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有四时不同之景,故游人不绝,弛名字内,湖周三十余里,三面环山,碧莹若镜,以白苏二堤界分为外湖,西里湖,北里湖,小南湖,岳湖五段,千百年来骚人墨客,高僧名妓,显宦富丽纷至杳来,题咏吟胜,或奇迹其间,或纵情游览,西湖之名因之旺盛。
外湖堤上苏轼建有六桥,名曰映波,锁烂、望山、压韩、东浦跨虹、里湖亦有六桥,名曰环壁,流金、卧龙、隐秀、景行、减源。
西湖十景其名为:
苏堤春晓,双峰插云,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曲院荷风,平湖秋月,南屏晚钟,三潭印月,雷峰夕照,断桥残雪。
其实西湖胜景千万,不仅局限于六桥三竺,苏堤春晓十景,朝烟夕岚,石奇严异,涧水溜玉,画壁流青,非墨褚所能尽。
拘魂学究在西湖日夕与卫凤池等人研商及注视江湖情势发展。
褚青史道:“眼前邢无弼已身陷泥淖,无法自拔,因未料及他一切举动均落入雷音谷主眼目中,造成鹬蚌相争,以遂渔利,邢无弼目前自身又远在千里外,人手俱已陷在黄山以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我等可暂且把邢无弼撤开不谈!”
陶广道:“邢无弼刻向青城途中是么?”
卫凤池长叹一声道:“邢无弼此次必扇惑青城掌门人东邀各大门派协助,情急求人,定然到处碰壁!”
拘魂学究道:“此人伪貌良善,心性辣毒,他已去巨槐庄中条山等处,业已设下杀人灭口,移祸江东毒计,不料一一扑空,心中处境凶危,才奔向青城!”
陶广忽道:“江湖中是非恩怨,由来甚久,我等无法一一过问,目前依陶某推测,少侠令尊尚活在人世,如非陷身万石山庄定在雷音谷处,看来在雷音谷成份其多,我等何不前往北雁荡一行,或可探出一丝端倪!”
只听屋外传来醉济颠语声道:“去不得!”
老醉鬼酆奇一闪而入,呵呵大笑道:“我老醉鬼万没料到你们竟会在此美景无边西子湖畔找到一所如此精雅的草堂作为栖息之处!”
拘魂学究离座躬身行礼,道:“老前辈别来无恙,为何北雁荡之行去不得!”
酆奇坐下后,也不答话,竟索酒倾饮咕噜噜连喝了两大碗后,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目注拘魂学究道:“老弟,片刻之前老醉鬼与唐矮子相遇,丐帮耳目遍及天下,得他们之助业已把雷音谷确地侦出。
老弟一切安排神出鬼没,邢无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坠入术中而无所觉委实高明之极,但令尊之失踪虽事因天际神龙钟离春图霸武林谋戮异已而起。
当时情形无人目击,天际神龙多半尸首已枯,更年代久远,故无法知令尊现况究竟,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拘魂学究道:“依老前辈之见呢?”
酆奇道:“老醉鬼之见不如双管齐下!”
卫凤池道:“何谓双管齐下?”
酆奇道:“雷音谷主已知处境岌岌可危,欲谋与万石山庄联合抗邢,老弟何不利用此情势与雷音谷主晤面,将雷音谷人手引进万石山庄,令尊若仍在人世,他决不致把令尊弃留在雷音谷!”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老前辈之意是命在下重返万石山庄么?”
“正是!”
陶广呵呵大笑道:“少侠就是为此忧心,如今又叫她重入樊笼,恐难以从命了。”
老醉鬼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你知不知道兰姑奶奶异常震怒,气老弟以拘魂学究身分进入万石山庄,造成了今后许许多多无谓困扰,这是你老弟台不听话的结果,害得我老醉鬼为了你也受了多少冤枉罪!”
拘魂学究不禁面上一热,苦笑道:“在下实不知兰姐是何存心,非令在下以本来面目进入万石山庄!更不知无谓困扰是何所指!”
“这又什么不明了的?”
酆奇正色道:“把石红芍病治好,英雄救美人,结成连理,石中辉有此乘龙快婿,还有何问鼎武林雄心!”
目前石中辉仍在举棋不定,天人交战中,石红芍幽怨芳心,定然现身江湖追觅老弟行踪,老弟一件简单不过的事竟变成如此复杂,难道你能委诸他人么?”
拘魂学究情急答道:“石红芍为何追寻在下行踪?”
“因你已露出破绽,石红芍聪明绝顶,料知你并非真的便是拘魂学究。”
拘魂学究喃喃自语道:“石红芍是从何察知在下伪装易容?”
酆奇道:“不瞒老弟,兰姑奶奶在石红芍身旁久已安排了一名耳目,就是贴身照护石红芍的老妪周妈!”
拘魂学究不禁目露惊异之色。
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无须惊异,待老醉鬼一一说给你听,还有更惊心动魄的在后面,据周妈传讯,石红芍瞧出破绽之故就在白骨门副门主符同身上!”
卫凤池笑道:“我等巳追不及待,老醉鬼无须卖关于故弄玄虚。”
酆奇饮了一口酒后,道:“符同自言与拘魂学究有八拜之交,就说拘魂学究浑然忘却前事,回首向善,也不该绝情如此,这且不谈,即云忘却前事,为何武功医术卜卦行法等等又谨记不忘……”
说此夹起一块卤牛肉塞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吞服后接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石红芍一起疑云,便暗暗留神老弟举止,那日风大,掀翻老弟假须,老弟笑时露出编贝洁白牙齿,袖管鼓胀之际,老弟臂肤晶莹如玉,与手掌判若天渊,由是石红芍已瞧料了七分!”
拘魂学究大感骇然,道:“那么周妈已知在下是何许人了?”
“不知!”
酆奇道:“为此兰姑奶奶料测石红芍必然追踪老弟查明真相,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弟应速转回黄山,此处自有人主持,不瞒老者说,令师与三位姑奶奶已在此途中了。”
拘魂学究默然无语。
老醉鬼不愿舒翔飞尴尬为难,故作神秘之色笑道:“可笑石中辉乃蒙在鼓中,他有心将石红芍拜在拘魂学究膝下以为螟蛉义女,诸位可知石红芍如何说法?”
刘铁痕道:“石姑娘是如何说法?”
酆奇道:“救命之恩,舍身难报,但螟蛉义女委实心有不甘,弦外之音,可想而知!”
舒翔飞虽有拘魂学究假面目掩饰,知老醉鬼有意取笑,但恨不得眼前有三尺地缝钻了下去,目有愠色,坐立不安。
刘铁痕等人不禁哄堂大笑。
拘魂学究怒道:“老前辈不惧坠入割舌地狱么?”
酆奇正色道:“我老醉鬼如有一字不实,日后必不得好死?”
忽见一名丐帮弟子飞奔而入,禀道:“石红芍已离开万石山庄,乘坐胡女侠原弃置的那辆双驹套车似有意奔向杭城,怎料行踪暴骤,引起邢无弼手下纷纷追踪!”
“车外八骑随行,其中一人为申茂林,但无一不是身负内家绝学,车内除石姑娘外尚有四名侍婢!”
“他们现在何处?”
“巳然渡越长江,停留在寻阳客旅中,本门弟子均暗中相护,邢无弼手下尚未敢轻举妄动。”
拘魂学究匆匆与醉济颠酆奇数语后,急急领着卫风池四老如飞离去。
寻阳镇外江州客栈外停着一辆漆黑的套车,一个店伙正以草料喂食两匹骏马,不时抚摸马背。
暮暮渐垂,景物苍茫。
三个中年江湖人物宛如鬼魅飘掠落在双骑之前,东方一人沉声道:“店家!”
语声如冰,寒冰刺骨,店伙不禁吓了一跳,竟不知三人何时来到,嗫嚅道:“三位爷台是住店么?不过……”
“不过全包下了,三位请到别家吧!”
那人不待店伙说完全已包了,又道:“大爷替你省点力气代你说了,咱们不是住店来的,却相中了这两匹座骑,问问它们主儿要多少银子?”
这是存心找碴,无事生非而来,却不料三人之后突传来更森冷语声道:“货卖识家,三位如出得得这个价钱,鞍蹬奉送!”
三人不禁大惊失色,倏地旋面横掌,眼前只觉寒芒,三支剑尖巳抵住咽喉重穴上。
发话人是一锦衣中年儒生,貌相威重,双目开阖之间精芒如电,立着丈外远处,那持剑紧抵三人咽喉者亦是三个青衫中年人,目泛浓重杀机。
锦衣中年儒生冷笑道:“可悲竟有如此多的愚昧之徒甘受邢无弼匹夫驱使,你等是何来历徒速据实招来,不然莫怨兄弟手黑心辣。”
三江湖中年人突身形一仰,足跟踹地平射出五六丈外,同时身形疾旋,翻面立起,不言而知他们都是江湖知名高手,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那三持剑青衣人竟未追击,目光冷漠。
锦衣中年儒生突长身一跃前扑,右掌如丸横扫而出,只闻一声刺耳划空锐啸,悸耳若割。
三江湖中年人双手捧腹,转身拖着蹒跚沉重的脚步,走出百步十丈外,先后轰然倒地。
前路五条黑影如飞掠至,见状不由大惊。
—倒地伤者似欲挣扎坐起,只吐出断断续续三个字:“旋……风……斩……”
五人不禁面色大变,伤者仅断断续续吐出“旋风斩”三字,即从嘴中溢出一丝黑血,气绝而逝,忙审视其余两人,只觉两人亦距死不远,张口欲言,忙问是否为石红芍从卫所伤。
仅由伤者摇了摇首,表示并非石红芍及其从卫所伤,再问之下,一双伤者口中忽涌出黑血液。
五人骇然变色,互望了一眼,转身急急奔去。
江州客栈川堂内灯光如面,两张八仙桌面酒莱丰盛,石红芍和四女婢与申茂林坐在上首一席,另席由七个锦衣武师聚坐。
忽见店伙慌慌张张奔了入来,禀知一切。
石红芍面色冷漠如冰,道:“店家,害你吃惊不少,下去歇息吧,这点芝麻小事在我等眼中简直无足轻重!”
店伙闻命退下,嘴中嚷嚷道:“这还算小事,究竟是什么大事!”
申茂林愕然问道:“锦衣中年儒生是何来历?装束举止又极似本庄中人?”
“谁说不是!”
石红芍道:“无疑爹放心不下,暗中命人相护,旋风斩威力极大,但此人旋风斩手法失之过刚欠纯,仅有三成火候,若能登峰造极,无声无息,伤人于无形,此人出手逼起刺耳锐啸,若对手武功不相伯仲,闻声趋避,则旋风斩则无法得逞!
申茂林身为护法,也无法知万石山庄隐秘,看来石中辉心机深沉,高深莫测,不知这万石山庄内隐藏得还有多少高手?
禁不住暗叹一声。
石芍见申茂林默然无语,心中已瞧料出几分,不由娇笑道:“申护法,别说是你,即就是我也无法知悉黄山全部隐秘,我爹的一切作为,只有宁总管知情九八分,所以爹还有保留,大凡一个人深藏心底蕴秘,即是亲如父子,妻女,师生亦无法尽情托以心
腹,何况于你申护法!”
申茂林心头极为震惊,摇首苦笑道:“姑娘真乃神人,洞察肺腑,申某心腹委实狭浅!”
石红芍道:“申护法无须谬赞,谅因我秉赋比常人稍高,又较聪颖,触类旁通,是以我爹不时与我参研各门各派绝学!”
申茂林道:“庄主与姑娘也习练过旋风斩么?”
石红芍嫣然一笑道:“学之一道包罗万象,单就武功而言,即浩瀚若海,人生浮浮岁月,何能尽皆领悟,庄主虽知较多,却无法兼习,何况病弱如我,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又有何用!”
说着忽幽幽叹息道:“庄主曾妄图问鼎武林,谋创黄山门派,故搜求各家绝学,旋风斩只是其中之一,但习武人才难求,更难预料其人成就,此人习旋风斩心法长达十数年之久,只不过有三成火候,余可类推矣!”
申茂林道:“姑娘说得极是,申某一生侵淫武功,自知尚难及荣类之光,昔年那点骄傲心性,如今想起未免可笑!”
石红芍凝眸望了申茂林一眼,似含有深意,淡淡笑道:“这话倒不尽然,姜老辣练,深谋远虑,实非少不更事所能及,即拿恩公年逾九旬,武学旷绝,才智超群,文采更是非凡,书法犹劲,颜筋柳骨,词藻典雅,沉博绝丽,且吐属蕴藉,如此奇才,何以当年竟名列武林十九邪内,令人不解?”
申茂林闻言不禁泛出困惑之色,道:“这点申某亦是不解,耳隔日久,几近三十年,但当年他武功仅略高出申某一筹,惟诗书满腹,学究之称当之无愧,却心性品格判若两人。”
石红芍闻言更对拘魂学究又多瞧料了几分。
申茂林忽道:“姑娘,本山既有甚多如此精锐,足可与琊无弼一争短长,为何庄主竟应允阎子明所求,引用雷音谷人手合谋共拒,雷音谷主与邢无弼二者无分轩轾,并非善良,如此做法,迹近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石红芍道:“庄主已知雷音谷主歹毒用心,此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再本山隐藏精锐不至必要,决不能露面,恐卧底奸细传泄,防邢无弼改弦易辙!”
申茂林呵呵笑道:“申某懂了,邢无弼目前骚扰本山,意在耗损本山人手,逼庄主尽驱新锐,雷音谷主亦利用此机引人心腹死党,遂其鸠战之计,但庄主之计尤为高明。”
石红芍浅笑不语。
这顿饭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石红芍及四婢回房安歇。
申茂林诸人轮次分更守护巡视。
石红芍回房后显得郁郁寡欢,芳心落寞。
四婢春桃、夏莲、秋敬、冬梅,慧聪刁蛮,却善体人意,尤以夏莲为最。
夏莲娇声唤道:“小姐,你又在思念恩公子?婢子想不透小姐怎会察觉恩公是个俊美英年侠士,究竟在何处瞧了恩公庐山真面目。”
石红芍嗔道:“你又在哓舌了,谁和你说的?”
夏莲轻轻叹息道:“不是婢子哓舌,如果恩公恢复本来,婢子四人忝为小姐耳目,就是遇上也无法相识,万一无知冒犯,把事弄糟如何是好?”
石红芍嫣然绽开笑靥,宛如百合盛放般,令人神为之夺,道:“你这丫头又不知心内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瞒小姐,听周姥姥隐约言及小姐已绘就一副丹青图像,恩公竟是个貌比宋玉,风流英俊少年侠士,婢子斗胆相求可否容婢子四人瞻仰一番!”
石红芍怒道:“别胡说了,这幅丹青图像是我随意涂抹而成,临行之前已然焚毁,怎能携带在行囊内,万一遗失或落入歹人手上,岂不是害了恩公,不过到杭州前我必再绘一幅给你们辨识,但他此时此际绝不会显露本来面目。”
四婢再望了一眼,春桃道;“那么婢子等设法使恩公非露出本来面目不可!”
石红芍心中一动,笑道:“你有何妙策?“
春桃摇首道:“临机应变,端视当时情况而定,此刻婢子也说不上来!”
石红芍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这一点微末道行,也逃得了如来佛手掌心!”
四婢抿嘴窃窃低笑不止。
蓦地。
天际远处飘传过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飘回夜空,四外鸣应。
江州客栈外突旷郊野在冷月披照下。景物异常凄迷,稀稀疏疏数株枣木上宿鸟为啸声惊起,离巢噪飞,扑扑展翅冲空而去。
远处忽现出十数条豆大人影,兔起鹘落,来势迅快如飞,转旺已至。
忽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不知何时竟然冒出那锦衣华服中年儒生,拦住了那十数人的去路。
只见那十数人似极为震惧中年儒生,一个个倒跃疾飘开去。
一个黑袍老者定了走神,抱拳笑道:“尊驾为何阻住我等去路?”
中年儒生道:“明人不说假话,兄弟乃身不由已,奉命施为!”
黑袍老者怔得一怔,道:“尊驾奉何人所命?”
中年儒生闷声不答,立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