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夫人道:“难道相公往事就一无所忆么?”
天旋星君思索有顷,方道:“在下只记得与芍儿赶赴孽龙潭,发现邢无弼党羽已潜入山腹用长索缘下意欲取剑,与芍儿联手尽殒邪魔,之后即不省人事!”
石夫人叹息一声道:“庄主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不错,庄主倒地昏迷不醒,是芍儿生擒了一名匪徒,逼问出庄主情况,乃是粉面伽蓝廖金吾施展魇命邪术所致!”
“之后咧?”
天旋星君不禁遂问道:“是否在下一直昏睡至今?”
“不是!”
石夫人目露困惑之色道:“但片刻功夫庄主又苏醒过来,却神色有异,芍儿并未察觉,因孽龙潭山腹幽暗。
这也难怪芍儿,庄主问知情由,震怒已极,押着匪徒与芍儿急急赶往廖金吾所设法坛之处犯险攻入,庄主不幸为廖金吾妖术所祟昏倒被擒,芍儿得以逃出禀知妾身相救!”
天旋星君大惑不解,诧道:“真有其事么?怎么在下丝毫印象均无?”
石夫人淡淡一笑道:“妾身犹未说完,请庄主不要插嘴!”
天旋星君郝然一笑道:“在下遵命就是!”
石夫人接道:“此际正好雷音谷主率众前来拜山,妾身只有将雷音谷主稳住,谎说庄主出山探询敌情,三两日后即行赶返。
本山山众也被瞒住,均不知庄主为廖金吾生擒之事!
天旋星君颔首赞许道:“夫人处置得当,如被雷音谷主获悉,黄山恐引起剧变,夫人沉稳在下自愧不如!”
有心想问雷音谷主仍否留在宾舍,又恐石夫人责其多嘴打岔,是以强行忍住。
石夫人道:“也是庄主洪福齐天,在庄主未曾侵入廖金召主坛之前,群邪已自不和,更不忿廖金吾颐指气使狂傲神态。”
由邓无极为首斥责廖金吾邪术无用,坚欲大举犯山。
所谓众怒难犯,廖金吾只能任邓无极分兵五路大举攻山,他那主坛顿然空虚无人,廖金吾似对邓无极怨毒无比。是以庄主被擒也不发落囚在空屋中。”
天旋星君闻言须眉飞动,不胜惊骇。
只见石夫人叹息一声道:“妾身亦分五处阻截。”
由雷音谷主主持一路,尽将来犯之寇诱伏入壳,妾身与芍儿赶往廖金吾总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廖金吾仅以身免逃去无踪,将庄主救返妾身经堂内……”
天旋星君道:“想必犯山之寇被夫人驱退了,那雷音谷主必然知晓在下昏迷之事!”
“全然不知!”
石夫人道:“雷音谷主此来心怀叵测,志在孽龙潭玉昊钩,知晓庄主昏迷,必然蠢动,妾身谎言庄主犁庭扫穴,掌毙凶邪多人,并重伤廖金吾。
庄主真力耗损过巨,遵妾身之命调息行功,并请其与庄主相见,以孽龙取剑事悉以相托。
天旋星君惊诧道:“在下一直昏睡,怎可与其相见?”
石夫人微微一笑道:“妾身命周嫣乔装庄主睡在榻上与之晤谈,并言须闭关潜修一宗武林奇学,七七四十九期再行相见,即嘱戴福领其前往孽龙潭。
雷音谷主居然不疑,欣然率众前去。
天旋星君呵呵大笑道:“夫人委实智比诸葛,竟将雷音谷主愚弄而无所知!”
内心却震骇其妻行事莫测高深。
石夫人脸上竟略无欢愉之容,道:“雷音谷主包藏祸心,与邢无弼一般均有鸠占鹊巢之志。
万幸他替本山驱敌之时,不慎为毒竭子鄂祖东所伤,双掌肿起,痛痒交加,不然他怎么不猝然发难……”
天旋星君冷笑道:“谅他不敢!”
“他又什么不敢的?”
石夫人鼻中冷哼一声道:“无奈他双掌罹受毒伤,来到本山之际与芍儿言语不投竟动手拼搏,知芍儿武功不弱,为此投鼠忌器……”
一提起石红芍,天旋星君竟喜形于色,大感快慰,呵呵大笑道:“芍儿敢与雷音谷主动手,足见虎父并无犬女。”
石夫人不理会天旋星君之言,迳自接道:“妾身因此察觉雷音谷主已练成金刚之躯。”
以鄂祖东用毒之能天下无出其右,雷音谷主居然将毒逼聚双掌,谅除了干将莫邪之属,无法制其命死。”
天旋星君点点头道:“夫人所见不差,那雷音谷主何在?”
“他去至孽龙潭后知难而退,并面见妾身告辞,只说有事在身,庄主出关后必前未晋谒!”
天旋星君忖思须臾,道:“夫人,看来本山尚无法偏安了!”
石夫人忽目露深意望了天旋星君一眼道:“庄主你是否知道廖金吾妖法,极似那陆压道人射杀赵公明之故智。”
用草札庄主形像,并书生辰八字,镇以本命星灯,不仅庄主一人,申茂林端九峰等人也昏迷不醒。”
天旋星君不禁大惊失色。
石夫人长叹一声道:“妾身救出庄主之际,廖金吾所设法坛悉以摧毁,申茂林端九峰等立即回醒,宛如常人,但庄主昏迷至今,其理难明?”
天旋星君道:“在下昏睡几天了?”
“今已是四月十一,屈指算来有十二天之久!”
天旋星君不禁心神猛震,惊愕不解,忽转颜笑道:“在下
总算醒过来了,天下事往往不可理解!想他则甚!”
石夫人面色一寒,道:“如非芍儿求来灵药庄主恐无法回醒!”
天旋星君经夫人一言提醒,道:“芍儿在何处求来药物?芍儿为何不见?”
话声方落,一条娇俏身影翩若惊鸿般疾掠入室。
正是俏丽可人的石红芍,娇声唤道:“爹,你终于醒过来了,你不知有多急死人,如非找到恩公赠药,恐现在爹尚仍昏睡不醒!”
天旋星君牵着石红芍玉手,仔细端详了一眼道:“芍儿,你病疾想是痊愈,只见丰腴,才数日不见,竟出落得天仙化人。”
石红芍不禁玉靥霞生,娇嗔道:“女儿和爹说正经,爹尽提这不相干事则甚?”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夫人,在下身心舒泰,可以坐起来了吧!”
说着不待石夫人同意,霍地坐了起来,目注石红芍道:“芍儿无须瞒骇为父,你那房恩公必然来此,他现在人在何处?说了什么话?”
石红芍靥泛如花笑容,道:“女儿知道瞒不过爹,房恩公实来过探视爹的情状,他说……他说……”
一连两个他说,底下似有难言之隐,碍于出口。
天旋星君不禁惊诧道:“你那房恩公说些什么?芍儿为何吞吞吐吐?”
石红芍望了其母一眼,只见石夫人微微颔首,不禁嫣然一笑道:“房恩公说廖金吾魇魂邪术固其原因之一。”
不过适逢其会而已,究其主因,系受阴人心灵制禁而发,此乃远年旧创,并非新近所罹,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爹心中知道,外人无法知情。
仅服下镇魂定心之药,算准爹今日必然回醒,房恩公因事离山匆匆而去,爹,阴人是谁?可否吐露!”
此言一出,似击中了天旋星君的心病,喃喃自语道:“阴人!阴人!你那房恩公简直是胡说八道!”
石红芍面色沉郁道:“为何爹竟昏睡多日才醒?这就无法理解了!”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没有就好,本山现暂获乎静,此事慢慢再说吧!”
这时戴福已提着一双食盒入来,端出一大海碗莲羹笋葺粥,四碟精致小菜及一小壶自酿醉陈年百花酒。
石夫人趁机告辞道:“妾身佛堂尚有禅课,恕不奉陪。”转身慢慢走去。
天旋星君正待挽石红芍相陪,石红芍却娇笑道:“女儿尚须练剑,老戴!你去相请两位总管来此陪伴庄主!”
言毕疾闪而杳。
戴福转身欲待趋出。
天旋星君忽道:“且慢!”
戴福停步转面道:“两位总管是谁?”
戴福欠身禀道:“是申茂林端九峰两位护法!”
天旋星君长长哦了一声,挥手示意戴福离去后自饮自酌。
心底不禁油然泛起前尘往事,默然自问道:“莫非是她,事隔多年,她怎会旧情复燃,定是为了玉昊钩的事!”
迷惘中眼睑渐显一狐女尸蚀骨,妖艳动人的倩影。
“这是石中辉一块心病,耿耿在胸,难以忘怀,但日久渐已淡忘,方才经石红芍勾起创痛,不由长叹一声。”
突然只见申茂林端九峰匆匆奔入。
同声笑道:“恭贺庄主终于回醒了!”
天旋星君如梦方醒,抬面笑道:“两位请坐,何妨小饮一杯并请赐告近日武林动静!”
申端二人谢了一声双双落坐。
天施星君谒问迩来情事,旁敲侧击,意欲探询妻女有没有碍于情面隐瞒不便说出的隐秘。
怎料申茂林与端九峰两人竟与其妻之言并无出入,而且无丝毫串通隐瞒情事,察出概属实情,不由长叹一声。
“房兄与两位晤谈否?”
申茂林道:“未曾,匆匆一面,又匆匆离山而去。他说只觉令嫒似有夙缘,难以推却,除外他不欲伸手过问武林是非?”
天旋星君道:“他与兄弟言说去大内寻求避水珍物,约期相晤,怎可食言!”
端九峰道:“大内并无避水宝物,事与愿违,向小姐说过代他致歉!”
天旋星君默然,复又长叹一声道:“兄弟忽生一种莫名感概,武林内究竟何者是正,何者是邪?”
令人扑朔迷离,无法分辨,如今天下武林乱象已萌,两位可曾想到么?从无一正派人物参与其中。”
申茂林端九峰两人闻言面面相觑,暗觉天旋星君此言对极。
只听天旋星君接道:“是以兄弟曾扪心自问,也无能判断自己所行所为是正是邪,难道那些自命武林名门正派中,个个真的自扫门前雪,不问他人瓦上霜么?”
“当前各大门派已是衰微,欲振乏力,过问武林是非恐牵一发而动全身,非不愿尔,是不能也!”
“又提起邢无弼耐不住青城冷淡,潜离下得山来形踪却被申屠怀远发现。”
申屠怀远联合雷音谷主及三尸魔君苟异设阵阻截,意欲生擒绳之以罪。
怎奈邢无弼狡计如狐,李代桃僵得以逃去,因致三邪反目成仇,引起一场自相残杀火拼!”
伤亡累累,雷音谷主仅以身免,荀异及申屠怀远亦身受重伤。
天旋星君冷笑道:“邢无弼终须伏尸石某剑下!”
端九峰道:“日来接获江湖传闻,嘉陵江畔又发现一极秘密的帮派,名为玄阴教,教主是一个女魔头九尾天狐何素素。”
天旋星君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猛然立起,张口惊呼道:“何素素!真是她么?速遣人手查探,一有何素素行踪,速报我知!”
蓦闻一个娇夭脆语声随风送入室中:“难得你尚未忘记我!不要费事探听,我这不是来了么?”
接着格格娇笑声中,只见一身着浅黄罗衣丽人,翩翩飘入。
那丽人云誓斜垂,肌肤胜雪,杳靥生春,一对水汪汪眸子勾魂蚀骨,才不得三十五六岁,罗衣飞动之间,香风四溢,启人遐思。
申茂林大喝道:“你是何人?不经传报,胆敢妄自侵入重地,该当何罪?”
天旋星君不禁大惊失色,只听叭叭两声,申茂林双颊已自挨了两掌。
丽人仍自笑容未改,出手之快,令人无法察觉。
天旋星君忙道:“两位总管请退,兄弟要与这位何教主说话!”
申茂林怒视了丽人一眼,与端九峰转身奔了出去。
天旋星君含笑道:“素素,请坐,别来可好?焦兄可好?”
九尾天狐何素素扭动水蛇般腰肢,拉过一把坐椅,竟与天旋星君并肩而坐,细细玉臂挽在天旋星君腰上。
媚笑一声道:“你提焦叔平则甚,他早死了!”
天旋星君皱了皱眉头,诧道:“什么?焦叔平死了,他死在何人之手?”
何素素摇首娇笑道:“不,他在我心目中早就死了,死去十数年之久,提他徒乱人意!”
说着端许了天旋星君一眼,柔声道:“贱妾难忘故人,眷恋旧情,不辞迢迢万里,远来作客,谅不致见拒吧!”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素素,你我多年相交,深知彼此习性,谁也骇不了谁。”
你驻颜有术,看来才不过三十许,风韵如昔,石某年逾六旬,发须斑白,垂暮之境,说什么你也不会眷恋旧情,不然当日也不致爱上焦叔平弃我如遗。”
玄阴教主枉驾荒山,必有所为了。”
“哟!那来的这大火气啦!”
看来你还是深爱贱妾,无奈你已娶妻生女碍于出口罢了,何况贱妾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贱妾此次前来自然是索取玉昊钩,除了要剑之外,还要人!”
“要人!”
天旋星君诧道:“什么人!恕石某不解?”
何素素格格娇笑道:“要你!”
天旋星君不胜惊愕道:“玄阴教主别说笑了,要我这糟老头子又有何用?”
何素素道:“贱妾别无他意,需要你相助成就武林霸业!”
天旋星君不禁一怔,倏又哈哈大笑道:“武林图霸,石某处心积虑已久,如今石某犹知难而退。”
你怎能生此妄念,何况玉昊钩并未取得,仍在孽龙潭中!”
“这贱妾知道,贱妾武功并非当年吴下阿蒙,只是人手似嫌单薄,要知红花虽好尚须绿叶扶持。”
目前黄山万石庄主之名震荡武林,俨然一方雄主,试问贱妾能找谁相助?至于玉昊钩么?稍时再说!”
天旋星君摇首答道:“恕石某有心无力,碍难相助!”
何素素偎着天旋星君耳旁,媚声道:“中辉,真个就如此忍心相拒么?”
整个身子几乎贴在天旋星君身上,淫媚之态,不堪入目。
天旋星君究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似禁不住如此诱惑,面红耳赤,百脉贲张,几乎把持不住,忙道:“素素,你欲陷石某不义么?”
何素素娇笑道:“当年情景,历历如绘犹在眼前,贱妾又不想夺人丈夫,稍加爱怜,又何不可?”
天旋星君长叹一声道:“素素,石某真不知你是什么用心?妄欲助你逐鹿武林无此可能。”
何素素媚笑道:“石庄主,别忘怀了片刻之前你还在昏迷不醒!”
天旋星君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
复壁内石夫人及石红芍二人把九尾天狐何素素及天旋星君情状瞧得一清二楚。
石红芍气得满通红,骂道:“娘,这女人真无耻之极,容女儿找她理论,不然一剑劈死永除后患!”
石夫人微笑道:“芍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为娘多年来均忍得下来,你怎忍不住一时之气。”
石红芍诧道:“娘早知爹在外另有爱好,怎以女儿丝毫不知!”
石夫人笑笑道:“为娘稍时再详细告知芍儿,不过你都安排好了么!”
石红芍颔首道:“女儿已吩咐申端两位总管依计行事。”
那贱婢方才打了申总管两个耳光,为此申总管对贱婢怨毒入骨,誓必对这贱婢置于死地不可,女儿百般譬劝,应允替他讨还一个公道,气愤始渐消释!”
石夫人叹息一声道:“这也难怪申总管,偌大年岁岂能受此屈辱。”
忽见石红芍细手一扬,放出一双细小之物进入天旋星君居室,满室飞翔,似像一双飞蝇。
石夫人欲言又止。
这时九尾天狐何素素久久不语,不禁诧道:“中辉,你为何不说话!”
天旋星君目露忧容道:“素素,你差点送了石某性命,而且本山心腹因此伤亡泰半,余下的因见石某情状纷纷散去。
如今万石山庄已然易炽,石某已无能为助!”
何素素始愕然诧道:“这话难以令人置信,现在黄山由何人作主?”
天旋星君道:“拙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