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到书房来!”方承恪也很激动,把众人拉进了书房。
硕大的书画桌上,这幅画被平铺开来,方承恪拿起了裁纸刀。
“老夫子,我看还是找一个专业的装裱师傅来吧,原画虽说不济,但好歹也是一幅民国的画作。”此时,秦伯毓反而比方承恪要冷静几分。
“等不及了,没事,我从边上开!”方承恪比量着,就要下刀。
“几十年了,你这臭脾气总是改不了。也罢,大不了再补。”秦伯毓其实也很着急想看看内中乾坤,但是与方承恪相比,他的心性要沉稳一些。
方承恪画,用裁纸刀轻轻划开了画的侧边,果然,此画是用两幅绫子衬底,划开结合处,绫子中出现了一个夹层。方承恪下刀,将画的侧边完全划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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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中正是谁()
方承恪将划开的侧边撑开,发现里面果然藏有一张古画!
秦伯毓搭了把手,方承恪从里面慢慢将这张古画抽了出来。
厚重的青绿色的宝光浮动在古画上方,又有一丝飘进了唐易的眼睛。唐易心跳加速,胸腔内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幅古画,是宋代常用的绢本,微微泛黄。画面是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雪山,孤亭,山下有河,水面上,有三两小舟横卧,河边一渡口,有三五人求渡。
入眼此画,唐易觉得如同了画中,仿佛一阵寒意袭来,差点儿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而后,又忽然想起现在正是大夏天,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正在欣赏古画的方承恪和秦伯毓一愣,随即竟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们误解了唐易笑的原因,还以为是面对宝物的无尽欢喜。
“后生可畏啊!”方承恪笑道,这显然是在夸赞唐易。
“老夫子,你这算是拾人牙慧。”秦伯毓摇了摇手。
“这怎么算是拾人牙慧?”
“在看到东汉越窑瓷壶的时候,我已经对唐易小友说过了。哈哈哈哈。”秦伯毓又笑了起来。两人相交数十年,却总是少不了拌嘴斗气。
“看在这幅画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方承恪又把目光投向了古画,这幅画没有笔墨落款,只有两个朱红的印章,都是小篆,倒是好认。一长方形朱印为“中正毫巅”,另一印章只印了一半,勉强能认出是“纪察司”。
“印有纪察司的半印,说明此画曾被明代内府收藏,断然真品无疑,这‘中正毫巅’,那就应该是的印章了,毫巅二字,那真是自负到了极点,但放到这幅宋画上,一点儿都不为过!”秦伯毓看着古画,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雪山孤亭图,大师之作!”在面前,唐易不甘示弱,也恰到好处地抛出了这句话。
“然也!”方承恪笑出了一脸皱纹。
之前,林娉婷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不过,看着中正二字,她倒是提出了一个疑问:
“中正是谁?这名字好熟悉。”
“唐易,你来介绍下?”方承恪显然已是胸有成竹,把机会给了唐易,而秦伯毓也是笑着看向唐易。
唐易心里一阵叫苦,“早知道面前装逼了,秦老只说了句‘这幅宋画’,宋代画家很多,我哪能一下子看出是谁的作品?中正,我知道的只有老蒋,但显然不是他啊。哪位宋代画家的名字里带有中正呢?”
“一般人看到中正,往往会想到老蒋,你说的熟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巧了,宋代一位书画大家,名讳里也有中正两字。”唐易犹豫了几秒钟,先是说出了这句话拖延时间。
“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林娉婷着急之下,竟一只手抓住了唐易的胳膊。唐易的胳膊上一阵温软滑腻,差点儿就醉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恰在此时,唐易的铃声响了起来。此时,林娉婷的脸色也起了变化,仿佛有些奇怪。
“我先接个电话!”唐易也发现了林娉婷表情的变化,但此时如蒙大赦,哪顾得了这些,立即从书房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妈,我还在方教授家里,嗯,没事了,论文通过了,好,这边有事,回头打给你。”
挂了电话,唐易立即在上点开度娘页面,输入宋、画家、中正几个字。看到弹出来的页面,唐易放下心来,“原来是他!居然是又名中正!怪不得我想不来。”
“不好意思啊。这时候来电话。”唐易笑着走回书房,林娉婷则是瞪着他,下文。
“北宋四家,董巨李范,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幅画是范宽的巅峰之作。而且并不用笔墨落款,只是盖了一方朱印,更是罕见,稀世珍品啊。”唐易接着笑道。
所谓北宋四家,董巨李范,指的是北宋年间山水画的四个宗师级的人物,南有董源、巨然,北有李成、范宽。
范宽,又名中正,字中立,性情疏野,嗜酒好道。因用笔强健有力,皴多雨点、豆丁,故而雪景画乃是一绝。存世作品极少,均为博物馆收藏。
“虽然没有笔墨落款,但这确实是范宽的手笔,而且印章中的‘毫巅’二字,足以表明了这是他自己都非常满意的作品。”方承恪突获至宝,语声中竟然带了几分颤抖。
“李成之笔,近视如千里之远;范宽之笔,远望似不离座外。欣赏这幅雪山孤亭图,如入画中,寒意顿生,正是应了这句评价。”秦伯毓本是沉稳之人,但此时手指轻抚画作,竟是一时不能自已,另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发出了夸张的呼吸声。
秦伯毓也是见惯了宝物之人,但是面对着这幅画,竟然也是难以自抑!
这也难怪。目前流传在世的古画,公认最早的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而唐画宋画,也是十分稀少。况且北宋以后,无数画家对范宽推崇备至,但是一直以来,除了博物馆中的少数几幅珍品,民间从未有过他的画流传出来的消息。
“这宝物在我家中雪藏十数年,今天终于重见天日!”方承恪兴冲冲走出了书房,“我去拿酒,咱们今天好好喝几盅!”
“秦老,这幅画的市场价值······”见方承恪走了出去,唐易这次悄声向秦伯毓请教道。
“市场价值?”秦伯毓听到这个词儿,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定夺的表情。
“市场价值恐怕我估不出来!这幅画如果上拍,最终成交价儿将会是多少,只能看现场的具体情况了,恐怕会是个惊人的数字。”
“这么跟你说吧,九年前,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拍了两个多亿,开创了当时华夏古瓷器的拍卖记录。如果这幅宋画上拍,恐怕,要创下华夏古代字画的拍卖纪录!”
“如果非要我估价,不是我卖乖,我看用‘无价之宝’这个词儿更合适。还有,这件事儿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对向人泄漏。”秦伯毓一连串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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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何去何从()
“我滴乖乖!”唐易一阵咋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怪不得两位大佬都这么激动!我这就是所谓的撞大运吧!要知道,即便靠着“眼光”发现了这宝贝,但是,如此宝物,平时哪里有碰上的机会?恐怕比中彩票大奖的几率还低!
“要不是老太婆去燕京看孙子去了,真得让她好好整几个菜!”唐易还在思索间,方承恪一手端着一盘花生米,一手端着一盘拍黄瓜,胳肢窝夹着一瓶茅台,走进了书房。
“你难道不能亲自下厨?这样的千年奇珍,一辈子能见几回?好事都让你碰上了!”秦伯毓目光里的艳羡味儿,迅速在房间里弥漫,连唐易都能轻易嗅到。
“哈哈。”方承恪毫意,在书房的另一张小桌上摆下了酒盅。“方爷爷,我不喝酒。”林娉婷见方承恪摆了四个酒盅,急忙说道。
“方教授,我也不喝酒,再说我也该告辞了。”唐易站起身来。
“你不能走!这宝贝要不是你,怎么能重见天日!”方承恪放下酒盅,一把拉住了唐易,把他摁到了座位上。
“男子汉,不喝酒哪能成。”秦伯毓打开茅台,先给唐易倒了一杯,然后深嗅了一下酒气,“老夫子,这酒,你最起码得藏了20年了吧?”
唐易看着眼前的酒盅,“好,我听秦老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他一天之中遭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大片还刺激,突然豪气顿生。
“咳咳”一股辛辣顺喉而下,呛得唐易咳嗽起来。平时同学聚会,唐易倒是喝一些啤酒,但是从未喝过白酒,没想到味道如此之冲,他一边咳嗽一边摆了摆手。
“哈哈哈哈。”方承恪和秦伯毓一起笑了起来,“你这喝酒的本事可比鉴宝的本事差远了!”秦伯毓说道。
“给!”此时,林娉婷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递给了唐易。
唐易接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碰了林聘婷的手指一下,纤纤玉手,葱白凝脂,不由心里一甜,脸顿时红了。
“不用不好意思,酒量是练出来的。”秦伯毓见唐易脸红了,还以为是被笑得不好意思了,开口安慰道。
喝了一口牛奶,唐易这才觉得嗓子里舒服多了,感激地看了林娉婷一眼,而林娉婷也是微微一笑。
“唐易,你这都毕业了,找到工作没有?”抿了一口酒,秦伯毓突然问道。
唐易心里正甜着呢,突然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唉!人家可是豪门千金!随即低声说道:“还没有。”
“有没有兴趣到我的泛古堂来帮忙?”秦伯毓嚼了一颗花生米,笑意盈盈。
“我能行?”唐易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老爸说过,秦老的泛古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个品牌之下,有古玩城、拍卖行、典当行,涵盖了艺术品和珠宝的各个门类,在整个华夏,都享有极高的知名度。
“你怎么不行?捡漏买了东汉越窑,一眼识破画中玄机,在我泛古堂,机会多的是,假以时日,你的前途无可限量!”秦伯毓一边说,一边心想,如果这个小伙子品性能靠的住,倒是个值得培养的人。
“不行!”还没等唐易说话,方承恪突然反对道,“年纪轻轻投身商海,好好的人也会学坏了!”
“唐易,你在历史和文物的研究上有很高的天赋,我建议你攻读研究生,本来我精力有限,去年开始已经不带硕士生,只带博士生了,但是你,可以破例增加一个硕士生名额!而且可以硕博连读!”方承恪转头又对唐易说道。
好嘛,上午还是一个找不到工作又从答辩现场赶向医院的倒霉小子,晚上就成了香饽饽,两份带着巨大的诱惑性的前途从天而降,摆在了眼前!
“哎,你说你,怎么老不知足啊,东汉越窑你弄到研究所了,范宽真迹你收在家里了,我好容易发现一个人才,你还要来当当拦路虎!”秦伯毓看着方承恪,手指轻扣了几下桌子。
“我恰恰是保护人才!商界面临的诱惑太多了,而且俗话说,无奸不商,唐易太年轻了,面对诱惑,如果不懂得拒绝,很容易掉进泥潭而不能自拔!而且我也不是完全反对他走你这条路子,但是最起码也得等研究生毕业了再说!”方承恪朗声应道。
“无奸不商!我奸吗?我光是文物回流就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了!老夫子,你这纯粹是强词夺理!”秦伯毓似乎有些激动了,声音猛然抬高了。
“这怎么能是强词夺理?我又没说你奸!”方承恪的声音也跟着抬高起来。
唐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坐在一边的林娉婷,突然笑了起来,好像越笑越觉得可笑,一会儿工夫,便捂住了肚子,有些笑岔了气的感觉。
方承恪和秦伯毓的争辩自然被打断了,两个老人看着林娉婷,都有些疑惑,这丫头这是怎么了?
“外公,方爷爷,你们俩刚才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我和表哥抢蛋糕吃。”林娉婷终于止住了笑声,缓了缓说道,“更可笑的是,人家唐易就坐在这儿,你们也不问问人家自己的决定,就这么抢了起来。”
“我也不是蛋糕啊。”唐易一脸尴尬地说道。
“哈哈哈哈。”方承恪和秦伯毓一起放声大笑起来,火气瞬间都降了下来。
“鬼丫头!”秦伯毓笑着点了点林娉婷,而后又对唐易说道,“唐易,你的意思呢?有没有决定?”
唐易看了看秦伯毓,又看了看方承恪,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换做旁人,这两个机会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是收藏界巨擘抛来橄榄枝,一个是学界泰斗破格录取重点栽培,无论走哪条路子,都可能成为业界翘楚。
唐易低头冷静了一会儿,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林娉婷,最终坚定地说道:“秦老,方教授,我确实已经决定了,研究生我不能读,泛古堂我也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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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决不摘牌()
这下子,不仅秦伯毓和方承恪吃惊,连林娉婷都跟着吃惊了,“难道是他自尊心太强,想自己找工作?”
“唐易,不要逞一时的意气。”秦伯毓劝道。
方承恪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接着问道,“唐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这件事儿如果出现在昨天,随便哪一个机会,都能把我幸福地砸晕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儿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唐易缓缓说出了老爸被设局陷害的经过。
“我老爸在古玩街经营了一家名叫多宝阁的店铺,一周前有人送来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老爸觉得是真品,就收了,这毕竟是个大件儿,除了拿出了积蓄,还跟当时正在现场的雅玩斋老板徐宽借了50万。”
“但今天上午,买家来提货时,却不知道从哪找来个专家,鉴定是赝品。老爸和专家起了争执,专家竟要砸瓶一赌——要是真的,他们高价收走残片,要是假的,一分钱不给,多宝阁关门摘牌。”
“结果瓶子砸开,里面竟然发现了一处高仿品的内印。这事儿,徐宽从头到尾都跟着搀乎,而且这个打赌本身就很玄乎,他还在一旁拱火。老爸现在也明白了是徐宽做的局,但是明白了也晚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老爸才会气得心脏病突发,我才会从答辩现场临阵脱逃,跑到了医院。所以,我要把多宝阁撑下去,哪里都不能去!”说完,唐易的胸口开始起伏起来,眼睛里已闪动起了泪光。
两位老人相顾默然,林娉婷也低下了头。
“你看吧,我早就说了,古玩一行,如果完全商业化,必是尔虞我诈,做局设计,坑蒙拐骗,害人不浅啊!”方承恪叹息道。
秦伯毓这次没有针锋相对地反对方承恪,而是缓缓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无宝缘,金睛火眼。”
唐易点了点头,心想,此言确实不虚,吃亏上当者,归根结蒂,还是由于自己的眼力不够,眼力够了,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不过,你说的这个雅玩斋的老板,手段也太龌龊了些,远亲不如近邻,兔子不吃窝边草,看来确实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秦伯毓接着说道。
“我觉得,有时候真小人要胜过伪君子。”唐易说道,“如果他再多有一些耐心,多加一些表演,恐怕最后就能彻底把多宝阁给吞掉了!”这刻骨铭心的经历唐易陡然间加深了对人性的洞察。
听闻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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