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初等好汉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看见金兀术大马金刀的骑在马上,微笑着向百姓们招手致意,同行的除了完颜离和完颜昌外,竟然还有屠人王,没想到他竟又投靠了金国。朱雨时想起了惨死的凌虚渡,杀气暗涌。洛天初用肩头撞了他一下,朱雨时知机的低下了头,怕目光引起他们的警觉。金兀术后面是一辆豪华马车,有一支纤纤玉手将橙色的纱帘掀开了一半,向街上看了一眼,又将纱帘放下。洛天初虎躯一震,目瞪口呆的目送那辆马车远去。在纱帘掀开的瞬间,他看清了车内人的相貌,正是他一直深感愧对的耶律琪!
记得金兀术说过耶律琪有了身孕,现在那孩子应该已有五岁,这次南来金兀术只带了耶律琪一位嫔妃,可见受宠之深。心里正不是滋味时,朱雨时拍了拍他,低声道:“看看看!”洛天初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又是一愣,没想到李清婉也来了。她没有坐马车,跟男子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金国女子的服饰,头上插着两朵珠,漆黑的长发也学金人般辫了几缕搭在胸前,脸上不施脂粉,肌肤白若羊脂,朱唇鲜红欲滴。洛天初赶忙收回目光,要知李清婉的功力已不次于倪红颜,盯着看必会被她感应,饶是如此,李清婉还是朝这个方向扫了一眼。洛天初虽带着面具,还是不敢怠慢,偷眼瞧去,见与李清婉并驾而行的是位年轻的金国贵族,英俊威武,神采奕奕,和身边的玉人很是搭配。洛天初心想他该是七皇子完颜乌烈,看来李清婉果然接受了金国的提亲,很可能已嫁到了金国,不然也不会穿金人的服装了。(。)
第十四章 至亲骨肉(上)()
洛天初并没有吃醋,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李清婉毕竟没有像令雪儿那样为自己郁郁而终,有了一个好归宿,洛天初真心为她高兴。只有耶律琪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回到徐府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若不见耶律琪一面,他这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对不起耶律琪更甚于令雪儿,他更多的是为了宝藏而利用对方,还和对方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虽说是为了大局着想,但她的父亲耶律赢确实被自己杀死,出手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丝毫的惋惜,只觉得这么做可以救更多的人,根本没有考虑过耶律琪的感受,更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拒绝了她,任由她伤心离去。当时的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洛天初更加确定非见耶律琪不可,虽然已对往事于事无补,可他仍要去真心道歉,这是必须要做的。
群雄们都在收拾行装,准备晚上出城,洛天初怕见耶律琪时打草惊蛇,就想独自留下。谁知群雄得知他不走后也都不走了,非要共同进退,洛天初也没办法,只好谢过大家,改日再走。
用过晚饭后,朱雨时来见洛天初,一进门就笑道:“你能留下真是太好了,因为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宰了屠人王,为凌虚渡报仇。”洛天初叹道:“我看见耶律琪了,她也在使节团。”朱雨时收起了笑容,默然的在他身旁坐下,这一刻他想起了流香,那个萍水相逢却一生难忘的悲情少女。过了好一会儿,朱雨时才道:“我陪你去。”洛天初讶然道:“我还当你会怪我呢,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去了结儿女私情。”朱雨时正色道:“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如果流香还活着,我也非去不可。”
夜幕垂临,群雄各自回房中歇息,洛天初带上了面具,和朱雨时一起来到院中,飞身跃过了院墙。白天时已打听到金国使节团下榻在西湖大堤上的“熏衣馆”,是大宋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馆驿。二人对临安的街道了如指掌,穿街过巷来到了西湖大堤,见馆驿门前有士兵把守,便绕到院侧,跳起来把住院墙向里面观看,见一队巡逻金兵沿着石径小路走过。
朱雨时低声道:“馆驿中分有九座独立的小院,却不知金兀术和耶律琪住在哪一座。”洛天初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定是首排中间的那座。”朱雨时随即明白,那座小院的景致最好,在二楼推开窗户便可一览西湖全景,以金兀术的身份必然住在那里。
每座小院都有金兵巡逻,二人看准机会,沿着两院间的院墙施展轻功,一溜烟似得跑到中院跳下。里面分前后两院,前院的大厅是会客之地,后院安静幽深,便是居所了。有两队金兵在前院巡逻,两人贴墙穿过拱门,见后院布局别致,引西湖之水流入,形成小河,流向九院。河上搭有凉棚,木桥贯穿东西。梧桐青柏间坐落着几间厢房,主屋亮着灯光,两人掠进树林,纵身落在屋顶,趴在房瓦上等待了片刻,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开始倾听屋内的动静。
入耳的是一阵轻柔的歌谣声,声音是耶律琪发出的,好像是在哄孩子睡觉。洛天初忍不住把房瓦掀开一条小缝,向里面瞧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床榻后方,却看不见人,想必是孩子睡在床上,耶律琪坐在床边。另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在灯下刺绣,洛天初看出她就是“五死士”之一,耶律琪的贴身丫鬟,谷语。
这时歌谣忽然停止,耶律琪高佻动人的背影从床边站起,来到桌前观看谷语刺绣。谷语道:“小虎睡着了么?”耶律琪“嗯”了一声,好像心不在焉。谷语拿起固定在绣绷上的手帕,道:“夫人你看我这‘鸳鸯戏水’绣得如何?”耶律琪这才仔细看了几眼,微笑道:“比我绣得好多了,可跟中原女子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谷语不服气道:“她们从小就学做女红,我是半路出家,当然不能比了,但我进步很快,相信不久就比的上江南的绣娘。”耶律琪随口道了声“是啊”,在她身旁坐下,望着窗外的星空,默然不语。谷语放下绣绷,道:“夫人又不开心了?四皇子他。。。他不喜欢你愁眉苦脸的样子。”
耶律琪淡淡道:“他在的时候我曲意迎奉也就罢了,他现在不在,我总可以做片刻的自己吧。”谷语劝道:“夫人想开些吧,我们现在算是不错了,天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加上四皇子宠爱小虎,夫人母凭子贵,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耶律琪道:“你真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意思么?”谷语道:“过日子就是这样,哪有十全十美的,夫人要懂得知足,不知有多少人嫉妒我们呢。”耶律琪看了眼床上的孩子,苦笑不语。
忽听门外有人唱喏道:“四皇子到。”二女赶忙起身,跪拜迎接。洛天初这才看清耶律琪全貌,她也穿着金国贵妇的服侍,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充满着健康之美,与几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消散不去的愁云。
金兀术大步走进,路过二女时随口道:“起来吧”,却没有止步,小心翼翼的来到床前,端详着熟睡的孩子,看来他对这个孩子果然另眼看待,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从床前挪开,谷语已知机退下。
屋中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金兀术坐在桌前,拿起谷语的刺绣看了两眼,不屑道:“你们辽人就是因为融入了中土的生活才变得安于享乐,不思进取,后被我大金国所灭,以后这种娘儿的东西不许出现在本王房中。”说完随手扔在地上。耶律琪应了声“是”,为他倒了杯热茶。金兀术吃了两口问道:“今天累么?”耶律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金兀术道:“今天的孝敬中,张俊送了二十个血燕,等会儿让下人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第十四章 至亲骨肉(中)()
耶律琪道:“谢王爷。”金兀术看了她一眼,道:“你我成婚多年,为何仍对我半冷不热,其他妾室巴结本王还来不及呢。”耶律琪道:“妾身天生不懂讨好人,若是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金兀术凝视着她道:“叫我夫君。”耶律琪道:“是,夫君。”金兀术这才展颜道:“本王最欣赏你的就是从不巴结我,仅此一条就比那些贱女子高贵,就值得本王另眼相看。”耶律琪道:“多谢夫君赏识。”
金兀术道:“尽管你是辽国贵族后裔,但家道中败,本不该封为‘贵夫人’之一,但本王不但封了你,还单独带你出来,你可知为什么?”耶律琪道:“可是因为孩儿么?”金兀术道:“不错,你正是沾了我儿完颜霸的光,这件事你立下了大功,为本王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孩儿。”耶律琪道:“才五岁的孩子,还看不出什么,以后莫要辜负了夫君的期望才好。”金兀术“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这孩子现在就会说金宋两国语言,认识四百个字,文章听一遍就能背诵,摔跤相扑学一次就会,八岁的孩子都打不过他,你说这是凡人么?这是老天爷赐予我大金国的下一代英雄,将来的成就必将超过我。”耶律琪道:“夫君说是就是吧,不过这孩子太过顽劣,以后要严加管教才是,不要太宠他了。”金兀术哈哈笑道:“这点最像本王,三脚踹不出屁来的孩子有什么出息,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以后孩子的事你别管。”说完起身要走,耶律琪道:“夫君还要出去?”金兀术道:“本王还有要事,等会儿再来看你。”说完推门而去。房顶上的朱雨时低声道:“这是相见的好机会,我跟着金兀术,看他去干什么。”洛天初道了声“小心。”朱雨时无声无息的跳下房顶,跟着金兀术去了。
此时谷语又回到房中,问道:“王爷怎么又走了?”耶律琪道:“他还有事,走了也好,我正好清净,我们一起刺绣吧。”谷语捡起地上的刺绣,叹道:“都弄脏了,下次我藏起来,不让王爷发现就是了。”洛天初不愿再等,取下面具,手抓房檐轻轻从窗户荡进,背对他的二女全无察觉。洛天初轻咳了一声,道:“郡主。”二女一惊,回头看去,当看清他的容貌后浑身都是一颤,耶律琪容失色,坐倒在了椅子上道:“你。。。你是人是鬼?”洛天初道:“是人,我还活着。”耶律琪神情激动,嘴唇轻抖了几下,想说话却说不出,眼中射出爱恨交杂的复杂神色,也不知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谷语却瞪起了眼睛,道:“你活也好,死也好,管我们什么事,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天初上前两步,一躬到底道:“我为以前的所作所为向郡主道歉,是我不识好歹,辜负了郡主信任,还伤害了郡主的感情,我。。。我对不起你。”耶律琪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看着他默然不语。谷语“哎呀”叫道:“夫人你千万别信他,谁知他是不是又想来利用你。”洛天初诚恳道:“若我再存此心,天诛地灭。我只是想把这番话说出来,说完就走,绝不打扰郡主的生活。”谷语怒道:“你已经打扰了,你根本就不该来!夫人好不容易才忘掉你,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你一出现就又搅乱了。”洛天初惶恐道:“是是,我的本意绝非如此,我现在就走,告辞了。”耶律琪忙道:“等。。。等一下。”谷语急劝道:“夫人,就让他走吧,别再和他说话了好么?”耶律琪闭上眼睛,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道:“你到门外候着,谁都不许进来。”谷语也哭道:“夫人你明知见他不会有任何结果,为何还要见呢?为何还要再伤心一次呢?”耶律琪道:“你知道我这几年心中在纠结什么,我的心结只有他能打开,如今他来了,我若错过定会后悔终生。”谷语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好吧,谷语明白了。”
谷语走后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沉寂了一阵后,耶律琪叹道:“坐吧,我有些话想问你。”洛天初应是,恭恭敬敬的在她对面坐下。耶律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带我回去找父王的尸体?”洛天初不敢迎视她灼灼的眼睛,低头痛心道:“愿意。”耶律琪道:“那你爱我么,我要你说实话。”洛天初抬头看着她期待的双眼,欲语还休。耶律琪叹了口气,苦涩微笑道:“果然如此,起码这次你没有骗我。”洛天初道:“我知道为时已晚,但现在我还能为郡主做什么呢?我愿意做任何事来为以前赎罪。”耶律琪道:“你不用自责,我现在过得很好,金兀术对我还算不错,还有了一个孩子。”洛天初点头道:“我刚才在房上都听见了,那孩子确实很不一般。”耶律琪意味深长道:“你想看看孩子么?”洛天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道:“好。”耶律琪带着他来到床边,孩子正在熟睡,洛天初第一感觉是这孩子好高呀,倒像是七岁的孩子。他盖着锦绣薄被,侧身熟睡,睫毛弯长,肌肤如雪,鼻梁高俊挺拔,将来必是位美男子。
洛天初心中难受,尴尬的笑了笑道:“好俊的孩子。”耶律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鼓足勇气道:“这孩子是你的。”洛天初微笑:“是。。。你说什么!”他彻底怔住,最近有许多事令他吃惊,但加在一起也没这件事给他的震撼大,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心中一片茫然,没想到仅有的一次亲密竟然。。。当下目瞪口呆道:“我。。。我们那次。。。”耶律琪红着脸点头道:“就是那次。我和谷语被抓住后本来心存死志,但当我发现怀孕后经过再三考虑,最终答应和金兀术成婚,为的就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嫁给兀术时我已有两月身孕,好在我收买了太医,加上晚产了一月才没被察觉有异,兀术一直引以为憾这孩子长得像我而不像他,却从没发现孩子的眉毛和眼睛都像极了你。兀术给孩子取名为完颜霸,我取的乳名叫‘小虎’,真正名字叫‘洛小虎’。”(。)
第十四章 至亲骨肉(下)()
洛天初心中的滋味如打翻了五味瓶,突然当爹让他生出一种既喜悦又倍感压力的奇妙感觉,心知这件事非要负责到底不可,内疚道:“你受苦了,现在你想怎么办?”耶律琪道:“我已经告诉了你实情,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看着办吧。”洛天初皱眉道:“那你呢?”耶律琪道:“我早已生无可恋,活到现在全因割舍不下小虎,现在孩子已找到了亲爹,我也就可以撒手了。”洛天初吃惊道:“你可别做傻事,孩子怎能没有娘,不如你们都跟我走吧。”耶律琪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洛天初正容道:“我现在可以爱你么?我想娶你为妻,此生再不分开,我要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补偿你。”耶律琪泪光闪动,凄叹道:“这句话你为何五年前不说,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我曾憧憬过许多幸福美好的画面,但到头来却是空梦一场,我曾愿意用一辈子来伺候你,却没想到醒来时发现躺在我身边的是个不喜欢的男人,这些动人的话你为何早点不说,为何早点不说!”
说到后面她伏在桌上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将压抑多年的伤心和委屈释放了出来。洛小虎在床上翻了个身,“嗯嗯”两声,好在没醒。谷语进来勾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出去了。洛天初心痛如绞,道:“现在也不迟,我这就可以带你们走,我们离开临安,远走高飞。”耶律琪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洛天初道:“为什么?”耶律琪道:“我立誓这辈子只跟一个男人,虽然我不爱兀术,但我也会恪守妇道,绝不嫁二夫。”仿佛有一块大石塞在洛天初心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憋得难受。耶律琪道:“更何况我爹是你亲手杀死的,我怎么可能嫁给杀父凶手!”
洛天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知耶律琪已下定了决心,道:“你可以不嫁我,我还是可以带你走,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总比活在这鸟笼子要好。”耶律琪苦笑道:“没有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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