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被巡逻的弟子察觉。只远远绕了开去,随手从地上拾起一片叶子。
只见她玉指轻点,那叶子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一处水潭掠了过去。水牢之水,尽数取自这水潭。
叶子一入水中,便解体四散。水面无端泛起大片水泡,如同沸腾了一般。
这动静不大不小,那巡逻之人,定不会察觉不到,立刻便有二人结伴朝着那水潭而去,余下之人,依旧巡逻,不露一丝空隙。
只片刻,那二人便又归来,对着为首之人禀报了几句,依稀可见那为首之人面上的嗤笑之意。
寒月双拳紧握,目中闪过一丝挣扎。
忽的,一只手掌已是按在她肩膀之上。她下意识侧目一看,那手掌粗糙不堪,显得十分晦暗。
她的警惕之心一霎收敛,回身恭敬道:“师傅。”
“你可是要触犯门规?”廖绵轻轻说了一句,却有如刮骨之刀,寸寸寒人心扉。
寒月闻言,登时跪下,低头说道:“师傅,冷萧师弟绝不是那勾结外人残害宗主的小人,还望师傅明察!”
廖绵不禁笑了,笑得格外凄清。这笑声,丈许之外不闻,只在二人耳中回荡。她说道:“师傅明察?你高看师傅了。”
她转过身,缓缓朝着远处离去。可许久也不见寒月跟来,她回望一眼,只见寒月依旧跪倒在那里。
她不由怒道:“你可知触犯门规的下场?还不滚回来!”
寒月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站起了身。
廖绵见之,眉头随之舒展了一些。她心中疼这女孩儿,才想说两句软话,莫要伤了这女孩儿的心。却见寒月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方黑色面巾,缚在了脑后,遮住了颜面。
她顿时一惊,寒月已是纵身一跃,在灿烈阳光之下映出一道渺小的影子。三队巡逻弟子,目光尽数被吸引。
廖绵顿时面色难看,斥骂一声:“逆徒!”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水牢,何人给你的胆子!”巡逻弟子队长当即厉喝一声,好不嚣张!
他手中长剑骤然出鞘,在寒月落地之前,便已是连斩数剑,虽只是筑基修为,却威势不俗,假以时日,定有所成。
寒月只持了一柄寻常长剑,身份不显,轻易将眼前剑芒斩灭。落地之时,那三队巡逻弟子却已然布了阵法,彼此间同气连枝,剑意纵横。
“竟是早有准备!”
饶是如此,寒月心中亦未曾生出退却之意,而那巡逻队长,却忽然高声喝道:“堂主有令,莫要伤了来人,汝等可切记!”
“师兄放心,我等谨记!”
有人接连言语之间,腰侧佩剑已是出鞘,抬指间矫若惊龙,朝着寒月呼啸而去。
寒月心中闪过一丝羞辱之意,眸中带煞,双拳紧握,竟是一时忘了出剑。
那三队弟子皆是一惊,谁料这遮面之人竟不抵挡,此刻收招,已是晚矣!
却有一道寒芒凌空乍现,将那一片剑影瞬息斩落。一道同样遮面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寒月身边。
寒月身躯一颤,看了此人一眼。只听此人说道:“下不为例。右侧第九间牢房。”
“多谢”寒月咬着红唇,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这后来之人,修为甚强,大袖一挥,便叫数十巡逻弟子仰倒在地。有人惊呼道:“元婴修士!师兄,我等如何应对?”
“赶紧通知堂主!”
在人掩护之下,寒月一霎闯入了水牢之中,却也心知,所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第九间牢房之前,她开启了机关,地面上顿时裂开了一道幽深的口子。
她下意识张口唤了一声,语气稍有些颤抖,一出口便又咽了回去。或许,她并不想让对方知晓她是谁。
她手心紧紧握着一枚玉佩,不觉间,已是沁出了汗珠。心跳不知为何,竟这般快,或许,是因为触犯了门规。
可她等待许久,下方幽暗之处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水位已险些与地面持平,莫非
寒月双手有些颤抖,直到将那漆黑镣铐完全拉出水面之后,她心跳仿佛骤然停止。她粗重的喘息了几声,不知是何心情,有些庆幸,又有些空落落的。
水牢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啸,寒月心知已不可久留,遂将镣铐丢了回去,重新关上牢门。
待她出去之后,那替她挡了三队巡逻弟子之人不由瞪大了双眼,却也来不及多问,拉起她便走。
直到远远离去,那人揭下了面巾,正是廖绵。
廖绵目中氤氲着怒意,斥道:“你要胡闹,老身陪你胡闹,谁知你竟这般无用,冷萧何在?”
寒月不禁垂首说道:“牢门之内不见冷萧。”
第二百四十六章青剑真人北冥源()
水牢深处,有一小门。小门边上尽是青苔,显出几分腐朽之意。这小门无人看守,门背后,便是埋骨之地所在。
冷萧将门打开,迎面便有一阵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他面色不变,收敛了气息,一步入内,小门便自动关了上去。
眼前一丈,乃是一堵实墙,脚下有一蜿蜒阶梯,只几步,又绕回了头。放眼望去,枯骨成山!
水牢有多大,这埋骨之地便有多大,且没有那些机关占据位置,更显宽广,却被枯骨铺了一层又一层。
冷萧并未多看,快速朝着他那间牢房正下的位置奔走而去。
脚下枯骨,只一踩踏,如同脆饼,便是碎成一片灰末。
几息之后,冷萧停在了一堵青墙之前。这埋骨之地,无端比水牢占地少了一块,而少却都那一块,便是这堵青墙。
这青墙已是不知历经多少岁月,想必从未有人注意过。而抛弃尸首的刑堂弟子,也不会多往内走半步,生怕沾染了晦气。
冷萧一剑斩在青墙之上,剑气迸现,却只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白痕。
“果然有古怪!”
这水牢之内的墙面不过都是寻常土石,全仰仗囚犯灵气受制,才能稳固。而这一堵青墙,分明不是其他墙面可比。
直待他斩出九九八十一剑,每一剑都落在同一点之上,终于将那青墙斩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缝隙之中,看不到一丝动静,只是那微弱的呼吸之声,却更为清晰。若换了常人,这般封闭的环境之下,已是要窒息,可其内之人,不知度过多少岁月,却能活到今日。
“一朝沉眠百多年,终究等来清醒日。”
其内,忽然传出一声低吟,继而,从这小小缝隙之中,顿时散逸出一片凌厉剑芒,如丝如缕,如瀑如浪,狂啸不止!
冷萧不由退后数丈,那青墙之上,不断传来隆隆之声,片刻之后,生出了第一道白痕。
那白痕才生出一霎,便被一道剑气穿透,从内而外激射了出来。不过几个呼吸,这一堵青墙已是碎落一地,溅起一片灰尘。
那激射而出的剑芒,亦都在距离冷萧三寸处消散无踪。
冷萧定睛而望,只见那青墙遮挡之下,有一形容枯槁之人,体型不足冷萧之半。衣衫褴褛,早已不可蔽体,只被身子一动,便碎成了一地粉末。
这瘦弱之人,双手高举,锁在一副镣铐之中。镣铐挂于顶,双臂片刻不得歇。可这时,不必冷萧搭救,此人一双皮包骨头的手掌竟是轻易从镣铐之中脱了出来。
尚能想象,被锁于此地之前,此人身材定也匀称精壮,至少也要到能被这镣铐锁住的程度。
“敢问前辈乃是何人?”冷萧躬身问道。
那人微微抬头,一双眼睛显得与身体极为不合,炯炯有神,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他目光落在冷萧身上,张口却不能言。
直发出一些诡异粗糙的声音,适应许久,才模糊不清的说道:“你是青痕宗弟子?”
“正是,因缘际会,特来解救前辈!”冷萧眼神落在地上。
这枯瘦之人忽然笑了,发出的嗓音比之廖绵尚且令人不适。只听他道:“好一个因缘际会。此地乃是青痕宗水牢之下,你就不怕,放出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反倒要了自己性命?”
他话音刚落,眼神之中顿时爆发出一缕寒芒。这一缕寒芒霎时如同实质之剑,朝着冷萧刺了过来。
冷萧不躲不闪,只觉胸口一痛,被那寒芒刺破一个小口,沁出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他胸膛滑落。
“晚辈既然敢来,自是相信前辈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他话语坚定,无有一丝动摇。
那枯瘦之人一身的气势敛去,缓步走到冷萧身前,冷萧手上,依稀还有被镣铐所夹而留下的红印。只听他轻叹一声:“你是何身份?”
冷萧稍作迟疑,如实说道:“晚辈青痕宗大长老谢云磊亲传弟子冷萧。”
“原来是云磊的弟子,在你这么大的时,他修为尚且不如你,一眨眼,竟连他的弟子都有这般修为了。”
他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缅怀,却又显出一抹浓浓的悲哀:“堂堂大长老亲传弟子,却也沦落至此吗?”
冷萧沉默少许,终究没有言语。
许久,枯瘦之人才说道:“你可知,本座是谁?”
冷萧摇头,那人如是说道:“吾乃青痕宗开山祖师,青剑真人。”他话音平淡,淡得仿佛只是在说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物。
“弟子冷萧,拜见祖师!”枯瘦之人所言,冷萧不疑有他,遂行大礼。只是心中,却已翻起惊涛骇浪。
江湖传言,有人言青剑真人早已身死,有人言青剑真人退隐江湖。而多数人更倾向于前者,却不知,当年风头无两之人,竟被困在这一方青墙之内百多年。
青剑真人将目光垂在那小门之上,说道:“走吧,随本座前去悄悄,本座的宗门,究竟落魄成了如何一副模样!”
见青剑真人光着屁股蛋子便往外走,冷萧连忙从扳指之中取出一身干净衣裳。穿在青剑真人身上,虽显得极不合身,却也好过赤身露体。
青剑真人老脸一红,这几多岁月流逝,倒是忘了这些旁枝末节,忘了他一身衣衫早已碾作尘了。
第九间牢房之前,楚天阔匆忙赶至,身后跟着一队弟子。
他边走边问道:“你说那二人并未带走冷萧?”
“正是!”
“绝无可能,即便是尸体,她也定不会放任自流!”
巡逻弟子队长说道:“会不会是那贼人并未寻到关押冷萧师兄的牢房?”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楚天阔不屑与之多言,当即开启机关,打开了水牢。见水面没有半分动静,那巡逻弟子队长不禁说道:“冷萧师兄定已溺亡!”
可他话音才落,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楚天阔一把将镣铐拉了出来,哪里还有冷萧踪影?
“堂主,属下去将水放空!”
“不必!”楚天阔稍显不耐的摆手,目光却垂落在石门的边上。
抬指轻抚,只见两侧石门对应处都有一片白痕,应是锐物所留。
他顿时站起,冷冷哼了一声,眼神颇为不善,说道:“在那两个贼人前来之前,冷萧师弟便已经逃走!你可知,他勾结贼秃、残害宗主,已是罪无可恕,你们竟敢叫他逃了!”
那一众弟子单膝跪倒,抱拳道:“堂主明鉴!我等交替巡逻,莫说一个大活人,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进出啊!”
“倘若果真如此,那他还能有何去处?”楚天阔低语一声,骤然将目光落在了通往埋骨之地的小门之上。
恰逢这时,那小门竟被缓缓打开。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抬手一挥,一众刑堂弟子连忙跟了上去。
还未走到,他便已大喝出声:“大胆冷萧!犯下此滔天罪行不知悔改,竟还敢行此越狱之事,罪加一等!”
楚天阔话语出口之时,已是咬牙切齿。心中暗道,若是同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北冥鲲出卖。
他人性命,如何比得上自生利益。
小门乍开,露出冷萧身形。冷萧面色平淡,淡漠不已,始终跟在一个枯瘦老者右后半步。
楚天阔本是横眉立目,此刻不由稍稍一愣,这枯瘦老者又是从何而来?
“滔天罪行,不知是何罪行,可称滔天?”青剑真人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听得问询,楚天阔不知怎的,极为乖顺的答道:“此子勾结外人,残害宗主,此等罪行,自是滔天!”
他话音一落,顿觉羞耻。他堂堂青痕宗刑堂堂主,旁人一问,他便作答,成何体统?不禁恼道:“你又是何人,胆敢擅闯我青痕宗水牢?”
谁知他此一问,那枯瘦之人非但不答,反是大笑出声。一笑痴狂,又显悲哀。却是淡淡说道:“本座北冥源,号青剑真人。”
楚天阔闻言顿时一惊,却怒意更甚:“你你竟敢拿我青痕宗已故祖师开玩笑,楚某身为刑堂堂主,岂能容你!”
他大袖一挥,一众刑堂弟子顿时抬剑朝着青剑真人冲了过去。
青剑真人一动未动,那十数人长剑还未临身,就被震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
见此情形,楚天阔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莫管这枯瘦老者是不是青剑真人,都远远不是他所能抵挡!
他当即跪倒,谦恭道:“弟子楚天阔,拜见祖师!”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论眼前之人是否妄言,他只能顺着此话去接,才有一线生机。
“你方才说,你是刑堂堂主?”青剑真人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只淡漠的问了一句。
“正是!”
“今后你不是了。”
楚天阔尚未回过神来,青剑真人与冷萧已是远去。自始至终,冷萧并未替自己辩驳一句,是与否,早已不显重要。
他久久未曾起身,依稀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低语:“宗门不幸。”
第二百四十七章诵经驱邪问仙露()
出了水牢,余下两队巡逻弟子当即迎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目中有些惊疑不定。
可二人却一步也未曾停留,青剑真人已是连话也不愿多说,只抬脚走去,那两队弟子便身不由己的让出一条道路来,目中满是骇然之色。
直到二人走远,也不敢上前阻拦。
有人匆忙冲进了水牢之中,却只见到楚天阔失魂落魄的走来出来。尽管那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枯瘦老人所言有些匪夷所思,可他信了。
只因对方那一句淡漠的话语:你是刑堂堂主?今后你不是了。
这青痕宗,乃是青剑真人一手开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无需冷萧引路。纵使百多年过去,也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在青剑真人眼中,只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冷萧独自去了弟子居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刻意隐匿了行踪。
他才赶到弟子居所,耳边就传来一阵钟声。钟声九响,召集万众。莫管弟子长老,莫管有何要事,尽数待命。
仇雁笙才从院中走出,皱眉道:“钟声九响,究竟又生了何事?”
他还未走出两步,却忽然停下,转头一看。不远处树下,直立着一人,于落英缤纷之中,显得朦朦胧胧。
“冷萧?”仇雁笙悚然一惊。
“仇师弟,几日未见,甚是想念,不知一切可好?”冷萧淡淡出声。
水牢之中无岁月,他只知过了几日,却也不知究竟过去几日。
“有劳冷师兄挂念,只是冷师兄此刻怕是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师兄可知越狱该如何惩处?还是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仇雁笙一边说着,一边向冷萧走来。
直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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