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棋尚看不出什么,因为善变本身就是不变,比如爱用奇兵致胜的将帅,只要对手了解他的用兵习惯,奇兵也就不再为奇,反之中规中矩的将领如果偶用奇兵,往往能起到出乎不意的效果。世上本无必胜的兵法,只有正奇结合,随机应变,才是常胜之道。”
洛天初真心拜服道:“小子受教了,难怪岳帅战无不胜。”岳飞虎目闪烁道:“你既认为岳某值得信任,何不与我一道伐金卫宋,收复疆土?若你我合作,试问天下谁能阻挡。”洛天初深切感受到岳飞的豪气干云,道:“在下也期待和岳帅联手用兵的场景,可如今我覆水难收,已经无法回头,只好婉拒岳帅的邀请。”岳飞哈哈笑道:“谁说你要加入宋军才能合作?我们还有其他的合作方法。”
洛天初心知岳飞请自己来绝非只为下棋,此刻方进入正题,便问道:“请岳帅明示。”岳飞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盯着洛天初的眼睛道:“以堡主的雄才大略只怕仅一个关中是不够的,不知堡主打算何时出兵中原?”洛天初暗叫厉害,但这个问题牵扯到己方机密,岳飞目前的身份又是敌人,实在不宜相告。岳飞也不追问,一字字道:“若我能助你得到洛阳,你要怎么报答我?”洛天初又惊又喜的难以置信道:“岳帅要助我得洛阳?”岳飞微笑颔首。洛天初道:“要真是如此,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岳飞道:“条件有三,第一,你得到洛阳后,必须继续和大宋保持同盟,这是前提,否则一切休谈。洛阳为天下枢纽,当作为我军北上伐金的出发点,在任何情况下洛阳的城门都要向我军敞开。”洛天初道:“只要是你岳家军当然没问题,若是别的派系的宋军,我要先搞清楚他们没有歹意后再放行。”岳飞点头道:“可以。第二,那时你的血刀堡要接受朝廷的封赏,你大可依旧我行我素,但一定要给官家面子,给世人一个交代。”洛天初笑道:“虚名而已,没有问题,好笑的是当年官家被金兵逼的逃亡海上,不敢回銮,真想要面子的话早就发兵报仇雪恨了。”这番话岳飞也反驳不得,只好接着道:“第三,如果真有一天灭掉了金国,复兴了大宋,你也不能调转矛头与大宋为敌,具体的到时再谈不迟。如果你能答应以上三条,洛阳就是你的。”
洛天初欣然道:“我保证答应,立字据也可以。”岳飞笑道:“君子一诺千金,是小人立下字据又有何用,我信得过堡主。”洛天初道:“只是洛阳乃伪齐重镇,岳帅该如何助我呢?”岳飞笑道:“此极易耳,灭掉洞庭反贼后,官家就准许我出兵中原,到时金齐联军的主力定会和我军对峙,关外防守必然薄弱,剩下的就不用我再说了吧。”洛天初眼睛一亮,道:“只要岳帅能吸引住金齐的主力,洛阳弹指可破,偷袭洛阳后,我会南下与岳帅夹击敌人,想必这就是岳帅所说的合作了吧。”岳飞大笑道:“孺子可教也。”洛天初接着道:“岳帅尽管放心,我的目的只有洛阳,洛河以南的土地我寸土不要,悉数奉还大宋。”岳飞满意笑道:“堡主举一反三,我也就放心了。”
洛天初道:“我不解的是以岳帅之能,收复中原该不是难事,为何要把洛阳许给我呢?”岳飞沉吟一声,叹道:“原因有二,第一,目前我虽未被金国击败过,但世上没有必胜之战,谁知会不会出现闪失,有你相助更加万无一失,你占洛阳总比齐国占着好。第二,我最看中你不受官家管束的身份,官家。。。有时喜怒无常,如果还像上次出兵荆襄那般只战不守,收复的城池重新沦陷,那我们浴血奋战还有什么意义。洛阳位于北上伐金的最前线,有你固守在哪里,就算官家命我撤军,洛水以南的疆土也不会沦陷,我非是在利用你,而是洛阳需要你这样的人。”洛天初笑道:“岳帅殚精竭虑,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光复大宋,在下甘愿做岳帅的一粒棋子,扎根洛阳,把守前线。”岳飞笑道:“如此最好,可一切的大前提是要我赢得这场洞庭之战,不知堡主为了以后的合作是否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当下的决定?”
洛天初大笑道:“岳帅果然善于攻心,给了我那么大一个甜头后又把事情绕回来了,我还真差点动心了。”岳飞微笑道:“我刚才所言字字皆真,绝非想诱你入套,决定权在你,但无论你如何决定都不影响你我之间的合作。”洛天初道:“只怕我的回答又要让岳帅失望了,我其实还是很想在战场上和岳帅见个真章的。”岳飞笑道:“若你洛天初是个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之人,我也不敢与你合作了。”
接着他长叹一声道:“我虽在战场上纵横不败,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因为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胜利只是收复河山的一种手段罢了,只要能直捣黄龙,灭掉金齐,就算让我岳飞失败千百次,抛头洒血也在所不惜。”(。)
第一章 水军操演(上)()
洛天初怀着对岳飞的尊敬之心走出大厅,厅外的众将大多散去,只有张宪,岳云,杨再兴还在恭候。杨再兴笑道:“好了,出来了,该去吃酒了,岳兄和张大哥可愿同去?”岳云笑道:“岳帅知我们故友重逢,破例准许在军中吃酒,且有不去的道理。”张宪亦笑道:“在下也想和堡主多聊两句。”
张宪将四人引到他的帐篷。岳飞军中虽禁止饮酒,但平时都备有好酒,因为庆功宴或接待客人都需要以酒助兴。张宪遣人送来了四坛花雕和几样精致小菜,四人围坐桌旁,杨再兴迫不及待的拍开封泥,先为自己斟上一杯,扬脖吃下,笑道:“在下先干为敬。”张宪失笑道:“原来你自己馋酒才是真的。”杨再兴哈哈笑道:“这倒不假,未入岳家军前天天大碗吃酒,如今我半年滴酒未沾,怎能不想。”张宪笑道:“吃吧吃吧,只怕以后半年又没得吃了。光顾说话了,咱们也敬洛堡主一杯。”洛天初道了谢,四人碰杯饮下。洛天初也有日子没有吃酒,道了声“痛快。”张宪微笑道:“不知洛堡主和岳帅谈的如何?”
洛天初道:“在下和岳帅确实达成了一些协议,时机成熟时他自会告诉诸位。”张宪叹道:“明白了,看来目前我们仍是敌对关系。”洛天初点头道:“是,如果我因利益而撤出,只怕岳帅和诸位也会看我不起。”张宪笑道:“说得好,再干一杯。”大家又饮下后,张宪道:“洛堡主前来洞庭的事,岳帅三令五申要严格保密,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官家知道。官家本就对义军有诸多看法,若你相助贼寇的事传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洛天初叹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所以我才带着面具前来,结果还是被诸位识破。难得岳帅对我如此照顾,我心中深感愧疚。”
张宪道:“岳帅不会平白无故的信一个人,朝中有人说了你的不少好话才让岳帅对你刮目相看的。”洛天初讶然道:“我在宋廷没有熟人,谁会为我说好话?”岳云笑道:“堡主贵人多忘事,怎忘了我们救回了一位帝姬呢?”洛天初猛醒道:“是柔福帝姬!哈,真是多谢她了,她回宋后终于可以享福了吧。”
张宪道:“帝姬已不再是靖康前那个住在皇城中不知窗外风雨的小丝雀了,她如今在宋廷的影响力堪比左右丞相,不但亲自去民间视察,还接见百姓们的上访,虚心纳谏,将有价值的提议呈给官家,官家对这位皇妹也很是关爱,凡是她的提议都极少回绝。帝姬在民间颇有声望,百姓们都尊称她为‘活菩萨”。另外她也没少在官家面前替你们血刀堡说好话。”洛天初道:“就算这样官家也只是勉强容忍了我们,可见官家对义军的成见之深。”张宪叹道:“官家的举止不是我们这些下官可以议论的,不过帝姬也帮了我们岳家军的大忙,她也是我军的最大靠山,正是她在朝堂上与秦桧寸步不让的据理力争才争来了这次北上伐金的机会,前提是必须拿下洞庭帮,岳帅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所以此战志在必得。”
洛天初这才明白原委,也同情岳飞的不易,想他是农民出身,就算军功卓著,依然被朝堂上的高门名流瞧不起,更无人敢为他说话。如果岳飞这次失利,那他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难怪岳家军将领会对自己的到来如此不满,自己确实有做小人之嫌。难得的是岳飞又如此的豁达大气,不但没有一字怪责,还主动邀请自己合作,一切只为复国着想,仅这份心胸就远远不及。同时他也暗赞张宪的厉害,他和岳飞的高明之处都在于可以在谈笑间不动声色的将意思传达给你,比张浚的明言指责要高明百倍,洛天初已开始觉得内疚了。
张宪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目的达到,便转变话题道:“柔福帝姬已成为朝中主战派的代表,她同样也是韩世忠,吴阶的坚强后盾,也只有她才敢和秦桧分庭抗礼,秦桧可以诬陷杀害任何人,却怎都不敢招惹官家的御妹。”洛天初道:“原来秦桧比传言更可恶,真后悔在黄沙城放过了他。”
张宪动容道:“秦桧他代表大宋去吐蕃买马,莫非堡主也在现场?”洛天初点头道:“是的,我也去买马了,秦桧是我一故去朋友的仇人,当时权衡利弊才暂且饶他一命,没想到他在朝中如此坏事,竟还和帝姬殿下作对,真该宰了他来报答岳帅的信任。”张宪哑然失笑道:“这番话足见堡主是非分明,不过你放走秦桧还是明智的,不然现在堡主就该在关中等待大宋的进军了。说句僭越的话,要是秦丞相真死在了吐蕃,对于我军也是件天大的喜事。”
杨再兴笑道:“要刺杀秦桧还不容易,我干这事比较有经验,不如就由我乔装混入临安,结果了他老小子的性命。”张宪沉声道:“这种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说,也怪我刚才语失,忍不住吐露心声。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许再提此事。”杨再兴和岳飞诺诺称是。张宪道:“其实刺杀秦桧我并非没考虑过,但秦桧绝非手弱手,武功深不可测,不然倒真可让杨贤弟一试了。”杨再兴咋舌道:“秦桧的武功有那么高么?”洛天初道:“张兄所言属实,不但秦桧武高强,连他的夫人王明华也是出自绣水宫的高手。”当下将在黄沙城有关秦桧夫妇的事讲述一遍,听得张宪三人眉头大皱,他们显然不知王明华的事,看来要重新估量秦桧的实力了。
张宪道:“说些喜庆的事吧,帝姬殿下已于三个月前完婚,新郎官的就是被你们一起救出来的徐还。”洛天初喜道:“可喜可贺,若非有徐还的穿针引线,帝姬殿下也难以逃出金国。”张宪欣然道:“是啊,帝姬殿下也是有情有义,想她风华正茂,高雅美丽,追逐裙下的高门公子车载斗量,可她却不忘旧情,不顾官家的反对嫁给了出身寒门的徐还,成为了临安的一段佳话。”洛天初道:“帝姬受过那么多的磨难,现在明白了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岳云笑道:“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在燕京时就看出你和雪儿姑娘情投意合,怎么直到现在也没听说你们成婚的消息?”洛天初苦笑道:“因为没成婚,所以没消息。”岳云道:“是因为令堡主的去世才延期的么?”洛天初叹了口气,道:“可以这么说吧。”张宪见他脸色尴尬,似有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说了别的。席间洛天初又询问了牛皋的伤势,张宪说牛皋伤势不重,修养一月便可复原,洛天初也放下心来。(。)
第一章 水军操演(下)()
吃过酒后,三人将洛天初送到码头,洛天初上了船,向三人拱手作别。三人走远后,他又重新观察了一番宋军的战船,真不明白岳飞的自信从何而来。他躺在船头,枕着胳膊望着天上的浮云,琢磨着岳飞接下来可能会用的战术。要是早知岳飞如此伟大,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趟浑水,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就要对洞庭帮负责到底,他有自己的原则,有始有终,绝不半途而弃。
当小舟接近云泽寨时,发现码头的战船少了大半,寨后的湖面上却传来轻舟破浪和兵器交击的声音。洛天初奇道:“发生了什么事?”操舟的船夫道:“该是大圣天王在操练水军。”洛天初道:“绕到后面看看。”
只见广阔无垠的湖面上,上千艘大小战船交错纵横,桅帆点点,波澜壮阔,几乎将偌大洞庭湖面占满。洛天初尚是首次见识水军操练,不禁眼睛一亮,喝了声彩。湖面正中停泊着一艘五桅舟船,楼高三层,兵甲霍霍,杨太身穿战甲,后披披风,手握令旗站在顶层的甲板上顾盼称雄,指挥训练。战船分为四股,第一股练习船阵,七八艘大小战船以品字状排开,小船在外,大船在中,无论如何行使,船与船的间距始终一样。数百艘船排列成一条直线在湖中遨游,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群母鸭领着小鸭戏水。
第二股练习近船作战,一对对的战船排成三列,甲板上的士兵使用木老鸦,鱼叉,弩拿子等长兵器在隔船格斗,然后互放跳板练习登船作战。
第三股在远处发射投石,船头都设有十余丈的拍竿,上放巨石,下按轱辘,一拉绳索便可发射巨石,若是准头好的话可击穿敌船,打中小船更是一下便沉。
第四股士兵站在近岸的船上向空地的箭靶射箭,水军交战先比弓箭,谁能在摇晃的甲板上射的准谁就能把握主动,获得先登敌船的机会,放完弓箭后由岸上的士兵收箭,船上的士兵则练习近身作战。
洛天初看着心惊肉跳,没想到水战的学问如此之大,可真要好好研究一番才行。他正看得入迷,只听杨太在甲板上道:“洛兄上来看得更清楚些。”洛天初应了一声,弃舟登船,来到第三层甲板,这一层甲板没有士兵,只有周伦,杨钦,杨华,夏诚等大将。
杨太请洛天初站到船头,笑指道:“我知洛兄很少水战,所以举办了这次大操演,让洛兄熟悉一下水战战法。”洛天初欣然道:“获益良多,水战的战法绝不比陆战少。”杨太笑道:“不错,洛兄看到的只是基本战法而已,打仗时还要注意河水的深浅,河道的宽窄,风向的变化,水流的速度,任何一点都有可能影响到战局的胜败。陆战排兵错了还可以及时纠正,而水战只要错一步便是无可估量的损失。”洛天初道:“在下对水战只是外门汉,还请杨兄多多教我,统帅一职实不敢当了。”杨太笑道:“统帅负责谋略全局,而我可以协助指挥水战,洛兄不必担心。既然洛兄有兴趣了解水战,那我就粗略说明一下。河水的深浅决定战船的规格,吃水浅的河港万不能行走大船,一旦触礁撞底就麻烦了,可湖水的深浅也随着季节变更而有所改变,只有深悉当地水域的人方能把握利用,所以我们有地利的优势。河道的宽窄有时直接影响战役的胜负,如果能充分利用地形,便可以寡击众,比如黄天荡之战,韩世忠就是利用金山和焦山的地形封锁沿江渡口,用破船堵塞江水道,人为创造出地形优势,截断了金兵的退路,令金兵从此谈水色变。风向和水流可混为一谈,顺风顺水无疑最佳,可以放火船冲击敌军船阵,船速和火箭也更有优势。所以顺风顺水时必战,逆风逆水必不战。”
洛天初感叹道:“虽然不该轻敌,但见识过贵军的实力后我真的不看好岳飞。”杨太道:“岳飞没有水战经验,大规模的陆战兵力多则百万之众,而水战最多也只是千艘战船参战,但只要损失一条船,船上成百上千的士兵就都要退出战斗,在水中成为敌军的活靶子。就算水性好保住了性命也无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