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尊王沉声道:“什么罪证?”
“多维摩多难摩之死还不够么?”
全无忌冷笑道:“这两人系死在区区在下之手,为何施诸于贵掌门人!”
和罗长老沉声道:“一岳之貉,狼狈为奸,有什么两样?”
全无忌哈哈放声大笑道:“在下与贵掌门陌不相识,路经偶遇,因睹此二人目无尊长,恫吓犯上,我中原正义之邦,尊卑有序,怎容此逆行,为此不忿出手,动手相搏,难免生死,怎么说在下与贵门主狼狈为奸?”
字字如同金铁,落地铿然有声,话声略顿,忽声色俱厉道:“既然如此,你应知在下来历姓名,如说得一点不差,在下还可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也休想活命!”
和罗长者面色一变,喉中忽发出咕咕怪鸟叫之声,蓦地四外涌出天竺弟子多人,手持连弩,可一发十二只,箭簇淬有奇毒。
曼陀尊王及淑莲公主面色惨变,知和罗长老居心恶毒,将多维摩多难摩两人之死诿罪于他。
如此立即处死,有两尸及五天竺随来弟子作证,返回天竺诸长老亦无法可施。
究竟淑莲公主玉雪聪明,知舒翔飞此举必有其深意内,暗中撞了曼陀尊王一下,悄声道:“无妨,和罗必无法得逞!”
言犹来了,那些手持连弩的天竺弟子忽纷纷颓然仰面倒地不起。
和罗长者不由吓得魂不附体,倏地腾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曲肢弹腿,穿空电射而去,瞬眼身影杳失无踪。
五名随来的天竺弟子更是面无人色,长和罗长老遁去,亦转身图逃,猛感一缕寒劲袭体,立时气逼血凝,昏死倒地。
曼陀尊王长叹一声道:“事至如此,无可挽回,大侠恐已置老衲于万劫不复之地!”
淑莲公主娇笑道:“正好相反!”
曼陀尊王不禁一怔,知有玄虚,诧道:“莲儿,难道均是你等事先安排好的么?”
“不错!”
淑莲公主道:“和罗老秃驴妄想渔翁得利,万象门主之位可垂手而得,殊不知女儿已洞悉其奸,吉罗尼沿途传讯与他,将我等一举一动无不悉以相告,殊不知落入女儿圈套朦若无觉!”
曼陀尊王不料女儿智珠在握,稳操胜算,一路行来有说有笑,毫无半点忧虑之色。
曼陀尊王慨然笑道:“真是后生可畏,不过和罗这一逃去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波?莲儿你虽早有防范,但多维摩多难摩等人俱已丧命则无可狡辩!”
淑莲公主格格娇笑道:“爹爹自诩神目如电,多维摩多难摩等人仍活生生地难道仍未曾察觉么?”
曼陀尊王不禁骇然张目,迈步趋向多维摩多难摩两人倒身之处,挥手扶察脉象,只觉如常人一般,再审视鼻孔溢出丝丝血液不过内膜破裂所致,并无大碍,突恍然大悟。
笑道:“莲儿,你们原要如此是么?”
“正是!”
“也原要和罗长老逃回天竺诉说为父心狠手辣,勾结中原武林,将随来的门下异己巳悉数诛戮,俟为父转回万象门时,诸长老发现与和罗长老所言全然不符,为父所受冤屈亦悉以平反!”
“一点不错!”
曼陀尊王长叹一声道:“此计委实高绝奇妙,但长老院半数俱为和罗莫逆,须防先入为主,又和罗素以智计著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父不胜殷忧!”
淑莲公主道:“无妨,在女儿赶回天竺之前,和罗老贼绝到不了天竺,女儿深明攻心为上,先发制人之理,爹但请无忧。”
全无忌一直含笑负手巍立,凝视他们父女两人说话。
曼陀尊王不禁惊异地望了淑莲公主一眼,道:“莲儿从何时起习成六韬三略,孙子兵法之学,莫非乐老英雄教导于你。”
淑莲公主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叫化也配!”
蓦闻一声哇哇怪嚷传来道:“好吐,新人尚未进洞房,媒人被扔过墙了,好,你敢过河拆桥,我老叫化非要千方百计使你小两口子永远无法睡在一起!”
只见风尘侠丐乐宸咧着笑口在店墙之侧转了出来。
远处亦现出胡薇兰石红芍二女卫凰池褚青史陶广刘铁痕西昆仑四异及丐帮高手多人走来。
淑莲公主红着一张脸,怒视着乐宸,瞥见胡薇兰石红芍走来,竟扑向前去,娇呼道:“兰姐姐芍姐姐!”
一把抱住胡薇兰嗔道:“兰姐,你看老叫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越说越难听,一定要替小妹作主!”
胡薇兰嫣然含笑道:“愚姐没听见老化子说什么?只当没听见也就好了!”
风尘侠丐乐宸已与曼陀尊王寒喧问好,并一一为胡薇兰等人引见。
曼陀尊王目睹胡薇兰风华绝代,石红芍人间殊色,爱女淑莲公主远逊不如,虽未与舒翔飞真面目相见,却已知舒翔飞如非旷世奇才,怎能令其倾心委身。
只见胡薇兰命丐帮高手将多维摩、多难摩等人分置三处,不许泄漏半点风声。
风尘侠丐道:“尊王,此处不远就是一座古刹禅林,极为宽敞,可否移趾一行,老化子尚有数事相求!”
曼陀尊王心感乐宸维护其父女之德,欣然应允道:“老衲无不如命!”
群雄一行离去,进入一座深山古刹,借住在藏经阁左侧一幢丹桂轩内。
小轩五间,绿瓦黄砖,粉墙如雪,缕花长窗,檐下朱栏玉宇迤逦,栏外花木扶疏,鹅黄嫣紫,怡然悦目。
轩内窗明几净,布设雅洁,盆兰吐芬,幽香袭鼻,沁人心脾。
曼陀尊王暗暗观察胡薇兰石红芍二女,虽然其女淑莲公主娇美若花,妩媚动人,却独缺一种稀有说不出的气质,尤其是胡薇兰风华绝世,雍容神韵,令人不自禁的生出亲近畏服之感,似空谷幽兰,高华冷艳,不禁暗暗称异道:“怎么也不像中原武林盛传的杀人不眨眼女中罗刹!”
素席相待,乐宸道:“经符已然壁回,但须尊王相助故权留数日,只因玉虚后洞壁上符文难解,是以丹笈尚未取得,倘蒙慨允,令嫒当感激不尽!”
曼陀尊王不禁一怔,暗道:“此与淑莲何事?”
淑莲公主似知其父之意,忙附耳细说。
曼陀尊王恍然大悟,莞尔一笑道:“老衲义不容辞,自无不允之理,但玉虚符文是否老衲能参悟尚不得而知,到时尚祈诸位宽谅!”
忽见一丐帮弟子匆匆奔入,向胡薇兰道:“崂山掌门人求见!”
胡薇兰道:“导入方丈室,我等出迎!”
风尘侠丐乐宸道:“诸位均不妨出迎与之相见,老叫化尚须与尊王详谈!”
淑莲公主娇笑道:“爹,女儿也去!”
群雄辞别后,轩内只剩曼陀尊王与乐宸两人娓娓倾谈……
古刹方丈禅房之外,玄衣龙女胡薇兰等迎着崂山掌门人进入分宾主落坐。
崂山掌门入通玄子一一寒喧后,即开门见山道:“胡女侠,贫道此来是为了玉清孽徒及避毒珠下落,风闻侠丐乐宸曾至潮音寺相遇孽徒,不知确否?”
玄衣龙女含笑道:“通玄前辈,请问前辈从何听说侠丐乐宸曾在潮音古寺与玉清道长相遇?”
通玄子不禁一怔道:“这话难道有假么?”
胡薇兰道:“微兰知道前辈为了镇山之宝避毒珠之失,深感痛心疾首,若不寻回,贵山威望则荡然无存,不过前辈千万不可听信谗言,节外生枝,万一因此与丐帮发生误会,则恐得不偿失!”
通玄子道:“此乃千真万确之事,女侠为何指贫道节外生枝!”
胡薇兰一笑道:“如此说来是前辈亲眼目击的了?”
“并非亲眼目击,但贫道相信此人所说句句无假!”
胡薇兰道:“通玄前辈此次前来找我胡薇兰,志在水落石出,但不知前辈所说的此人是谁?说些什么?能否见告?”
通玄子略一沉吟道:“此事本乃万世青见告,万世青与贫道方外至交,决无虚假?”
胡薇兰道:“薇兰要听听万世青说些什么?”
通玄子道:“万施主言说他俩经潮音寺,曾目睹侠丐乐宸与孽徒玉清发生争吵,侠丐责孽徒不该助纣为虐。
偷窃本门镇山之宝避毒珠,是孽徒不好,先行出手,侠丐不但将孽徒随行之人诛戮,而且将玉清掌震重伤至死取走避毒珠。
万施主本认为侠丐必会赶至崂山面见贫道交回避毒珠,故而不愿显身,事后才知侠丐竟据为已有,毁尸灭迹,大感不悦才从岭南赶至崂山相告!”
胡薇兰望了西昆仑四异一眼,面泛会心微笑,颔首道:“大概前辈认为胡薇兰与侠丐乐宸交情不恶,需薇兰代前辈索回避毒珠,不过我认为万世青之言句句是假,分明心怀不轨,前辈倘不见信,稍时定可明白真情!”
通玄子不由呆住,道:“女侠是说贫道受万世青愚弄了么?”
胡薇兰道:“俟前辈目睹实情,使自了然,此刻我胡薇兰纵然舌粲莲花也是多余!”
陶广突重重咳了一声,立起走向通玄子身前,微笑道:“崂山掌门人,倘需明白避毒珠及令徒玉清下落,即请隐藏本来面目,不知能否赐允!”
通玄子心疑了片刻,终于颔首应允。
陶广立时取出一袭黑袍,一方蒙面纱巾,道:“掌门请自穿戴!”
随即向刘铁痕道:“刘兄,请将万世青带出!”
刘铁痕面色森寒如冰,取出一方乌巾蒙住面目,望禅房外走了出去。
通玄子暗暗惊愕不已,他自进门后虽曾与诸人寒喧行礼,但胡薇兰本曾明言西昆仑四异无不是武功卓绝已臻化境,暗幸自己未曾轻率造次。
这时石红芍、淑莲公主、全无忌、卫凰池、褚青史、陶广亦纷纷以巾蒙面,隐秘本来,只有胡薇兰仍端坐如初。
约莫一柱香时分,只见刘铁痕领着万世青走入禅房。
万世青面色苍白,一身武功被废,显得步履蹒跚,一眼发现玄衣龙女胡薇兰立即面色大变,道:“胡姑娘,你我无怨无仇,为何遣人废了在下一身武功!”
胡薇兰冷冷答道:“万老师,你知我胡薇兰一向心辣手黑,犯在我手,毫不留情!”
万世青道:“在下并无丝毫冒犯姑娘之处?”
胡薇兰冷笑道:“万老师在林中竹屋受何人之托传讯桐柏!”
万世青知不说真话,恐无法活命。
朗声答道:“是邢无弼大侠,在下受他重托邀约桐柏诸友攻入玉虚,替武林除害,这也冒犯了胡姑娘么?邢无弼怨谤集身,无以自明,在下自觉义不容辞……”
胡薇兰面色一沉,摇手制止万世青之言,冷笑道:“这些我均巳明白,邢无弼是正是邪自有水落石出之日,但万老师竟将不实之言,挑起武林是非,居心歹毒,为此我才废了万老师一身武功!”
胡薇兰面色一变,道:“万老师真去过潮音寺么?”
万世青闻言宛如跌入万丈冰谷中,奇寒袭体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面色惨变。
胡薇兰道:“万老师请实话实说,若有半点虚言,莫怨我胡薇兰处置毒辣!”
万世青道:“在下实去过潮音古刹!”
“你将当时情况复述一遍。”
“其实在下潜入潮音寺内之际,玉清道长已呈不支,险象环生,只见乐宸杖起一式‘神龙摆尾’将玉清道长扫得飞出三丈开去摔跌在地,口喷鲜血。
乐宸一跃落在玉清观主身侧,探手搜出避毒珠,玉清道长本不至死,不知玉清道长说了什么狠话,引起乐宸杀机,迅出一掌震断心脉气绝。
只见乐宸在死者体上洒用化骨散,迳自穿空离去,在下因不明实情不愿多事,迳自返转岭南,事后才从江湖传言深知梗概。”
他只道这谎言编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听在全无忌及淑莲公主耳中不由胸中怒血翻腾,淑莲公主正欲抢出,重重的打万世青两记耳光,却被全无忌一把拉住。
只听胡薇兰厉声道:“陶老,请断除这厮拾个脚趾!”
陶广应声而出,右手撤剑出鞘。
万世青忙道:“在下实话实说,姑娘为何如此狠毒,在下委实不心服!”
胡薇兰冷冷一笑道:“要如何才使万老师心服口服?”
万世青道:“如能确证在下之言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在下当死而无怨。”
胡薇兰冷冷一笑道:“倘眼前请出玉清道长当面,万老师又该如何说?”
万世青不禁一怔。
通玄子大感震惊,知胡薇兰之言必非无中生有,目光凝视在万世青脸上,瞧瞧他如何答话。
万世青苦笑道:“在下如何能证实就是玉清道长?”
胡薇兰冷笑道:“好一个巧言妄舌之徒,玉清道长是真是假,难道崂山掌门人通玄前辈
万世青知道这一来已弄巧成拙,面如败灰。
胡薇兰喝道:“陶老,点了这厮的五阴逆脉!”
陶广两指飞落在万世青身上,迅快如电点了数处穴道,只见通玄子已取下蒙面纱巾,面色凝肃森寒。
胡薇兰道:“褚老,请带出玉清道长!”
褚青史领命而去。
万世青只觉体内如万蛇蠕动,不禁额角冒出豆大汗珠,身形委顿坐地,面肤扭曲,显然苦痛难熬。
片刻,褚青史领着神色惨淡的玉清道长走入禅房,玉清道长一眼瞥见通玄子在座,立时面无人色,跪伏在地。
通玄子一见玉清,不禁毛发根根立起,大喝道:“孽徒,你为何偷取避毒珠……”
胡薇兰忙道:“前辈暂勿动怒,容我发落了万世青再说如何?”
万世青颤声嚷道;“胡姑娘,在下实系受邢无弼之嘱,存心挑起崂山和丐帮纷事,事实上侠丐乐宸确曾在潮音寺与玉清道长相遇,此乃邢无弼耳闻诸葛明之言半点不假。”
胡薇兰喝道:“推了下去!”
陶广如老鹰抓小鸡般五指一把抓起,疼得万世青裂嘴惨中,陶广大步跨出禅房外,惨呼声犹自不绝传来。
通玄子目露歉疚之色,合掌稽首道:“贫道不明偏听,几乎引起一场杀劫,罪在贫道,殊感歉疚,如贫道所料不差,必是女侠有意将贫道引来,不然贫道无法寻至此处!”
胡薇兰含笑道:“掌门人不必胸怀歉疚,方奇崖老师亦曾面谒掌门人劝说不可以急,避毒珠定然壁还贵门,且俟端午后定真像大白,物归原主!”
通玄子老脸一红,道:“是贫道心急了点!”
胡薇兰低声向通玄子说了一阵,立即告辞纷纷走出,禅室内只剩下通玄子与玉清道长两人……
侠丐乐宸正与万象门主曼陀尊王谈得兴高采烈,呵呵大笑声达户外,忽见胡薇兰淑莲公主一行等人走入,大笑道:“老弟,现在可拜见老丈人了,可别忘了我老叫化是大媒。”
石红芍道:“老叫化,少得意忘形,你麻烦来啦!”
风尘侠丐乐宸愕然诧道:“老化子有什么麻烦?”
石红芍道:“通玄老道说你杀害玉清,将避毒珠据为已有?”
乐宸心知石红芍故意逗趣,圆眼一睁,大叫道:“这牛鼻子现在何处,老化子要与他理论!”
石红芍道:“最好是能打上一场,现在方丈禅房内!”
胡薇兰道:“红芍妹子别胡闹了,乐老英雄请崂山掌门人顾全大局,玉清道长尚须留置俟青城之会再行发落,我等须立即动身先行赶往明月峡!”
乐宸道:“姑奶奶之命焉敢不遵,老化子随后就到!”
言毕疾闪而杳。
胡薇兰亦领着石红芍西昆仑四异告辞离去。
室中曼陀尊王含笑道:“贤婿,你出身来历方才乐施主已然详告,诚孝坚毅,极是难得……”
说时两眼渐渐闭合,久久不发一声。
淑莲公主见状有异,惊叫一声道:“爹,你怎么啦!”
曼陀尊王神色安详,似暝目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