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房间里,没有时间的流动。即便火焰在流动,他翻动膝盖上的书本——但那仍旧是一个假象。因为地板上的玫瑰不会枯萎,而他如果推开一本书,那么这本书就会在离开他的手之后凝滞在空中。而那火焰——是他自己燃烧着的魔法。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啊,没错。他刚刚给詹姆斯看了一段他最宝贵的回忆之一,也算履行了要证明他就是格兰芬多的诺言。可是,就是这样一段短短的记忆,却让他想起了太多东西。
戈德里克感觉到有点冷,于是拽紧了身上披着的衣物,往椅子里缩了缩身子。他觉得——孤独。空荡,胸口处像是被塞满了冰一样冷到疼起来。他惊讶于这一瞬见他竟然如此荒唐的坐在这里,以一个死人的身份。而那些过去的日子,全都远远的,彻底的逝去,终究不会给予他任何的回顾。最终啊哟的事,他现在也没有资格再去做些什么,只能蜷缩在这里,守着无一物的房间,陷入永恒的静止中。
可是。戈德里克闭上眼睛又睁。可是,这让他想起来了。霍格沃兹的茶会,玫瑰花园,他的朋友们,学生们——他本来一直可以不去想的过去,却一下子全都涌上来——
“我要结婚了。”
在结束了玫瑰园的午茶后,同他一起回教室的萨拉查说道。他一下子愣住了,转身回去,正好对上男人漆黑的双眼。
“啊…你上个星期回斯莱特林那边就是为了这个?”他眨了眨眼睛,“时间定下来了吗?”
“肖恩。布莱克。是阿尔法德的姐姐。婚礼是下一个月月初,就在斯莱特林庄园举行。”
他笑了起来:“你是邀请我做伴郎的吗?”
“马尔福会干这个事。”
“啊,也对。他是你的眷属嘛。”他遗憾地耸了耸肩,“需要什么贺礼?我真没想到我们四个人中最小的你竟然第二个结婚,我只打算给赫尔加准备礼物来着。”
“不需要。那很快就会结束的。”萨拉查皱了皱眉头,“只有黑巫师回去参加,如果你们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我没见过肖恩。布莱克,她长得和阿尔法德像吗?。”他好奇地说道,“不过你结婚了就好,你知道,婚姻是个好东西,你总是可以从中得到些——”
“我不会。这不会有任何改变。”
萨拉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他的话被迫中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它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但这个时候,萨拉查又开口了,和过去无数次一样问了那个问题。
“戈德里克,你还爱我吗?”
而他缓缓转过身子,也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回答了他——微笑着,宽容的说道:“当然了。我说过了吧,我最喜欢你了。”
这时候刮起了风,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模糊的视线中,萨拉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说谎。”黑发的男人迈开步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满口谎言。戈德里克,你还需要我把这句话说多少遍?”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萨拉查缓慢的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时候是深秋的下午,临近夕阳的时候天开始变凉,风把花园里用魔法封存的玫瑰花吹得摇晃起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转头看着草坪上的孩子们缩着肩膀跑回了城堡。
戈德里克合上眼睛。他再次尝试驱散脑子里的回忆,握着扶手的手因冰冷而泛白。
“到底在哪里呢?”他喃喃着,迷茫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9。
詹姆斯开始晨跑,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小时起床,跑完步回宿舍洗澡,再去吃饭。晚上在熄灯后溜出去,再训练一个小时。这样紧凑的安排他每天早上都精神状况不佳,常常要在早上睡个半节课左右。好在西里斯给他做足了掩护,让他不至于被麦格教授抓到一顿训斥。
他可没有什么用来适应过渡的时间,现在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异常珍贵。为此,他甚至压减了与莉莉相处的时间,每次有什么讨论级长工作的事,他也仅仅是呆到完事的那一刻,然后迅速离开,留下失望而困惑的女孩。他本来应该找个机会说点什么解释的,但他忙得把道歉都给忘记了。
唯一令詹姆斯欣慰的是——感谢他坚韧的身体素质——他的进步很快变得明显。他由刚开始被书脊拍得生痛而手忙搅乱,到现在身体被可以下意识地躲避和反应攻击。照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达到目标。詹姆斯坐在废弃教室的桌子上,用毛巾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在心里遗憾的想到:只可惜从那以后格兰芬多又一直没有出现过,否则他就可以好好地炫耀一番了。
“如果你想念我的话,詹姆斯,”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猛地响起,“你完全可以尝试着呼唤一下我。”
詹姆斯刚刚拿起水瓶正准备喝水,却立刻被呛到了,痛苦地咳嗽起来。“你应该打个招呼!”他好不容易顺了气,对着眼前缓慢浮现出来的男人大吼,“梅林,我总有一天会被你给吓死!”
“那也算是尽到了一个鬼魂的责任了呢。”格兰芬多毫无歉意地耸了耸肩,“晚上好,训练还好吗?”
“今天的已经结束了…”詹姆斯依旧狠狠瞪着对方,把水瓶放到了一边,从衣服里摸出活点地图,“我打算待会儿摸去拉文克劳宿舍旁的那个图书室——我的作业还差一些,要是再被麦格教授抓到辫子,说不定她会取消我的赛季——”
格兰芬多刚想拿起地上的书来翻一翻,却被詹姆斯手中的那张羊皮纸吸引了视线:“那是什么?”
“这个?我们上个学期刚刚弄好的,是一张霍格沃兹的地图。”詹姆斯掏出魔杖,对着地图说了一句口令,然后各式各样的路口,人名都缓慢的出现在羊皮纸上,带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感觉。他颇为得意地展示给对方看。
格兰芬多看上去也感兴趣,他凑了过去,很快就在废弃的教室里面看见詹姆斯的名字。詹姆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奇怪的说:“呃,为什么这上面没有你的名字?尼克明明就可以出现在上面的——”
“霍格沃兹不会把所有秘密都透露给你的。”格兰芬多继续打量着地图,脸上带着少有的欣喜和怀念,“以前有学生也做过这个,但是不知道给放到哪里去——大厅还是原来的。校长室换地方了?地窖没有变,塔楼也没有变——你们现在的校长是个邓布利多吗,梅林,真怀念——”突然,他一下子停住了,盯着出现某处没有标出地点名称的一个名字,然后指着问詹姆斯:“…你认识这个人吗?”
詹姆斯奇怪地探过去看了一眼,却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大概是就在赫奇帕奇的寝室,一个陌生而令他感到困惑和冰冷的名字悬浮在那里静止不动——“克劳迪娅。冈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冈特——这怎么可能?”
格兰芬多依旧是困惑的看着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冈特是如今斯莱特林家族的唯一后裔,但据说他们家的人已经全都死光了,剩下的唯一一个就是伏地魔。”詹姆斯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格兰芬多吃惊地表情,“现在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冈特?该死的,她想做什么?——为什么教授们没有发现有外来者闯了进来?!”
容不得细想,詹姆斯立刻从桌子上跳了起来,拿着地图就冲出了教室。格兰芬多跟在他的后面,低着头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我得阻止她!”詹姆斯跑在霍格沃兹阴暗的长廊上,“一个冈特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得在发生什么糟糕而无法挽回的事之前阻止她!”
格兰芬多沉默了下,詹姆斯以为他将会听到任何一位教授做的劝阻之类的话,但是没有。男人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走到了詹姆斯的前面,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跟上——我会告诉你到达那里的最快的路。”
他并没有给自己留出很多时间来感叹一下霍格沃兹的奇妙,就算他曾在这里呆了七年,但仍旧会被这里的任意一个密道,房间和隐藏其中的别的什么给震惊——在格兰芬多的带领下,他们从一面看起来毫无漏洞的墙壁中钻了出来,到达了赫奇帕奇的寝室前。
“那个人还在那里吗?”格兰芬多问道。
詹姆斯扫了一眼地图,咒骂了一声:“在移动,我们得快点。”
格兰芬多也看着地图,慢慢地晃了一下脑袋:“不,我们来晚了。”
“你在说什么?”詹姆斯焦急地往那个名字的所在方向走去,但是却只能看见一个摆放着奖章和画像的装饰柜。他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看着格兰芬多,大声的问道:“这里也有一个密室,对不对?”
“我们四个创始人都拥有自己的房间。当然。”格兰芬多示意詹姆斯往哪边站一些,走到柜子后面的墙壁前。詹姆斯并没有反应过来格兰芬多所说的话的意义,他只是伸长了脖子盯着对方的动作——但他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墙壁就像是褪掉一层皮似的变换了颜色,一个古老而优雅的门就猛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詹姆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很快的,他注意到这里的门并没有关上。格兰芬多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微微地皱了眉头,然后奇怪地走上去敲了敲门,才推开它。
詹姆斯紧跟上去,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房间,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红茶和糕点的香味。他好奇的环顾四周,却注意到了房间里更加与众不同的事物——鲜艳的玫瑰在地毯上盛开,细小的茉莉和雏菊在书架的间隙生长。不知名的散发着光辉的植物在墙壁上舒展枝叶,萤火虫们落在椅子和桌子上,一同照亮那些陶瓷茶杯和甜点。
“赫尔加的房间是一个复杂而巨大迷宫。当年孩子们恨不得每天都玩儿得浑身是泥,但禁林和附近地方又太危险,所以赫尔加把她的房间做成了一个迷宫。但为了防止过来喝茶的我们误入,只要记得敲门,那么就可以找到正确的地方。”
詹姆斯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迷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梅林,这里是赫奇帕奇的密室吗?——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个冈特现在在迷宫里?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找她?”
“只要在迷宫里——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对的东西。”格兰芬多微笑起来,同时他转过身子,轻声说道,“我说得对吗?赫尔加?”
詹姆斯这时才注意到一个褐发的女人正坐在桌边,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女人身穿浅蓝色的长袍,一头微微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她看起来那么柔和温暖,露出的微笑比一杯红茶更加让人觉得舒适:“哦,得了吧。别忘了这些迷宫都是谁出的鬼点子?”
格兰芬多慢慢的笑了起来,看上去变得格外的高兴和满足。“我就知道你会留下来的。”他走到桌子前,给了朋友一个热烈的拥抱。“我试着感觉了一下,你知道的——但是霍格沃兹空空如也,所有人都不在了。”
“别伤心,戈德里克。”褐发的女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般说道,“时光已过,我们都不可避免的老去。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霍格沃兹还存在,只要这样,我们的过去都会保留下来。”
格兰芬多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再次拥抱了一下友人——友人留下的幽灵,便松开手站在桌子旁。“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聊天,但现在我有些急事想要问问你。刚刚是否有一个女孩子闯进了你的房间?”
“闯进?不,她是敲门进来的。”赫奇帕奇一提起这个,也皱起眉头,“我也很奇怪,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待过访客了。而且我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我。”
格兰芬多挑了挑眉毛,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她没有提。但是,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地方——”赫尔加看了看格兰芬多,犹豫着说到,“她说她想要去萨拉查的墓地看看。”
詹姆斯并不觉得作为一个冈特,提出这个要求有什么奇怪。于他来说,奇怪的是他竟然从来未听闻斯莱特林的墓地就在这霍格沃兹里面。但是格兰芬多一下子愣住了,詹姆斯不能说那一刻对方的表情有多么的震惊,但是那却令人吃惊的——显得十分的不知所措。“…他死了?”男人喃喃着,“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罗伊娜过世后不久…戈德里克,人总是会死的。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赫奇帕奇尝试着去安慰眼前的男人,但是仍然无法阻止后者显得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这次,詹姆斯从男人的脸上看见属于缅怀友人的悲伤,困惑,和深深的倦意。
“他葬在了这里?”
“就在禁林。”赫奇帕奇叹了口气,“他最终还是回来了,嗯?但是已经太晚了。”
格兰芬多没有说话,于是赫奇帕奇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一下。“那个女孩后来从这里的另一个出口走了,通向厨房的那个,就算现在去找,恐怕也见不着那个孩子的影子了。”赫奇帕奇低声地说道,“而萨拉查的墓地——戈德里克,就在禁林。在禁林的中心,远离独角兽的沼泽边。”
“…你希望我去那里?”格兰芬多抬起头,“可是我不知道应该——”
“他已经去世了,戈德里克。”赫奇帕奇摇摇头,“我们都已经不再了,剩下的也只有回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
结果那天晚上,他们并无任何收获。除了詹姆斯又再一次地如此贴切地感受到,那比曾经被他们无数次在史书和课本上读到的历史故事背后不一样的真实。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冈特的事,反而有很多次都想要开口问问当年斯莱特林的出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格兰芬多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消失在空气中了。
于是詹姆斯第二天早上不得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吃饭,上课。学校里如同往常一样吵闹,但他开始觉得夹在书里的那张活点地图烫手得很。他很想拿出来再看看上面是否还徘徊着那个名字——但是那实在是太明显了,西里斯一定会把他臭骂一遍的。
在无聊的魔法史课上,詹姆斯无心听课。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感觉周围交谈讨论课后活动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像曾经一样坐在教室中间招摇,而是选择了一个直让西里斯皱眉头的墙角地方听课。课桌是旧的,墙壁微微发黄,而窗外的风使得禁林的书摇摆如同波浪——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对他来说,霍格沃兹已经与众不同了:他见过别人没见过的东西,格兰芬多,赫奇帕奇;他经历过没人知道的痛苦,失去妻儿,面对死亡——詹姆斯突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陌生感,可这一次随之而来的还有孤独。
“詹姆?”
西里斯的声音猛地把他从有些感伤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他转向好友,看见对方朝另外一个墙角地方挤了极眼睛。他顺着看过去,红头发的女孩正探着头,和前桌的黑发男孩说话。
“梅林的内裤!”西里斯难以置信地说,“他们什么时候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上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是在四年级。”
詹姆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些什么,卢平就摇了摇头:“一定是最近你没有和她保持熟络的缘故。”
“你不会打算放弃了吧?把格兰芬多的百合花交给那个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