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渐见和缓,廖金吾求生之念大盛,但亦为之大骇,暗道:“我这‘驱命魔魂’大法,岂是你这老鬼能习成的?”
倘须借我之力图害师兄,那无异痴人说梦,有朝一日,廖某必令你这老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消我心头之恨!拘魂学究似看穿廖金吾鬼域心机,发出一声刺耳心悸的怪笑道:“廖金吾,你休生鬼蜮妄念,老朽说话莫怪,留你一条狗命,但须受老朽囚禁,倘发现丝毫不实,再想活命即难于登天!”
廖金吾忙道:“在下不敢。”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道:“其实老朽也是黑道凶邪,人称拘魂学究就是老朽,你那驱命鬼魂大法并无什么奥深之处,老朽稍加研习即可施展裕如。”
粉面伽蓝廖金吾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料不到此人就是武林十九邪最著凶名的拘魂学究房山铭,知非俯首就范听命不可,若胆敢妄生诡计,必身罹惨祸无疑,即照实一字不漏和盘托出,并取出海低名册及驱命鬼魂邪法秘谱。
观外凶邪余党均为四老及丐帮高手除尽。
他们并非任意屠戮,除拼搏时被杀身伤外,余皆擒住,问明来历姓名,十恶不赦被点死穴,余皆废除一身武功,由丐帮囚禁秘处,待端午后即行释放。
本来廖金吾在道观外布桩森严,拘魂学究等不能如此容易侵入,但追命判官邢无极调遣大部精英好手分兵五路大举进袭黄山,以致守备空虚。
拘魂学究将廖金吾点了昏穴后交与丐帮弟子,立即与四老抄秘径转回万石山庄,迳去佛堂。
石夫人一身武学禅门正宗,已臻化境,与石中辉乃神仙眷侣,却为石中辉雄心勃勃,妄欲武林霸主称尊,不惜千方百计搜觅旷绝奇学,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以致双手血腥。
但行事甚为隐秘,事后一无痕迹可寻,仅石夫人知情,乃苦
口相劝,石中辉口虽应允,暗中仍我行我素。
石夫人那年产下石红芍后,石中辉爱逾性命,怎奈石红芍一岁后即怪疾罹体石夫人知是夙孽,见其夫口是心非,日后将罹恶报,为此拜佛皈依,经堂立禁,不准石中辉进入,永断情忧,如尊礼佛,以消除石中辉父女夙孽。
石中辉自获爱女后,目睹红芍疾发之痛苦,其妻亦绝燕好之私,终年不得一见。
亦深自警惕,立意将其爱女之病治好,图霸武林之志仍未忘怀,但较前稍稍敛束。
且说石中辉为石夫人自孽龙潭带回,于经堂之侧一幢芳兰小轩内辟室静睡。
多日来石中辉始终未醒,此刻面色却显得得安静详和,无疑驱命鬼魂之法禁制已解。
但舒翔飞点穴独门手法仍留,是以熟睡不醒。
这时,石夫人挟着拐杖走了入来,身后却相随着与石中辉一模一样的天璇星君,但略显病容。
石夫人目睹天璇星君安详入睡,不由叹息一声道:“庄主经此危劫后,不知能否番然悔悟?”
缓缓转面接道:“稍时雷音谷主来此,不可露出破绽。”
假天璇星君点了点头。
门外突走入白发苍苍老仆,行动矫捷,不言而知身负奇绝武功,躬身行礼道:“房前辈求见!”
石夫人目露喜容道:“快请!”
老仆领命转趋出。
须臾,只见拘魂学究领着卫凤池等四老飘然进入,以子婿之礼展拜石夫人,继为四老一一引见。
石夫人蔼然微笑道:“贤婿,你看他装得像么?”
拘魂学究笑道:“但愿能骗过雷音谷主,小婿只待雷音谷主来此后,立即北上!”
说着双手递过前为宓总管盗录的那本底海名册。
那假天璇星君道:“少侠怎不除去雷音谷主。”
拘魂学究摇首道:“若此,黄山则蒙受不义之名,北雁荡自雷音谷主撤离后,其巢穴内逃出不少沦囚的武林人物!”
仇如海深,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在下看来雷音谷主必离山他往,那时仇家自会找上他,无须黄山出手!”
石夫人点点首道:“贤婿之言甚是!”
突见那名老仆再度进入,禀道:“山外入侵之敌均退,雷音谷高手巳将邓无极这一路悉敌歼戮,现已返回宾舍。”
拘魂学究望了石夫人一眼。
石夫人会意,道:“你去延请雷音谷主来此,就说庄主请他一晤!”
老仆躬身道:“属下遵命!”
转身出得芝兰小轩,迳向雷音谷主那所宾舍走去。
宾舍内灯火如画,人声鼎沸,守在墙外的黄山高手认出来人是打扫夫人经堂外园林的老戴,低声道:“老戴,你来此则甚?”
“奉庄主之命,请雷音谷主一往!”
黄山高手立即把话传报了入去,随即便有人命老戴晋见。
不久,老戴走前,雷音谷主率同三名高手快步随着老戴之后走去。
老戴领着雷音谷主四人走入芝兰小轩内,即见石夫人含笑相迎,道:“外子虽已醒来,但体力未复,为我所阻,是以未能出迎,望乞见谅!”
雷音谷主抱拳笑道:“贤梁孟鹣鲽情深,令人欣羡!”
石夫人延入室中,只见天璇星君拥被而坐,面容清瘦,目泛歉疚之色道:“在下原以为谷主尚须摒挡就绪后驾临黄山,以致在下离山他往,未能接待如仪,良深歉疚。”
“不敢!”
雷音谷主道:“庄主为何人所伤?”
石中辉郝然一笑道:“鬼蜮伎俩,防不胜防,在下幸能再世为人,皆因贱内及时相救,不然在下已身为厉鬼矣!”
雷音谷主惊问详情。
石中辉邀叹一声道:“邢无弼谋我黄山基业处心积虑,不惜竭尽其力,围山之众几乎囊括了整个江湖黑道凶邪巨擘!”
幸而邢无弼结怨甚多,于西川成都武侯祠为其门主申屠怀远逼得无路投奔,避往青城……”
雷音谷主双眉不禁一凛,惊道:“邢无弼原出身青城,重投青城,只恐武林间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谷主睿智无匹,说得一点不错!”
石中辉颔首微笑道:“邢无弼危词耸动各大门派友人兼程赶来黄山大事进袭,另以青城掌门玄都上人投帖邀请各大门派掌门人,端午日期青城参观盛典,其实邢无弼真正用意在藉此一会,说对各大门派消灭申屠怀远及我等!”
雷音谷主神色极为震惊。
石中辉摇首微笑道:“殊不料邢无弼天夺其魄,前次来到敝山欲施阴谋因事机不密致恼羞成怒,在山外杀害其同行方奇崖韩畏三等人灭口致功败垂成……”
雷音谷主道:“此事已盛传武林,兄弟亦耳熟能洋。”
“就是为此,各大门派中赶来黄山之人均为方奇崖等人说服,各返本门去了!”
雷音谷主宏声大笑道:“这叫做一着错满盘皆输,邢无弼委实后悔莫及!”
石夫人接道:“各大门派中人本无如此容易说服,方奇崖谓端午之约乃邢无弼一项恶毒阴谋,设计将各大门派掌门人与其订城下之盟,推其为盟主,否则各大门派必有累卵之危,倘言之不实,将自剔以谢天下武林!”
何况黄山之外邢无弼以其师弟粉面伽蓝廖金吾为主,廖金吾恶名久著,方奇崖试问赶来各大门派高手能否与廖金吾沆瀣一气,屈居其下?”
天璇星君笑道:“正派门下,均自视甚高,屈居廖金吾之下有沾师门,是以纷纷作鸟兽散,不然敝山危矣!”
雷昔谷主道:“庄主得道多助,逢凶化吉,只不知庄主为何人所算?”
天璇星君黯然一笑道;“廖金吾擅使邪法,在下也是一时托大,孤身侵入匪徒总坛时,发现廖金吾竟札了一具草人!”
并写了在下姓名生辰八字,搭了法坛,施以魂鬼之术,在下发出天璇星君掌力意欲一击毙命,那知意为邪术所侵,只觉天晕地转竟不省人事!”
雷音谷主大骇,道:“如此说来,庄主已然被擒了!”
“不错!”
“在下确已被擒了!”
天璇星君淡然一笑道:“所幸廖金吾志在那柄玉昊钩,逼问在下孽龙潭确址!”
雷音谷主大惊失色道:“庄主是否据实相告?”
“自然据实相告!”
天璇星君微笑道:“倘非如此拙荆怎能找到在下身陷何处?而且廖金吾遣出两批高手潜入孽龙潭取剑,可惜无一幸免!”
为此廖金吾方知心劳力拙,才改弦易辙大举侵袭,拙荆得以乘虚而入,手刃廖金吾救出在下!”
雷音谷主不知为何,心内着实不是滋味,故作歉疚之色道:“兄弟不知庄主陷身匪穴,否则兄弟岂能坐视!”
天璇星君大笑道:“谷主说此未免太见外了,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其实只怪在下太大意了,刚愎自用,致有此失!”
说着忽面色一肃,接道:“谷主,邢无弼一天不死,你我难得安宁,遑论称雄天下,图霸武林,在下意欲明日闭关潜修一宗武林绝学以应来日之危,期以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重见,在此期间谷主未免太以寂寥,在下意欲相求一事?”
雷音谷主道:“只弟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天璇星君道:“烦请谷主孽龙潭取剑!”
雷音谷主大出望外,闻言呆得一呆,道:“庄主此言是自真心?房兄尚未返转,只恐……”
天璇星君正色道:“朋友相交,焉可不推心置腹,房兄此去大内,成败尚在未知之天,无异西江之水难济枯竭池鱼,不过在下以此相托,也无非尽人事而已,谷主睿智无双,或能了却多年未竟心念!”
说着目露诚挚之容,含笑道:“谷主尚未去过孽龙潭,在下指派老仆领往察视究竟再筹思取剑之计如何?”
雷音谷主虽是老奸巨滑,心知天璇星君必有深意在内,但利之所在,心智难免为其蒙蔽,自忖武功甚为纵有诡计在内,亦无所惧,慨然应允道:“敢不从命!”
天璇星君望了石夫人一眼,道:“唤戴福进来!”
石夫人转身趋出,领着白发苍苍戴福走了入来。
天璇星君道:“在下尚须凋息,恐七七期内无法与谷主见面,请谷主见谅!”
随命戴福领雷音谷主前往孽龙潭。
戴福躬身向雷音谷主道:“老奴带路,谷主请!”
雷音谷主立即告辞,由石夫人送出轩外。
轩外云雾弥漫,花木瞥石复见,雷音谷主眼力锐敏,瞧出轩外四周已布设奇门禁制,玄奥奇诡,不禁暗感骇然。
三个雷音谷高手互望了一眼,一人低声道:“这是何奇门,两位瞧了出来么?小弟意欲一试?”
他们随着雷音谷主身后,循着一条白石小径走去,宽仅三尺,目力所及也仅三尺左右。
雷音谷主虽然闻及身后语声,却假装无知,这名门下似足下一滑,身形踉跑斜跌入石径外禁制内。
蓦地。
一声沉闷雷声起自禁制中,只听那雷音谷主高手发出一声刺耳厉噑,身形倒撞跌在石径内。
雷音谷主及一双门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那人衣裤焦黑,须发半枯,皮肤灼出粒粒水泡灼伤。
那雷音谷门下除灼伤外,余无所损,弹身立起,却也骇得面无人色。
戴福转身过来,寒着一张脸,如罩严霜一不发一声。
雷音谷主怒视了门下一眼,冷笑道:“为何引发奇门禁制,该当何罪?”
那人惊恐躬身道:“属下知罪,但并非属下有意引发,系属下滑跌所致!”
雷音谷主骂了一声,喝令快走。
回至宾舍后,率领雷音谷主全数好手,随着戴福赶往孽龙潭。
雷音谷主与戴福并肩同行,询问甚详,戴福有问必答,竟不思索,口齿快捷,言无不尽。
约莫一顿饱光景过去,孽龙潭那座孤峰巳然在望,戴福倏地身形停住,道:“谷主还有何不明之处要问老奴么?”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道:“你这就要返转万石山庄么?”
戴福摇首笑道:“稍时进入山腹,暴声雷鸣,对面说话不复可闻,老奴领入谷主后即行回禀,恕老奴斗胆直言。
石庄主为了取剑,殚智竭尽,费尽心帆,不知葬生了多少精英,仍然无功而退!
是以庄主已感灰心绝望,但风声却传扬江湖,谷主若想取得玉昊钩,并无非一夕之功,物各有主,端凭机缘而已!”
雷音谷主听出戴福弦外之音,即是石中辉不以取剑相托,自己来到黄山真正用意,亦无非足觊觎工吴钩,共谋拒邢仅是托词而已!
所以石中辉索兴故作大方,命戴主领自己前来孽龙潭,让自己知难而退。
想到此处,不禁暗惊石中辉城府深沉,智谋设计委实高人一筹。
这时雷音谷主微微颔首道:“不错,物各有主,端凭机缘福泽而已,老朽并无必得之心,你所知者悉以相告老朽,若老朽再问你也不知所答,就烦请带路吧!?”
抵达峰下,雷音谷主仅挑选八人相随,其余均布伏四外,登峰之际,雷音谷主扫视远处一瞥,不由脸色微变,疾随戴福腾身而上。
鱼贯进入孽龙潭后,只听飞瀑怒泻如雷,水气寒凉,山腹内幽暗如漆,雷音谷主手挥松油火摺哗啦煽起一道熊熊火焰。
雷音谷主想起戴福途中曾言说此山腹内阴暗异常,但四周壁上原有松油火炬三数支。
石夫人与侵入孽龙潭匪徒拼搏时悉数撞熄,遂跃向石壁前就着火焰照映,果然发现松油火炬。
于是一一重行燃点,山腹重现光明。
戴福转身向外行去,意欲转回山庄。
雷音谷主手下却纷纷疾闪阻住戴福去路。
戴福寒着一张脸,目中逼射出炽热如焚怒焰,须发根根扬起,凛然生威,右掌缓缓抬起。
那双手掌竟由白转紫,由紫转赤,赤红如火。
雷音谷主忽手掌一挥,示意门下让开,让戴福安然离去。
阻住戴福去路的雷音谷主高手纷纷散开。
戴福暗哼一声,须发疾飘,右掌松垂了下去,迈开大步穿入隙径隐没。
雷音谷主察视盘绕潭外粗如人臂绳索,索端仍齿留痕,显然潭中有孽龙不假。
潭周尚倒着数具尸体,手持兵器,不敌败亡,目瞪口张,死犹余忿。
雷音谷主仔细观察他们致死的伤痕!
不禁大吃一惊,每人均伤在左胸,重手法致命,部位竟然不差分毫,挥手示意门下疾撤出孽龙潭外。
退出洞外闵希骞诧道:“谷主何故放走戴福?”
雷音谷主冷笑道:“留他何用,戴福如不返回,我等将死无葬
身之地!”
说着目光飘向四外。
雷音谷主接道:“这孽龙潭四外正有千百道锐利目光注视我等,石中辉相托本座取剑,未必不是用心甚诚,我等焉能弄巧成拙,走,速回山庄再行计议!”
第 八 章 怒惩贪花贼
山阴道上,柳竹翠郁,迎风摇拂,野花含笑,鹅黄嫣紫,只见一俊美少年,身着浅紫长衫,铜录嵌肩,肩披一柄斑剥苍澜古剑。
飘然如行云流水,神采奕奕,倜傥不凡。
这少年正是舒翔飞,还我本来面目,只觉心情从未有如此愉悦舒泰。
离了黄山,乘骑附舟北上已抵冀南,本欲于徐州搭运河快船迳抵沧州再转奔京师,但接获四老传讯请其取径邯郸,虽未明何事,却知四老必有隐意在内,故抄捷径奔冀南。
舒翔飞正欲转入官塘大道之际,忽见道旁树干上系有一匹银驹,从头到尾毛片如雪,不见一丝杂毛,神骏异常,辔鞍簇新华丽,鞍囊内半露一函,上书:
“留呈少侠!”
他倏的伸手取出,折阅之下已明就里,将函折叠放置怀内,抚摸那匹银驹脸颊,似不胜喜爱。
马能识途,轻轻发出一声嘶鸣,昂首侧脸亲近舒翔飞,人马亲近了片刻,舒翔飞解开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