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沙和尚的目的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有一个。
救出师傅,去西天取经。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悟空的一句话。
“去救唐僧,这就是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
于是孙寓让步,辞别准备重新攻山的国王,同沙和尚一起往南飞,寻找猪八戒。
沙和尚招来附近的土地和山神,打听去向。孙寓趴在云上,感觉自己像只大雁。
“你为什么想救唐僧?”他始终想不通悟空为何让他做这件事。
“让你去就去,管那么多。”
“可是就凭我这两把刷子,别说救唐僧了,恐怕自己都没命回来,真想救的话不如我把身体让给你,怎么样?”
悟空一口否决:“不怎么样。”
孙寓脾气爆发,急问:“为什么?你又不是出不来,老是这样待着就不难受么?没手没脚什么也做不了,出来透透气啊,唐朝的空气这么干净,不多呼吸一点多可惜。”
“还不到时候。”
“那还要等多久才到了时候?有特定时间表吗?比如只有早上能出来什么的?”
悟空嘲道:“别问了,就算我出来也不代表你就能回去,死了这条心吧。”
孙寓顿时成了一个泻了气的球。
沙和尚信心满满的回来了,对美猴王一招手:“大师兄,我们去南海。”
筋斗云的速度比较快,二人共乘一云,飞往那传说中的大慈大悲之福地。
☆、降神
话说师兄弟二人前往南海寻猪八戒与唐僧,路上正好端端的驾着云,孙寓突然四肢痉挛,双手捂头翻来滚去,一头栽向地面。
沙和尚吓得另外招出云去捞他,问:“大师兄怎的?”
孙寓痛得是头晕脑胀,口吐白沫,骂道:“该死!那和尚又念经了!”
“看来我等已靠近师傅了,可是他为何念咒?”沙和尚想了想,大惊:“糟糕!莫非师傅遇难,着我们速去救他?”
孙寓强自忍下疼痛,脸色煞白的摆了摆手:“快点去找他,让他别念了。”
沙和尚亦是心急如焚,立刻驱动法术,将速度提到最高。
海面风平浪静,广袤无比,如同一块稀世宝石。可是时间一刻一刻逝去,他们几乎到了南海尽头,却仍然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孙寓简直痛的快死了,只觉得脑浆都快溢出来,心里将唐僧骂了个千百遍,终于再也熬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沙和尚摇了他几下,完全没有反应,顿时急得手足无措。正在紧急关头,忽见眼前虚空处突然飞出一个人影,赶上去捞住一看,竟是苦苦寻找的唐僧。
“师傅!”
唐僧满头冷汗,手脚哆嗦个不停,似乎是吓得不轻,看清来人后方停了紧箍咒,大声道:“悟净救我!”
“师傅莫慌。”沙和尚急忙安慰,说:“我这便送你去安全地方。”
他驱云驶向岸边,空中却骤然爆出一团金光,两个打斗中的人影冲了出来。难怪他们找了许久也未曾碰见,原来是此处安了个结界。
其中一人自然就是猪八戒,而另一人亦是老熟人,乃托塔天王李靖之二子木叉。于数百年前被南海观世音菩萨收作亲传弟子,不离左右,封法号惠岸行者。
沙和尚还记得,彼时自己仍是卷帘大将,整日在正殿侍奉。当年惠岸的消息一传出,立即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
自古道佛两派,天庭居于九重天,佛门则安于西牛贺州,极少来往,界限分明。然木叉此行却打破了千万年的平静。其目的为何不与多论,但观世音的举动却着实教人难以捉摸,究竟为何用意。
神仙们纷纷躁动,玉帝脸色同样不好。沙和尚猜想他对此事非常介怀,但是李天王是老派神仙,势力范围相当广,玉帝根本没办法强行干涉让他召回木叉,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重要的是,当初李靖命木叉拜师时,完全没有和玉帝提前汇报过,其嚣张程度不言而喻。
几百年过去,天庭陆续又有神仙投向如来,所幸皆为后出小辈,影响不大。如今木叉已彻底成为佛门中人,待观音升佛,他或许还能混个菩萨当当。
沙和尚看了眼满脸惊恐的唐僧,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不安感。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空中的战斗已进入尾声。猪八戒乃是李靖一辈的神仙,又曾掌管天河帅印,其实力自然深不可测。纵然木叉这些年在观音那儿学了不少本事,也终究无一敌之力。
很快,木叉败下阵来。猪八戒钉耙凌空一挥,钢齿齐齐指向一处,冷哼道:“还不快快出来救你徒儿!再晚一点小命难留!”
沙和尚随即望过去,只见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岛屿。岛上山峦叠起,朦朦胧胧,峰头几乎顶破虚空。山间又见无数奇花异草,遍生祥光,瑞气充盈。赫然就是那观音本家,南海普陀山。
沙和尚自言自语感叹道:“果然是人间福地!”
“哈,师弟你乃蝉不知雪,凭此佛山,不及我花果山之万一也。”
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沙和尚猛然回头:“大师兄!你醒了?”
悟空点点头,他的确是醒了。孙寓承受能力太差,那点痛楚便无法坚持。可是现在又到了紧要关头,他只好暂时出来顶替一会儿。
观音向来不是好惹的主儿,此时底牌不明,也不知道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
正思索时,海上狂风大作,乌云蔽日,瞬间巨浪滔天。普陀山内传出空灵佛音:“木叉退下。”
木叉上前一步:“菩萨,不可……”
“退下!”
木叉无奈,只得应声而退,隐入岛中。
空中被人投下一座莲台,缓缓旋转。恍然间,一白衣飘飘的人影便安然立于其中,轻若飞雪,目如明珠,背后六重青色莲华无声盛开。
观音抬起头,凤眼微睁,暗藏杀气:“既然你不肯,那佛便如你意。”
猪八戒驱动护体金光,摆出备战姿态,道:“我不想战,我只求嫦娥。”
悟空看了看,对沙和尚吩咐道:“好生看着师傅,待我去助一臂之力。”
沙和尚自然允诺,却问:“助谁?”
悟空顿了一下,未答,继而腾云直飞而上。
观音手指捻起兰花,柳条沾净瓶中水,点点洒下,姿势优雅如抚琴。然那水落进海里,一滴便涨水一丈,十滴便是十丈。数百股巨浪被狂风卷上天空,围成一圈,犹如出海神龙。
“正所谓悟即刹那成正,迷而万劫沉流,你只道我等阻拦,却不知究竟何为正果。起初贪恋美色,仍可原谅,后沉迷凡情,却是犯了天条。我救你,教你拜佛求经,重积阳德,何错之有?”
观音说着说着眼神变冷,脸色一沉。巨浪铺天盖地,一同袭向中央的人影。
猪八戒大吼一声,金光暴涨,钉耙舞动,竟有真龙隐隐护在身周。百股巨浪如猛虎下山,重重扑下,两者较量许久,最终浪头被神耙拦腰斩断,没了法力,轰然沉入水中,宛如巍峨雄峰从天坠落。
悟空远远观望,暗道:“好一个天蓬元帅!”
猪八戒站稳身形,收敛气息,而后忿然道:“我不曾留恋神位,亦不肯西天取经,神佛原本凡人,何故变得这般冷冰冰?佛家常道□□,空即是色,然在我看来,色便是色,空便是空!不求色,不求福,不求权,但求一人,白首相携,你们却道这是错?”
观音闻言慈悲的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念咒打开,又从发髻中拔了根头发置于盒中。白光闪烁,她端起盒子,对猪八戒道:
“你当真不肯降?”
“我早便说过,如你不动高老庄,我便护那唐僧西去,是你等出尔反尔在先。我必不降,不仅不降,若再不肯放嫦娥,唐僧也休想活命!”
“放弃神位,投成猪胎,与其同困凡土苟合,果真如此快活?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观音指向东面,说:“你看,那处是谁?”
猪八戒脸上明显泛出喜色,连防备都不顾,马上扭头去看。
悟空自然也看向那里,但眼角余光却撇到观音,心下一紧,喊道:“小心!”
那一瞬间,猪八戒头还未转回,心下明了,立即开始念咒防备,然而已经晚了。观音将盒子掷向他,莲华涌出,将猪八戒牢牢困在其中,身上每根汗毛,每寸皮肤,皆被佛光笼罩。
他痛苦的吼叫,冲撞,哀嚎,□□,最后悲鸣。
神力一丝丝从他体内流出,逐渐填满那个小盒子。
观音见收得差不多了,关上盒子,笑吟吟道:“哪日取回了真经,再来向我讨罢。”
猪八戒趴在地上,双眼死死的瞪着她:“我是天鹏元帅,你无权收我神力!”
“不。”观音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他:“你不是天蓬元帅,你是猪八戒。”
猪八戒低头,泪水滴进土里。
☆、上路
师徒四人久别重逢,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差。观音命木叉持法宝送他们返回宝象国,重新上路取经。唐僧受了惊吓,一路由沙和尚驼着,连话也不肯和猪八戒说一句。
孙寓终于苏醒过来,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简直无语。那唐僧就是一个神经病,自己死就算了还得拉着别人,若不是美猴王的身体金刚不坏,估计头都给那圈子勒成葫芦了。
到了宝象境内,木叉回去交差。孙寓闷头在前面走,不时回头看一眼。
猪八戒法力尽失,再没有先前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低垂着头颅,耷拉下耳朵,仿佛一瞬间老去。
后来发生的事孙寓都已经听悟空说了,对于他同情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那嫦娥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才能把手握重权的天蓬元帅都谜得七荤八素,心甘情愿触犯天条,投畜道藏于深山老林间呢?
走了几个时辰,天色见暗,终于回到那片营地,然而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却不知去向,只留下些破布马粪。孙寓飞了很远去打听,才得知原来在他们走后,国王又攻打了一次那山。不知道是不是
因为猪八戒的缘故,这次奎木狼与他两个兄弟居然都不在洞中,只剩些看门打杂的小妖怪。
于是公主终于被顺利的救了出来,国王即携众将士打道回王城,顺便还带走了唐僧的白龙马和行李。
这下别无选择了,四人又马上开始赶路,连日夜奔至城。
国王见他们平安回来,欣喜万分,吩咐宫人设下谢恩宴,款待众人。
唐僧推托不了,只得在宫中住了几日,最后实在无法拖延,恐违了观音的期允,便再朝国王辞别,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临走那日,王城内的百姓夹道欢送,国王更是摆整朝銮驾请唐僧师徒上坐,着两班文武引导,他与三宫妃后,捧毂推轮,送出城廓,却才下龙辇,与众相别。这让孙寓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什么也没做。
而真正的功臣猪八戒却是闷声挑着行李,脸上无半分喜色。
“你说……我能不能留下来?”孙寓试探着问悟空。
悟空嗤道:“瞧你那德行,看到这点荣华富贵就不愿走了?不是我跟你吹,等以后保唐僧取到了经,封了佛,想要什么没有?”
孙寓低头嘀咕道:“那也得我有命活到那时候啊……”
“小伙子腰杆挺起来!”悟空鼓励道:“怕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孙寓正想说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队伍却一齐停了下来。原来是唐僧对国王行礼道:“陛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留步罢。”
国王即吩咐随从将他搀扶下来,三位徒弟各自从车上跳下,下车后自然又是一番挽留。却见那国王踌躇了一会儿,对唐僧道:“圣僧,朕有一事想托付与你,不知该不该说……”
唐僧微笑道:“此乃贫僧之荣幸,陛下但说无妨。”
国王缓慢道:“当初曾与圣僧允诺,有朝一日,若你等救出百花,朕即以半壁江山相赠……”
唐僧听了一半,受宠若惊,立刻劝阻:“陛下万万不可,贫僧受之有愧!”
国王点头:“朕知圣僧一心向佛,不恋凡尘,所以朕想将……”
队伍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窈窕身影飞奔而来,在众人面前停住,跳下马对国王行礼,动作简洁利落。
孙寓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英姿飒爽的女子竟是熟人,唤出声道:“百花公主?”
国王扶起小女儿,答道:“正是。”
百花回王宫也有小半月了,气色较之初次见面时好了不少,然而今天却是一身远行打扮,孙寓心底差不多猜到国王想说的是什么事了。
果然,介绍了几句后国王委婉开口,与他所猜想的无异。
唐僧受宠再惊,再劝阻道:“万万不可,陛下三思!”
百花不服气的问:“有何不可?本宫自幼学习武艺,天资聪颖,不说一路上惩恶扬善,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都行,我又如何去不得?”
唐僧道:“阿弥陀佛,公主息怒!贫僧并无此意,只是西天路上妖魔横行,贫僧全靠三位徒弟保护才走到宝国,而公主又是女儿身,着实不便。”
国王轻轻叹气:“圣僧所言实获我心也,只是百花自幼顽劣,打定主意之事便无可更改,万望圣僧包涵,携其同去已了心愿罢。”
唐僧仍然摇头:“陛下,贫僧实在……”
“长老。”百花出口打断,上前一步,说:“若你今日拒绝,乃是断我活路也!”
“此话怎讲?”
百花飞快的瞥了一眼孙寓,抽出腰间配剑,缓缓道:“三年前,本宫被妖怪掳去山中,苟合偷生,此乃国之家丑,命之不幸,纵容得以救回,又怎有脸再次安身。那妖怪现不知去向,难保今后重新作乱,父王为救我劳民伤财,亦不知损失多少将士。百花自知罪孽深重,无法洗清,愿随长老前往西方圣地,皈依佛门,吃斋念佛,用下半生来保我国安宁也,求长老成全!”
唐僧犹疑:“这……”
“若长老怕本宫污了你的名声,本宫可一路男扮女装,待至西天,佛祖定然知晓我因,不会怪罪。”
百花横剑,用力划开,齐腰长发立刻飘飘洒的落了一地。
唐僧皱眉道:“公主你这是何苦……”
百花捋了把头发,目光坚定:“从今以后,再无百花,望师傅赐名!”
见此事已无法挽回,唐僧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既然公主心意已决,那贫僧也不再推托,但法号不可随便,百花羞之名弃之可惜,依我看,不如舍掉羞字,继续留用罢,待来日见了菩萨,贫僧再请其为你赐号,如何?”
百花高兴的合掌俯身,道:“全依师傅所言!”
长老慌得忙把她扶起来,国王当即命人从护国寺取来一套僧袍,让百花穿上。众人这才重新上路,国王执意派军队护送他们,唐僧起初推脱不肯,但是军队便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一旦有些什么异样,就马上加速赶过来察看,如果发现没事的话又退到百米外跟着,一来二去的非常麻烦。于是后来唐僧只得同意与他们同行。
百花骑了匹老爸送的宝马,与师徒四人走在队伍中央,企图搭讪。但是这四人之间的气氛着实诡异,唐僧热衷唠叨抱怨,沙和尚唯命是从。猪八戒从不主动开口说话,更别说笑了,而孙寓则是
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念什么。所以聒噪如百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有诺大的军队随行,那自然不必再去化斋,省去了不少时间,但同时也另外多了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