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看了包拯一眼,二人同时微微一笑。公孙策道:“皇上说了,封你为四品官的圣旨就放在你包大哥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兑现。所以,今天我们搬到开封府之后,你就可以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了。不过展昭,我今天把这句话说出来放在这里,以你的性格,不出一年,最多两年,你一定会回到开封府,继续追随你的包大哥的。”
展昭根本没听见公孙策在说些什么。他只听见了公孙策说他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白玉堂三个字就突然闯进了展昭的脑海!
“公孙大哥!包大哥!我有点事要先走,我们一会儿开封府见!”说着,展昭好像飞一样地冲出了公孙策的房间。
“这小子,这是有什么事这样着急?”公孙策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展昭的背影。
包拯笑道:“他现在可以去闯荡江湖了,自然是去找江湖人。夏大侠昨天走了,他肯定是去找另外一个了。”
“白玉堂?”公孙策微微一愣。
包拯点了点头。
公孙策皱眉道:“他还不知道吗?”
包拯耸了耸肩,慢慢踱步回到了书桌旁边,气定神闲地铺开了一张干净的宣纸,笑道:“看来这傻小子今天不知道的事还不少。”
包拯说的没错,展昭的确是去找白玉堂了。他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去了白玉堂的房间,最后将整个万通镖局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白玉堂的人影。别说锦毛鼠,连一根老鼠毛都没有。
“难道他已经走了?”
展昭怅然地站在白玉堂的房门口,目光慢慢扫过这里的每一处陈设,心中百味杂陈。昨夜喝酒时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展昭的脑海之中,没想到一夜过后,那个陪着他大半年,从襄阳到东京,一起喝酒一起打架,一起闯祸的白玉堂,竟然就这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就这么走了?
展昭感到很难受,也很生气!他气鼓鼓地离开了白玉堂的房间,可是出来以后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包大哥和公孙大哥要搬家,今天一定很忙。师兄走了,二哥好像还留在白玉堂那个大哥的家里教小云生功课。大哥走镖又去了外地,整个东京汴梁,好像没有一个人能陪着他解闷。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白玉堂的脸又蹦了出来,笑嘻嘻地好像是在嘲笑他。
“女人脸!有什么好得意的!”展昭暗暗骂了一句,抬脚迈上了万通镖局门前的石板路。
今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展昭独自一人行走在东京汴梁的街道上。天气比昨天好,但是心情却差到了极点。展昭闷闷地走着,走过御街,路过丰乐楼,街边各种小吃,鳞次栉比的店铺楼阁,依然是那样繁华,却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连趣味也减少了九成。
展昭怅然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酒香。展昭一抬头,又是周家酒馆。他竟然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这里!
展昭的心中微微升起了一抹小小的希望,他想着,也许白玉堂没有走,而是像昨天那样,就在这家小酒馆里等着他?
展昭急忙快步走到了周家酒馆的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他果然看见了一个年轻男子正背对着门口坐着,就在昨天白玉堂坐着的那个位置,正在自斟自饮。
展昭惊喜地迈步走进,一步跨到那人的身后,抬手轻轻一拍,“白——”
那人转过了头,展昭一愣,心中的兴奋瞬间熄灭。不是白玉堂,只是一个看上去很像的背影。
展昭的眼神失望地黯淡了下来,他对那位白衣公子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那公子先是一惊,听了这句话之后便也释然地笑了笑,没有介意。
展昭一个人呆呆地打量了一下这间酒馆,心中更是惆怅,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叫他。
“展大爷?”
展昭一愣,急忙转头,发现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酒馆的老板周老爷子。
展昭急忙上前。周老头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展昭道:“展大爷,今天一大早,那位跟你一起来喝酒的大爷来了。拖给小老儿给展大爷您留一封信。”
“信?谁给你的?是白玉堂?!”展昭惊讶地看向周老头,眼神十分惊喜。
周老头笑道:“对对对,就是那个白大爷。他说一定要把信亲手交到展大爷手里,他还给我留了一锭银子呢。白大爷真是个好人,出手大方,人还和气。”
展昭听不得他继续唠叨,赶忙打断,“信呢?”
周老头也慌忙着把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展昭。
展昭接过来,急忙打开。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展小猫,你留下当御猫吧,我找师父学功夫去了,想我了就来找我!
展昭反反复复将这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这个白玉堂真的就留了一句话给他,然后就不声不响地跑了!
展昭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把白玉堂抓过来狠狠揍一顿!什么叫我留下当御猫?我最讨厌这个什么御猫的封号好不好?
什么叫想你了就去找你?我去哪里找你啊?张大哥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去找他,让我去哪里找你们俩?
展昭郁闷地盯着这张信纸,看了又看,越看越气,他想要撕掉这封所谓的信,可是却又舍不得。最终,只能忍着气将信收好,揣进了怀里。
☆、第15章 。落幕(18)
一年后,东京汴梁,开封府。
最近两个月以来;东京地面上风平浪静;开封府门前击击鼓鸣冤的人都消失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以及开封府校尉们的日子也愈发清闲了起来。
今日下朝以后,包大人又被皇上留下议事。公孙先生刚刚算好了开封府这个月的开支账目;正在喝茶休息,就听见门外有人通秉;一个自称展昭的人求见。公孙策眼睛一亮,也不用下人传信;立刻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公孙策从后堂匆匆来到大门,远远就看见一个身穿蓝衫,手提宝剑,面容清俊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对他微笑。
公孙策惊喜地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了展昭的双手。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着展昭;公孙策的嘴角带着笑;可是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展少侠变成了展南侠,没想到连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公孙策微笑着摸了摸展昭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身材壮实了,脸上却好像瘦了很多。臭小子,外面的饭没有公孙大哥做的好吃,是吧?”
展昭站在那里任公孙策摩挲着,同时也在打量这位已经一年多未见的大哥,等到公孙策停下手里的动作,才微笑道:“公孙大哥,你比一年前啰嗦了很多。”
公孙策微笑着瞪了展昭一眼,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臭小子,外表刚有了个大人的样子,结果一张嘴就露馅。快进来吧!跟我说说,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公孙策拉着展昭的手,两个人相携走进开封府后堂,一直来到书房。
进了书房之后,展昭慢慢打量了一下这里的陈设,嘴角渐渐勾了起来。
“这里跟当年的襄阳府衙的书房一模一样。公孙大哥,这看上去不像是包大哥的书房,倒像是你的。”
公孙策微微一笑,随手从书桌上取下一张写了字的宣纸,递给展昭,“看看,写的怎么样?”
展昭一怔,急忙双手接过,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道:“不错,写的真不错。公孙大哥,一年不见你的书法又有长进啊!”
展昭的本意是拍一拍公孙策的马屁,可是没想到公孙策听了他这句话不仅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小展昭,我发现你不光长了个子,还变狡猾了。竟然学会拍马屁了!”公孙策不悦地扯过展昭手里的宣纸,随意扔到了一边,“我要是写出这种难看的字来,还活着干吗?干脆一根绳子吊死在书房算了!”
“不是你写的?”展昭一愣,片刻之后惊讶地道,“莫非是包大哥?!”
公孙策的嘴角有些得意地勾了勾,状似无意地道:“练了一年才写成这个德行,勉勉强强能见人了。”
展昭惊讶地捡起那张宣纸又看了看,才感慨地道:“包大哥这一年受苦了。”
公孙策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现在起码不需要我帮他抄奏折了,这不是很好?”
展昭哪敢说不好,只得点头。
公孙策笑道:“说起辛苦。展昭,这一年的时间虽然身在东京,我可没少听见你南侠的大名。如今你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了,怎么又突然想起来要回京了?”
展昭微微一笑,答道:“名满天下实在过奖了,我只是如愿以偿,过了一年江湖人的日子。然而在一个月以前,我路过金华府的时候,突然觉得这种日子有些无聊。然后我就想起了你们,我想我已经想通了,当江湖人也当得有些腻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公孙策含笑看着展昭,目光略带疑惑。
展昭却收敛了笑容,答道:“就这么简单。我只是想通了,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强,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与其在江湖上仗剑行走,不如回到包大哥的身边,帮他完成更多更有意义的事。这一年,我在江湖上听说了很多关于包大哥的事迹,只觉得愈发向往。因此,我回来了。还请公孙大哥你同意收留我。”
公孙策一愣,“我收留你?你不是应该去求包大人收留你吗?”
展昭笑道:“公孙大哥,你别装了好不好?”
公孙策也笑了,答道:“包拯现在还留在宫里,等晚上他回来,你再见过他。明日早朝结束让他跟皇上提一提当初许诺你的官职。不过展昭,我可要提醒你,这一步走出去可就不能再回头了,你可真的想好了,你舍得放弃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听了公孙策的话,展昭轻轻眯了眯眼睛。过去一年的种种仿佛走马灯一样略过展昭的脑海,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略带感慨地道:“人生本就是有得必有失,既然想要做成些事情,自然也要付得起代价。公孙大哥,你放心,我早就想通了。”
“小展昭果然是长大了啊。”公孙策感慨地笑道,“既然如此,今天你就搬进来吧。后堂有一个环境非常不错的院子,那几个校尉垂涎了那个院子好几个月了,我一直没有给他们,就是给你留着的。”
“校尉?”展昭一怔,“也是有品级的官员?”
公孙策道:“不。他们是你包大哥半年前出巡剿匪时收的几个江湖人。”
“剿匪。”展昭眯了眯眼睛,“这事我也听说了。可惜当时我刚好在岭南,没有赶上给你们帮忙。当时一定很危险吧?”
“还好,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好在朝廷官兵也不是等闲之辈。当时还有几个江湖义士暗中帮忙,后来剿匪成功,包拯就收了这几个义士,让他们留在开封府当校尉,也算是为国尽忠,有了一份前程。”
“如此说来,倒也是令人敬佩的壮士,我应该去认识认识。”展昭听到这里,立刻急着想要去见一见这几个校尉。
公孙策拦住了他,“不急。我们先去看看你的院子。”
公孙策留给展昭的院子与书房相隔不远,地方不算大,但是独门独院,一共有大小三间房,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小池塘。整个环境十分优雅情景,又不失趣味。展昭非常满意,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这个精致清净的小院。
“这里给我一个人住?”展昭微笑看着公孙策,“这么大的地方,是不是有点浪费?”
“不大。”公孙策笑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过几年人不就多了。你还能一直不成亲?”
说着,公孙策往展昭的手上瞄了一眼,笑道:“佩剑换了,剑穗也不是以前的那一个了。小展昭,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展昭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又微微一红。公孙策目光一闪,笑道:“难道我猜对了,这把剑是某位江湖女侠所赠?臭小子,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红颜知己,然后把巨阙跟人家换了这把剑啊?”
展昭听到公孙策这么说,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公孙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这把剑的确是一位女侠的,但是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孩儿家的名声非同小可,要是这误会传出去了,那就——就——”
看着展昭支支吾吾,公孙策脸上的笑容渐渐归于严肃,他深深地打量了展昭几眼,淡淡地道:“你就必须娶她了,对不对?”
展昭愣住了。
公孙策笑道:“那姑娘长得丑?”
“公孙大哥何出此言?”展昭皱眉道。
“那就是不丑。”公孙策笑道,“那是她家境贫寒,为人粗鲁?”
“公孙大哥,你再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展昭又皱了皱眉。
“哈哈!”公孙策笑道,“既然这姑娘什么都好,你为何不想娶她?”
展昭微微一愣,一张年轻的脸上,神情略显复杂。公孙策不再说话,等着展昭神情缓和一些,突然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听说你二哥回京了。”
展昭一怔,急忙答道:“是。我也是上个月听说,他突然从金华回来了。说是要准备两年后的会试。”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公孙策皱了皱眉,“这几日太忙,没时间去万通镖局拜访。他去年不是说不回来了,为这事你大哥还来找我聊过,说希望让你快点回京。我听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二哥从此不考科举,专心当白锦堂的账房先生,你们展家的家业就要靠你来振兴了。可没想到半年以后他竟然突然跑回来了。”
展昭皱了皱眉,摇头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刚回来就直奔开封府了,二哥那里我还没去见一面呢。”
“今日来不及了,明日吧。”公孙策沉吟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回一趟万通镖局。我总觉得你二哥这次不对劲,不快点见上一面总觉得不放心。”
见展昭点头,公孙策突然笑道:“展昭,说起你二哥,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何人?”
公孙策道:“他的老板白锦堂的弟弟,锦毛鼠白玉堂。”
听到公孙策这句话,展昭的脸色微微一变,轻笑道:“白玉堂就白玉堂,何必拐弯抹角,郑重其事地说他的名字。他怎么了?”
“怎么了?”公孙策道,“你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不是说要去找他?现在一个人回来了,我不该问问?”
展昭轻轻一笑,眼神中略过一抹淡淡的惆怅,“我找到他了,也劝他跟我一起回来,但是他不愿意。”
“你找到他了,什么时候?”公孙策略显诧异。
展昭道:“就在回京前不久。他武功大有进展,为人倒还是那样嫉恶如仇。”
说到这里,展昭微微一笑,看向了公孙策,“他当初就说过,他是绝对不会做官的。不过我相信,有我们这些人在京城,他迟早也会找来的。”
公孙策看着展昭微笑的模样,发觉温柔的目光中似乎有了那么一点跟一年之前不同的内容。小展昭成了展南侠,这一年的时间改变了他,也改变了很多人。不知为何,公孙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随着展昭的归来,东京汴梁的日子恐怕会精彩很多。只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明道三年九月初十,南侠展昭于耀武楼前献艺,仁宗感其屡次襄助开封府尹包拯,钦封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赐号“御猫”,令其留任开封府供职。自此,开封七子齐集汴梁,包青天的威名在百姓中渐渐流传开来。而真正属于侠义英雄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