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笨蛋。”叹口气,凯纳斯也不知道这句话说得是眼前的家伙,还是自己。他插着腰,指使着枪兵道:“行啦,作为对你的惩罚,今天就陪我去逛街好了。”
“咦?”
迪卢木多诧异地抬起头。
*
喧闹的街头被无数鲜花和巧克力所装饰,就好像近些天的恐怖事件都像是一场噩梦一样,人们从黑夜中醒来,迎接彩色的白昼。
迪卢木多身处热闹的人群之中,不知为何,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奇怪……”走在凯纳斯身后,他疑惑地问道。
“嗯,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嘛。”
凯纳斯轻描淡写地回答,但是仔细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耳垂染上了薄薄一层红色。
其实出门前,凯纳斯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天的日子是多么特殊。但是看到大街小巷的巧克力特卖,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啊啊,好想回去!
无比暴躁地在心中叫喊,但是凯纳斯还是硬着头皮和一大堆男男女女在街上挤来挤去。
——怎么说,也是最后的悠闲了吧……
“情、情人节!”
听到凯纳斯的话,迪卢木多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熟透的番茄。
虽然在他那个时代并没有这种节日,但是从字面以及街上人的行为来看,也不难知道今天究竟是多么特殊的日子。
老实的枪兵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我、我……”
“我什么我啊,真是!”凯纳斯看到迪卢木多的窘态,自己反倒静下心来。他拉起枪兵的手,把他拽到身旁。“人这么多,别跟在我后面,待会儿就会被人群冲散了蠢货!”
——冲散了也会找到你。
迪卢木多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牢牢的回握住凯纳斯的手。明明天气并不暖和,两只手掌却很快因为汗水黏贴在一起。
在成双成对的情人中漫步的两个人,背影看起来也显得亲密了不少。
“Master……我们要去哪里?”
“唔……游乐场?”
对于从没有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待过的凯纳斯,那种地方时至今日他也没有踏足过。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吧。
不过当两人站在游乐场的大门口,看到进进出出拿着气球和棉花糖的小孩子时,凯纳斯还是打了退堂鼓。
“算了,感觉好幼稚……”
“可是,Master不是很想来的吗?”
“谁想来啊,我都二十多了,让我像那群小鬼一样拿着棉花糖招摇过市吗?!”
因为激动,凯纳斯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一旁陪着孩子的妈妈们立刻看了过来。
“走了、走了,快一点!”
在母亲们针刺的目光下,即使是凯纳斯也不禁感到有些畏缩。但是迪卢木多却拉住了他。
“我也没有来过这里,Master就当是陪我好了。进去吧。”
“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付门票的。”
凯纳斯还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直到迪卢木多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那是凯纳斯身上的钱包。
“我会付钱的,所以走吧,Master?”
“喂,什么时候——?”
“Master对我也太没有警觉性了,不过我很高兴哦。”
迪卢木多满眼笑意地拉着凯纳斯朝售票处走去。如果不是带着墨镜的话,周遭的女性一定会沸腾起来吧。不过,他那性感的下半张脸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棉花糖、棉花糖……”一进了游乐场,迪卢木多就充满兴味的东张西望,那个样子让人难以想象他会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啊,在那里——”
看到了目标的迪卢木多放开凯纳斯的手,跑了过去。再回来,他的手中多了两只彩色的棉花糖。
“你想干嘛,告诉你我才不会拿这种东西啊!”
凯纳斯深感不妙地倒退了一步,迪卢木多也跟着把棉花糖往前递了一下。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旁边走过一对年轻情侣,其中的女生不知道为何,看着他们笑了起来。凯纳斯皱起眉毛,终于妥协:“拿开这一支,把那个黄色的给我,笨蛋!”
——大男人拿着粉红色棉花糖是要有多恶心!
“哦。”
迪卢木多听话把了另一只手上的棉花糖递给凯纳斯。墨镜后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凯纳斯实在没有办法,张嘴往棉花糖上咬了一口。
不过实在是没有吃这种食物的经验,棉花糖几乎贴住了半张脸,等到凯纳斯把那玩意儿拿下来,嘴 巴周围全是黏腻腻的糖汁。
他皱着眉头,伸出舌头想要把嘴 巴舔干净,却实在是够不到。这时,迪卢木多突然伸出手来,将凯纳斯嘴边的糖刮掉了。
“唔,谢……你干嘛!!蠢货!!”
凯纳斯抬起头来刚要道谢,就看到枪兵将手指放进自己的嘴 巴。
“很甜……”
迪卢木多舔掉手上沾到的棉花糖,老实地对凯纳斯说出感想。
“——!!”
根本是被震撼到无话可说,好半天凯纳斯才彻底反应过来,红了脸颊。
“这个……笨蛋……”他转过身背对着从者,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好了吧,赶紧走啦!”
“那么下面去那里。”
“……”
“……”
“‘那里’就是指这个?”
两个人一起站在栏杆外。被围起来的场地里面都是成对的小情侣们坐在咖啡杯里撞来撞去。那种诡异的气氛够让两个大男人退避三尺。
“呃,刚才问了卖棉花糖的老婆婆,是她推荐给我说的一定要玩的项目。”
——那是以为你是带着女朋友来的才会这么说,笨蛋。
凯纳斯叹口气:“算了,再看看其他的吧。”
“那么,那个呢?”
迪卢木多手指着旁边一家气枪摊位问道。
“唔——”
……
“结果拿到了一堆小东西……”
凯纳斯看着怀里的各种布偶,哭笑不得。旁边的迪卢木多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本来只是想要玩一玩而已,结果两个人中途却把游戏变成了相互较量的比赛。大概是因为男人之间总是免不了争强好胜之心?
“Master的枪法很厉害呢。”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明明都没有使用过那种武器,结果上手没一会儿就变得得心应手的是谁呀。”
“因为与战争相关的知识圣杯多少会让我们有所了解的缘故,也算是种投机取巧吧。”
两个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把赢到的奖品随意放在一边。不时会有小孩子过来讨要,凯纳斯也都随他们去了,反正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天就快要过去了呢……”脖子抵在椅背上,凯纳斯仰头看向天空。冬木的天空高远干净,一点也不像总是被大雾遮掩的伦敦。“临走前,去坐一回摩天轮吧。”
凯纳斯突然坐起来,看向迪卢木多。
“嗯。”
无视了售票员和游人怪异的眼光,凯纳斯拉着迪卢木多钻进了摩天轮的坐箱。
随着巨大的圆轮一点一点转动起来,他们渐渐脱离地面。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身处高空,为了任务的话,不管是飞机还是热气球,凯纳斯都乘坐过。但与当时一心扑在任务上的感觉不同。在缓慢到像是要把时间拉成永恒的升空过程中,似乎连人的感情也能柔软地漂浮起来,细致得分毫毕现。
凯纳斯看向迪卢木多,英俊的英灵此时正扭头注视着窗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描绘出刀削的线条。
“在日本,摩天轮总是和爱情联系在一起哟。”
凯纳斯轻轻地说道。
“什么?”
那声音太小,迪卢木多没有听清。他困惑地回过头来。
“……没什么。”
笑了笑,凯纳斯平静地把脸扭向窗外。此时,他们已经转到最顶端,半个冬木市都在凯纳斯的眼前铺陈开来。
63章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街道和屋檐。
凯纳斯和迪卢木多在十字路口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分别吧。”
凯纳斯回过身;将落的太阳就在他的身后;血红之光下他的五官被打上阴影。
“时钟塔的人我已经遣出冬木市。不过在他们走之前,交代好的事情已经办完。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
“不会怪我吧;最后也没有让你和Saber交上手。”
“我只想回报你的信任;Master。”
面对着毫不犹豫、全副身心相信着自己的从者,凯纳斯的笑容掺了点苦涩。
“迪卢木多太温柔了,这样我会难过。”
“Master……”
听到了凯纳斯的话,迪卢木多迷惑地抬起头来想要说话;却被凯纳斯摆手制止了。
“今天;过的还算开心吗?”
“……我很开心。”
“那就好。其实我不算是个好Master,从把你召唤出来至今的十几天里也没有好好对待你,在最后能让你留下一个称得上美好的回忆,就太好了。”
“不;对我来说Master是最好的Master,再也不会有人能像你一样……能像你一样让我倾尽所有去追随。”
“所以说迪卢木多太温柔了,其实我是很卑劣的人。今天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让你记住我而已。看,明明给不了你什么,却想方设法地要用回忆困住你,我就是这么自私的家伙。但是——”
太阳终于沉入遥远的地平线之下,在黑暗笼罩街道的下一刻,路灯依次亮起来。暴露在白炽灯下的凯纳斯露出从没有过的温柔笑靥。
“请一定不要忘记我。”
——没有办法把终于确认的感情传达给你,不给你任何希望的话,你就不会陷入绝望之中。
——可是我还是有所不甘,不想就这样毫无痕迹的消失。
——我就是这样的人,既不懂得温柔也没有包容之心,自私又任性,请你……不要忘记这样的我。
——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是灯光太亮了吗,迪卢木多感到眼睛疼得快要留下泪水。他闭了下眼,然后像凯纳斯那样露出笑容:“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忘记Master。”
“那么——再见,迪卢木多。”
凯纳斯干脆地转过身,朝着已经备好的战场走去。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出又细又浅的一抹痕迹。注视着他的背影,迪卢木多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想拉住凯纳斯,想要再拥抱这个男人一次,但是,最后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如果两个人已经注定了生死,那么至少让彼此毫无牵绊地迎向末路。
既然凯纳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迪卢木多就只能遵行。
“啊,再见。”
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迪卢木多的声音显得清冷无比。
*
园藏山地下埋藏着冬木市最大的灵脉,因此二百多年前创始御三家将大圣杯设于此处。
凯纳斯告别了迪卢木多后,便带着Berserker来到了这里。
早在和远坂时臣商定合作的时候,他已经对这里进行了适当的改造,劫持了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之后,就直接将她藏到了这里。
这一切事情都是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进行的,山顶的柳洞寺僧人们对此毫不知情。也正因为如此,爱丽斯菲尔的行踪至今也没有泄露出去。
不过,今天通过时钟塔的势力谎报地震预警,将柳洞寺的僧侣们都迁移了出去,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惊动了剩下的两组敌人。
想要拦截住对手,只能靠Berserker和仍然留守在远坂府的迪卢木多了。
“Berserker,守在这里,不要放任何Servant进来。”
凯纳斯站在地穴的入口对着黑骑士要求道。
不过话虽如此,Berserker需要阻拦的也只有Saber一个而已。
这是昨天就定好的计划。
从韦伯那里得到的消息,Archer的武器杀伤力太大,如果让他出现在园藏山周围难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由迪卢木多将这一组拦截在远坂府的话,凭借着他的Moralltach实行起来难度不会太大。而Saber那一组,Berserker尽管和Saber对战好了,至于卫宫切嗣,凯纳斯正等着他闯进来呢。
凯纳斯沿着石阶走到地底,越是往下走,就越是能感到那种粘稠到仿佛已经液化的魔力。
坐落于此的大圣杯正翻滚着沸腾的恶意等待降临吧。
凯纳斯漫不经心地想着,走到刻着魔术阵的小石台边。爱丽斯菲尔就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躺在那里。
“喂,如果醒着就张开眼睛。”凯纳斯侧身坐在石台的边沿上,扯出一个冷笑。“如果你不想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死掉的话。”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成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爱丽斯菲尔露出了红色的双瞳。因为身为人的机能被不断抑制剥夺,此时她的视力已经减弱到什么也看不清的地步,只能顺着声音将已经无神的眼睛转到凯纳斯身上。
“怎么,两天了卫宫切嗣也没有找到你,所以绝望了吗?”
“只是小圣杯的我不需要绝望,因为圣杯会给交付给最适合它的人。你现在把我抓来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圣杯还不到降临的时候。”
无力地躺在石台的上的女人表现出与她柔弱外边好不相称的坚毅表情,凯纳斯此时倒是有些欣赏她了。看来即使是人造人,也会有闪烁着光彩的灵魂。但是她作为让圣杯降临的工具的本质仍不会改变。
命运也许就是如此奇妙。有的人作为人出生,却会在逐渐延长的生命中忘记生命的本质,也有的人明明被当做器皿,却能在不断缩短的生命中展现出生命的力量。
凯纳斯并没有接爱丽斯菲尔的话,对于被恶意所侵蚀的大圣杯而言,一定正急不可耐地想要从束缚中解放,降生于世,但是爱丽斯菲尔并不需要知道这个。
他换了个话题。
“你似乎认定了卫宫切嗣会赢?”
“切嗣和Saber……和你们这些人不同。他们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祈求圣杯,而是为了大家都能获得幸福。为了这个愿望,不管是切嗣还是Saber都牺牲了很多。”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以一人之己见希望大家的幸福就不是私欲了吗?说到底,这都不过是个人的自大妄想,被拯救的人不会心怀感激,被牺牲的人却深陷绝望憎恨,这种结果就是他们想要的话,他们所希望的世界也只是恶意的集合……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凯纳斯说着,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变得冷硬。
“闲谈就到此为止,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就请你做好准备迎接大圣杯吧。”
“什……么?!!”
爱丽斯菲尔刚张开嘴,鲜血就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
凯纳斯的手包裹着风刃像锋利的刀一样探进爱丽斯菲尔的腹部,爱丽斯菲尔能感到体内的五脏正被什么东西翻搅。
“没……没用的,Servant的灵魂没有集齐……圣杯……不会降临……”
其实没什么痛苦的感觉,爱丽斯菲尔一边从嘴中涌出鲜血,一边费力地说道。
“我觉得圣杯可不会这么想……”
凯纳斯的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胸口,低声咏唱之下,蓄积了十几年的魔力终于从封印中彻底解放出来。那庞大的魔力甚至形成回旋的气涡,直冲天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