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是否要相助陆佥事?”见女子不以为意,男子有些迟疑地询问。
“不必了,反正主公想要的人已经到手!” 女子将手中的海棠一瓣瓣扯下,随手丢在地毯上。“你去准备一下,邢千户就要到了,先打点精神应付他吧!”
“是……”男人不敢多说什么,目送女子离开了堂上。纯白的地毯上,凌乱了一地残花,触目惊心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随着轰轰烈烈地爆炸和熊熊烈焰,日月神教近百年来的总坛:黑木崖,付之一炬。已经撤到山下的人虽然走出了老远仍忍不住频频回首,目送这曾经的荣光。
由于人数众多不便撤退,而且目标太大也容易被锦衣卫盯上。向问天下令各位长老与旗主带领四门教众分散到各个分舵,休养生息以图来日。
而向问天和任盈盈带着平一指等人一起前往新乐。在那里向问天有一处私产,隐没在夜色中的小四合院,毫不引人注目,正适合让众人休息。
稍作休整后,平一指第一件事是替令狐冲看伤。尽管已有准备,但在看到已有部分露出白骨的肩胛时,平一指仍旧倒抽了口冷气。
“怎么样?”东方起初没料到这伤会这么重,不禁握紧了拳头。看来她对陆振轩是太客气了,今后再遇定要好好“款待”他一番不可。
“没事,皮肉伤而已。”令狐冲倒是一派乐观,出言安慰道。
平一指的神情却很严肃,“令狐公子,你不可大意。虽没伤到要害,但这火铳填的是子母弹,中弹后会开花爆出铁砂,散入肌肉筋络之中。如不全部取出,极易引发感染,重者是会要命的。”
“那还不赶紧治!”听得这么严重,东方不由拧紧了眉,口气也颇为不善。
“可惜这次走得仓促,随身没带麻沸散。”平一指微露难色,随即似是打定了主意。“也罢,要是再耽误些时间,恐怕筋络堵塞受损。令狐公子,你就咬牙忍忍吧!”
言罢他先打一盆热水净了手,招呼下人去取白绢上笼蒸过。好容易找了把剔骨尖刀,他又嫌不快要重新磨,直忙个不停。
令狐冲也不管他,只是看着东方:“先前在黑木崖上你耗损了不少内力,现下如何?”在看到后山的木梯后,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直到爱人赶来汇合,才稍踏实一些。
轻把手放在男人的掌中,然后合拢。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东方的唇角微微勾起。“没有你想得严重,休养几日就好!”
我让你担心了吗?可你是否知道我见你被火铳击中时的感受?
好吧,算我不对。一人一次,就当扯平了如何?
眼波交汇中,两人不禁相视而笑。如果时光停在这一瞬,就算再狼狈,亦是甘之如饴。
“阿咳……”不自在的清清喉咙,平一指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搅散鸳鸯的那根棍子。“都准备好了,令狐公子,你要不要咬块汗巾?”
“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剔肉刮骨么,直接来吧!”
令狐冲说的很是豪迈,但真上手时,需要以刀挑开筋肉,寻找埋在深处的铁砂,实在不是轻松的事情,东方在一旁看得都有些不忍卒睹。
额头的汗一溜顺着鬓际淌下,令狐冲突发奇想,强撑起一个笑容。“东方兄弟,不如你再唱首歌给我听吧!”
“好好的,你发什么疯呢!” 留意到平一指正竖起耳朵,东方不禁瞪了他一眼。伤还没好,又开始不正经。
“分散下我的注意力也好,这真不是一般地疼法,不信你来试试!”鼻尖也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粒,令狐冲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苦笑。
“连个外伤都治成这样,既然杀人名医只有这点本事,我看索性在江湖上销字号算了!”见他疼痛难忍的表情,东方的心都乱了,只盯着平一指冷声道。
平一指不由暗暗叫苦,令狐公子,我好心替你治伤,你可别害我呀!
“哎……你不唱也行,给我说个笑话吧!真地疼……”长出一口气,令狐冲仍是可怜兮兮地望向东方。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求安慰。
“行了,我给你吹支笛子吧!”被他纠缠不过,东方头痛地按着额角,终究还是妥协了。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乐声悠扬婉转,正是《如梦令》的曲调。
静静听着,令狐冲的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情景。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心遗落在这个人身上的呢?
平一指不敢抬头,手中的刀比之前更加快了几分,深恐东方教主一个不爽,自己今天就走不出这间房门。心中却思忖,这令狐公子当真是好命,圣姑对他是没得说了,东方教主也对他一往情深。从前只想着,他跟东方教主在一起怕是要吃些苦头,哪知素来孤高狂傲的东方不败还有这样温柔一面?
终于把所有的铁砂清理完,敷上药粉,以白娟包扎妥当。平一指几乎是飞也似地告辞,急惶惶如漏网之鱼,看得令狐冲不禁有些好笑。
“你这个教主的威仪真是不一般,我从未见平大夫在旁人面前这样诚惶诚恐。”
“那是他自个心虚罢了!”放下手边的笛子,东方仍有些担心地看向令狐冲的肩膀。“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要紧吗?”
“看着厉害而已,其实没伤到骨头。平大夫也说了,暂时不要与人动手,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令狐冲试着略微活动了一下右肩,虽仍觉刺痛,比方才却好得多了。
还欲再说些什么,只听房门叩叩作响了两声,令狐冲有些奇怪地与东方互望一眼,出声应道:“是谁?”
“令狐公子,教主有请您去前厅议事!”门外来人恭敬地回话。
“知道了!”令狐冲微叹一口气,折腾了大半夜,本来还想早点睡,看来自己是没有享清福的命。转向东方:“要不要一块去?”
“你要是不怕我和向问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话,我也可以去凑个热闹!”东方双手环抱,一双杏眼中略带幸灾乐祸。
一想到她话里透出的可怕场景,令狐冲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路劳累,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把之前没爬上来的份一起更掉吧!
☆、第 13 章
令狐冲一脚刚踏进花厅,就见向问天率众迎了出来。“此次多亏了令狐兄弟大力相助,不然怕此刻世间已没有日月神教了。护教之恩,请容我拜谢!”
向问天说完这句,就要下拜。令狐冲生平最怕这些繁文缛节,忙不迭搀扶:“向大哥说哪里话,以我们多年的交情,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并非神教中人,却不顾危险来援,实在叫我……”连日心力交瘁,向问天说到动情处,不由哽咽。
“向大哥要是再这么说,可就叫我无地自容了!”凭心而论,令狐冲自觉实在受不起这样的感激。难道要他直说,自己根本就不是想救日月神教于危难,只是有愧于任盈盈,不忍心她陪葬而已?
“大小姐一向管教主叫叔叔,令狐公子又是圣姑的夫婿,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别客气了……”老头子不说还好,话方出口,一旁的任盈盈先变了脸色,令狐冲更是默然。
向问天只知道几年前盈盈独自去了苗疆,虽然不了解这两人相处的详细情形,却也察觉不妥,当下缄口不语。
而在教众里,知道令狐冲与圣姑已经分开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老头子被蓝凤凰一把捂住嘴时,还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尤自手舞足蹈不止。
计无施心思灵敏,见此情景赶紧岔开话题。“教主,这件事我始终搞不明白,锦衣卫为何会突然与我神教过不去?”
提及此事,众人都很是疑惑。“看他们胁迫这些江湖门派齐攻我黑木崖,分明是要将我教一举歼灭。难道近些年来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朝廷而不自知?”
“不会,我教行事一向不与公门为难,而且就算是在地方上有些摩擦,也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向问天自问做了这些年教主,虽然没能让神教有大的发展,却与各方势力都保持了相对友好的关系。忽遭此劫,他翻来覆去想了十几遍,也没有找到症结所在。
倒是任盈盈在旁听了半天,若有所思地插了一句:“既然没有仇怨,要不是图人,就是谋物?”
她这么一说,在场诸人都陷入了沉思。在日月神教之中,能值得朝廷如此费心图谋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正在花厅中一片沉默之际,忽有一个探子来报,说是梅庄来了人。
其他人还好,任盈盈闻言不由奇怪。自从她和令狐冲相继出走,梅庄已经空落许久。庄内除了护卫就是庄丁,这是出什么事?
“禀告大小姐,梅庄在七日前遇袭,地牢中的人被劫走了!”被带上堂来的黑脸男子自称梅庄护卫,任盈盈并不认识,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吓了一跳。
“什么?林平之被劫走了?”令狐冲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懵了。“可知道什么人干的?”
当初把林平之关在西湖地牢,就是因为那里位置隐蔽,把守森严。要闯进去都殊为不易,何况是劫人出来。
黑脸男子似乎是受了颇重的内伤,时不时咳嗽两声,却仍是竭力想把事情说清楚。“这要从接到教主的十万火急令后说起,庄上的护卫见令后大半都赶来了黑木崖。因大小姐吩咐过,要格外看紧地牢,所以我们几个就留下看守门户。”
喘了口气,黑脸男子的面色变得沉重起来。“没曾想,他们刚走了两日,就有一队黑衣人趁夜攻进庄内。属下们不敌,死的死,伤的伤。我当时被一掌劈中胸口,闭气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庄内就只剩我一个了。我不敢迟疑,想着赶紧去黑木崖报信。刚到真定,就遇上了教中的兄弟,这才来到这里。”
令狐冲皱紧了眉头,似是自言自语。“七日前……这边黑木崖刚被围,那边就有人血洗梅庄,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连着一桩,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们串在了一块,叫人不得不多想。
“莫非也是针对我神教而来,圣姑之前曾在梅庄隐居,如果是锦衣卫想挟持圣姑来威胁教主,也是有可能的。”挠了挠头,司马大觉得自己的推测颇有几分道理。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针对我教,既见梅庄无人就该撤走,他们劫林平之做什么?”平一指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他一个废人,能派什么用场?”
“平大夫,你说错了。林平之虽然是个废人,可并非无用。”忽然插入一言,任盈盈脸色凝重。“你们都忘了吗?他精通辟邪剑法!”
厅上的几人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初余沧海、木高峰、左冷禅、岳不群等人正是为了一本辟邪剑谱,搅得半个武林血雨腥风。而今,左冷禅和岳不群已死,林平之就算是本活剑谱,有人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辟邪剑法……”任盈盈反复在口中默念着这几个字,似乎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到底是什么呢?今天在演武场上,看到东方不败以一人之力尽败各派高手时,她曾想……对了!任盈盈忽然猛地抬起头:“爹爹曾说过,林家的辟邪剑法与我教葵花宝典同出一源!”
向问天一下骇然站起,不顾手边的茶碗碎了满地。“这么说,难道此次锦衣卫围攻黑木崖,竟是为了葵花宝典而来?”
“不知道,”盈盈摇了摇头。“我也是突然想起,究竟是不是,大概只能去请教那位陆大人了!”
说请教陆振轩,自然是一句笑话。但任盈盈的这个猜测,实在让向问天心惊不已。葵花宝典固然是武林中的顶尖武功,可说到底不如日月神教的基业重要。如果锦衣卫真地是想要这部秘籍,交出去也罢!可问题是葵花宝典早在当年就毁在任我行手中,这叫他可怎么化解眼下这场危机?
沉思片刻,令狐冲开了口:“其实我们在这里空自猜测也是无益,究竟是什么人劫走了林平之,他们想干什么,与日月神教是否有关联?要解开这些谜团,我看还是要去杭州走一趟!”
“令狐兄弟说得对,”向问天一时情急,走了死胡同,听了这番话才算略微回转。“与其胡乱猜测,不如我们就一起去杭州看看。”
“向大哥,你身为日月神教的教主,此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决断,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贸然奔走千里。”令狐冲却不赞同,委婉规劝道:“至于林平之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这……”向问天也知道他说得有理,神教突遭重创,正是人心惶惶不安的时候,此时急需自己这个教主坐镇。但梅庄惨案不明,潜藏的危险不小。如果让令狐冲独自前去,实在有些愧对他。这样想着,不由左右为难。
“林平之是我的师弟,不管怎样,我总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令狐冲看出他的犹疑,微微一笑。“而且我还有件事情要拜托向大哥。”
向问天不满地瞪着眼,“说什么拜托,有事只管开口。”
于是令狐冲把在落凤坡救下戴辛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时戴长老曾说,锦衣卫扣留了方生大师和其他几派的掌门,所以五派才会听锦衣卫号令围攻黑木崖。我希望向大哥能设法查清楚他们的下落,如果能救下几位掌门,也算与五派化干戈为玉帛。将来就算锦衣卫再来为难,日月神教也会少几分掣肘,多几个援手。”
“令狐兄弟处处为我教考虑,我要是听不进这话,也枉做了这个教主了!”长叹一声,向问天郑重拱拳施了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作别厅中诸人,令狐冲沿回廊慢慢走向后厢房。小院中花木葱茏,天际一轮圆月清辉已减,东方渐白。那个人已经睡了吗?如果知道他又擅做决定,多半会生气吧!可惜她摊上了自己这样不靠谱的人,也只得嫁鸡随鸡了。令狐冲想着想着,神色不觉变得温柔。
忽闻身后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任盈盈。只见她面带忧色,一身素装似遗世独立。令狐冲有些奇怪,问道:“盈盈,你有什么事找我?”
盈盈紧锁一双秀眉,欲言又止。“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直说无妨!”令狐冲嘴上虽然如此讲,心下却念如电转。有什么事不能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莫非她别有他意……若真是如此,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想着想着,不由心如擂鼓。
“这次你来援助神教,我心里很感激。但你毕竟不是教中的人,不管锦衣卫和我们有什么恩怨,你不宜牵涉过深。” 盈盈思忖了很久,终于还是直说。她心中一直是明白的,从以前令狐冲对日月神教就没什么好感,之所以蹚这淌浑水,也不过是自觉对她负疚而已。
原来如此,听得她并非有些什么想法,令狐冲不禁松了口气。“我明白,但这次是林平之在梅庄被劫,怎么能算是日月神教的事呢?”
盈盈不赞同地摇摇头,这事他更不该管。“林平之当初作恶多端,害死了那么人。这样一个祸害留他在世上多年已经是便宜他了,既然被劫走,你不如就随他去罢。”
想起在怀中慢慢阖上双眼的小师妹,令狐冲也不禁黯然。“林师弟虽然犯了大错,但小师妹临终前一再嘱托我照顾他。就算他该死,我也不能就这样任他被劫走,不闻不问。”
这些年的历练让他对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同的看法,凡事都是先有因,才有果。如果当年师父没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