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走上城墙,进入城楼后再沿着内部的楼梯到达石台。楚来客穿着一身崭新的紫锦长袍,头发整齐的向后梳起,两鬓间的白发更添威仪,独自坐在面对宾客的长桌后,招呼落座,玛尔巴垂手站在身旁。
洛天初和柳少卿一桌,完颜昌和秦桧一桌,雷震和傅愁一桌,刘麟和林灵素一桌,段长箫和李清婉一桌,还空余了一桌。石通师徒,王明华,祝芷蕊,林慧慧都没有前来。
宾客来齐后,楚来客示意了两侧的藏族乐手,随之鼓乐响起,所奏乐器是吐蕃独有六弦扎年琴,蕃鼓和甲铃,除了在朝中见多识广的秦桧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乐器,都感新鲜。
鼓乐的声量被控制的恰到好处,既不觉得吵闹,也不会听不见,更有助谈性。楚来客轻咳了两声,抱拳道:“感荷各位大驾赏光,前几日楚某因事怠慢,还望海涵。”众人也都抱拳道:“好说好说。”楚来客道:“各位既已来齐,那赏马会就此开始。”说罢有一队仆人捧着托盘从城楼里鱼贯走出,托盘都是吐蕃的美食佳酿,一一分发给众人,每人一份,酒菜完全相同。楚来客举起酒杯道:“请诸位满饮。”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举杯吃下。
宴会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进行着,只有同桌关系较好者时而低声窃语几句,若非有鼓乐伴奏就已经冷场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来客道:“若非举办赏马会是我王的旨意,老夫还真不愿举办它。”段长箫道:“这是为何呢?”楚来客叹道:“天下已经够乱,百姓也已经够苦,各势力若再分得这十几万匹战马,那不是乱上加乱,苦上加苦么?战马也是凶器呀。”段长箫笑道:“城主所言极是,若天下霸主们皆有城主的胸怀,百姓也可安享太平了。”完颜昌吃下了杯中之酒,笑道:“城主所说虽有道理,但却忽略了战争的目的。”他说话时脸色略显苍白,看来伤势不轻。楚来客道:“请鲁国王指点。”完颜昌道:“指点不敢当,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战争的目的就是和平。世人皆说我金国残暴不仁,殊不知战争本就要你死我活,等我大金国一统天下之时,天下子民皆我金国子民,我们又怎会对自己的子民残忍呢。”
同桌的秦桧点头道:“确实如此,战争只是和平的过程而已,反抗的话只会生灵涂炭,顺应大势才是仁者所为。”完颜昌笑道:“要是大宋官员皆如秦相这般大仁大智,金宋两国又怎会战事不断。”秦桧道:“总有一些不知天命者要做飞蛾扑火之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白断送我大宋儿郎的性命。”
洛天初听他们互相吹捧只觉恶心,真后悔吃的太饱,忍不住道:“照秦相这么说,那些亡国奴,汉奸,叛徒都是顺应大势的大仁大智之士了?秦相可谓他们的表率。”秦桧也不动气,淡淡道:“那些好战的将士毕竟还是朝廷命官,有圣令约束着,不敢胡来,而你们血刀堡的乱民才是乱世最大的根源。要是所有乱民都学你们起义的话,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洛天初道:“看来秦相在相府大宅里住久了,根本就不了解百姓。”秦桧冷笑道:“你了解百姓?”洛天初道:“我国百姓最是坚忍,别说丰衣足食了,哪怕还有一点活路他们也情愿选择吃苦而不会去造反的。可为了家园的安全,他们却宁愿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完颜昌冷笑道:“说得好听,若你把关中归还给我大金国,我国会对关中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也得享太平,不会再有战死之人。而你却为了满足野心一意孤行,将关中军民推向水深火热之中,你才是关中的罪人。”洛天初哈哈大笑道:“金人也配说我有野心?若你们真想为天下苍生请命,何不按甲休兵,解甲归田,从此你不犯我,我也不会犯你,从此天下相安无事,且不最好。”
楚来客道:“诸位都是我吐蕃贵客,不要伤了和气才好。赏马会既有‘赏马’二字,赏马才是宴会的重头戏,诸位请来这边观看。”说着起身站在城墙边上,指向远方。众人也离开座位,凭栏远望。
忽听“雷声”隐隐,正北方的天地交接处有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涌来,仔细看后才发现并不是云,而是浩瀚无边的马群,隐隐的雷声却是马蹄的轰鸣声。众人都被眼前的壮景所震撼。
马群的形状就像是一朵变幻无常的巨云,时而方,时而圆,时而长条,或组成各种的形状,规矩有素,没有一马跑散。此时马群奔近,大约有三万匹战马,清晰可见马身上肌肉的跃动,飞扬的马鬃,健壮的四蹄,那种运动的美感令人心旷神怡。领头马的是一黑一白两匹健马,就如人中之龙一样,它们也是马中之王,神骏非常,飞奔起来有龙腾虎跃之姿,并不逊于洛天初的黑电。牧马人只有十几人,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懂得只要控制好领头马,其余的马都会乖乖跟随,他们只须防止个别马跑散即可,看似十分轻松,可无论哪行哪业,越是老手做起事就越是轻松,如果换成旁人,马群早就散了。
马群在城下空地饶了三周后,又从原路返回,化作一团‘乌云’消失在天地间。楚来客笑道:“诸位看那些战马如何?”秦桧道:“都是好马,也只有贵国能驯养出如此优质的战马。”楚来客道:“我吐蕃共有八大马场,刚才的马群来自‘落日马场’,老夫可以保证另七家战马的质量绝不会比‘落日马场’的差。诸位若是不信,老夫可带诸位逐一参观。”完颜昌道:“城主说的话没有人会质疑,就不用参观了。”楚来客环视众人道:“诸位的意见呢?”众宾客都道:“当然信得过城主,不用参观了。”楚来客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大家重新归位,仆人们上来收拾碗筷,泡上了新茶,楚来客道:“交易之前首先要宣布洞庭帮的代表已经弃权离去,为了表示对洞庭帮的尊敬,所以仍在宴席上留了一个席位。杨太走之前将购买份额转送给了血刀堡,这是杨太亲笔写的‘转让书’,请各位过目。”玛尔巴接过信让众人一一过目,完颜离和秦桧只是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楚来客道:“除了洞庭帮外,马帮也将份额转让给了齐国,这里也有帮主雷震的亲笔信,雷帮主既也在这里,就请亲自说明吧。”(。)
第十章 且战且行(下)()
李清婉手中的问情剑反成了累赘,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忙侧身躲闪,谁知柳少卿运指如剑后更加灵活,中途变招,凌空虚劈数“剑”,李清婉感到一波冰冷的剑气袭来,心知厉害,不敢还击,再次游走开去,可宽大的衣袖被剑气刺破了几个整齐划一的口子,就算是裁缝的剪刀也未必能剪的如此整齐。李清婉这才想到要扔掉问情剑,但却为时已晚,她的全身已陷入柳少卿狂风暴雨般的剑气之下,一波接着一波,连扔剑的功夫都没有,不一会儿就退到了墙根下,退无可退。柳少卿突然袭到身前,两指一夹便把问情剑夹了过来,微笑道:“承让了。”然后拿着问情剑,缓缓渡了回去。
李清婉长出了口气,道:“技不如人,我输的心服口服。”柳少卿坐回到了藤椅上,道:“非是你技不如我,如果你手中没拿长剑,胜负尚未可知。”洛天初大笑道:“今天可让我开眼了,你的手指既和剑一样厉害,又何必还要用剑呢?”李清婉也搬了把藤椅加入了他们,讨论道:“是呀,用手指不是比剑更灵活么?”柳少卿道:“目前我的手指还只是剑的代替品,好比我的‘柳家五神剑’用手指就做不出来。”李清婉道:“庄主既有如此绝招,前几次切磋为何不使出来?”柳少卿道:“柳家五神剑皆是杀招,用出后连我都无法控制,不适合切磋使用。”李清婉吐了吐舌头道:“要是庄主用出那些剑招来,只怕我早就败了。”柳少卿道:“你的内力堪比倪红颜,只是还不能尽善其用,对天魔带领悟的也还不够,不然你的成就当在倪红颜之上。”
李清婉不解道:“天魔带的武功我已尽皆掌握了呀,怎说我的领悟不够呢?”柳少卿道:“你掌握的只是运功的基本法则罢了,但实战起来却是千变万化。上乘武功是学不出来的,只有不断领悟才能掌握其中精妙,所以才称为上乘武功。”李清婉道:“原来如此,小女子受教了。”
洛天初道:“柳家五神剑,柳兄已领悟了多少呢?”柳少卿道:“以前我只能领悟三招,第四招便是我刚才所用的‘心中有剑,万物皆为剑’,也是刚刚突破瓶颈,等完全领悟时才能做到‘万物皆为我所用’。”洛天初道:“那是不是就是惠善大师所说的‘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柳少卿摇头道:“只是手中无剑罢了,若心中无剑,那练剑的意义何在,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大师的意思。而第五招剑诀只有五个字,也同样让我不得其解,也许和大师说的是一个意思。”洛天初道:“哪五个字?”柳少卿道:“舍剑而得道。”洛天初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也许到了那个境界后自然就顿悟了。”
柳少卿道:“你的血刀九式练得又如何了?一直没见你用过,我很想再领教一下这门刀法。”洛天初叹道:“第一式还未练成,不敢献丑。”柳少卿道:“竟如此难练?”洛天初点头道:“这可是令堡主的刀法,难练是肯定的,况且我们连日赶路,我也没空练功,急不来的。”
三人又谈论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休息。洛天初回去后,坐在椅上取下了血神刀,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刀鞘,又小心翼翼的将刀拔出,轻抚着刀身。这柄刀在令君来手中曾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而在自己手中就是一块凡铁,不禁想起惠善说过血神刀只会在认可的主人面前发出红光,可它至今没有发光,莫非它不认可自己?那又该如何修炼血刀九式呢。洛天初知这柄刀是灵物,每当他独处时就会把刀取出,轻轻对刀说道:“刀啊,刀啊,我是你的新主人,你为什么就不认可我呢?”每次说完刀都毫无反应,今天也是一样,洛天初叹了口气,将刀归鞘,倒头睡去。
往后的十天他们都是快马赶路,就算再累也坚持每天晚上切磋比武,武功全都大有长进。进入荆湖北路后便是大宋和洞庭帮的势力分界,沿途州县人烟稀少,几乎看不见男丁和妇女,只有些听天由命,不愿再迁走的老人留在家乡。这一日到达岳阳城,把守城门的皆是洞庭士兵。见到守军都在嬉笑聊天,服装不整,甚至连长枪都已生锈,洛天初暗自摇头,心想农民起义最大的弊端就是军纪散漫,仅此一条就足以导致失败了。
守军也注意到了他们,因为除了他们外根本无人进城。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守军对外人检查的格外严格,又见他们携带着兵器,便上前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岳阳作甚?”洛天初道:“我等有事要见杨军师。”那士兵打量了他们几眼,见他们穿着破旧,满身泥污,目露轻视之色,道:“你们找大圣天王什么事?”洛天初心中好奇,不知杨太何时自称‘大圣天王’了,道:“这要等见了杨军师后才能说。”士兵冷笑道:“胡说八道,大圣天王怎会见你们这种人,我看你们是狗宋派来的奸细吧。”洛天初笑道:“要连你都能看出谁是奸细,那奸细也实在太不高明了。”士兵怒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一位中年文士渡步过来,问道:“何故吵闹?”那士兵忙恭敬道:“夏先生,这几个人身份可疑,非要见大圣天王,我们正在盘问。”夏诚在长安见过洛天初和公孙明月,二人都很赞赏他的才学。现在洛天初带着人皮面具,夏诚也认不出来,打量一番三人道:“在下夏诚,三位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的。”洛天初笑道:“长安一别,夏先生别来无恙么。”夏诚认出了他的声音,动容道:“你。。。你是。。。”洛天初笑着点了点头。夏诚哈哈一笑,执起洛天初手的道:“贵客光临,夏某已恭候多日,快请,快请。”那士兵疑惑道:“夏先生。。。他们。。。”夏诚道:“有眼无珠,敌友不分,好好站你的岗。”那士兵诺诺退下。
夏诚和洛天初携手进城,夏诚道:“堡主的易容术太过精妙,夏某虽确定是堡主,但还是想看一下庐山真面目。”洛天初哈哈一笑,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夏诚释然笑道:“这一来就放心了。得知堡主要来助我们对抗岳飞,我帮将领都很高兴,猜到堡主会从岳阳方向入城,夏某便在此等候了。”洛天初道:“有劳夏先生了。”他看到街上无人,便问道:“城中为何如此冷清,人都到哪里去了?”夏诚道:“我帮设有水寨七十二座,城中居民大都迁往落户,每座水寨就是一个村落。”
两人正说着,眼前霍然开朗,广阔的碧水湖泊映入眼帘,烟波水雾,朦胧含翠,扁舟渔火,近水叙愁。左首处一栋高楼可俯瞰洞庭全景,便是驰名天下的岳阳楼了,范仲淹便在此楼写下了岳阳楼记,然则只有一句“满目萧然”应景四下萧索之况。
夏诚道:“堡主可是头一次来洞庭?”洛天初极目远望浩瀚的湖水,心中一片开阔,道:“是的,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夏诚笑道:“堡主若有兴趣,在下愿为向导,陪堡主一览洞庭美景。”洛天初笑道:“等岳家军退后,再叨扰先生的。”夏诚也笑道:“夏某也希望有这么一天。”
码头上十几个渔夫正围坐一起,躶着上身,皮肤因长久日晒而发红起皮,干皱发硬的裤腿挽至膝盖,赤着双脚,讨论着别人家的女人。见到夏诚后都爬起身来躬身施礼,他们也都是洞庭帮的人。
夏诚带三人上了一艘渔舟,坐进船舱,一名带着草帽的中年渔夫跳上船尾,解了缰绳,撑浆向湖心滑去,另外三名渔夫载着他们的坐骑跟在后面。舟过之处,湖水粼粼,红日偏西,红霞烧满苍穹,湖面洒满金光,如梦似幻。船尾的渔夫忽然扯着破锣嗓子唱起了洞庭渔歌,“湖儿水清哩,鱼儿跃高哩,哥哥撒网哩,妹妹动心哩。”他唱完一遍后,后面三舟上的渔夫也起了兴致,每人都高唱了一首,歌词都和他那首相应,洛天初和李清婉都听得鼓掌大笑。
夏诚笑着解释说这是洞庭湖上传统的‘渔夫问答’,一问一答,排忧解闷,作业时也不觉寂寞。他们虽唱的全无音调,但再好的歌者也唱不出这股天然淳朴之音。大自然的音乐都是美妙的,而且永远不会过时。
洞庭湖比洛天初想象的还要大,行到湖心时四面皆是浩瀚湖水,连一点边际都望不见,有种置身大海的感觉。幸好没多时前方现出一片陆地,远远望去,只见岸边停泊着近千艘大小战船,随着波浪轻轻起伏,好像一座漂浮在水上的长桥。夏诚介绍道:“前方就是我洞庭主寨,君山水寨。”洛天初望着此起彼伏的战船叹道:“贵帮的水军可谓天下第一呀。”夏诚笑道:“在水军方面,敝帮确实有点信心。”说着一指岸边最大的一艘战船道:“那是大圣天王自行设计的战船,取名为‘杨幺车船’,船两侧和船尾都装有转动的轮浆,小型战船装两个,稍大的四个,中型的八个,而那艘大型战船则有二十四个,另装有八个叶片的轮浆与转轴相连,轴上装有脚踏板,轴带轮转,正转前进,倒转后退。其行如飞。”
洛天初惊赞道:“如此奇思妙想,杨军师真奇人也。”夏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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