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还是舍不得。
怎么,怎么都舍不得。
柏原杉醒来的时候眼睛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瞥见病房口的人影,他不由唤了一声:“弦一郎?”
那人缓缓走过来,视线清晰时才发现是圣川真斗。柏原杉眯了眯眼,慢慢坐了起来:“怎么是你,弦一郎呢?”
圣川真斗扶他起来:“他来过,又走了。”
柏原杉一把掀开被子,挣扎着要去穿鞋:“我要去找他!”
圣川真斗死死摁住他:“你刚刚醒,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我只要弦一郎!”
圣川真斗拦住他的手被狠狠打开,柏原杉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惊讶中混着失落的神情。他找到鞋子胡乱穿上,不顾松松垮垮的鞋带,飞奔着跑出了医院。
弦一郎这么关心他,什么时候都不会不在,唯一的原因只会是他放弃他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狐尾、胸口痛、死亡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除了,弦一郎。
柏原杉飞快的奔走在医院门口的大街上,左看右看东看西看却什么都见不着。
如果弦一郎打算放弃他的话,他要听他亲口说。
柏原杉盯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他不信弦一郎会这么离开他。他也不会放任自己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他一定是偷偷的藏在某个角落,默默的在心里关心着他。
医院边的巷道昏暗无比,似乎连太阳都不愿照射进来。柏原杉慢慢走着,笃定而自信,巷道里他的脚步清晰,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白色的墙壁上靠着一抹黑色的影子。黑黑的帽子,黑黑的衣服,以及那张被泪水打得狼狈不堪的脸。
真的不算很帅气的一张脸,却也是柏原杉只愿意认真的一张脸。
他慢慢的走过去,轻轻扯了扯那个人的袖口,低头说道:“弦一郎,我胸口痛。”
真田不为所动。
“你是真的打算放弃我了么?”他扭着他的衣袖,“为了出来找你,我都没有穿好鞋子,像个疯子一样走在大街上,好狼狈。”
真田只是微微扫了他一眼,眼角犹挂着泪痕,硬朗的脸显得狼狈无比。一眼过后他便转过头去。
“他救了你。”
柏原杉捏着他的胳膊,对着脉搏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牙印深深。
“他救了我又怎么样?”柏原杉想着这个人要离开就忍不住心痛,下嘴的时候更狠了一些,“难道他救了我我就要和他一起生活吗?我知道弦一郎你比我更相信宿命。可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弦一郎一个,我只要弦一郎,如果失去了弦一郎,我会一辈子遗憾。”
“难道弦一郎要我和圣川在一起,然后一辈子想念弦一郎,一辈子都很痛苦吗?”
真田嗫嚅道:“我……”
柏原杉仰起头,倔强的看着他。
“我的鞋带松了。”他说。
身前的人抿着嘴唇,忽然弯下腰来,慢慢的,脱下他的鞋,把他的脚丫塞了进去,然后,细心的系好鞋带,先是左脚,再是右脚。
鞋带寄完的那瞬间,真田刚想直起身子,自己的头发却被一双手死死的按住。
然后,这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张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一团乱麻
有什么温热的,咸湿的东西滴在真田脸上;他握住拳头;终是缓缓伸手,将柏原杉脸上的泪痕擦去。
“还疼吗?”真田闷闷道:“刚才对不起。”
柏原杉冷哼一声:“你不是都要走了吗;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心里真的很难受,纵然面前这人只是出于好意,他还是免不了伤心。原来的情话和嘱咐都是白说了,他竟然还想把他让给别人。
想到这一点柏原杉就越加没有了好脸色,纵然真田手足无措的想要抱住他,都被他一下打掉手臂。
真田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子;这时候更是脸涨得通红;踌躇的站在原地,像个木头柱子一样。
柏原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暗地里发誓至少一个星期不和真田说话。
巷道阴暗狭窄,间或有寒风吹来,柏原杉有点冷,打了个喷嚏。一张手帕递过来,他瞄了真田一眼,扭过头去。
手帕在空中悬了一会儿,随即被收回。柏原杉反应过来时,那张手帕已经在自己鼻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真田的目光专注而认真。柏原杉咬了咬唇,任他在自己脸上动作着,嘴里仍是不肯说一点话。
巷道之外,灿烂的阳光之下。线条流畅的黑色汽车慢慢的开走了。蓝色头发的男生攥住方向盘,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脑海中全是那两个人的亲密情景,还有刚刚柏原的冷酷。他咬了咬牙,眼中绝望之色一闪而过。听到消息之后发疯一样开车到神奈川,听到真田决定之后的暗喜……现在都在啃噬着他的心脏。
永远,永远没有办法挤进那个人心里。圣川真斗的手臂越加握紧,胸口蓦然传来的疼痛传来,他扯出一丝苦笑,那个人到底知不知道?
柏原杉和真田很快出了巷道,医院门口的阳光灿烂无比,柏原杉觉得通身温暖无比。
可是总有什么变化了,望着空荡荡的病房,想着刚刚圣川真斗不可置信的神情,柏原杉很清楚的明白,确实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他可以不爱一个人,但是伤害一个人绝不是他的初衷。
校园文化祭要进行两天,因此,在接到班主任老师和班长慰问的电话之后,柏原杉还是毅然决然回到了学校。他没有和真田一起走,虽然一路上在每个不知名的角落都可以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帽子身影。柏原杉眼不见心不烦,也懒得和他打招呼,犯错的人总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网球部的训练照常进行,幸村勾了勾唇,难得看见自家副部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眼角扫过一边神色更加严肃的柏原杉,幸村心里明白了大概。
“啊嗯,弦一郎训练不够认真呢!”
半是玩笑的口吻,却获得了网球部助理的大力赞同:“真田弦一郎,绕网球场跑五十圈。”
正选瞪大眼睛看着柏原杉,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当然某些正选队员脸上的欣喜之色也不容忽视,比如唯一的学弟小赤也。
学弟睁着大大的眼睛,心中默默想着,莫不是柏原学长和真田学长的联盟已经破裂了?
想到这里某人更加开心了。联盟破裂=不用接受双重打击=不用接受惩罚,哈哈,他切原赤也的幸福时光终于要来了!
“切原赤也,训练不认真,加跑二十圈。”小学弟无奈的眼神看着军师大人,他怎么觉得,今天柳学长的心情分外差呢!
一定是错觉吧!
真田扯了扯帽子,闷声道:“我跑六十圈。”
于是,在最凶狠的真田副部长搭配着最好欺负的小学弟接受罚跑的过程中,早训顺利结束。柏原杉和柳走在一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某人,纵然某人一直在自己前后走着刷存在感。
看着一分钟之内换了两次位置的人,柏原杉有些好笑,真田他居然有闷骚的潜质么?
真田所在的班级和柏原杉他们并不在一层楼上。绕过楼梯,委委屈屈仿若大狗的身影消失。柏原杉的心思集中起来,不由出声问道:“莲二,你今天怎么了?”
柳莲二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没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柏原杉挠挠头:“只是觉得早训的时候,你有些不对劲罢了。”
远远不止不对劲那么简单。只是一个早上,柳和真田的对视就有不下数十次,除了最迟钝的切原,其他人都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怪异。那种电闪雷鸣的感觉……明明昨天还没有的。
昨天?柏原杉灵光一闪,忙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在我晕倒之后?”
柳只是摇摇头,柏原杉却注意到他手指拼命捏着笔记,厚厚的笔记本几乎被他捏到变形。
这样的柳莲二,非常不对劲。
柏原杉蹙着眉,刚想追上去多问几句,柳莲二已经推开了教室门,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柏原杉尾随着他进去,同学的问候声将他淹没,柏原杉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之后,柳已经换好了执事装,和身边的同学微笑着打招呼。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柏原杉却始终觉得有些怪异。
他换好了执事装出来之后,柳莲二已经去招呼客人了,而他去招呼客人的时候,柳莲二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记着笔记。就算是柏原杉想要多说两句,也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打断,就好像柳莲二在刻意躲着他。
柏原杉叹了口气,他已经可以确定柳的怪异和自己有关了,太明显了不是么?
趁着柳莲二出去的时候,柏原杉伸手拦住了他:“莲二,你到底怎么了,和我有关对不对?”
柳莲二什么都没有说。
柏原杉叹了口气,按照莲二的个性,如果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又有谁能强迫他呢,就算是幸村也不能。
立海大的军师,自有自己的骄傲。
“你真的不知道么?”柳握着拳,手指颤抖,“一点都不知道?”
柏原杉选择沉默。
虽然没有那么直白,但是真田都会发现的东西,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同桌这么久、网球部的良好合作让柏原杉刻意回避了这一点,毕竟柳与别人不同。柳是他珍惜的朋友,不是他能够肆意伤害的对象。
“知道的啊!”柳莲二低低笑着,有些自嘲。
“可是明明知道已经有了真田的存在,却还是忍不住啊!”柳背对着他,柏原杉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楚。
真的,很对不起。
或许每一次下意识的回避,亦或是自己和弦一郎的亲密都让面前这个人的难过加深吧!
柳莲二走掉了,柏原杉站在原地不同。
柳离开时的那个眼神……柏原杉如遭雷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柳的眼睛,非常漂亮的眼睛,里面蕴藏的东西却让柏原杉不敢直视……他从未想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柳已经用情如此之深。
那么深情,却痛苦的眼神。
柏原杉没有看到绝望,只有深情。
他呆呆愣愣站在原地,忽然迈开步子。
欠的债,好像真的太多了。
一天的时间柏原杉都保持浑浑噩噩的状态,女孩子明亮的笑容他顾不上理会,甚至有几次不小心打碎了咖啡杯。到最后班长大人都看不下去了,只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幸亏他昨天真的晕倒过,不然这种状态真的很难解释。
“柳……”柏原杉嗓子干涩,却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军师冷静的在笔记上写着文字,却始终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柏原杉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默默的坐在角落里,低着头。
放课之后就是训练,柳一个人提早走了,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等他。柏原杉收好了书包,默默叹了一口气。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训练的时候不免有些出神,幸村问候了几句之后便嘱咐他回家休息,柏原杉望着欲言又止的真田和冷眼旁观的柳,乖乖回家去了。
心情却怎么也好不了。
脑海中不断徘徊着三个人的身影,搅得他连睡觉都不能安稳。
“喂!”心情不好,接电话的时候柏原杉的语气也很冷硬。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钟,随即,成熟的男声响起:“柏原君,我是草摩波鸟。关于红叶的那件事情,家主已经有了决定。请问柏原君能否来草摩家一趟,家主想见你一面。”
“好,什么时候?”
“两天之后,我会在立海大门口等你,打扰你了。”
“没关系。”
挂掉电话,柏原杉一个人横躺在床上,只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好好的生活被一条狐尾搅成了一锅乱粥。
果然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怎么那么多转生的游魂,偏偏就他撞上了万年妖狐的魂魄?
“小杉树开门!”
自家妈妈的震天怒吼响起。柏原杉耷拉着耳朵过去开门,门一开,自己的耳朵就落入了某位中年妇女的魔爪。
“小杉树今天情绪很低落啊!”
柏原杉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柏原凉子叹了一口气,很快露出笑脸:“这还是一年多以来小杉树第一次情绪这么低落呢,以往看你回家都是开开心心的。”
好怕她的孩子又回复到一年前那个状态。
她只希望她的孩子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别无所求。
柏原进的劝慰
柏原杉摇摇头:“还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妈妈你也回房间休息吧。”
柏原凉子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顺了他的意思,轻轻关上门出去。
“小杉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情绪很差。”解开头发,柏原凉子有些生气的看着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丈夫,“只顾着警局的工作都不管孩子,我真担心小杉树又在学校里受了欺负,要是又像去年那个样子怎么办?”
“小杉树会处理好的。”柏原进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单是春节那天小杉树的表现就足够让他放心了。连匪徒都不怕的小杉树;又怎么会被一点小事打倒呢?
柏原凉子瞪了他一眼:“小杉树再懂事;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工作不忙的话,还是多陪陪他。作为父母;我们做的太不够了。”
听了这话,柏原进放开手上的法律文件,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他始终是个工作重于一切的人,原先狠心为了小杉调到神奈川,却在看到小杉一切正常之后又一心扑到了工作上。妻子性格娇憨,偶尔会抱怨,却也支持自己的工作,然而被忽略最深的,始终是自己的孩子。
柏原进轻轻抚摸着妻子黑亮的长发,低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凉子。我以后一定多陪陪你和小杉。”
柏原凉子憋着气不理他。
柏原进顺势松开了搁在她腰上的手:“既然凉子你不原谅我,我去找小杉说说好了。”
柏原凉子拦住他:“小杉睡了,别打扰他!”
柏原进死皮赖脸的凑过去,在自家老婆脸上亲了一口:“老婆,我们给小杉生个小弟弟吧!”
柏原凉子翻了个白眼,推开那张看了二十年、满是胡子的脸……
第二天早上,柏原杉一下楼便见自家妈妈满面春光,好似年轻了几岁。一向很难和他在早上碰面的柏原进也在,一边看报纸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柏原凉子。一不小心对上柏原杉揶揄的神情,柏原进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转过脸去。
“爸爸怎么也在?”柏原杉拿了一块三明治,沾上奶酪,狠狠啃了一大口,“今天没有工作吗?”
柏原进答道:“今天爸爸特地等小杉一起上学啊!”
等他上学?柏原杉心里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乖乖的吃完早饭,跟在柏原进身后。
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纵然柏原杉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丝失落究竟是因为什么。
路口站在的少年一顶黑色的帽子,身材颀长,远远看去便有一股挺拔的气质。柏原杉坐在车子里,敛着眉……这个傻瓜,不会一直等下去吧!
可是他今天明明是坐着车子的。
如果这个傻瓜不知道,是不是会一直等下去?
柏原杉低着头,隐去了心中的心思。是希望他等还是心疼他等,柏原杉自己都说不清楚。
“小杉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么?”柏原进虽说一直望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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