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托付终生(下)四更()
按照大宋礼法,朱雨时和何月莲目前只是订婚,本是不能见面的,但他们都是江湖儿女,就不讲这些俗礼了。何仁瑾生性豁达,心想血刀堡距龙虎山千山万水,寄一封信也要数月,何必让儿女受这相思之苦,朱雨时诚实正直,是个可托付之人,这才做此决定。何月莲扑到父亲怀里痛哭失声,道:“爹。。。女儿不想离开你。”何仁谨噙住泪水,道:“爹不能陪你一辈子,等你有了落脚地,爹会常来看你。”何月莲哭道:“我会天天给爹写信的。”何仁谨笑道:“傻孩子。”
朱雨时倒是异常安静,一直低头不语,忽然叹了口气,眼眶湿润道:“小侄多谢二当家好意,可小侄不能带何姑娘走。”他这一句也让血刀堡众人目瞪口呆,何月莲也止住哭声,睁大眼睛惊望着他。何仁谨变色道:“为何。”朱雨时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徐徐道:“小侄此行是前往和尚原迎战金国大军,不知能否活着和何姑娘成婚,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且非耽误了何姑娘终身。”何月莲娇叱道:“不许说!你不会死的。”何仁谨微微点头,朗声道:“我的月莲且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女子。她既嫁你为妻,生是你的人,死亦是你的人,轰轰烈烈爱上一场,纵有一死,何憾之有!”江飞燕等人心挑拇指,暗自佩服何仁瑾的气度见识。”朱雨时如梦方醒,一躬到底道:“多谢二当家指点,小子明白了。”何仁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待月莲,知道么?”朱雨时诚惶诚恐道:“是。”何仁谨又望了女儿一眼,微微一笑,转身上马,绝尘而去。何月莲追出几步,哭喊道:“爹!”何仁瑾的背影微微耸动,却一直没有回头。
何月莲蹲在地上哭了良久,朱雨时陪在她身边,怜惜的望着她,柔声道:“咱们也走吧。”何月莲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起身牵过马儿,站在朱雨时身旁,眼睛虽已哭肿,但眼神却闪烁着一种幸福的光彩。
正一派的紫阳丹甚是灵验,东郭问刀吃了一粒后逐渐醒转,和杜杀共乘一马。众人大都有伤,行进缓慢。何月莲远离亲人,心中怅然难过,令雪儿便陪她说话,心情才有所好转。顾遥为逗她们开心,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讲的故事诙谐幽默,斗得众人捧腹大笑。江飞燕走在队伍最前,取出皮囊吃了一口酒,喃喃道:“不好不好,酒将尽,这可怎么办呢。”众人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心情大好,虽然前途凶险未卜,却不影响现在的欢乐。
顾遥道:“岳云说和我们在附近会和,怎么还不见他们踪影。”江飞燕道:“他们四人就算打不过也跑的了,应该是没甩掉追兵,不敢冒然引来。”
入夜后江飞燕,顾遥,朱雨时,杜杀轮流值班,其余人躺在土丘上沉沉睡下。夜间风大,朱雨时值夜时见何月莲只盖着一层毯子,身子缩成一团,便脱下自己的皮袄,蹲在身旁为其盖上。何月莲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睁开眼睛道:“陪我一会儿好么”朱雨时心中甜蜜之极,便坐在她身边,任她柔滑的脸蛋枕着自己的手掌,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朱雨时不忍抽出手来,便这么坐了一夜,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睡梦中忽听见令雪儿银铃般的娇笑声。朱雨时睁开眼睛,正见令雪儿蹲在他俩面前,笑吟吟道:“小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疼人了,连外衣都给人家盖上。”何月莲也醒转过来,二女已熟络,何月莲向她痒肉挠去。令雪儿咯咯一笑,赶忙逃开。江飞燕望着她们,沧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继续赶路吧。”严魏风换过两次药后,流血已止,已可独乘一马。众人便在微露鱼白的苍穹下继续赶路。
朱雨时忽然想起一事,问何月莲道:“昨日在人群中怎么不见宋连峰?”何月莲道:“自从上次酒楼事后,他便消失了。我爹得知经过后本恼他不晓事,还说等他回来后要严加惩罚,谁知他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去了哪里。”朱雨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何月莲轻声道:“他的事你无须自责,我心既已属你,自然要和他划清界限,这样对他也是件好事。再说那天他那么骂我,足见他心胸狭隘,他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谁都没有办法。”朱雨时道:“你可将那天骂你的话说于二当家了?”何月莲道:“当然没有,那么丑的话我怎说的出口。”朱雨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然以二当家的脾气不将他逐出师门才怪,那我的罪过就大了。”何月莲正色道:“你别瞎想,你不欠他的,一点都不欠,该是他欠你的才是,我也欠你的。都怪我当初信心不坚,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哎。。。不说也罢。总之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用一生补偿你。”朱雨时心中感动,拉起她嫩葱般的小手,柔声道:“谢谢你。”正说着忽然发现前面的令雪儿正安静的竖着耳朵偷听,朱雨时赶紧松手道:“雪儿,你都听见了?”令雪儿缓缓扭过脸来,一脸坏笑,学着何月莲的声音道:“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用一生补偿你。”何月莲臊的满脸通红,急夹两下马腹,追上她笑骂道:“死蹄子,让你偷听,看我拧你。”说着便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令雪儿痒地娇躯一颤,娇笑着夹马奔跑。何月莲紧追不舍,两人追赶着绕起圈来。众人放声大笑。严魏风因笑声过大还牵动了伤势。赵嬛嬛心中感慨,羡慕道:“我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便能跟这些江湖儿女一样嬉笑打骂,那该多好啊。”
她们一路有说有笑,到了中午,前方传来流水之声,走了一段后水声渐大,犹如万马奔腾。转过山坳一看,见一条大河横跨眼前,河水赤黄,流势湍急,有十几丈宽,马不能过。江飞燕道:“如此大河必有渡桥,咱们沿河往上游走,定能找到。众人刚走出几步。突听后方蹄声震天,势若奔雷,连水流声都被压了下去。众人骇然变色,只见黑压压一片金国骑兵急速追来,看不清有多少人,为首的是完颜赛里,高庆裔,倪红颜。后面跟着王人逍,仇历海,李清婉,姬娃。江飞燕和顾遥都见过完颜赛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们既在这里,小洛他们又在哪里?莫非已遭他们所擒?”朱雨时看到仇人也在当中,厉声道:“害死钟大哥的恶贼也在!”江飞燕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快走!”杜杀道:“要断后么?”江飞燕催促道:“敌兵太多,断后亦是无用,快走快走。”众人加紧催马,发命狂奔,朱雨时一直扭头狠瞪着王仇二人,真想冲回去和他们拼命。
疾驰了一阵,见前方横跨着一座三丈宽的木桥,桥头上人影晃动,不知是谁。江飞燕他们也管不了许多,径直向桥头奔去。
第二章 围追堵截()
桥上有四人四马,正是陆飞,赵横山,洛天初和岳云,见到对方平安无事,他们都喜出望外。原来在岳云的带领下,四人引着金兵跑到了晚上,趁黑入林。进林后将棉布缠在马蹄上,牵马前进。金兵没携带火把,漆黑间找不到他们的马蹄印,也听不到马蹄声。完颜赛里知四人武功奇高,不敢将士兵分散开来,大队人马搜到了天明,人困马乏,仍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其中有不少金兵又开始拉肚子,虚脱的走不成路。完颜赛里只好命令原地休息,天明后继续搜寻。直到次日傍晚,沮丧的完颜赛里正要收队放弃,碰上了返回的倪红颜师徒,这才得知血刀堡另一伙人的行踪,当即会和一路,连夜追赶。
其实岳云他们在林中走出一程后便连人带马藏在了长草丛里,待完颜赛里带兵走远后,又向反方向折回,难怪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出林后没多久便遇上大河拦路,找到木桥后,岳云说这是六十里内唯一的渡桥,己方同伴必从这里经过,四人便在桥上养精蓄锐,等待同伴。
从上午等到中午,赵横山已等的不耐烦了,道:“咱们回去找找好了,他们也许遇到了麻烦。”陆飞道:“如果我们离开时他们正好赶到,不就走岔了?”赵横山没好气道:“万一他们被金兵抓住,咱们再等多久也是白等。”陆飞道:“这样吧,我和小洛前去接应,如果我们走后他们赶来,或是金兵追来都不用等我们,我和小洛回来后见桥上没人自会想办法过河找你们。”岳云主动请缨道:“小弟熟悉地形,洛兄的坐骑神骏,还是由我们去打探吧。”陆飞点头道:“也好。”
他们正要动身时,忽见西边驰来一队人马,那队人马后面雪尘扬天,金国大队紧随其后。认出是自己人后又惊又喜,岳云看了眼后面的追兵,道:“快撤到桥尾岸边!”他们对岳云言听计从,一起来到桥尾。岳云挂起丈二红枪,跳下马来,从革囊中取出大刀,便向桥墩劈去。此时同伴已陆续过桥,见他毁桥立明其意,都纷纷抽出兵器去毁桥墩。这时金兵追到桥头,完颜赛里见他们正在毁桥,大喝道:“快冲过去,别让他们把桥拆了!”一队骑兵当先冲上木桥。
两个桥墩已被劈断,却仍没有倒塌。血刀堡群雄站在桥的一侧,运尽全力将桥向另一侧推去。他们力道何其之大,‘咔嚓’一声,将桥推断。冲过来的十几名金兵连人带马坠入河中。木桥一截落河后,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木板,桥身从中折断,只余下小半截架在对岸。
完颜赛里大怒不已,心知不管是绕道还是搭桥都要耽搁半天,那时贼人早跑远了。朱雨时指着对岸的王人逍和仇厉海道:“小洛,我们的大仇人就在哪里!可惜现在无法报仇!”洛天初紧握剑柄,怒道:“便让那两个狗贼多活几日,早晚将他们的人头供奉在大哥灵前。”赵横山大声道:“钟兄之死因洒家而起,洒家这条命寄存至今,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且能放过!”说着奋不顾身的往河水里跳去,陆飞和江飞燕赶忙把他拉住,陆飞怒道:“什么时候了,还犯浑!”赵横山叫道:“你们先走便是,洒家自取拼命!”岳云大叫道:“你们想当活靶子么?金兵要放箭了。”
忽听弓弦声频震,天上破空声呼啸,落下来一阵箭雨,众人赶忙护住身子向后策马,眨眼间箭矢落满一地,好在无人中箭。陆飞催促众人撤退。完颜赛里不甘心,令人金兵伐木搭桥。高庆裔道:“上游六十里另有座渡桥,半天即到。搭桥却要一天,将军为何舍近求远?”完颜赛里道:“积雪能留下他们的蹄印,虽然慢上半天却仍知追赶的方向,绕道虽快,却失去了敌踪,得不偿失。”
一路上洛天初三人都因无法报仇而闷闷不乐,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好转。洛天初忽然发现何月莲也在队中,惊讶的合不拢嘴,见她和朱雨时神情亲密,心中顿时大喜,赶紧向朱雨时打听了经过。朱雨时红着脸将先前的事讲述一遍,洛天初听罢心花怒放,心想小朱终于圆了美梦,当真不易。
何月莲发现令雪儿在洛天初身边时就不再那么古灵精怪,反而十分温顺,便纵马向前在她耳边笑语几句,令雪儿脸上立飞红霞,二人又嬉戏耍笑了一阵,何月莲又对蛊王鹰甚是好奇,朱雨时简略说了,何月莲听罢眉头大皱,她从小就不喜欢毒蛇猛兽,对浑身剧毒的二鹰甚是害怕,便劝朱雨时以后少练蛊术。
朱雨时忽然想起了姜奴儿,惊出了一身冷汗。若被何月莲知道他们亲过嘴,后果不堪设想。何月莲见他头冒冷汗,心神不属,关切道:“你怎么啦?”朱雨时勉强笑道:“没。。。没什么。”心里打定主意,待和尚原一战完毕,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再去一趟‘草阳村’,向姜奴儿说明原委,了结这段情缘。虽然他也喜欢姜奴儿,但如今有了月莲,也是无奈之举。
岳云带着他们避开大路,尽捡荒无人烟,崎岖难行的小路行走。道路荆棘当道,沼泽成片,只能牵马步行,不过没遇上一个金兵,已是万幸。如此行了三天,出了金国国境。这日阳光温暖,积雪融化,万物生机勃勃,他们却形象狼狈,衣衫褴褛,好如乞丐。带出干粮早已吃完,一路来打些野味充饥,令雪儿和何月莲实在吃不下鲜血淋淋的生肉,仅看岳云吃的满嘴是血就忍不住想吐。令人惊讶的是身为皇族的赵嬛嬛不但能吃生肉,连肝和肺也吃的津津有味。
殊不知在赵嬛嬛柔弱的外表下有着惊人的忍耐力。靖康之后,皇族一夜之间沦为俘虏,所受的虐待可想而知,许多皇族都因忍受不了而自尽,赵嬛嬛却坚强的活了下来。在金国贵族面前她什么都穿过,也什么都没穿过,什么都吃过也什么都没吃过,所受的苦难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因为她相信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
何月莲一整天没吃东西,朱雨时心中不忍,问岳云道:“现在我们甩开了金兵,可否把鹿肉烤熟了吃?”岳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朱雨时只好坐了回来,劝何月莲将就吃些。岳云忽然道:“小弟记得不错的话,前方二十里有座偏僻小村,有十几户人家。我们可到村里买些干粮,够三人三天吃的便好。从今以后,男的吃生肉,帝姬和两位小姐吃干粮。”众人本来大喜,以为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痛快的洗一个热水澡,可听到后面一句又高兴不起来。”顾遥道:“我们盘缠充裕,为何不能多买些干粮?”岳云道:“那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境贫寒,每户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已是难得,我们却有十五个人,要备齐干粮只怕他们全村也拿不出。更重要的是如果金兵路过那村子,随便一问便知购买那么多东西的人是我们,便暴露了行踪。”
众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细,令雪儿和何月莲互视一眼,令雪儿道:“我们不吃干粮了,这肉也。。。也吃得。”说着她强行咬了口生肉,屏住呼吸,嚼都没嚼便吞了下去,只觉一股腥气充满口腔,胃里翻了几翻,还好没有吐出来,但第二口却实在咬不下了。岳云道:“大小姐不用勉强,稍后由小弟亲自去买干粮,想必不会出事。”令雪儿和何月莲相继道谢。
岳云又来到赵嬛嬛身前,单膝跪地道:“末将害殿下一路受苦,其罪非轻,待护送帝姬至安全所在后再自行领罪。”赵嬛嬛热泪盈眶,扶他起来道:“将军快请起,将军受的苦且是奴家能比,奴家只有感激,且敢怪罪。”血刀堡众人心想岳云的武功机智都无可挑剔,只可惜太过迂腐古板了些。
严魏风失血过多,这两天吃了不少鹿肉和鹿血,正好大补体虚,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东郭问刀也能勉强吃下东西,却仍然萎靡不振,不能走路。
他们又在山中穿行了十日,仍在齐国的地盘上。齐国身为金国的傀儡肯定也在紧锣密鼓的捉拿他们,所以不敢现身,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这日他们来到许昌境内,藏在城郊二十里外的树林中休息。这时天已黑透,便打算在林中过夜。备的干粮早已吃完,只剩下些为数不多的鹿肉干。江飞燕道:“许昌是大城,我趁夜进去顺些衣物和干粮回来,保管神不知鬼不觉。”众人都知他的‘侠盗’之名,飞墙越户不在话下,都大为赞成。
可就在这时,林中突然火把通明,火光跳跃间人头晃动,瞬间将众人团团包围,少说也有三千士兵。众人大惊失色,岳云大声道:“不好!中埋伏了!”说罢横枪挡在赵嬛嬛身前。那些士兵都是汉人,穿着土灰色的军服,虽没打旗号但肯定是齐国的士兵。火光亮如白昼,三员大将策马进入包围圈,他们身穿戎装,甚是威武,正中将领身材瘦小,阴鸷深沉,目光冷酷,手拿一把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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