寒月外最为镇定之人,始终在等待着一个结局。他并不知晓,寒月正看着他出神,心中并没有所表现的这般坚强与平静。
冷萧忽然睁大了双眼,呼吸急促了几分。鬼头陀眼珠一瞪,自眼中散出十二个梵文字符。有第十三个字符从他腹部鬼面之上显出。
十三个字符,一时彼此交错旋转,金光灿灿,直叫人睁不开双眼。沐寻礼平静直视,伸出二指在剑刃上一摸,长剑饮血,锋芒更甚。他身上鲜血淋漓,不知多少伤口,却依旧中气十足,气势不减。
冷萧此前留意到应笑作为,只因此人出手并不众,或许心中尚且有些徘徊不定,不知是否该真的与沐寻礼撕破脸皮。
沐寻礼此刻犯了一个错误,或许与冷萧有了同样的念头,所以对应笑的防备又少了几分,将更多注意集中在鬼头陀身上。
冷萧之所以愕然,正是应笑一爪探入沐寻礼腰身,直将整只手都伸了进去,将一条肠子给扯了出来。
肠流满地,一时不死。沐寻礼双目怒睁,一剑向应笑斩去,却只从应笑袖口扯下一块布片,再无成事。
他拖着一地肠子,直往洞口而去。殊不知鬼头陀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倏然堵在洞口之前,缓缓说道:“沐阁主,这是要往何处去?”
言罢,他身形移动间变回人形,拇指上悬着鬼语念珠,一掌按在沐寻礼眉心。沐寻礼受此一掌,五孔流血,便这般轻易倒了下去。
沐寻礼于十多年前,曾被沐寻安毁去肉身。而今,在鬼头陀一掌之下,又落得一个肉身殒命的下场。
他分神本相蓦然从体内钻出,一言不发,直化作一缕烟气,用鬼头陀身侧绕过,朝着洞口封印冲去。
鬼头陀也不阻拦,只嘴角噙着一抹嗤笑。沐寻礼被阻回之后,更是怒道:“鬼兄好手段!”
鬼头陀只淡笑道:“沐兄谬赞,今日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沐寻礼立在洞口之前,身子如筛糠一般战栗,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双眼之中显露出一丝追忆与迷惘。
“师傅,弟子终究还是未能突破至三劫之境,未能带领剑阁独霸天下。”沐寻礼眼帘低垂,面上再无神情,平静得如同一汪亘古不变的死水。
鬼头陀一粒一粒数着念珠,忽然笑了一声:“或许沐兄还想活命,简单,饮下此毒。”
沐寻礼望着鬼头陀手中碧绿毒液,纵然肉身已毁,可鬼面蛛毒,足以侵入神魂。
“好死不如赖活着。”
沐寻礼接过毒液,神色恍惚,他已记不清究竟是他还是鬼头陀说得这一句话。不过,早已不重要。
他蓦然将毒液朝着鬼头陀洒了过去,面目狰狞,一手提着长剑朝鬼头陀猛然落下。
鬼头陀猝不及防,被毒液洒中,纵然乃是自己之毒,也叫他面上发出腐蚀般的轻响。他抬手一抓,直将古朴长剑抓在手里,鲜血淋漓也不管不顾,另一手霍然拍出,将沐寻礼拍成了碎片。
他五指一松,长剑失了约束,便坠落在地。他掌心血肉模糊,有鲜血不断滴落,也浑不在意。
冷萧心中不知是何感受,沐寻礼若要细较,可说是他敌人。可一个分神修士,就这般死了。还是曾经冲击过三劫境,入过散仙的绝顶强者。
第三百十一章剑冢之中尽服毒()
剑冢。
相比于地上剑阁那一番富丽堂皇恢宏磅礴的仙家景象,此剑冢便有如地狱一般,显得阴沉无比,常有森森寒意拂过脸颊,直叫人一身血肉紧绷。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墓冢,正如沐寻礼所说,剑冢乃是埋葬剑阁先辈以及剑阁先辈佩剑之所,或许,本该是如此一番场景。
而在南域修士以为打散后潜伏在南域各个角落的剑阁弟子,原来自始至终都躲藏在剑冢之中。偶尔在南域出现或是在外域出现的剑阁弟子,只是剑阁用以迷惑外人的手段罢了。
“好久不见,冷兄。”
有白衣青年,对冷萧微微拱手,面带微笑,谦谦君子。即便是刻薄孤僻如廖绵,倘若初见,恐怕也无法在如此青年面前恶语相向。
有风吹过,冷萧自认已经稍稍习惯了这一份冷意,可这时,难免还是脊背发凉。他心中依旧平静,只说道:“乔兄,别来无恙。”
在他面前,微笑相迎、衣袂翻飞之人,正是沐寻礼亲传弟子,乔止谊。
冷萧默然,身后传来轻微且嘶哑的低吟,莫论是青痕宗弟子还是蛊修,此刻都躺在地上,捂着咽喉,面容惨淡且狰狞,仿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很幸运,不必承受这一番痛苦。”鬼头陀丑陋的面容因笑而扭曲,显得更为丑陋。冷萧却并未有一丝波动,或许是见惯了这种丑陋,抑或是因为任何的情绪都显得毫无意义。
相比其他人,寒月的反应稍显平淡一些,或许是性格使然。而在她身旁,楚天阔早已不顾颜面而嘶吼,反正嘶吼之人并非他一个,也不必担心强忍痛苦。如蛊修,嘶吼之时,旁若无人,声音高亢而嘹亮。
仿佛是因在爱慕之人面前丢了脸,又或是看不惯冷萧这副淡漠姿态,楚天阔指着冷萧咬牙怒斥道:“冷师弟,为何我等皆要服毒,唯独你不必如此?你与鬼头陀之间究竟有何见不得人的关系,恐怕你要给我等一个解释!”
莫说其他青痕宗长老,便是寒月与仇雁笙,也微微聚神。或许仇雁笙只是好奇心重,并不在意接下来会从冷萧口中吐出的话语。而寒月应当是在意的。
从她眼中所展现出的点点星光,在这阴暗之中显得分外刺眼。鬼头陀心存野心,欲夺天下,便要有足够多的可用之人。而此地,不论是青痕宗长老或是蛊修,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又怎能轻易放过?于是,他挨个给所有人递上毒药。但凡喝下毒药之人,便能活命。鬼头陀并未多说,可一旦服下毒药,下场可想而知。
而不愿服毒之人,下场已不必想,正倒在地上。相比服毒之人数十,倒地之人不过三人,青痕宗一人,蛊修二人。那青痕宗长老年岁颇大,即便此刻不死,也活不长久,于是选择了壮烈,保存了晚节。
而余下之人,不论平日里如何大义凛然,生死存亡之时,依旧选择了妥协。无人愿意奴颜婢膝的活着,可活着总好过死亡。
当所有人服毒倒地忍受痛苦之时,鬼头陀似乎遗忘了冷萧,始终没有递上毒药,难免要遭人猜忌。更何况,冷萧在宗门之中风评本就不佳,此刻正有不少青痕宗长老对他怒目而视,狰狞是面容不知是因为对他的恨意还是毒药的痛苦。
冷萧并未说话,鬼头陀却大笑着替他做出了回答,如同老友一般轻轻拍着冷萧肩膀,缓缓说道:“年轻人,你莫要不服气,冷小友所中之毒,远甚于尔等。”
“尔等所服,不过是本座在东域求来的毒药,而冷小友所中的毒,可是鬼面蛛毒。”
鬼头陀显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尔等日后听命于本座,断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待本座称王称帝之后,尔等便是一方尊者诸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有长老面上闪过不屑之色,似乎对他的承诺嗤之以鼻。他只淡漠道:“既然接过了毒药,便不要在本座面前故作清高。”
自始至终,不论是乔止谊还是剑阁其他长老,面色始终平静,因为眼前这些人正在经历的,他们都曾经历过。
乔止谊擦拭着手中古朴长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似乎对此剑爱不释手。金甲游龙剑丢失之后,便以此剑暂代剑阁阁主信物。沐寻礼死后,他便堂而皇之的坐上了这阁主之位。
冷萧眼神轻轻划过应笑的面容,忽然说道:“应笑前辈的处境恐怕也不太妙。”
应笑双眼一霎如钉子一般钉在了冷萧身上,冰冷道:“小辈,小心祸从口出。”
而鬼头陀只是在旁平静望着这一幕,难掩面上笑意。
只片刻之后,众人从剑冢之中离开,安然无恙的回到地面那大殿之上。原本剑拔弩张之人,此刻却相安无事。而如此结果,只因鬼头陀一句“不许”。
离开剑冢之前,鬼头陀的话语还在众人耳边幽幽回荡:“今日之后,本座自号鬼王。日后,莫要叫错了。”
他自称鬼王而非鬼妖王,便是他所仰仗的手下已经不局限于妖族。妖族数量再多,也难及人族十之一二,有夺天下之心,就要先有包容天下之心。
离开大殿,楚天阔将解药一口吞下,冰冷扫视了冷萧一眼。有诸多长老亦然,却无人出言讥讽。五十步笑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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