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时,破竹似的喉咙又呷呷尖笑起来。
齐文靖点头道:“于嬷嬷说得极是,诸位道兄如果没有意见,咱们就此时动身好了。”
施一燮道:“于嬷嬷是向导,她既然说这时候动身,赶到五云门差不多已快要二更天了,那就这时候动身的好。”
齐文靖站起身道:“好,咱们这就走,于嬷嬷请。”
于嬷嬷道:“老婆子那就不和诸位客气了。”
她迈开大脚,当前领路,齐文靖、施一燮等五人随着她走出庙门,四名家丁也一齐跟着走出。
庙门外分两行站着十二名一色青衣劲装的剑土,由公孙龙、查家荣领头,挺胸肃立,看到于嬷嬷走出,一齐躬身为礼。
于嬷嬷一挥手说道:“走!咱们上怀玉山去。”
公孙龙、查家荣答应一声,立即各自率同六名剑士分作两行首先上路,于嬷嬷意气飞扬的跟在他们后面就走。
齐文靖和四位掌门人则跟在于嬷嬷的身后,另外还有随同齐、施二人而来的四名家丁,(他们当然是迷仙岩的剑士了)鱼贯出发。
那老和尚等众人出了庙门,就匆匆捧着一只灰色信鸽,走到大天井中,双手一送,信鸽就扑扑几声,箭一般冲宵直上,瞬息不见。
一行人果然在傍晚时分,赶到怀玉山北麓,用过干粮,就继续上路。
天黑以后山径愈走愈见岖崎,先前还有盘曲小道,入山愈深,到后来连似有若无的小径都没有了。好在一行人身手全都不弱,走在悬岩峭壁上,个个都似履平地。
二更光景,他们已从“五云门”(两山夹峙的石门)来至“五云宫”。(五云宫并不是五云门真正的总坛)
于嬷嬷脚下一停,手指五云宫,说道:“诸位掌门人,这五云宫就是五云门的总坛了。”
齐文靖等人没来过五云门,当然并不知道,这就朝施一燮等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咱们奉盟主之命,持同金剑令而来,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叫五云门出来,面数其罪,勒令他解散五云门,束手就擒,随同咱们回去,听候盟主处置,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封清风道:“齐施主说得极是,咱们奉盟主之命,声讨五云门,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和五云门主相见,面斥其非了。”
齐文靖一抬手道:“你们上去敲门,要五云门主出来迎接。”
跟在他身后四个家丁打扮的汉子中,有人答应一声,立即趋步走出,跨上台阶,举手重重的叩了三下铜环。
过没多久,只见两扇朱红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名年轻的青衣道姑,左手中指挂着拂尘,朝那家丁看了一眼,问道:“深更半夜,管家的跑来敲门,有什么事吗?”
那家丁道:“你快去禀报五云门主,就说江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了,要他快些出来迎接。”
年轻道姑直到此时才发现宫前—片石砌平台上果然站着许多人影,口中啊了一声,忙道:“好,管家请他们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迅快的退后一步,阖上了大门。
大家站在五云宫前面,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见动静。
齐文靖不耐烦的道:“五云门主架子不小啊!”
于嬷嬷呷呷尖笑道:“齐长老性急什么?到了这里,还怕见不到门主吗?”
正说之间,只见两扇朱漆大门缓缓开启,走出四名手持六角纱灯的青衣道姑,她们看去不过十七八岁,一个个眉目如画,体态妖娆,跨出大门,就分两边停下来。
接着走出来的也是一个青衣道姑,看去已经三十出头,虽然生得柳眉凤眼,但脸色焦黄苍白,眼角眉梢已见皱纹,手持一支乌木为柄的马尾拂尘,缓步走落石阶,朝众人打了一个稽首,说道:“贫道清月,方才据报,今晚惠临敝观的竟是江南各大门派掌门人,真是不胜荣宠之至,家师已在观中恭候,特命贫道前来恭讶诸位鹤驾,请到里面奉茶。”
原来她正是方如苹的三师妹,奉命主持五云宫的。
齐文靖回身朝四位掌门人拱拱手道:“五云门主既在里面,咱们就进去吧!”
清月道姑抬手道:“诸位掌门人请。”
齐文靖道:“不用客气,你只管在前领路。”
清月又打了个稽首,才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齐文靖等人随着她进入五云宫大门,越过第一进大殿,来至第二进,迎面一排三间,中间一间射出明亮的灯光,看去象是一座大厅。
清月领着一行人来至厅前,只见从厅内走出一个儒生打扮的老者,连连拱手道:“诸位掌门人莅临,快请厅上奉茶。”
齐文靖不知他是什么人,只拱了拱手,就举步跨上石阶,那儒生老者抬手肃客,陪同齐文靖等人进入大厅。
齐文靖举目看去,只见厅上一张高背锦椅前站立着一个云髻高娥,身穿白色衣裙的中年妇人,蛾眉淡扫,肤色白皙,双目炯炯有神,这时朝众人裣任为礼,说道:“贱妾听说江南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奔临寒山,深感荣宠,贱妾有失迎迓,还请诸位道长多多恕罪,快请上坐。”
齐文靖暗暗一怔,没想到五云门主竟是一个妇道人家,一面连忙拱手还礼道:“这位大概就是五云门主了,齐某久仰得很。”
那儒生打扮老者连忙一指齐文靖,说道:“这位是形意门硕果仅存的名宿齐长老文靖。”
接着给施一燮、徐子常、吴绥之、封清风等人一一引介了,只是没介绍于嬷嬷。
五云门主也连说:“久仰”,一面抬手道:“诸位道长请坐。”
众人落坐之后,两名青衣使女给大家送上香茗。
徐子常趁这段时间,以“传音入密”朝五云门主说道:“敝师叔齐文靖和武功门施掌门人,原是奉迷仙岩谷主之命,以假金剑令召集江南武林同道,企图不利贵门,在下和八卦门封道长、白鹤门吴道长奉万盟主之命,应召而来。
因敝师叔和施掌门人被迷仙岩迷失神志,经在下中途给他们解去了迷失神志之药,现在神志已经恢复清明,当然不会再替迷仙岩为虎作伥,目前只有给咱们作向导的的于嬷嬷,乃是迷仙岩谷主的心腹,另外随地同来的公孙龙、查家荣,是谷主门下弟子,他们所率领的十二名剑士,亦是久经训练,身手看来不弱,门主只要把于嬷嬷等三人制住,即可无事了。”
五云门主朝他含笑微微颔了首,却并无表示。
就在此时,突听那儒生打扮的老者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朗朗说道:“两位是何方朋友,既然到了五云宫,怎不请下来喝杯茶水?岂不让江湖同道笑五云门不懂礼数吗?”
这话听得齐文靖等几人方自一怔,自己身后,还有人缀了下来,大家居然一无所觉!
就在此时,只听大天井上发出一声嘹亮的笑声,说道:“看来贫道和大师两人,当真逃不过公孙先生法眼!”
话声中,大天井上已经飘落两道人影。
假扮公孙龙的方如苹听得心头暗暗一怔,忖道:“自己只当公孙先生精于易容,这么看来,他也是一位武功十分高明的人了!”(公孙先生就是儒生打扮的老者)
飘落天井的是一道一僧。老道人头棺白玉簪,身穿紫红道袍,生得相貌清癯,童颜鹤发,肩头背一柄古剑,手持白玉拂尘,望去仙风道骨,真是图画中人。
那老和尚个子高大,浓眉如帚,双目如铃,身穿一件黄布僧袍,手拄禅杖,凛若金刚。
这两人,一个赫然是仙女庙老观主通玄道长,一个是少林寺怒金刚澄通大师。
这两人堪堪飘身落地,接着又是一阵扑扑轻响,飞落六道人影。
那是一道、五僧,道人是手握降魔杆的瘦灵官灵玄,五个僧人,则是一式手持禅杖的老和尚,(他们正是和澄通一起追踪夜闯少林寺,偷走大檀梅丸的霍从云,一直追到扬州,先后失踪的澄果、澄清、澄善、澄幻、澄觉等人。)
五云门主口唇微动,以“传音入密”朝于嬷嬷说道:“你们不可露了形迹!”
(前文已有交代,于嬷嬷是逢姑婆改扮的,方如苹改扮了公孙龙,毕纤云改扮了查家荣,她们都是公孙先生易的容,连声音都改变了。)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朝齐文靖道:“齐道长,目前迷仙岩的后援赶来,诸位道长最好莫要露了形迹,被他们看出来了。”
齐文靖心中暗道:“她要自己等人莫要露了形迹,那是仍要自己装作神志受迷,难道她没有自己几人相助,能够应付得下来?”
当下只得朝她暗暗点了下头,一面又“传音入密”通知了施一燮等人。
公孙先生(儒生打扮的老者)举步走出大厅,拱拱手道:“敝门主请道长、大师入厅奉茶。”
通玄道长呵呵一笑,抬手道:“大师请。”
口中说着,已经举步走在前面,一面朝公孙先生拱拱手笑道:“三十年不见,贫道想不到却会在这里和公孙先生见面。”
公孙先生淡谈一笑,说道:“兄弟隐居怀玉山,确实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了。”
他陪同通玄道长、澄通大师等人进入大厅。
五云门主站起身道:“公孙先生原来和这位道长乃是素识,那就烦劳公孙先生给贱妾引见了。”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道:“这位是扬州仙女庙的观主通玄道长,扬州士绅,莫不称他老神仙,但江湖上却无一人知道,但若说出他三十年前的名号来,江湖上人只怕会大吃一惊……”
通玄道长大笑道:“贫道现在是通玄,何必再说过去之事?”
齐文靖等人看着通玄道长,竟无一人认得此人,每人心中都暗暗奇怪,不知他三十年前究是何人?
五云门主道:“这位道长在三十年前一定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了?”
“哈哈!”公孙先生朗笑一声,忽然正容道:“道兄如果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安份守己,做你仙女庙的观主,不再行走江湖,助纣为虐,兄弟就不会提你三十的前的名号了,但今晚夜闯五云门,依然和迷仙岩沆瀣一气,还怕人提你三十年前的字号吗?”
说到这里,朝五云门主拱拱手道:“他就是三十年前魔教副总护法纯阴子。”
他说出纯阴子三字,听得齐文靖和四位掌门人心头不期一震!
据说纯阴子练成一身旁门阴功,在当时魔教之中,名列三大高手,他居然摇身一变,当起仙女庙的观主来了。
通玄道长目中射出两道森寒光芒,哼道:“公孙无忌,贫道三十年前立下誓言,凡是有人再叫出我昔年名号之人,非死不可,你犯了贫道的忌讳,不能怪贫道出手无情了。”
陡然一掌,朝公孙先生凌空拍去。
公孙先生赶忙身形一闪,避了开去。
通玄道长掌劲出手,正待追击过去,突觉身后似有一缕轻风朝“灵台穴”袭来,因此在公孙先生闪开的同时,也身形疾闪,回头喝道:“什么人偷袭贫道?”
“哈哈!”厅外响起一声震耳洪笑,接着有人说道:“霍某只是要道兄适可而止而已!”
随着话声,走进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紫脸浓眉的汉子正是名动江湖的崆峒飞云霍从云,跟在位身后的是一个蓝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风仪潇洒,乃是丁剑南。
通玄道长一呆,接着朗笑一声,稽首道:“原来是霍大侠,哈哈,什么风把霍大侠也吹来了?”
霍从云道:“霍某是追随道兄身后来的。”
他回答得很含糊。
这时丁剑南却一直走到五云门主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弟子叩见师叔。”
五云门主含笑道:“剑南,你怎么也来了?”
丁剑躬身道:“弟子听到魔教匪徒邀集江南武林人士,要夜袭五云门,特地半夜赶来,听候师叔差遣。”
五云门主问道:“你是和霍大侠一起来的?”
丁剑南道:“不,方才弟子发现有人潜入五云宫,弟子悄悄跟了进来,并非和霍大侠一路的。”
这话自然是霍从云交代他这么说的了。
但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霍大哥是奉万盟主之命赶来的。”
五云门主轻哦了一声,朝霍从云裣衽一礼,说道:“霍大侠光临寒山,贱妾有失迎迓,快请上坐。”
霍从云抱抱拳道:“门主好说。”
他也不和众人招呼,就大模大样的在左边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五云门主目光一动,徐徐说道:“诸位半夜光临寒山,想必有什么见教了?贱妾这就洗耳恭聆。”
通玄道长呵呵一笑道:“贫道是遵奉武林金剑令来的,这传武林金剑之人,乃是形意门的长老,因此还是请齐长老来说明的好。”
齐文靖站起身道:“兄弟是奉万盟主之命,携同武林金剑,会合江南武林同道,乃是因为传闻五云门崛起江南,阴谋倡乱,准备逐个并吞江南各大门派,进而消灭少林、武当,独霸江湖,称尊武林,等到势成燎原,就不可收拾,为此特要兄弟前来主持,如今几位掌门人都在这里,贵门主最好随兄弟等人同去见万盟主,解释清楚,否则只怕会对贵门不利……”
五云门主望着他微微一笑,说道:“齐长老口口声声说是奉万盟主之令,还携同武林金剑前来,怎不把代表武林盟主的金剑请出来,先让贱妾瞧瞧呢?”
齐文靖点点头道:“门主就是不说,兄弟自然也要取出武林金剑来,请门主过目的了。”
话声一落,伸手一招,跟着他同来的四名家丁中,立时有一人手捧锦盒,送到齐文靖面前。
齐文靖双手接过,等那家丁退下之后,就随手打开锦盒盖子,然后起身送到五云门主面前,说道:“门主请看。”
五云门主也站了起来,双手接过锦盒,只看了一眼,就往几上一放,回头道:“清月。”
清月躬身道:“弟子在。”
五云门主道:“你去把咱们接到的武林金剑取来。”
五云门也有武林金剑!
清月答应一声,转身急步往外行去,不多一会,她返身走入,手中拿着一个不到一尺长的青布包,送到五云门主面前。
五云门主伸手接过,就很快的打了开来,青布包中赫然也是一支八寸长的金剑,雕刻精细,一望而知是武林盟主的信物武林金剑!
五云门主伸手从锦盒中取起金剑,一手拿一支,用两个手指头撮着剑尖,并在一起,朝大家展示着,说道:“齐长老、诸位掌门人请看看,这两支金剑令可有丝毫不同之处吗?”
两支剑并排放在一起,看去长短、大小、色泽、雕刻、镶嵌、几乎一模一样,丝毫无异。
齐文靖问道:“门主这支金剑是那里来的?”
“问得好。”
五云门主目光一抬,含笑道:“贱妾这支金剑令,是半年以前有人传达万盟主的金令,要敝门江南分坛限期撤出江南送来的,但这人没把金剑令收回去,据贱妾所知,武林盟主的金剑令只有一支,怎么会送来了不收回去的呢?后来经贱妾调查,这胁迫敝门江南分坛撤出江南的,不是万盟主,而是迷仙岩手下的人……”
说到这里,忽然面容一正,说道:“据贱妾所知,有人持了金剑令杀死淮扬派的滕传信,结果这金剑令也不是万盟主传出来的,乃是迷仙岩嫁祸之计,企图由此引起江南各个门派自相残杀。”
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据贱妾所知,齐长老和施掌门人是从迷仙岩来的,这支金剑令自然也是迷仙岩谷主交给齐长老的了,怎么能说是万盟主传下来的金剑令呢?既非万盟主传下来的金剑令,要贱妾解散五云门,自然是迷仙岩谷主的意思了,贱妾自然也用不着听金剑令的命令了。”
通玄道长呵呵一笑道:“门主可曾听到齐长老方才说过的一句话吗?”
五云门主道:“道长说的是指那一句话呢?”
通玄道长道:“方才齐长老说过,如果门主不服从盟主的金剑令,只怕会对贵门不利!”
五云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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