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坂葵轻轻咬着嘴唇,并没有回答雁夜的问话,因为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她的个人意愿介入的余地。
“……即使变成这样,你也无所谓么?”对于雁夜有些僵硬的质问,远坂葵依旧只能用无力的苦笑来回应。
“自从决定嫁到远坂家的那天起,自从决定嫁给魔术师的那天起,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作为继承了魔导之血的家系,想要追寻普通家庭的温暖幸福便是错的。况且这是间桐和远坂家的事,已经决心脱离魔术世界的你和它们没有任何关系。”
远坂葵冷淡的语气让间桐雁夜感到一种头晕目眩般的无力感,心脏都缩紧了。
但即便是如此,那也没能逃过雁夜的眼睛,当然是不可能看错的。
远坂葵用坚定地语气肯定接受着母女分离残酷命运,即使是如此她也不能完全掩盖掉眼角积蓄的那滴泪水。
雁夜因为葵的冷淡和悲伤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所在的一间颇有阿拉伯风格的中东建筑,宽阔的回廊和高耸的圆顶。看来迷失在沙漠中央的自己被什么人给救了。
“你是魔术师的后代吧。”站在床边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轻描淡写的询问雁夜。
回忆起梦魇中远坂葵无力的悲叹,雁夜直视着神秘男人无机质般毫无感情的眸子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下定决心要去向远坂时臣这个虚伪的男人讨回一切。他一定会让葵幸福的,绝不让她再流一滴眼泪。
“那么,我会教导你魔术,请你十年后到冬木为我取回圣杯吧。那也许是巴比伦失落已久的秘宝。”男人用命令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回荡在空阔的大厅之中,而雁夜早已经被巴比伦这个包含无限意义的词惊呆了。
“跟上来,间桐雁夜。”男人的声音穿过深邃的回廊传了过来。雁夜感到骨髓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就读取了自己的记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迈开脚步以前回旋在雁夜脑中唯一的疑问。
☆、愤世者
英国的时钟塔——魔术协会的总部,也是对于魔术师而言的最高学府。
即使成功被时钟塔录取,韦伯?维尔维特也感受不到丝毫的荣耀和快乐。
因为,不管在哪里,从来都没有人了解和承认过他的才能。
在魔术师的世界,这却是理所当然的。作为魔术师的他,既不是出生名门,也没有幸运的遇上贤明的导师。虽然来到了时钟塔,但这个少年所掌握的大半知识却是依靠自学而获得的。确实维尔维特家族的魔导血统才刚刚维持了三代。和那些有来历的魔术名门相比,韦伯所持有的魔术刻印密度和魔术回路的数量都相差不少。
当然,魔术回路的数量和刻印的密度都是随着时间而不断累积和拓展的。所以能够在时钟塔钟获得奖学金的学生大多都是持续六代以上魔术名门的后裔。作为这个世界神秘的承载体系,魔术的奥妙不是一代能弄清楚的,父母一辈子努力钻研出的成果会通过家族的魔术刻印完完全全的被子女继承,通过移植的手段来让使用魔术的技术更为纯熟和精湛。越是历史久远的魔术师家系,累积的魔力便会越强。
这也就是说,在魔术师的偏执世界里,才能的大小是根据家族出生就事先被调整好的,这是大家普遍认同的规则。
但是韦伯却不这么认为。
历史出身的血统差异可以通过增加经验来弥补,而魔术回路的短缺也可以通过自己对魔术奥秘的深刻理解来弥补。韦伯一直坚信这一点,并且他坚信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实例,所以在自己的导师面前韦伯一直积极表现自己的才能。
但是,现实对韦伯而言未免太过残酷了。那些炫耀自己古老血统的优等生们,以及那些不分昼夜追随名门幻影的阿谀奉承之徒。正是这些家伙形成和引导了时钟塔的主流,在时钟塔里的风潮一直便是由这些家伙决定的。
就连讲师们也不例外,他们只对名门世家的后裔抱有期待,像是韦伯这般“低贱”的研究者,不要说悉心传授法术了,就连进阅览室读书也会遭人白眼。
为什么对魔术师前途的期望程度要依靠血统来决定呢?
为什么魔术理论的可靠性要通过辈分累积的多少来被判定呢?
一直以来,谁都不重视韦伯的疑问,于是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愤世者”。
为了弹劾魔术协会现有的腐朽体制,韦伯写了一篇论文,题为《询问新世纪的魔导之道》整篇论文构思三年,执笔一年,其中用犀利的笔锋对旧的观念展开猛烈攻击,是韦伯冥思苦想后写出的得意之作,他自认为思路严谨,没有丝毫破绽。
可是——他的直属导师,降灵科导师凯奈斯只是草草看了一遍就随手扔到了一边。
“你这样有妄想症的人不适合进行魔导的研究哟,韦伯君。”导师居高临下的目光和怜悯的语气韦伯一辈子都忘不掉。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没有比这更严重的屈辱了。
不可原谅!!自己轰动世界的才能竟然会因为一个腐朽讲师的独断被抹杀掉,实在是太没有天理了。但是,很遗憾对韦伯的愤怒,没有一个人表示理解。就在这样憋屈愤懑的日子里,韦伯偶然间听到一个传言,为了自己的虚荣,凯奈斯决定参加在极东进行的圣杯战争。
“圣杯战争”韦伯自然是知道的,毕竟达到世界的根源是所有魔术师的夙愿。只是,他完全不清楚怎样才能获得参加资格。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幸运女神终于对着焦躁的韦伯微笑了——本来应该邮寄给凯奈斯的关键物品,连接英灵的“圣遗物”阴差阳错的被送到了作为直属弟子的韦伯手里。韦伯立刻敏锐的意识到那是凯奈斯所准备的召唤Servant的媒介。他暗笑,谁让这个虚伪的家伙总是交给自己一些杂事,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对于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韦伯?维尔特尔自然不会放过,对腐朽的时钟塔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伦敦时钟塔毕业生的光坏比起达到根源的巨大荣耀简直就是垃圾,于是韦伯私自盗走了原本属于凯奈斯参加圣杯战争的关键物件,一路朝极东的岛国行进。
不过,奇怪的是,时钟塔方面完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因为凯奈斯怎么也想不到韦伯会没有自知之明愚笨到如此地步,冒死参加圣杯战争。当然,只有这一点,魔术协会的家伙们确实小看他了。
在冬木市郊的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韦伯正躲在床上裹在毛毯里,拼命忍住大笑的冲动。不过,这巨大的喜悦是忍也忍不住的。对着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阳光,隔几秒就抬起右手扑哧扑哧的窃笑一阵。
手里有凯奈斯精心准备的圣遗物,在大圣杯溢满的时候又身在冬木,还具有足够的魔术素养……这像教科书一般的条件,圣杯怎么可能会看走眼呢?果然从昨天晚上起韦伯的右手便清晰地浮现出三个令咒的图纹来,韦伯当然知道,那是能够统御Servant进行战斗的证明,也就是说,韦伯?维尔特尔从现在起真真正正成为了圣杯战争的参加者,一个合格的Master
不过,讽刺的是,匆忙逃出时钟塔的韦伯因为囊中羞涩而不得不偷偷寄居在普通民众的家庭里。当然,所用的手段便是对家中原本的主人下达暗示,让他们暂时到亲戚家去住一个月时间,不过,韦伯是典型的英国人,天空色的眸子和浅谈的茶色头发加上英伦风的绅士容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好在因为冬木市是块难得的灵地,施行魔术的所有要素在冬木的地脉里都完美的搭配在一起。所以这里不仅成为了大圣杯的降临之地也吸引了众多前来研究的外来魔术师。虽然只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岛国城市,冬木这个地方却意外的总是有很多外国留居人士,韦伯虽然是一副典型的西洋人容貌倒也没给他惹来什么麻烦就是了。
☆、偏执者
Interlude
“呵呵,罗德?艾卢美罗伊?凯奈斯,你果然和我期待的一样,又找到了新的圣遗物呢,真不愧是降灵科的讲师啊,对灵力的感知连我都自叹不如呢。”少年特有的银铃般清亮声线带着愉悦的弧度随意的回荡在凯奈斯的私人公寓内。
这美妙的声音在凯奈斯的耳朵里无异于催魂的魔咒,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结界进到公寓里来的人绝对不简单。凯奈斯警惕的打量着随意坐在窗台上的少年。
随意搭在肩上的银色头发被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濡湿,微微放着萤光。虽然看身高神态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却美的让人窒息。那高贵的姿态就如同教堂壁画上的天使一般,一双淡金色的眸子明亮似辰星,这神秘的少年浑身都散发着致命的魅惑。
“看够了么?”少年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淡笑:“交出来吧,这次的圣杯战争我也很想去玩玩呢。”凯奈斯咬了咬牙,对着瓷娃娃般的少年举起了右手:”Slap or Stab。”
“作为人类而言还真是不错的技术呢?我该称赞你优秀还是愚笨呢?居然真的对我出手了哟。”少年抬起左手轻轻一挥,朝他翻卷而去的水银便全数被蒸发的无影无踪了。
少年的指尖聚集起辉光,下一秒,凯奈斯便捂着心脏无力的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以前他眼角的余光只看到少年飞燕一般飘扬的黑色燕尾服。
艾希克?凌踏着月色而来又乘着夜风而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唯一的不同是他的怀中多了一颗小小的石头——那是在北欧被称为卢恩符文的魔术道具。
“才沉睡了两百年,人类操控神秘的技术就进步了这么多啊,冬木市即将降临的圣杯,这个伪造的奇迹竟然快接近魔法的领域了,实在是不可思议让人好奇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飞在自己身侧的银色蝙蝠,少年呢喃般的低语着。
Interlude Out
永远被积雪覆盖的冬之城。
爱丽丝菲尔抱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黑色长柜,急匆匆的穿过城堡的长廊:“切嗣,族长的圣遗物今天终于送到了,只剩下一个星期大圣杯就成型了,我还一直担心赶不上呢。”
一进入房间爱丽丝就看到切嗣正一脸烦躁的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虽然丈夫已经很耐心的对自己说明过使用互联网传递信息的原理,但她还是连其中意思的一成都没领悟到,毕竟比起被创造出来就开始学习的神秘而言,电子仪器的相关知识就艰涩难懂多了。
切嗣苦恼的用手肘支撑着脑袋,眼角的余光看到安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妻子,顺手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对她微笑:“是圣遗物么?放在你手里的那个盒子里的物件?”
爱丽丝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幸福的把手中的盒子递了出去。
“没想到啊,不愧是爱因兹贝伦家族啊,竟然真的能找到这个……”
平常冷静理智的切嗣此刻也深受感动一般,微微感慨。
是剑鞘,黄金质地装饰着耀眼的蓝色珐琅,这样华丽的外形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王冠和权杖一样展示威严和权力的象征物。光华流转的剑身上清晰地刻印着失传已久的妖精文字,正大方的昭示着这把剑鞘并非出自人类工匠之手。
“为什么连丝毫的瑕疵都找不到?这真的是存在于一千五百多年前的秘宝么?”爱丽丝菲尔从内衬着天鹅绒的箱子里恭恭敬敬的取出剑鞘,拿在手里。
切嗣用充满怜爱的目光看着此刻显露出孩子般天真神情的妻子,难以抑制的从心底里涌出绝望来。不过,这一刻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顺着爱丽丝的问题把话接了下去:“这本身只不过是一种概念上的宝物罢了。作为物质的部分当然会风化损毁了,更不用说是作为什么召唤英灵的媒介了。这是属于魔术领域的神秘哟,爱丽丝。”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切嗣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爱丽丝正认真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当然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疑惑的问到:“切嗣,你对爷爷准备的礼物有什么不满么?”
“爱丽丝,虽然我作为女婿入赘艾因兹贝伦家获得圣杯的认可得到了令咒,可是在三年前你不是也出现了圣痕么?为什么阿哈德族长只准备了一件圣遗物呢?”
听到切嗣的问题,爱丽丝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开朗的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找不到合适的圣遗物了吧,毕竟真正能作为媒介的东西其实不多吧。本来对于Servant的召唤很大一部分都是由Master的精神气质决定的啊,要找到来历确切足以特定出某个英灵的物件十分困难吧。”
说起来,由我这样的人来召唤“骑士王”实在是一件讽刺的事呢,毕竟全世界也很难找出几个像我这样和骑士道精神完全背道而驰的人吧。
切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苦笑着,也就顺着妻子的意思略过了刚刚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没事的,切嗣,即使没有圣遗物我也一定能召唤出出色的Servant来援护你的,本来作为魔术师的等级我可是在你之上的哦,爷爷所依赖的不过是你的作战技术罢了,在行使神秘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可是爱丽丝,按照我的性格对敌人要给予致命一击的话就应该是从背后或是趁着对方熟睡的时候吧。不必选择时间和地点,所要考虑的只有效率罢了。说实话若是最能有效使用的战力的话对我而言最好是能够召唤出Assassin或是Caster这样职业的Servant啊,毕竟在圣杯预设了七个阶职中这两个是最符合我个性的哟。”
“可是切嗣……”爱丽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焦急,“放弃掉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么?如果说是石中剑的主人的话,无疑是位于Saber这个阶职上最强的王牌啊。”
没错,这把闪耀金芒的剑鞘毫无疑问是属于传说中的骑士王——亚瑟王的宝物,被称为“遗失理想乡”拥有不老不死魔力的黄金剑鞘。切嗣真有些头疼了,以他的个性一定无法和骑士王相处的。可Saber本来就是七个阶职中的最高位,如果是亚瑟王这样广为人知的英灵的话,无疑是一张王牌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切嗣注视着左手上的三个令咒伸手接过爱丽丝手中的剑鞘。
☆、失序者
卫宫切嗣正在仔细的检查着用水银描绘的魔法阵有没有什么错漏,一旁守候的爱丽丝菲尔却已经发出了疑问:“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仪式也无所谓么?”在精通魔术的爱丽丝看来只是用水银描画出魔法阵甚至连祭礼也没有的准备工作似乎有些太朴素了,有点出乎意料。
“也许要让你失望了,爱丽丝,不过Servant的召唤本身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仪式哟。”切嗣随意向自己的妻子解释着,一边再次仔细检查描绘在礼堂地板上的图案有没有歪扭和斑驳的地方:“你的话,应该比谁都明白才对,原本召唤出英灵的就不是魔术师的力量,而是由圣杯来完成的奇迹啊,身为Master的我们只不过是打开他们来到现世的通道,在他们实体化后成为联系英灵之座和这个时空的纽带罢了,充其量不过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通行证罢了。”
好像对魔术阵的完全情况很满意似的,切嗣点点头站起身,小心的把黄金剑鞘安置在了魔法阵的中心。
“这样的话,准备工作就算大功告成了。”
Interlu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