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甚大事,宗主唤你前去水牢一趟。”
他话音落下,冷萧便已经调转了方向离去。他双拳紧紧握起,死死盯着几乎成了一个小点的张姓弟子,暗中记下了这个人,却并不打算使绊。
他心中如履薄冰,在青剑真人眼皮底下,不敢妄为。
片刻之后,水牢之中。水牢外只有两名弟子守着,青剑真人站在一间水牢之上,俯视着下方。
冷萧快步而去,水牢下方所困的,正是那两个东域异人。此刻这两个异人显得十分落魄,水面淹没及唇,若不抬起下巴,便要吞水。
青剑真人也不回头,只淡淡望着这二人在水中疼痛难忍的面容,缓缓说道:“本座原本是想从他们口中挖出这能够将实婴提升至分神的秘术,倘若他们说了,便饶他们一命。”
冷萧说道:“看来,他们没说。”
青剑真人微微点头:“正是,所以他们要死。”
这二人闻言,面露怒容,嘶吼着污言秽语,却并不能让青剑真人哪怕皱一皱眉。水面一霎上涨,将二人嘴巴淹没。几声吞水声之后,又清静了下来。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从他们口中,本座得知了一些你的过去。”
冷萧抬起眼睛,恰逢青剑真人也转过了脸颊,与之对视。青剑真人说道:“中域通天圣地前圣主之子,冷萧。”
“看来,宗主是打算替弟子隐藏这个身份。”冷萧淡淡说着。此地只有青剑真人之人,只传唤冷萧一人前来,就连身为大长老的谢云磊和刑堂堂主罗嘉也并未在场。
青剑真人不禁大笑了几声,说道:“莫不是因此故,你才无意染指青痕宗宗主之位?”
“弟子自在惯了,无心插手这些繁琐之事。”
水面很快淹没了这两个异人的头顶,堂堂实婴修士,沦落至此。水面隐隐有些泛红,不知生了什么变化,不足一时三刻,就倏然退了下去。
在此期间,冷萧和青剑真人未出一语。
第二百六十七章时灵曦擅闯禁地()
水渍沥尽,显露出两具发白的尸体。这二人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青剑真人说道:“此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传扬出去终究要被有心人利用,毕竟是门中弟子对你的评价已是不善。如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人言而已,弟子从未放在心上。”
见冷萧这满不在乎的样子,青剑真人胡子险些气歪,两眼一瞪,说道:“混账,本座岂容门下弟子遭受流言侵害?你自己不在意,本座也懒得替你去澄清,只是能挡一些便挡一些,耳根子也清静几分。”
他冷哼一声,抬手一招,两副镣铐顿时散开,二人从水牢之中飞了出来。他只抬手一抓,便在二人腹中揪出两道元婴,手指间满是淋漓的鲜血。
“拿去炼化了,门中便又能再添一个实婴修士。”
冷萧望着这两个元婴,摇头拒绝,却只是不想受青剑真人的恩惠,对于炼化元婴这一修为,却没有多少排斥之意。
这两道元婴仿佛沉睡,却是两个活生生的人,炼化元婴,等同吃人。
“宗主既然知晓弟子身份,弟子早晚也要离开,宗主不如将这元婴交给罗长老。”
炼化元婴之事极为凶险,但凡元婴有一丝排斥挣扎,势必遭受反噬。不知青剑真人使了什么手段,让这两道元婴如此安静。
望着冷萧眼神,青剑真人不再坚持,却也皱眉道:“这两个异人不可能平白调查你的身份,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冷萧心中微沉,归根结底,或许背后还是林九霄在作祟。对他身份了如指掌之人,只有林九霄和时耀。他思来想去,还是林九霄的可能性大些。
片刻后,回到药山,仇雁笙顶着一张猪脸,在他房间之中自顾饮茶,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给冷萧倒了一杯茶,待冷萧坐定后,才慢悠悠说道:“方才见刑堂弟子押着一个女弟子离开,据说是私闯禁地被发现了。”
冷萧抿了一口茶水,说道:“禁地不过是一片不毛之地,回眸仙露也要数十年后才能凝结,人人避之不及,还有人闯?”
他手指捏着茶杯,才要喝第二口,可沾到唇间之时却又顿了一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波动。
仇雁笙笑了一下:“冷师兄可莫忘了,回眸井底还有一个回眸井心,珍贵程度可比仙根。那女弟子,据说是新弟子,这年头,心思不单纯的人可不少。”
冷萧停顿的手指向上抬了一下,将这一杯茶水一口饮尽,轻轻放在桌上。
“算算时间,刑堂弟子要将她押到刑堂,还要用上片刻。”
仇雁笙倒是笑了两声:“不愧是冷师兄。师弟口渴,来讨杯水喝,师兄不会不舍得吧?”
“整壶茶都赏你了。”
“师兄还真是豪爽。”仇雁笙嘴角抽动了一下,挤着眉头仰头猛灌。
禁地偏僻,此事既然能传开,时间定然已经过了不短,仇雁笙还能坐在那里慢悠悠的闲扯,说明时间也过去并不太久。约莫半个时辰,也正是他前往水牢的时候。
冷萧眉头微微骤起,他知晓时灵曦必定有所图谋,难道真是为了回眸井心而来?他不禁微微摇头叹息。
冷萧到刑堂之后,那几个刑堂弟子还未赶到,或许是从另一条路而来,途中也并未碰上。
罗嘉正巧在处理事务,见到冷萧,不由笑道:“什么风把冷长老吹来了?”
冷萧苦笑一声:“叨扰罗堂主,小徒顽劣,惹了些祸事,我这个做师傅的,也不能坐视不理。”
罗嘉奇道:“哦?不知令徒是哪一个,既然是冷长老弟子,老夫吩咐一声,放人便是。”
“这可有违罗堂主的恪尽职守。”
罗嘉笑了两声,摆手道:“冷长老的为人,老夫自是信得过,冷长老弟子又岂能是不堪之辈?”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门中虽有些对冷长老不利的流言,冷长老切莫放在心上,弟子无心,人云亦云。远的老夫不知,近的,单说昨日登天梯上,还多亏冷长老力挽狂澜。”
二人言语间,刑堂弟子已是押着时灵曦归来。时灵曦还在挣扎,奈何修为不够,如何也无法从四个刑堂弟子手中逃脱。
走近后,时灵曦看到冷萧,便不再挣扎,低下头去,生怕被冷萧看见,只求冷萧赶紧离去。
她见冷萧早已等在刑堂之外,只当是路过,不知道冷萧乃是专程为她而来。
即便她身穿女弟子服侍,发型也十分普通,却还是被冷萧一眼认了出来。冷萧话语一顿,笑着对罗嘉说道:“小徒来了。”
罗嘉顺着冷萧目光看去,才见远处逐渐走近之人,不由摇头笑道:“冷长老两耳闻千里,人还没押到,你却是先到了,老夫佩服。”
逐渐临近之后,时灵曦缩着身子,不断往旁边的刑堂弟子身后躲着,走过冷萧的时候,又连忙快步走到刑堂弟子身侧,几乎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了起来。
罗嘉见状,不由失笑。冷萧淡淡唤了一声:“躲什么,怎么不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时灵曦顿时身躯一震,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冷萧,却也不再刻意躲闪。却见身旁四个刑堂弟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各自散去。
方才有四人遮挡,她还能硬气,此时那四人离去,她低着头眼睛在地上游移着,真恨不得能寻出一条地缝来,心里将冷萧骂了十八遍。
若冷萧是她拿在手中的一朵花,她此刻正在将这朵花的花瓣一片片摘去,狠狠丢在地上。
她面向冷萧,却始终低着头,罗嘉到现在还没能看见她的样子。罗嘉也不在意,摆手道:“人就还给冷长老了,毕竟是女孩子,冷长老也莫要太严厉了。”
既然答应了冷萧,罗嘉便不再过问时灵曦究竟犯了何事。
“走了,回家。”
冷萧唤了一声,走出几步,等了半晌也不见时灵曦跟上来,回头望去,才听她不情不愿的低声说了一句:“又不是我家。”
她话音才落,心中便是一跳。方才分明还在百丈之外的冷萧,这刻已是出现在了她身前。她下意识退后半步,耳边传来冷萧淡淡的话语:“今后就是了。”
继而,她便感觉到一阵失重,被冷萧提着衣领直接拎了起来。顿时张牙舞爪,示意不满:“师傅,弟子会走!”
冷萧依言,五指一松,将她放了下来。时灵曦不察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她话不多,只是亦步亦趋跟在冷萧身后,目光始终垂落在地上。
回到药山之后,时灵曦忐忑了一夜,却也并未见冷萧提起此事。一连过去三日,此事便如同是从未发生过一般,再无人提起。
若是冷萧狠狠责罚她一顿,她或许不以为然,冷萧不闻不问,她心中反倒是不安。这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向冷萧认错。
走到冷萧居所门前,敲门半晌,不见人回应,又唤了两声,回应却从背后传来。回头却见冷萧正在远处入袂丛中躺着,身影被纯白的入袂淹没,她一时才未能察觉。
时灵曦快步走到冷萧跟前,觉得自己站着颇有些居高临下,十分不妥,连忙蹲下,又显得有些轻佻,又坐下,依旧觉得不妥。干脆也和冷萧一般躺下,却又觉得过于亲近,一想起时耀对冷萧的贬低与评价,她对冷萧就有些抵触。
她用手半撑着身子,成了一个非躺非坐的姿势。冷萧闭着眼睛,淡淡问了一句:“何事?”
听得这淡漠话语,时灵曦心中的纠结被驱散,坐了起来,说道:“师傅,弟子知错。”
“嗯。”
时灵曦看了冷萧一眼,又道:“弟子不该擅闯禁地。”
“嗯。”
见冷萧这般爱搭不理的姿态,时灵曦心中顿时有气,可一想今后还要与冷萧相处,至少在拿到回眸井心之前不能与冷萧闹翻,又弱弱的说道:“师傅莫要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冷萧将眼睛睁开了一丝小小的缝隙,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主动认错,且不为自己辩驳,可见已是认识到了错误。”
“莫要被这些琐事扰了心境,剑招修炼的如何了?还不去修炼。”
他话语虽淡,时灵曦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弟子这便去修炼。”
走出几步,时灵曦回头看了冷萧一眼,穿过入袂草的根茎,看着冷萧被依稀若现的身影,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
这念头才刚刚升起,就被她用力摒弃出了脑海,黛眉轻蹙,双拳紧握,气息急促了几分。
“父王说过,将母后害成那样的人,名为冷萧,青痕宗大长老谢云磊的亲传弟子,乃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
“萧大叔当年为了保护我,也死在了此贼手中。萧大叔,已经死了。”
她走着,不觉间却已泪湿了眼眶。眼神之中盈出的恨意,已是刮骨。
泪水才溢出眼眶,她连忙抬手拭去。不敢抬头,只微微欠身,唤道:“弟子时灵曦,见过寒月师姐。”
第二百六十八章灵雀谷内轻交手()
窸窣细响,透过入袂草,透过地面,传达到冷萧耳畔。这声音由远及近,在冷萧跟前停了下来。
“方才那姑娘是谁?”
寒月问了一句,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冷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睡熟了一般。她目光落在冷萧颈间,三日前与懿宫主交手所留的伤口还没愈合,一道狭长的血痂稍显狰狞。
她俯身蹲下,冷萧能够感受到一缕幽香扑鼻而来,他竭力的屏住呼吸,却阻止不了这气息的涌入。
冷萧感受到脖子上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不禁缩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说道:“你手冷。”
寒月手指就这样停顿在半空,不收也不近,说道:“怎么不装睡了?”
“被你吵醒了。”
他话音落下,寒月的手直接贴在了他颈上。冷萧躺在地上,无处躲避,抬手落向寒月的手腕,却又顿住。
“我徒儿,时灵曦。”
寒月收回了手掌,袖口轻纱垂落,掩去了一双玉手。她手掌冰凉,即便收回了手掌,冷萧颈间依稀还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寒月开口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小姑娘哭着离开的。”
冷萧闻言,不由坐了起来。和寒月距离太近,险些触碰到一些非礼之处。他心知,寒月自是不会编造出这些话语来调侃他,顿时苦笑道:“她入门第一天就触犯了门规,我也并未责怪她,怎会哭着离去?”
“那可怪了,她方才离去时的神情,可是恨不得杀了你。”寒月说着。
冷萧微微皱眉,摇头说道:“许是赶巧想到了别的事,未必与我有关。江湖纷乱,何人心中没有一段爱恨情仇?”
“你心中的爱恨情仇是什么?”寒月追问。
这一问,却叫冷萧为之一愣。后面三字,他都有解答,可唯独这第一个字,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微微摇头,寒月说道:“我的爱恨情仇都是你。”
“矛盾了。”
“物极必反,说不准哪一日,爱而不得就成了恨。”寒月平平淡淡的说着,与这拂过脸颊的风一般轻轻吹着。
冷萧不言,寒月便自顾说着,笑着:“恰是这爱而不得的十年,是我最为欢喜的十年,原谅师姐,有些贪心。”
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冷萧如何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这个冷若寒冰的女子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寒月的手再度从袖中伸出,朝着冷萧颈间探去。冷萧才要躲避,却因她一句“别躲”,就真的没有再躲避。
她嘴角显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手指落在冷萧伤口之上,却又有些心疼。懿宫主出手诡异,伤口即便结痂了,却还隐隐散发着一丝丝黑气。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探指取出一些膏状物,敷在冷萧伤口之上。这血痂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了下来,露出一道新鲜的血肉,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亮点,似能滴出水血来。
这样的画面,并不讨人喜,反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随着寒月手指每一次落下,冷萧颈间便能传来一丝凉意,仿佛在伤口上贴了一块冰。
寒月药还未敷完,伤口已是渐渐结痂,却并未有一丝好转,依旧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黑气。她不由惊道:“这是师傅精心炼制的药膏,竟也无用?”
冷萧笑容平静,淡然道:“师姐不必担忧,皮肉小伤,不日便可痊愈。”
寒月握着药瓶的手指紧了紧,却并未说出一句话来,只静静望着冷萧。许久,她才说道:“冷萧,我能不能时常来看看你?”
“你已经来了。”
寒月的面上似有些浅浅的欢喜,冷萧却又说道:“师姐,如今你我还是以修行为重,莫要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她点头起身,笑着说道:“好。等你哪一天可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转身离去,却止步问道:“我当年送你的玉佩”
“扔了。”
“我知道了。”寒月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脚步不快,短短一段路,走了很久,却等不来一声挽留。
出了药山,寒月迎面与楚天阔碰上。她让开几步,楚天阔也追来几步,挡住了她去路。
“楚师兄可有事?”
楚天阔望着寒月,微微愣了一下。在寒月面上,很少出现情绪化的波动。尽管寒月话语冷淡,他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些许不耐。
嗫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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