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赌木不比赌石,赌石要是赌出了极品,一个镯子上千万也不稀奇。但是赌木,还得要靠重量。再极品的料子,重量和体积不够,价儿也高不到天上。
一串极品海黄紫油梨的手串,就算颗颗带鬼脸好花纹,几万了不得了了。想要做家具,那更得是大的板材。
“可要是像阿奇家那棵树那样,那就赔了!”唐易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老谢的问题,接着又去看了那四棵树。
等到唐易和张路都看完了,老谢带着他们去了前面坡上整出的平地,大棚边还有一个小草棚,有小凳有小桌,三人坐下说话。
“怎么样?”老谢给两人各派了一支烟。这时候问怎么样,其实是白问;感觉好,那得憋在心里;感觉差,那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老谢这句话,纯粹就是个谈买卖前的开场白。
“都是什么价儿?”张路点上烟,没啰嗦些客套话,直接问道。
“最大的那棵,十二万。剩下四棵,如果你全要,六万一棵,单挑可就得八万了。这可是野生的老树,我给的都是实价。你要是都开出好料,赚翻了,愿意给个红包,那我也不客气。”老谢抽了一大口烟,烟雾徐徐吐出。
唐易嘴角微微上翘,“你这也不算纯野生,后期浇水施肥的,也算‘催熟’了!”
“没底子,再‘催熟’也没用,野生老底子,绝对好树!再说了,这琼岛西部山区,就是出油梨的地方,我这中间接手,油性肯定更大!”老谢说着,看了看张路,“是吧张总?”
张路笑着点点头,却扭头问向唐易,“唐总觉得这价儿怎么样?”
“我是外行,纯粹是学习来了,这事儿还得张总定夺。”唐易笑着回答,眼睛却看向老谢。
老谢掐灭了烟头,“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大棚里的哈密瓜。”
老谢不笨,知道唐易看他的意思,于是立即就找了个借口,其实就是给张路和唐易单独商量的机会。
“哎?我说老谢,这琼岛也能种哈密瓜?”张路也掐灭了烟,站起身来,好似很感兴趣一样。
“怎么不能种?热带旱坡,冬天出果,要不我包这山坡怎么赚钱?等我带一个出来,切了你们尝尝。”老谢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大棚。
张路眼见唐易也掐了烟,坐下又递给他一根烟,“那棵大树,我看百分百出格,就是不知道大小。至于四棵细点儿的,除了一棵我觉得可能出格,其他的都拿不准。”
唐易点上烟,“张总,既然咱们合作,我就直说了。刚才说了,我是外行,全凭感觉,说对说错,你别见笑!”
“哪里话!唐总不仅精通古玩,我听你几次谈论木料,那也是专家派头,就别谦虚了!咱们既然合作,那就有钱一起赚。”张路连忙说道。
“大树值得赌,只需要考虑砍价儿的问题就行了。至于四棵细点儿的,我只感觉有一棵能出点儿格,但能不能赚还得细算,最好也就是略赚。其他的,应该都是白料。”
“你说的那棵能出点儿格的细的,是不是有点儿斜,有一根横叉那棵?”
“对。”唐易又强调说,“我只是凭感觉啊!”
“又来了!”张路摆摆手,“这么说吧,如果是你,你怎么赌?”
“争取十万拿下那棵最粗的!”唐易看了看大棚,压低了声音,“而且我感觉,那棵最粗的,不是一般的赚!”
张路眼睛一亮,“嗯,我也有点儿很不错的感觉。那剩下四棵细的,你的意思是只赌可能略赚的那棵?”
“要是我,细的四棵,也全都赌了!”
张路面带惊奇,“哦?既然你只感觉一棵有的赚,为何不单挑这一棵?剩下三棵既然觉得出不了格,又有能出格的两棵树保底,何必再去冒风险?”
“因为今天只是来定价,而不是直接砍树拉走!”唐易笑眯眯地看着张路。
张路沉吟了一会儿,立即笑道,“我明白了!”
这来赌木,老谢知道张总是行家,所以必定留着心眼儿。如果只赌其中两棵,或者只赌一棵最粗的,可能会让老谢起疑。
起疑剩下海黄很难出格!
这只是其一。
其二,别看老谢分别说了每棵树的价儿,但是就他针对四棵细的说的全包低价、单挑高价来看,老谢是想一把全出的。
因为如果不是全出,那就会增加很多麻烦,甚至损失不小。有些话,在对方没有表态之前,是不会挑明了说的。如果你能全包,我又何必说出来伤和气呢?如果你不能全包,我为了不使利益受损,伤和气又算什么?
说穿了,就是捆绑销售。捆绑销售不一定是坏事儿,如果是互补性产品,那还相得益彰了。问题是,这五棵树的捆绑销售,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772章 必带三样()
对买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很吃亏的捆绑。
但是,从卖家老谢的角度老说,这也有点儿不得已。仔细想想,如果剩下四棵细的,没了那棵最粗的来吸引人,单独包圆出去四棵细的难度就加大了,价格也可能被压得低很多。
而且,再找人来赌木,他还得费不少事。找的人可靠不可靠?来了要是不赌或者坚持只赌一棵两棵,岂不是还得继续找人?总之就会进入一个很麻烦而且容易吃亏的状态。
只要没有交钱砍树,即便是定了价,老谢也随时可能反悔。就拿只赌最粗的来说,就算老谢能答应,多半也会坐地起价!而且其实也基本上也不会答应,应该就会拒绝,再去找能五棵树全包的买家。
那张路的这笔买卖可就砸了!
张路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一时光想着利益最大化了,忽略了老谢的心思和言下之意。再就是阿奇家刚刚有人赌废了一棵树,也让他把考虑的重点放到了命中率上。
“问题是,如果24万把四棵细的也包了,就算其中一棵不赔不赚,其他三棵要是全是白料,就是净赔十八万,这棵最粗的,你说能赚个大的,到底有多大?能堵上这个窟窿之后还大赚一笔么?”张路沉吟道。
“如果这棵最粗的,主干只有一层不厚的白皮,里面全是紫油梨好料呢?”唐易笑道。
“如果是那样,岂不是得出四五百斤料子?这样的料子,卖到一千五百万一吨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四五百斤,将近四分之一吨,那就是将近四百万啊!”张路有些吃惊,“问题是,会出这么多好料么?”
唐易又递给张路一支烟,“你让我别谦虚,我就大胆了一把。要是你不放心?咱们对半出钱,对半赚?”
张路接过烟,虽然他前面说过“有钱一起赚”的话,但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赌中了好料的话,顶多给唐易供货时按照最低价罢了。
这次他带唐易来,只不过是展示合作的诚意,同时深入交流一下。实际上,他还没从唐易这里得到好处,好容易碰到这么一个树主,他又不缺这几十万,都到这一步了,肯定不会和唐易来分。
唐易当然也明白,他说出这话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刺激张路一下,让他下定决心。因为他总不能把看到黑白光影的事儿说出来吧?
此时,张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看了看唐易身边的编织袋,“对了唐总,你买这块废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这里面有格!而且不是一般的格!”唐易此时也不再低调,“到时候切开看了你就知道了!”
张路心里一颤,心想这唐易的眼光是有点儿怪,这怎么能看出有没有格呢?不过,他在古玩方面可真是顶级的眼力,一块黑不溜秋沾满石灰的东西,连古玩店主都能忽略,他居然能认出是一块宋墨,轻松捡漏!
“好!我就这么定了,全包,给老谢吃个定心丸,利用最粗的赚一笔大的!”张路起身,走到大棚入口,“老谢哪!还想不想让我们吃哈密瓜了?
老谢很快抱着一个大瓜从大棚里走了出来,放到了小桌上,又从小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切了开来,“尝尝!”
“嗯!甜!”张路拿起一块,汁水散发出香浓的味道,唐易忍不住也拿起了一块。
“老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第一个主顾就找上我,刚才唐总也说了,不管怎么样,必须全包!”张路啃完瓜,擦了擦嘴,“不过,这价钱上,能不能再优惠一点儿?”
“这个,那四棵,六万一棵已经是全包价儿了。最粗的那棵,你也知道,很容易大赚啊!”老谢皱眉。
唐易哈哈一笑,“问题是,那四棵细的,大赔的几率也很高啊!”
“哎?怎么能这么说,唐总,你不了解老谢,他可是个实在人!”张路立即说道。
张路沉吟了一下,“行了,你俩也不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样吧,原来一共是三十六万,我顶多让一万,三十五万,最低了!”
张路看了看唐易,唐易补了一句,“真的不能再降了?”
老谢很干脆地摇了摇头。唐易又看了看张路。
“行!”张路踩灭了烟头,“老谢,咱们简单立个字据,我两天之内来交钱砍树!”
“好!”老谢舒展了眉头,“也不用这么急,咱们字据上就写三天内吧!”说罢,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了钢笔和一个小本子,“刺啦”撕下两张纸。
立完了字据,老谢起身,“中午别走啊,到家里尝尝你嫂子做的菜,手艺先不说,起码都是纯天然无污染!”
中午吃完了饭,临走的时候,老谢又让他俩带了一些自种的水果,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县城。
唐易回旅馆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刚要醒来的时候,听到房门传来了敲门声,揉着眼睛开门一看,居然是张路,手里还拿着一把简易线锯。
“在你房间里开开那块木料,看看到底有多么不一般!”关上房门以后,老谢兴奋说道。
“你去买锯了啊?”唐易哭笑不得。
“这种线锯可折叠,很便携。我出门,行李箱里必带三样东西,简易线锯,砂纸,酒精棉球!”张路笑道。
唐易也笑了起来,“不亏是专业做木料的!”
这线锯,自然是为了锯料观察,砂纸,为了磨料观察。而酒精棉球,是为了擦料观察,看看有没有染色。
说到这酒精棉球,有不少文玩爱好者用来鉴定小叶紫檀,要点很简单,在酒精棉球擦出红色,就是真的。
入门的眼力达不到,光靠看不容易分辨真假,这办法倒是简便可行。但是,其实并不科学。为什么呢?因为“见红”的原理是酒精的溶解作用,木料中的红色素溶解于酒精,所以才能“见红”。
除了小叶紫檀,很多类似的品种也能“见红”,就拿模样最相像的大叶紫檀(学名卢氏黑黄檀)来说,照样能擦出红色!
第773章 姚黄魏紫()
所以,带酒精棉球用以鉴定小叶紫檀,照样有吃药的可能。
但是,用酒精棉球,却能看出木料是不是被染过色!
不同的木料,观察方法不一样。仍旧拿小叶紫檀来说,用酒精棉球擦了,棉球沾染橘红色,木料被擦部分也会变色,而等酒精挥发完毕,木料被擦拭的部分恢复如常。如果不能恢复,那就很可能有问题了。
见张路兴致这么高,唐易拎起编织袋,取出木料,又把编织袋垫在凳子上,“好吧,你来过把瘾。”
张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摁住了三角疙瘩,“从一股分叉的地方,先锯薄薄一片,行吧?”
“不用,你从分叉的地方斜着往下,哎,对了,就是这个地方,估计就能露出来了!”唐易在一边比划了一下。
“好!”张路马上就“沙沙”开始锯了起来。这线锯别看是简易的,但是质量却很好,也很锋利,很快,一块木料落下。
拂去锯末,看着露出的一小片纹路,张路的眼睛登时睁得很大,“瘿木?居然出了瘿木!”
之前介绍过,瘿木又叫影子木,不是单指某种木材,而是所有的树木的瘤疤。
瘿木是树木伤病增生的结果,其实,就是木料的一种变态。
这变态所产生的美,往往是艺术美学的最高等级,比如瘦金体,和正常的书法比,笔画细瘦成那样儿,不是变态是什么?但却又美感十足。比如金鱼,就是正常的鱼变态而成的样貌,偏偏满足了观赏所需要的美感。
瘿木也是如此。变态的瘤疤所形成的特殊花纹,往往具有极强的美感,让钟爱木料纹路的人趋之若鹜。
瘿木瘤疤,有大有小,根部居多,树干也会有,不过一般偏小。瘿木一般会突出出来,形成一个大疙瘩;也有不突出的,但是从外表也能看出特征。
但是,张路做木料生意这么多年,却从没见过,如这棵海黄这般,在树干分叉的木质内部出现的瘿木,却没有丝毫表征。
“怪不得根部有点儿格,树干有点儿格,其他地方都没了,敢情这格都出在这里了,和瘤疤融为一体了!”张路一边说,又一边锯下了一片,瘿木露出了更多。
这下子,彻底看清楚了,这纹路也太漂亮了!很难形容,就好似一幅抽象派的画作,图案甚至有点儿诡异,但是又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海黄的纹路,是很多人喜欢的重点,比如鬼脸,对眼,波浪,等等。而瘿木的纹理,无疑在此基础上更胜一筹。而且海黄瘿木的质地很细腻,配合强烈的纹路美感,这种木料的确是可遇不可求。
不过,海黄瘿木也有个通病,就是容易开裂。毕竟是瘤疤,有些地方密度不均,容易开裂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这一块,从露出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裂纹!致密,均匀,细腻。
张路干脆扎起了袖子,就在房间里吭哧吭哧继续锯了起来。
唐易也不阻拦,点了一支烟看着。
锯完了之后,张路又跑回房间,拿来了一个小工具箱,里面有刻刀,有砂纸,接着又鼓捣起来。
最终,一个大致如同足球大小的、不规则的海黄花梨瘿木,完全展现在两人眼前。
这时,唐易房间里已经是一地木块,碎皮,锯末。
但是两人都没有收拾,也没有开窗通风,都是紧紧盯着这块木料。
太美了!不仅仅是因为花纹。花纹毕竟是天然的,抽象的,虽然有强烈美感,也不会让两人如此入神。
最美的,是这块木料形成花纹的颜色!最开始颜色其实已经露出来了,却没有这样大面积地刺激眼球!
黄如蒸栗刚出锅,紫如葡萄抹了油!这是张路直观的感受。俗了点儿,却是张路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的。
而唐易,脑子里则一下子冒出了一个词儿:姚黄魏紫!
当然了,这个词儿是形容名贵的花卉。姚黄是指一种黄花牡丹,出自姚家,魏紫是指一种紫红牡丹,出自魏家,原来是说宋代洛阳的两个牡丹名种,后来泛指名贵花卉。
但是,用这个词儿来形容这块海黄瘿木的颜色,却让人有种很贴切的感觉,不仅仅有美感,而且很高端。
“五百块钱!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不想白看,在老谢和阿奇面前抖抖面子呢!后来才觉得不对劲儿,但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是这么一块极品!”张路喃喃说道。
唐易见过的宝贝太多了,很快就回过神儿来,“我也没想到颜色会这样,只是感觉可能出格,而且可能是瘿木!”的确,他看到的光影是黑白的,只能感到有格,是瘿木那种纹路,却看不出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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