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听闻有差!”
拘魂学究道:“不错,邢无弼是意欲顺流而下,但不知为何尚停留在夔门三峡,这是房某无意窥听得邢贼爪牙谈话而知,即因此动好奇之念,追踪到此巨宅了。”
雷音谷主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弟不解的是,那贼怎知严昌陵之事!”
拘魂学究似禁不住叹息一声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邢贼从天池钩叟郝连方口中侦知,即是房某也风闻叶庄之事一二,尚有什么隐秘不成,谷主也是关心则乱,那有死了的人还可以复活不成?”
雷音谷主不禁老脸一红,忽心神猛凛,诧道:“不瞒房兄,郝连方并不知严昌陵之死!”
拘魂学究冷冷一笑道:“严昌陵死前,马文俊杜非两人随侍在旁,如今马文俊虽不在人世,杜非却仍活着!”
“杜非现在何处?”
拘魂学究道:“谷主是聪明人,想想杜非落在何人手中?”
雷音谷主不禁恍然大悟,道:“莫非也落在邢无弼手中。”
雷音谷主转言其他道:“房兄燕京之行如何?”
“事与愿违,大内宝藏并无避水珍物,何况房某垂暮之年
亦犯不着以身试法。”
“如此,石姑娘之疾不是无救了么?”
拘魂学究笑道:“房某已治愈石姑娘之疾八九,谷主在万石山庄宾舍不是曾见过石姑娘么?怎可过甚其词,房某此行就为了撷采药材,谷主罹受鄂祖东伤势愈了否?”
雷音谷主道;“原来房兄也去了黄山?”
“未曾,接获了石夫人传讯是以得知!”
说时面色一整,接道:“奉劝谷主一句,如今邢无弼被逼铤而走险,谷主应先发制人,不然谷主恐后梅莫及,房某同行之人不少,现在追踪邢无弼羽党,约在前途相侯,不克久留。”
抱拳一拱,率领二人转身掠出厅外而去。
闵希骞躬身道:“此人说话可信否?”
“信得过!”
雷音谷主道:“虽说同利为朋,各有私心,但对拘魂学究而言,他是友,非敌!”
闵希骞道:“请问谷主,难道张耀之死就罢了不成!”
“谁说就此罢了!”
雷音谷主厉声道:“房山铭说得一点不错,先发制人速赶往伏牛与邢无弼决一生死!”
率着闵希骞等人如飞疾奔而去。
要知雷音谷主本城府极深,谋定后动,决非拘魂学究三言两语可说动无名,怎奈连遭拂逆,恨如海深,心知邢无弼决然
放不过自己,与其坐着挨打,反不如先发制人。
途中,闵希骞随在雷音谷主身后不停地忖思,总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谷主为何中止伏牛之行,邢无弼远在门府,谷主取得剑笈后,杀邢无弼异探囊取物!”
雷音谷主冷冷一笑道:“你是责本座舍本逐末!”
“属下不敢!”
“武林传言邢无弼为何离川?”
“邢无弼欲潜入伏牛取得玉虚洞天所藏剑笈,只有邢无弼知悉玉虚洞天确处!”
“这就是了!”
雷音谷主道:“本座也不明玉虚洞府确址,是以才有叶庄之失,如今前往伏牛,亦是盲目摸萦,想那伏牛广袤千里,峻岭深山,经年云迷雾绕,榛莽深林,设若不知明月峡确处,无异大海捞针,恐邢无弼得手了后,我等犹在伏牛宛如冻蝇穿窗般乱碰乱撞。”
闵希骞不禁恍然大悟道:“谷主真个睿智无匹,属下愚蒙见不及此!”
江湖谣咏本不径而走,犹若风助燎原野火,播传得快速已极,尤其是邢无弼动静,更是绘声绘影传神,谓邢无弼停身门府不前之故,即因守候一位凶邪到来相助,不然无法成行。
此一凶邪系由白骨魔君居间相邀,隐射玄阴教主九尾天狐何素素。
雷音谷主一行兼程赶奔入川,途中不时发现武林群雄,均纷纷赶去,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达西陵峡口左侧险崖,突闻一阵刀剑撞击之声,不禁一怔,循声疾掠而去,只见一灰衫中年文士剑如风雷闪电,招招逼攻一布衣短装少女。
那布衣裙钗姿色不恶,年约二九上下,亦持一柄青钢长剑,剑招奇诡辣毒,不离中年文士要害重穴。
山亭内屹立一貌像丑恶老妪,手持鸠杖,凝神双方猛烈拼搏。
雷音谷主一行在十余丈外顿住。
闵希骞低声道:“禀谷主,这一双女的似是桂婆子母女。”
雷音谷主仔细端详了一眼,颔首道:“不错,正是她们!”
闵希骞须臾又道:“那灰衣文士模样似是诸葛明!”
“诸葛明!”
雷音谷主诧道:“传言不是为申屠怀远以门规处死了么?怎么还在人世?”
闵希骞道:“属下敢言他定是诸葛明,谷主,我等还是置身事外,抑或……”
话犹未了,雷音谷主立即沉声道:“当然相助诸葛明!”
突听一个朗朗语声传来道:“最好置身事外!”
雷音谷主不禁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俊美少年,身着蓝色长衫,镶白如意嵌肩,肩搭长剑,衣袂飘飘走了过来。
桂玲玲正与诸葛明猛烈拼搏,眼角瞥见少年现身,正是魂荦梦牵的心上人冯云帆,芳心大喜,心神略分得一分,为诸葛明一招“白蛇吐信”,剑芒点向”七坎”死穴,间不容发。
桂婆子暴喝一声,鸠杖挥出,卷起一片狂飚,宛如天河猛泻,劈向诸葛明而去。
诸葛明仅差分毫便可取得桂玲玲性命,但如不撤招闪避定然丧身在桂婆子风云三杖之下,忙移星换位挪开,剑势未
撤,朵朵寒星涌向桂婆子环身要穴。
桂玲玲怒叱一声,又自攻上。
母女二人展开了十二成功力,联臂猛攻诸葛明,只见三人兔起鹘落,剑光杖影如山,风旋四外,威势骇人。
雷音谷主见冯云帆走来,沉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冯云帆冷冷一笑道:“你就是雷音谷主么?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欲节外生枝,试问你迩来连遭重挫,均拜受邢无弼之赐,不去找那邢无弼索偿血债,犹敢赖在此处妄欲生事,真乃无耻之尤!”
雷音谷主那会受过这等辱骂,不禁胸口怒血翻涌,面红耳赤,大喝道:“还不与老夫拿下!”
立时二人扑了上去,刀势未扬,忽见寒芒疾闪,血光进现,只听当啷兵刃坠地,雷音谷主一双手下身形暴退,面现惊悸之色。
原来这二人右掌三指均为冯云帆厉剑势削去一截。
雷音谷主心神猛凛,发现冯云帆拔剑出鞘的动作之快逾于闪电,剑势之奇尤为罕见,如非冯云帆手下留情,这两名手下定然身首异处。
冯云帆冷笑道:“难怪房师伯言说数武林袅雄唯雷音谷主最愚昧无知,又刚愎自用,不说别的,桂婆子母女若施展‘白眉蜂尾’谷主能否闪避!”
雷音谷主闻得“白眉蜂尾”之名不禁胆寒,忙道:“少侠方才提起房师伯,不知是否……”
“拘魂学究房山铭!”
冯云帆面无笑容,冷漠如冰答道:“在下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房师伯命在下捎口信带交谷主,邢无弼就在白帝城附近,七日期内不难觅出邢无弼下落,言尽如此,谷主请离去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雷音谷主恨在心里,面现笑容道:“原来是房兄师侄,难怪身手高绝,蒙少侠见告,德重心感!”
抱拳一拱,大喝一声:“走!”
一刹那间,雷音谷主等一行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诸葛明桂婆子母女三人虽均是上乘高手,招式精奇,诸葛明却高出一筹,如非诸葛明畏惧她们母女施展“白眉蜂尾”分心提防,桂氏母女早就伤在他的剑下了。
但诸葛明心内惊疑桂婆子母女何以不施展“白眉蜂尾”,他已练成混元气功,只有九处空穴不能防护外,其余金铁难入,唯独白眉蜂尾歹毒无比,细如毫芒,却坚如精钢,一着人体,即循着毛孔穿入气穴,立即毙命,故武林中人无不畏惧胆寒。
冯云帆似瞧出诸葛明心意,不禁朗笑道:“诸葛明,你心中奇怪她们母女为何不施展‘白眉蜂尾’么?要知如此岂非让你死得太痛快了点?黄土坡茅屋之辱,仇如海深,存心使你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难能方消心头之恨!”
诸葛明闻言不禁心胆皆寒。
第十三章 罗喉十煞魔阵
忽闻冯云帆朗声道:“桂姑娘,夜长梦多,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右掌虚空一扬。
诸葛明大惊失色,右手抡剑,左掌迅疾拍出三式,他认冯云帆必施展暗器,那知冯云帆故弄玄虚,情知受愚,只觉尻尾股蹊之间生起针砭奇痛,立即飞麻袭体,劲力尽泄,轰的一声跌在尘埃。
桂玲玲一剑指在诸葛明喉结穴上,杏眼圆睁,怒叱道:“恶贼,你也有今日!”
诸葛明冷笑道:“姑娘错了,那是邢无弼设计陷害,眼前纵然把我诸葛明杀了,日后也难逃邢无弼毒手!”
桂玲玲剑尖斜滑,挑断了诸葛明两处脚筋。
诸葛明惨嗥出声,面色苍白,冷汗如雨。
冯云帆叹息一声道:“尊驾大错已铸,不该离群独行,意欲在此与申屠怀远晤面,殊不知申屠怀远途中遇阻,无法及时赶至,不料碰巧竟遇上了桂老前辈母女,杀星照命,怨得了谁?”
桂婆子手起一杖,把诸葛明毕命。
只见诸葛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立即气绝而死。
冯云帆暗叹一声,趋见与桂婆子见礼,道:“老前辈别来无恙,大仇已报可喜可贺,武林已是多事之秋,速偕令媛远离是非之地,免罹杀身大祸。”
言毕人巳穿空斜飞而起,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桂玲玲惊叫一声!
“冯少侠,等等!”
意欲追出。
忽闻一个苍老沙沉语声传来道:“走远了,不要追啦!老化子必可成全姑娘心愿!”
桂婆子母女闻得语声不禁一怔,循望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不及四尺侏儒,年约六旬开外,鸠衣百结,瘦骨如紫,顶上乱发如麻,豹眼海口,绕腮浓须,露出一口板牙,笑嘻嘻凝视着桂玲玲。
“阁下必是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唐矮子!”
桂婆子认出形像一如传言,不禁夺口而出。
唐矮子呵呵大笑道:“老化子正是三寸丁唐矮子,桂姑娘,你如果真有意非冯云帆不嫁之意,你就非得听冯少侠的话不可!”
桂玲玲诧道:“听他什么话?”
唐矮子叹息一声道:“姑娘玉雪聪明,奈何糊涂一时,只要你们母女现身江湖,即引来一场无穷杀劫,事因白眉蜂尾而起,贤母女又不是不知,听我老叫化子良言相劝,不如暂隐居不出,姑娘的事包在我老叫化身上如何?”
桂玲玲望了其母一眼,欲言又止。
桂婆子面泛苦笑道:“盛情心感,无奈老婆子有难言之隐!”
唐矮子圆睁环眼,凝注在桂婆子母女脸上,久久不语。
桂婆子道:“唐帮主似不信老婆子之言!”
唐矮子干咳了一声答道:“莫非桂女侠母女身上已受妖邪禁制不成?如老叫化猜得不错,这妖邪定是一位女魔头!”
桂婆子母女不禁相顾失色。
忽见唐矮子手中竹杖一挑诸葛明尸体,躯体疾如离弦之弩般望山壑浓草叶中隙下。
唐矮子忙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随老叫化来!”
带着桂婆子母女掠至一处密莽深林内,唐矮子道:“天下没有不可解决的事,依武林情势而言,这女魔头必然是九尾天狐何素素!”
桂婆子惊异不胜,道:“唐帮主真非常人,这禁制歹毒无比,非何素素亲自拔出不可,否则必筋眼抽缩,骨骸根根寸折,惨呼七日,五官迸喷逆血而死,老婆子纵不惜死,可怜小女亦无辜受殃。”
唐矮子目中怒焰暴炽,冷笑道:“令媛也罹受了禁制么?哼,老叫化不信无人可解,包在老叫化身上,唐矮子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贤母女如信得过,立可指点一条明路!”
桂婆子面有难色,沉吟良久,凄然一笑道:“我母女身上禁制与女魔头心灵相通,何况恶毒无比……”
唐矮哈哈大笑道:“老叫化明白了,这容易解决,话说得明白一点,令嫒身上禁制可由冯少侠取出,女侠则由令嫒代为解救。”
说时鼻中冷哼一出,接道:“何素素如果追觅贤母女,定叫她飞蚁扑火,自寻死路。”
桂婆子见唐矮子真挚诚恳,当即抱拳笑道:“老婆子母女悉遵帮主之命!”
唐矮子忙道:“我等快走!”
口口 口口 口口
巫溪泓碧,草堂春浓。
数日来,白帝城周近江湖人物颇颇现踪,似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一无发现邢无弼影踪。
草堂内丐帮帮主唐矮子正与冯云帆对奕,落于丁丁,聚精会神,厮杀猛烈。
一条高大身影悄入飘入堂内,微笑道:“两位雅兴不浅。”
冯云帆头也不抬,仍自沉吟落子,冷冷答道:“谷主,再过一个时辰,邢无弼便可现身了!”
雷音谷主闻言一怔,沉声道:“尊驾不是欺骇老朽!”
冯云帆微微一笑道:“在下何肯欺骗谷主,我等忧心的是恐死伤累累,到时仍被邢无弼逸去无踪。”
说着推开与唐矮子双双立起。
雷音谷主道:“老朽就不信邢无弼有三头六臂不成?目前申屠怀远与三尸魔君荀异约率门下精锐已至,合老朽手下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尚有闻风纷纷赶来的武林群雄……”
冯云帆接道:“邢无弼只有一人?”
雷音谷主不禁怔住,简直不相信有此事。
冯云帆道:“在下决非信口雌黄,邢无弼虽仅一人,恐谷主等无法稳操胜券,终为他逃逸去,谷主不信,在下可与谷主打赌!”
“赌什么?”
“赌你我项上人头!”
“尊驾这是激将!”
“用不着激将!”
冯云帆道:“谷主与邢无弼誓不两立,你不杀他,他必杀你,谷主与在下倘定下赌约,在下可指点一条明路,在此后山四周布伏,邢无弼必自投罗网!”
雷音谷主沉吟良久,道:“倘邢无弼久不现身,或并非独自一人呢!”
冯云帆哈哈大笑道:“在下立即自刎!”
雷音谷主委实无法猜测冯云帆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一时之间竟不知所答。
唐矮子嘻嘻一笑,道:“谷主如不愿打赌,即行作罢,到时邢无弼不见现身,或不止一人,谷主切不可向我等理论!”
雷音谷主目露茫然不解之色道:“并非兄弟不愿打赌,只是兄弟觉得两位打赌用意难解?”
“无他!”
唐矮子正色道:“邢无弼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请问谷主此来门府是否有志在必得之意?”
“这个当然!”
“我等也志在必得!”
唐矮子道:“但我等决不能因人成事,不可与谷主等联手,恐贻人口实,若谷主等无制胜之策,请谷主劝说申屠怀远及荀异等撤走,我等亦可从容布下天罗地网!”
雷音谷主听出唐矮子言外之意,无异明指有他们参与,反而因此误事,分明言自己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禁不住气往上撞,冷笑一声道:“兄弟愿与尊驾立此赌约,不过兄弟如果生擒邢无弼,两位不可节外生枝!”
唐矮子与冯云帆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雷音谷主见状嘴色泛出一丝笑道:“怎么?俩位心生悔意了么?”
唐矮子唉了一声道:“老叫化实未料到谷主居然应承,再老叫化只觉这个赌注未免太大了点!”
雷音谷主道:“兄弟一向言出如山,决无反悔!”
说时目光特注在冯云帆脸上,又道:“诸葛明生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