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的身体动作彻底的停顿。
他微微皱眉,平静的垂首。
元武皇帝已然收剑。
天穹里坠落的无数明亮的光线开始消隐。
他在所有人感知里无比高大,高大得和天并高般的身躯在急剧的缩小。
晏婴的身体前方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在他垂首之时,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条明亮的光线。
噗噗噗噗
无数黑沉的阴气沿着这条明亮的光线飞射出来。
就像是一片黑水在透明光滑的水晶镜面上流淌。
黑沉的阴气里蕴含着如山般的力量。
然而所有人感觉到天地间还有一股更为强大和恐怖的力量在飞行。
那是一道剑光。
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元武皇帝正对着的,鹿山对面的那座山峰。
终于有人明白,一道剑光斩过晏婴的身体,将晏婴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全部逼出。
而现在,这道平直的剑光正在落向对面的那座山头。
对面那山陡然一震。
一圈尘浪在接近山巅的位置迸射出来。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喀喀喀喀无数碎裂的声音在那座山体上响起。
无数碎裂的声音汇聚成了恐怖的轰鸣。
所有人震撼难言。
沿着一圈尘浪,那山体分开两截,上方不知重达多少万斤的山头,朝着后方滑落,和下方的山体冲撞,发出所有人一生都未曾听到过的宏大声响。
被切开的山体平滑如镜。
那山原本比鹿山还高出一截,然而现在高出鹿山的部分被这一剑尽数切去,山巅比任何的地面都要平滑。
巨大的尘浪涌起。
缺少了山体的阻挡,有狂风从那山后方涌来。
透过被吹拂得越来越稀薄的烟尘,视线再无阻拦。
那山的后方是一片平坦的河谷。
通过那片河谷,可以攻向楚地,或者行向燕地,行向齐地。
元武皇帝手中的明黄色长剑消失。
他看着垂首的晏婴,看着震撼难言的所有人,看着那座被他一剑削平的山,说道:“寡人要那座山。”(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刺帝
“寡人要那座山寡人要那座山”
元武皇帝的声音此时很平和,然而随着卷拂过鹿山的狂风在众山之间回荡,却是好像在每个人的神魂之间震响。
那山相对于秦地而言在鹿山之后。
他要那山,便自然是将鹿山这诸峰也收入囊中。
鹿山在巫山之侧,和巫山平行,为诸朝交界之地,若是此处归了大秦王朝,便相当于将大秦王朝的这一侧边境往外拓了百里,就连巫山一带都会落入大秦王朝的掌控之中。
尤其此处本身就是要冲之地,诸山若是驻军经营,进可攻、退可守,就如随时可以刺入诸朝疆域的匕首。
然而此时鹿山山巅在场的所有人还都未来得及去思索元武皇帝的野心和若是此处归了秦地之后的深远意义,所有人此刻还在看着那座被削平的山,细思着他展现出来的境界。
有时一个人的修为和力量并不能决定太多的事情,然而若是一个人的修为和力量强大到某种程度,如当年的幽帝一般,那所有的谋略就会变得没有意义。
元武皇帝和当年的幽帝还有多远的距离?
需要多少名七境才能杀死他?
这是鹿山周遭许多人都首先在思考的问题。
此时的丁宁也在思索着这样的问题,他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那座被一剑削平的山。
他的修为和鹿山周遭绝大多数修行者相距太远,一些元气波动并不剧烈的交锋他难以感知得到,但元武皇帝最后的这一剑却是迸发到了极致,让他感知得一清二楚。
元武皇帝的修为境界,此时在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秘密。
元武皇帝的修为,比他预想的足足强了一个小境。
原来他已经不只是刚入八境,而是已至八境中阶!
八境中阶,已经是举世无敌的修为。
“你的修为和那一剑的力量。并非完全来源于你的自身,既然你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修成了这样的剑;将来我便并非没有击败你的可能。”然而看着那一座被一剑削平的山,丁宁的心中此时却是响起这样的声音。
天穹里再也没有明亮的光线洒落,元武皇帝身上龙袍上的蟠龙眼眸也显得黯淡下来。
天色也随即黯淡,被恐怖的天地元气尽情揉捏的云层变成了灰黑色,然后落下许多滴雨水。
一片悲声响了起来。
这些悲伤的声音来自于大齐王朝的席位之间。
韩辰帝虽然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但他原本不属于大楚王朝,所有大楚王朝的人在此之前和他没有多少的感情,晏婴却不同。他平时不出世,但事实便是大齐王朝的第一宗师,深受知晓他事迹的大齐修行者的敬仰。
尤其此时体内所有的力量被元武皇帝一剑带走,他的身体实则也已经被切成两段,身体连一动都不可能动,然而意识却还未消散这种境地,便让大齐王朝的所有人更悲。
齐帝面色雪白。
他看着晏婴的身影,想到晏婴在来时路上的交待,他便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出声令人将晏婴的身体好生保存,以便接下来运送回大齐。
然而就在此时,一缕淡淡的黑烟从晏婴的身上飘出。
鹿山之巅所有人的呼吸骤顿。
虽然都不明晏婴的秘术,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得出来。这缕黑烟从晏婴的身上飘出之后,晏婴的身体便连最后一丝人间的气息都没有,如同彻底变成了两截冷硬的死木。
这是晏婴的最后一抹识念凝聚得阴气么?
是这位大齐宗师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笔,他到底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这一缕淡淡的黑烟。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
而这一缕黑烟却是凝聚不散,迎着狂风,飘向远处那被一剑削平的山头。
在未至那座山头时。这缕黑烟凝聚成了一个小小黑色婴童的模样。
一缕更为细小的烟流从这小小黑色婴童的下体流出。
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黑色婴童在对着被一剑削平的山头撒尿。
所有人愣住。
数息的时光,大齐王朝所有人的悲声止住,而几乎所有大秦王朝的人都是面带怒容。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了晏婴的意思。
你再强又有何用?
我依旧无惧,依旧不屑。
元武皇帝的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怒意,但在下一瞬间,他的眼眸便又变得绝对冷静和不带任何的情绪。
那个黑色婴童,已然在风中消散。
李裁天亡。
韩辰帝亡。
晏婴亡。
世间连陨三大宗师。
这三名在境界上对他有威胁的人,全部死了。
“若想再有九年平静,便答应寡人的要求。”
元武皇帝冷漠的转头,首先看着楚帝,说道。
此时大秦有十数万精锐军队在阳山郡,随时可以攻入楚地,夺取大楚的都城,所以他第一个问楚帝。
楚帝面上的皱纹再多数道,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根本没有多少怒意的抬眼看着元武皇帝,道:“以此地换九年无犯,这要求并不过分。”
骊陵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楚帝,他觉得楚帝至少会再看看大燕和大齐的意思,他也根本没有想到楚帝竟然会直接应允下来。
他在长陵日久,十分清楚悍勇的秦人在阳山郡被割之后是何等的自觉羞辱,对于土地是何等的看重。对于秦人而言,这种地方是割给他们容易,想要再从他们手中拿回来,就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了。
燕帝眼睛微眯,望向一侧的齐帝。
齐帝沉默片刻,却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你们决定便是。”
燕帝略一低眉,道:“既然如此,那便再九年为期,那山再会。”
这便算定了?
除了这四位帝王之外。鹿山上所有人的身体几乎都是齐齐一震。
他们都明白燕帝的意思,再结九年互不相犯的盟约,九年之后再开盟会,但再开盟会的地点已经不是这座鹿山,而是那座被一剑削平的山头。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三位帝王都会应允得这么干脆,意见出奇的一致。
这盟会会结束得如此简单?
这样的盟约一定,大秦不仅重收阳山郡,还将巫山一带全部收入囊中,开辟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对三朝施兵的要塞。凭空将边境向三朝境内压了百里。
而巫山这一带之险,又相当于给大秦王朝凭空筑出了一道险峻的巨大城墙。
大秦王朝在这次史无前例的盟会上取得的好处,恐怕是百万秦人剑师的生命都未必能够换得。
然而此时听到对手一一应允,元武皇帝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喜悦之情,他的嘴角反而泛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神色,在心中缓声道:“终究只是一堆俗物。”
盟约自古以来的力量就来自于名声和信义,而并非是武力。
缔结盟约的各方即便有一方的武力超群,轻易撕毁盟约的话,也往往会导致许多不可预测的后果。名声和信义这种东西在平时看起来虚无缥缈。但有时候对于一场大战而言却是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仅以一些小部落中的征战为例,同仇敌忾的部落便往往能够赢得胜利。
而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不顾名声和信义的结果,便有可能会给自己招至许多想象不到的对手。
元武皇帝自然十分清楚这点。他在心中说那句话自然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无视盟约,而是在嘲讽此时面前这三位帝王的虚伪行径。
以一种奇怪韵律飘落的雨丝下,盟约已定的三位帝王开始离席,自有一应礼官负责下面繁杂而带给人庄严感的程序。
元武皇帝凝立不动。他微讽的目光扫过鹿山各处,燕、楚、齐三朝的军队和修行者此时却是依旧未动。
以雄谋大略和一人之绝世修为便逼三朝订立这样的盟约,此时的元武皇帝是一生中最为强大的时刻。然而他体内的真元消耗一空,同样也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刻。
微讽的意味在他的目光里无限扩大,终究化为一种难言的傲然笑意。
就在这笑意泛开时,他看向鹿山周遭诸山,鄙夷的大喝了一声:“既然乘着此时来杀我,何必还藏头露尾!巴山剑场的人,何时这么怯懦过!”
随着他这声大喝,鹿山山巅许多人身体为之一震,都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身过去看向一座山头。
空中飘落的雨丝骤然密集,天色更为暗沉,元武皇帝身上龙袍上的金色蟠龙显得更为黯淡。
唰!
一股分外锐利的庞大气息陡然从众人所望的那座山头冲天而起。
天空里亮起了一道闪电。
这闪电不是从上至下,而是从下直上,等发觉出这样的异常,鹿山山巅的许多人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道剑光。
巴山剑场!
这四个从元武皇帝口中喝出的字和此时的剑光一样,令山巅许多人的血液都似乎凝结起来,许多人的耳膜都甚至莫名的嗡嗡作响。
轰!
但给他们的震惊并未停止,便在此时,一股分外暴戾的气息在另外一座山头炸开,一条身影从那山凌空而起,若陨石般带着恐怖杀意朝着元武皇帝而来,天空里的所有雨珠尽为那人吸引,仿佛那人便是传说中施云布雨的仙人!
两名占据山头的宗师同时展露杀意,目标皆是此时虚弱的元武皇帝。
有些人的心脏震动如鼓,开始明白为何三帝方才都那么干脆的达成一致,也开始明白韩辰帝和晏婴只是这惊天一刺的序曲。
但这并非是终结!
在那条身影凌空而起的瞬间,又一股刺天戮地的可怕气息在另一座山头上升起。
一股疯狂的,似乎带着浓厚海腥气的杀意,也同时朝着元武皇帝席卷而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饲丹
在那道比闪电还要惊人的剑光出现时,楚帝苍老的面容上就已经布满了异样的红晕,这种异样的红晕使得他脸上的老人斑都透着嫣红,就像一朵朵梅花盛开。
在大燕首先发难,李裁天身陨时,他就也已经明白背后必定还有一个大局。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大局会如此的惊人,连带着大齐王朝的第一宗师晏婴也不惜身死来铺平道路。
齐帝此时的眼眸里也充满了深深的震撼,真正的震撼。
他一直听着晏婴的话,安静的看戏,没想到最后竟然会看到这样的大戏。
他感知得清楚是一柄桃木剑带起了比闪电还要惊人的剑光。
巴山之中有一株老桃树,经历数次雷击而不死,最后一截桃木芯自行结出极适合吸纳雷霆气息的符文般的纹理,被巴山剑场的剑师制成了一柄桃木剑。
……
丁宁看着接连在周遭山头上涌起的三股杀意,瞳孔微缩。
这柄桃木剑的主人自然是巴山剑场叶新荷。
那凌空行于空中,吸引万千雨珠,如传说中施云布雨仙人的,自然就是宋潮生。
那散发着浓厚海腥气,杀意中都甚至带着一丝疯意的,自然是海外碧琼岛的疯癫宗师郭东将。
这三个人,对于他而言都并不陌生。
巴山剑场千年剑藏,一朝爆发,在数十年前人才辈出,且都是那一时代最顶尖的人杰,当时天下各朝都是惊呼不知有何等气运汇聚于巴山剑场。
叶新荷能在巴山剑场最鼎盛之时持巴山重器之一的桃神剑,当然也是当时巴山那批最顶尖的人杰之一。
昔日在和韩、赵、魏三朝的征战中,他担任的角色便是深入各朝腹地的刺客。
当前方大军在征战之时,他却往往是在敌朝的某个城池中,乘机刺杀某位至关重要的权贵或者修行者。
就像赵一、白山水这样的大逆都不愿意轻易入长陵一样,许多城池对于修行者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瓮。进去容易出来难,深入敌朝腹地比在战场上厮杀更要危险。
叶新荷辗转行于各朝,潜隐及躲避追杀的能力远非其余宗师所能企及,巴山剑场被灭之后,早有传说他死在了那一战里,之后十余年天下也未有他的行踪,丁宁也以为他死了,却没有想到还会出现在这里。
观此时剑光,他所修的九天游电剑已经到了巅峰,抛开修为的关系。即便是巴山剑场昔日的那些名宿,施展起来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完美。
魏王朝宋氏门阀的宋潮生,本来就是当时魏王朝最强的宗师之一,也是反对当时魏王修建灵渠和反对云水宫一家独大的领头人之一,但就大秦王朝变法中的那些旧权贵门阀一样,宋氏门阀的结果也是被魏王和云水宫剿灭。
最后大魏王朝都城被秦军攻破,大魏王朝覆灭时,曾有人见他一曲悲歌落下千行泪,每一滴泪都化为潮水。令大魏王朝那条未修建完成的灵渠之中都涨了三尺水,之后他也销声匿迹,不再出现。
至于郭东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名疯癫的海外修行者,却是和丁宁身上这柄末花剑的主人是朋友。
大秦王朝海外的航线,不是铁甲巨舰到了就能开辟出来的,同样也是靠许多人的剑砍出来的。
在大秦王朝变法。大刀阔斧的布局时,很多人和巴山剑场的剑师成了一生的敌人,而有些人。却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此时这样三人联手刺杀元武皇帝,丁宁理应感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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