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忽然明亮了几分,好似随着这山河心之上的光芒一般而跳跃,忽闪,忽闪。
“喜欢吗?”
她许是听懂了,只是怯怯的望着冷萧,那含着的手指屈了少许,似不敢言语。
不知为何,冷萧心中忽然莫名发酸,他分明是在笑着,心中却似在流泪。
他多想疯狂大笑一场,多想放肆大哭一回。然自始至终,只是那一抹柔柔笑容。
“送你。”
他将这吊坠亲手戴在孩儿项上,那黑索便似有灵性一般,收拢成了一个合适的长度。
她把手指从口中取了出来,指尖仍挂着一丝涎水,捏起了那吊坠,放在眼前细细赏着,带着一丝好奇,带着一丝欣喜。
第一百九十六章妖后之女时灵曦()
拜别这入袂海,拜别着孩儿,出了这山谷,天已昏暗,星光濛濛而起。或许待夜幕骤降之时,这天上将有一片繁星,如人心灿灿。
他不知,在他离去之后,那孩儿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妇人,一袭素色宫装,容貌清丽,一双眼眸柔弱间亦有寒芒闪过。
毫不怀疑,倘若此前冷萧对着孩儿有半分不轨之举,她定会立即将冷萧毙于掌下。若非不愿让这孩儿见到这粗蛮举动,她定不会叫冷萧接近孩儿这许久。
暮色四合,星光骤散,将她那本就是俏美的容颜映衬的更为出尘。妖后,秋雨如。
那孩儿一见秋雨如,便是扑在她小腿上,下巴抵着秋雨如膝盖上,举起双手,献宝似的将那入袂和吊坠都递给她看。
秋雨如伸手去取那吊坠,孩儿便松了手,目中竟是带着些许希冀,仿佛等待着眼前妇人的夸赞。
可秋雨如只看了一眼,便是将那吊坠远远丢了出去,夜色昏黄,星光惨淡,那吊坠顷刻便隐没在了远处,难觅其踪。
那孩儿见状,不由愣了一下,那空闲的小手又是伸进口中,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另一手无意识的松了,那入袂草失了束缚,又飘飘荡荡的落向了远处,似是寻到了根,斜斜沉没了下去。
这刻,孩儿忽的哭了起来,小脸儿一揪,嘴唇一扁,只是轻轻吸着气,落着泪,不发出一丝声音。
她朝着那吊坠被扔出的方向飞奔而去,步履蹒跚,即便摔倒,又很快便爬了起来。
秋雨如脚步轻轻动了一下,却终究是未能迈出。她望着那孩儿,望着那小小的身影俯身在入袂之中,似在寻找着什么。
她高声唤道:“灵曦,到娘身边来!”
隐约间,见那孩儿抬头望了她一眼,又回头望了望这入袂,试图从那被墨色浸染的根茎之中寻到她心心念念之物。
终究,她回过头,跌跌撞撞朝着秋雨如跑去,再度扑在秋雨如腿上,死死揪住那裙摆,将小脸埋了进去。
秋雨如能够感觉到,一抹湿润,浸透了衣裙。
等冷萧回到别院之时,早已星光灿烂。离时步履悠悠,回时亦然。
他抬头望向这天空,将漫天繁星收入眼帘。这天幕无垠,星点无尽。夜色沉沉垂下,压在人胸膛。他手指轻颤,仿佛只要轻轻伸手,便能够触及这天,这星,这梦。
他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对上了一双有些欣喜、有些焦急的眼眸,却是一个俏丽少女。
她望着冷萧,说道:“萧大人,你回来啦!婢子侍奉大人洗漱。”
冷萧才将唇齿打开了一丝缝隙,望着眼前少女那期待的眼神,又转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显然是愣了一下,除却妖后之外,鲜少有宾客问及她们名字,寻常之时,大不过是以“你”、“哎”、“来人”相唤,有无名讳,有何两样。
一念至此,她心中不禁泛起一抹酸楚,再抬头时,已是灿烂笑容,她道:“婢子名唤蔷儿。”
侍奉着冷萧回了屋,蔷儿便是前去打热水,准备侍奉冷萧洗漱,神色显得有些雀跃。
冷萧不禁笑了,这与他一般大的少女,许是从未出过妖王殿,也未接触过几个人,便是生人一句随口善言,也能叫她心中欢喜。
她端来热水,铜质的盆中升起一蓬热气,将她的脸颊笼罩其中,两腮沁了一抹绯红,几髻青丝粘连其上。
蔷儿挽起袖管,将那面巾浸了水,同样染上了腾腾雾气,便要上前替冷萧擦脸。
冷萧当即接过了面巾,说道:“萧某自己来便可。”
蔷儿面上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却依旧带着笑。
等冷萧洗漱完毕之后,她轻咬了一下嘴唇,显得有些慌张,说道:“婢子婢子侍奉大人更衣。”
她才抬起手,冷萧却已是说道:“不必了,你自去休息便好。”
“是。”
她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似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就只成了笑,端着面盆出了门,又将面盆放在地上,轻轻把门带上。
闭目,一夜随风而逝。
天明时,又闻蔷儿敲门声。
“萧大人,婢子来侍奉大人更衣。”
“进来。”
随着冷萧话音落下,房门被打开少许,露出一张带着几分雀跃的脸庞。可待她看清之时,却又有些失落。
却见冷萧早已衣冠整齐,盘坐于床。若非担心引人猜疑,这刻冷萧早已翻上屋顶,去吸纳东来紫气。
随着蔷儿赶到正堂,焦飞还未至。
约莫片刻之后,焦飞姗姗来迟,见冷萧已是在吃上了,不由笑道:“萧兄倒是起得早,焦某这刻还睡眼惺忪呢,若非生恐引得萧兄笑话,焦某可非要躺到正午不可。”
“焦兄说笑,吃饭吧。”
果腹之后,还不待二人歇息多久,外边便是传来几声细微的嘈杂之声。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出了正堂,只见那周遭本是空荡的别院之中不时传来人声,或淡漠,或欣喜,或狂傲,陆续住满了人。
冷萧心中明了,此些应当便是两日后要进入妖灵境之人。
焦飞当即出了别院,要去拜访那些来人,也好混个面熟,必要之时彼此相助。等他问到冷萧是否同去之时,却只得到冷萧的微微摇头。
他只一笑,也不以为意,早已料到冷萧不愿同去。
“萧兄何故这般孤僻,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个朋友多条路。”
“焦兄自去便是。”
焦飞闻言,不由失笑,道了一声“也罢”,便是独自出了别院。
那周边别院,已是渐渐没了声息,若不高声喧哗,倒也不必担心扰了其他人。
可冷萧心中依旧是显得有些烦躁,不禁又是想起那入袂海中的孩儿来。
说来其他人便是不来回走访,也定是抓紧时间修炼,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他却反是偷起闲来。
一念至此,他便是快步出了别院,朝着那昨日路径而去。
沿途接连遇到几个上前结交之人,冷萧也并未过分冷漠,与之互通了名讳,便也彼此告辞。
而这外出走访者,也多为金丹修士,偶有一些修为尚低的元婴修士。真正修为高深者,自是等着后辈前去拜访,哪有主动访人之意。
越往那山谷而去,人迹越是罕至,已是许久不见人影。想来便是妖王并不禁足,多数宾客也不会如冷萧这般胡乱而闯,显得极为无理。
若非昨日思绪混沌,想来冷萧应当也不会走到此处,诸法因缘生,或许这冥冥之中,总有些因果命数在其中。
纵然,冷萧乃是一个不信命之人。
他不再如昨日那般放空身心的在入袂之上翻滚,似是有所目的一般,双眼在一片雪白之中搜寻着。
可这雪白浓密、厚重,掩去了他想要望见的一切。
可是下一霎,忽然有一个小小身影在田野之上跳跃着,生怕冷萧看不到一般,落下又跃起,两息之后,干脆朝着冷萧奔来,将一片入袂给撞的四散而开。
冷萧不由笑着,轻轻抬脚,下一霎,却已是出现在那孩儿身前。
那孩儿一把抱着冷萧小腿,忽然抬头,瞪大了双眼,目中显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又朝着冷萧身后张望着,似乎不明白那本来还离她很远的大叔,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时,她却又是顾不得这许多,登时小脸一揪,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冷萧不禁稍慌,还当是突然而来吓着了孩子。
却见这孩儿抬起一只小手,在脖子上摸了摸,冷萧这才发现,山河心已不知了去向。
只听她含糊不清的哭道:“不见了,唔”
冷萧不由俯身问道:“去哪儿了?”
她连忙给冷萧指了一个方向,两眼还有些泛红,直叫人生怜。她拉着冷萧一脚,冷萧便紧紧跟随。
直走出数百丈之外,她忽然停了下来,一头钻进了入袂之中,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冷萧忽然想起,方才她所走出的位置,便是此处。原来,她一直在寻找。
见冷萧有些失神,她面上稍显不满,又是拉了冷萧两下,似是在提醒冷萧。冷萧当即也俯身开始翻找起来。
他灵气如波浪一般,缓缓荡漾了开去,一霎便是找到了山河心,却故作不知,一步步引导着小灵曦,直到她亲自找到山河心。
看着她那欢呼雀跃的样子,冷萧不禁也跟着泛起笑意,这小家伙,看着她闹,自己心中反是能够宁静下来。
她面容严肃的将那吊坠往脖子上挂去,继而又用手死死捏住,一刻也不愿松手,那信誓旦旦的眼神,似是在像冷萧保证,再不会弄丢山河心。
“萧!”
她大声叫着冷萧的名字,拉着冷萧衣角,带着冷萧不断奔跑,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偶尔跌到,又一声不吭的起身,起身之后,又是单纯而自在的笑着。
她反反复复的叫着冷萧名字,叫着这个与“笑”音似的字眼,仿佛这个字眼,能叫她更加喜悦。
冷萧一双眼睛,弯成了月儿,轻轻唤着——
“灵曦。”
第一百九十七章妖王殿两方对峙()
三日时间,转眼便已逝去。除却前二日之外,第二日傍晚起,妖王殿内宾客无数,周遭别院人来人往,婢女、侍卫走动者不绝,冷萧便未再前往那入袂山谷,人多眼杂,以免惹来不必要之事。
尤其是第三日正午之时,本是冷冷清清的妖王殿内,陆续来者绝不少于万人之众。
说来冷萧和焦飞乃是来得最早之人,所占据的别院位置也算是不错,倒也引来不少拜访者,皆心中思忖这别院之中乃是何人,却不料只是两个小辈。
此等待客之事自有焦飞来做,冷萧便是自顾在屋内修炼便是,经此入袂山谷一遭,心境格外空灵,进境可谓神速。
直到第四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升起,冷萧便已是睁开了眼睛,纵是修炼了一夜,精神却格外充沛。
他心中泛起一丝小小波澜,轻轻呢喃道:“时灵曦,身处妖王殿,随时耀之姓。”
南域各大宗门之中,也与妖修打过不少交道,却大多都是自南域化妖的散修,偶有来自妖域者,也都不是什么了不得之辈。
所以人族对妖族的了解可谓少之甚少,除却一些名声在外的妖修强者之外,便是连他们的子嗣或是彼此间的恩恩怨怨,基本也无半分了解。
这刻,他腰间忽然传来一丝轻微波动,却是妖王殿出入腰牌之上闪烁起一抹灵气光晕。
他轻轻擦拭了一下腰牌,抬眼望向那禁闭的网格木门。
“小灵曦,愿你安好。”
他呢喃一声,门口适时传来了敲门之声。他并未应声,却是直接打开了门。
只见蔷儿面带一丝焦急之色,一手抬起,险些便要落在冷萧胸口。
木门被突然打开,蔷儿显然也是吓了一跳,稍显无措,一息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一手顺势替冷萧理了理胸口衣裳,同时说道:“萧大人,吾王有令,所有宾客,战台会合!”
“多谢。”
冷萧道了声谢,微微点头,遥见焦飞也早已准备就绪,正对着冷萧微微点头。
二人一齐出了别院,往战台而去。说来这战台乃练兵之场,占方圆百里之地,可谓一片空旷,足以叫万万妖修策马冲杀。
一脚踏上这战台,那粗糙平地之上,便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袭来,瞬息浸透全身。
抬眼一看,任林亦在战台之上,冲着二人微微点头,二人便走了上去。
行了一礼之后,焦飞向着任林探问道:“任长老,不知堂主他老人家情况如何?”
对此,任林只淡淡回了一句:“不劳费心。”
焦飞便是讪笑一声,不再言语。却也得以想到,任西达的情况定是不容乐观。
待得人群会合完毕之后,时耀从远处飞来,扶摇直上青天。
与此同时,亦有八道身影紧随其后,看那修为,想必便是八大妖尊。
却见这八大妖尊身形一晃,化为原形,有形似豺狼虎豹者,凶猛异常,双目狰狞无比;有形似鸟雀小兽者,甚至长毛大耳,显得人畜无害。
可莫论原形为何,这刻所显露出来的修为却皆不容小觑。
再看那为首者,妖王时耀,依旧保持着人形,只大手往天际一抓,仿佛将一片天幕都揪做一团,灵气尽数汇聚。
那灵气如浪潮倾泻而来,覆天盖地而落。可还不等落下,便已是被八大妖尊各持一方,一手擎住。
如此,便好似在那天幕之下、众人之上,又覆了一层新天。
所谓世事如棋,随着九人灵气灌入,打入印记,这一幕新天化作一张似方似圆的画卷,却是宽若无边。
那天上似有日月星斗落下,降临在那画卷之上,彼此连接起来,将那画卷寸寸点亮,不多时,便是勾勒出一张天下棋盘。
天地为局,生灵如棋。
这一霎之间,众人只觉心神震动,体内似有一股力量要挣脱而出。便在众人稍显恍惚之时,自天灵之上蓦然升起一道灵气,便是打入了那棋盘之中。
冷萧轻轻吐出一口郁气,那灵气沾染了他的气息,骤然落在那棋盘之上,成了那一副天地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此局无问黑或白,便如这尘世,向来不问清或浊。只看何人落魄何人狂。
只是刹那间,这棋盘之上已然星星点点,布满棋子。每一颗棋子都连着一条性命。
此为人生,一子落错,先莫论满盘,便是自身,如何保之?
布此棋局之后,那八大妖尊又是变回了人形,却是显得虚弱不比,神色严肃,面容疲倦,已是不愿多言。
时耀状态稍佳,目光一扫之下,战台之上者尽皆躬身行礼,神色肃穆。
他微微摆手,说道:“妖灵境已开,尔等皆是我妖族栋梁之材,莫叫本王失望。”
随着他话音一落,任林已是肃然道:“吾王但可放心,属下定脱胎换骨而来!”
言罢,只见任林浑身灵气一散,与那棋盘之间仿佛产生了什么联系,他整个身形顿时化作一道细线,只一霎便投入了那棋盘上某颗棋子之中。
纵是纳入了一人,这棋子依旧平平无奇,看不出一丝变化。
这刻,焦飞连忙拉了冷萧一下,说道:“你我快跟上,同任长老一道,前路便可好走许多。”
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身形却已是追随任林而去。
冷萧浑身灵气开始流转,仿佛平静湖面之上荡漾起丝丝涟漪。
倘若方才便做棋子的那一抹力量,乃是从他灵气湖水中钓出的一条鲤鱼,那么此刻这鲤鱼便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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