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进院布置的喜气洋洋,大红的喜字贴满窗台,立柱上也贴满了吉祥如意的对联。凡是在前院伺候的仆人都穿着新裁的新衣,可他们脸上却无半分笑容,院子死气沉沉,没有半分喜庆之感。
一行人刚进厅堂便听见完颜兀术怒喝道:“婚礼延迟?这是什么意思?”众人进去后一声不吭的挨着柳少卿坐下,察觉到气氛甚是紧张。金国一行人都紧绷着脸,对耶律赢延迟婚礼的主张很不满意。完颜昌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十分在意,又将目光投向了耶律赢。柳少卿翘着二郎腿,轻吹了口茶,呷了一口,看似悠哉悠哉,可绝情剑就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随时可以拔剑。
耶律赢强压着怒火道:“本府刚有人过世,难道还适合举办婚礼么?”完颜兀术大声质问道:“怎么不适合?不就是死个贱丫头么,跟死只虫子有何两样,何必大题小作。”洛天初立时感到旁边朱雨时的杀气,低声道:“沉住气。”耶律赢沉声道:“丫头也是人,不是虫子。过世后也要举办葬礼,入土为安。四皇子可曾见过葬礼和婚礼一起操办的?”完颜兀术冷笑道:“王爷对待宋人真是不错。那丫头是宋人,这几位贵宾也是宋人,却对我大金国皇子的话置若罔闻。莫非王爷忘记了当年投诚时对我太宗皇帝发下的誓言?”
耶律赢变色道:“老夫发过的誓绝不敢忘,但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殿下在大婚前夜强暴了本府的丫鬟,这是对本府的极大侮辱。皇子身份尊崇,老夫不敢多说什么,但婚事必须要押后。老夫只有这一个女儿,绝不能让她成为天下的笑柄。”完颜兀术还没说话,坐于末座的“双刀”王英大喝道:“大胆耶律赢,敢对皇子出言不逊,还不跪下请罪!”完颜兀术微微一笑,并没有阻止,有意要看耶律赢出丑。
耶律赢神色一变,心知完颜兀术确实可以令自己下跪,但下跪实在太折颜面,脸上忽红忽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剑狂”乔南也催促道:“小老儿竟敢不跪!要造反了么!”耶律赢咬了咬牙,缓缓站了起来,正要下跪时忽有一人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怒喝道:“完颜兀术呢!”众人惊讶瞧去,来人正是耶律琪。(。)
第六章 心狠手辣(上)()
完颜兀术看着眼耶律琪,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郡主该在闺房梳妆打扮,试穿新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红娘没嘱咐你么。”耶律志道:“小人已让两名红娘在郡主房中恭候,郡主见过了么?”耶律琪冷笑道:“见是见过了,不过本郡主赏了她们每人一耳光。”完颜兀术道:“这是为何?”耶律琪道:“府上刚死了人,她们竟还敢让我试穿新衣,一个耳光已是轻的了。”
完颜兀术道:“没人让那丫头死的,是她自己想不开罢了。”耶律琪冷冷道:“大婚前夜你还有闲情去强暴一个丫鬟,分明是在侮辱于我,鬼才要嫁给你。”完颜兀术略显尴尬道:“本王昨夜高兴,多贪了两杯,酒后乱性罢了。那丫头被本王宠幸理当高兴才是,若怀上龙种还能得到一个名分。谁知她不识抬举,竟然自杀了,扫了大家的兴致。”耶律琪冷冷道:“这么说流香反该对你感恩戴德了?”完颜兀术也知理亏,道:“起码不至于自杀吧。”耶律琪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婚我不结了!”完颜兀术沉下脸道:“郡主休使性子,这不是你想不想嫁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先问问你爹同不同意。
耶律赢干咳了一声道:“婚礼还是要办的,只是延后罢了。”耶律琪跺脚道:“爹!”耶律赢瞪眼道:“快退下,若坏了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洛天初知他说的“事”指的什么,耶律琪也反应了过来,“哼”了一声跑出厅堂。朱雨时忽然也站起了身,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完颜昌皱眉道:“王爷府上的人难道都这么不懂礼数么?”耶律赢道:“鲁国公这话从何说起?”完颜昌道:“郡主出身高贵,耍耍性子倒也罢了。但府上这几位贵宾进门时不曾叩见王爷,离开时大摇大摆,连声招呼都不打,如此无礼之人王爷怎能容忍?”
耶律赢道:“他们都是武林中人,不识礼数,皇子和鲁国公胸襟广大,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完颜昌指着程简几人道:“他们也曾是武林中人,却对殿下毕恭毕敬。以老夫看不是不识礼数,而是有意挑衅罢了。”耶律赢道:“老将军不要误会,无人敢对四皇子不敬。老夫自会管教那个林修武的。”完颜昌笑道:“王爷要管教的话这里还有一个。”耶律赢疑问道:“老将军的意思是。。。?”完颜昌道:“大婚之日,厅堂之上,皇子之旁竟还有人佩剑,还堂而皇之的将剑放于桌上,难道不是挑衅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柳少卿和绝情剑上。柳少卿依然淡然自若,没有半分局促之感,慢慢的合上茶盖,又慢慢的将茶碗放在茶几上,伸出了细白秀长,干燥稳定的手指轻抚剑鞘,微笑道:“是说在下么?”完颜昌轻声一笑,没有回话,他是不会回答这种废话的。“剑狂”乔南早就看柳少卿不顺眼了,借此机会厉声道:“不是你还有谁,别以为你是王爷的客人就有多了不起,你的剑法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柳少卿看都没看他一眼,道:“本人佩剑已是习惯,人不离剑,剑不离人,婚礼也不例外。”
乔南冷笑道:“说的邪乎,我看也只个花架子。”柳少卿淡淡道:“谁在挑衅,大家都看明白了么?”乔南确实在挑衅,他太想在完颜兀术面前显露本事,要是能打趴下柳少卿,殿下面上一定有光,便道:“你把剑放在桌上还大言不惭的说别人挑衅,真是笑话。”柳少卿道:“本人将剑放在明处说明心中无愧。而某些人将兵器藏于衣内就不知有何意图了。”
乔南脸色一变,大声道:“谁藏兵器了,少血口喷人。”柳少卿冷冷道:“我又没说是你,着急什么?”乔南脸上一红,怒道:“谁他娘着急了!”柳少卿对赵横山道:“李贵,帮乔大侠把裤腿撩起来让大家瞧瞧。”赵横山大喜,喝了声“是。”霍然走了过去。乔南早有防备,两掌齐出轰向赵横山面门,怒道:“你想干什么!”。赵横山哈哈一笑,衣袖一挥卸去掌劲,大笑道:“乔大侠不用紧张,看一眼罢了。”说着伸手抓他衣领。他出手实在太快,乔南眼前一花就已被制,被迫去扣他的脉门,赵横山怎会给他这个机会,用肘部轻轻一撞他的前胸,乔南闷哼一声,几乎窒息。一百五十斤的活人在赵横山手中就好像是棉花做的,一下就拎了起来,掀起了他裤腿,有一柄做工精致的短剑正绑在小腿上。赵横山抽出短剑后扔到地上,笑道:“你藏把短剑作甚?”
王英上前相助同伴,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刀,丁莫也取出了判官笔,同时偷袭赵横山背后。就在这时忽见剑光一闪,柳少卿出手。短刀和判官笔立刻掉落于地,二人的手腕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那红线色泽渐渐加重,沁出血来。两人脸色苍白,惊惧之色跃然脸上,原来他们的手筋皆被割断。武人断了手劲便等于废了武功,柳少卿在一瞬间就准确的击中两名对手,这已是接近宗师级的剑法,洛天初心想自己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此时的柳少卿不但功力尽复,而且更胜从前,绝情剑已然回鞘,就好像从未出鞘一般,他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别人震惊的注视下坐回原处,仍将长剑放于桌上,翘起了二郎腿,拿起茶碗吃了一口,叹息道:“该换茶了。”
王英和丁莫本是去助拳,反被断了手筋,悔的肠子都绿了,竟摸着手腕哭了起来。他们确实有理由哭,像他们这种习武一辈子的人,手筋断了意味着太多的变化。乔南虽被摔的七荤八素,但相比二人却幸运多了。
程简暗自庆幸因犹豫而没有出手,不然腕上也要多个口子,当下质问柳少卿道:“姓萧的,你出手也太狠了,割了他们的手筋跟要他们的命有何区别?”柳少卿道:“区别很大。”程简皱眉道:“他们的右手从此废了,以后让他们做什么?”柳少卿道:“手筋断了可以愈合,除了动武外跟别人没有不同。世间多数人都不会武功,人家是怎么活下去的?”程简道:“话是这么说,那你也可以手下留情,何必做的这么绝?”
柳少卿冷笑道:“他们偷袭我仆人时可曾手下留情?对付无情之人就要用无情的剑法。至少他们仍活着,这已是看在王爷的面上了。”完颜昌冷笑道:“那他们倒是该感谢你了。”柳少卿微笑道:“他们就交由鲁国公发落,鲁国公赏罚分明,想必不会让在下失望。”完颜昌失笑道:“老夫还要发落他们?”柳少卿道:“在下佩剑已是不敬之罪,他们则暗藏利刃,当众行凶,又算何罪?老将军铁面无私,总不会姑息偏袒的。”完颜昌气的脸色煞白,却又无言反驳,冷笑一声道:“老夫做事当然公正。就算是自己人也绝不姑息。”接着沉声道:“你们三人明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仍暗藏兵器混进厅堂,到底意欲何为?”乔南,丁莫,王英吓得跪倒于地,乔南可怜道:“当然是保护殿下。”完颜昌冷冷道:“保护四皇子?难道有人要害殿下么?”乔南额头冒出冷汗,摇头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完颜昌讥嘲笑道:“若殿下需要你们保护,早就被害几百次了。”(。)
第六章 心狠手辣(下)()
此时三人看出完颜昌并非在和他们演戏,而是真的质问。丁莫和王英可怜兮兮道:“小人们本领低微,以后定会努力来报答殿下和老将军的恩情。”完颜昌冷冷道:“我们之间没有恩情,只有交易。我给你们钱,你们替我卖命,仅此而已。”三人紧张的汗如雨下,不住点头道:“是。。。是。。。。只是交易,只是交易。”完颜昌道:“你们可知犯了什么错?”丁莫道:“误藏兵器之罪。”他有意把“暗藏”改成了“误藏”,便是希望能罚的轻些。完颜昌果然笑道:“不错,你们确实误藏了兵器,那你们说老夫该如何惩罚呢?”
三人暗松了口气,心想完颜昌到底还是偏向自己的,刚才的刻薄之言也只是说给姓萧的听,说不定事后还会对自己好言安慰。丁莫强笑道:“不如罚薪半年如何?”完颜昌摇头叹道:“老夫怎会这样罚你们。”三人更加放心,反而为完颜昌感到担心,怕他罚的太轻难以服众。
完颜昌缓步渡到他们身旁,忽然抬掌切中了丁莫和王英的脖颈,两人好像突然失去了七魂六魄,栽倒于地,再也无法动弹,睁大的双眼中仍残留着吃惊之色。乔南吓得魂不附体,退了两步,脸色惨白道:“你。。。你为何要杀他们。”完颜昌淡然道:“你们跟了老夫多年,连犯了什么罪该怎么惩罚都不知道,且非本就该死?”乔南愣了愣,心知自己在劫难逃,鼓足勇气道:“我们为你卖命,你却如此无情,我跟你拼了。”说罢捡起地上的短刀,发疯似的向完颜昌扑去,他用的是拼命的招式,决心和完颜昌同归于尽。他的手筋没有断,搏命的一击仍然极具威胁,就连柳少卿和洛天初碰上也要先避其锋芒。完颜昌却不为所动,眼中忽然精光大盛,猛虎般扑来的乔南忽然着了魔般停住攻势,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接着举刀狠狠地扎入自己的心窝,惨叫一声后便已死绝。
完颜昌笑道:“自杀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洛天初等人都看出他用的是“摄心**”,只觉身上发冷,完颜昌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无情之人,杀害没有利用价值的的同伴连眼都不眨,可以想象他对待敌人又该何等残酷。死去的三人皆是程简的结拜兄弟,程简本人很重义气,此时难过的眼眶湿润,也或许意识到自己无非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或者说是一条狗,一旦没有了锋利的牙齿,主人会毫不犹豫的踢到门外,甚至吃掉。完颜昌坐回原位,道:“老夫的惩罚萧庄主可满意么?”柳少卿道:“鲁国公法令如山,在下佩服。”完颜昌笑道:“老夫本也要治你的佩剑之罪,但念在你揭发有功的份上就不予追究了,毕竟婚事为大,两家勿要伤了和气才是。”
柳少卿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完颜昌转向耶律赢道:“现在又多出了三条人命,看来这日子确实不适合成婚。”耶律赢道:“鲁国公所言极是。”完颜昌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为一个丫鬟准备后事总该够吧。”耶律赢松了口气道:“够了。这三位的后事老朽也可一并办了。”完颜昌起身道:“不必费事,用席子卷了扔到荒林便是。”耶律赢只觉背脊发冷,道:“一切听从老将军之意。”完颜昌道:“三天后是六月十六,该是个黄道吉日。”耶律志忙接口道:“正是,六月十六宜嫁娶祈福,求嗣入宅,是个好日子。”耶律赢恨他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强笑道:“那婚礼就订在十六吧。”完颜昌点头道:“好。既然谈妥了,那我们就不叨扰王爷了。”完颜兀术忽然笑道:“死的人越多本王的兴致就越高,今天风和日丽,正是吃酒的好天气。”完颜昌笑道:“老夫愿随殿下同去。”完颜兀术大笑道:“妙极。请耶律管家做我们的向导吧。”耶律志惶恐道:“小人乐意之至,不知王爷意下如何?”耶律赢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那是殿下抬举你,你可要伺候周到。”耶律志连连应是。完颜兀术起身路过尸体时看都没看一眼,抬腿跨了过去。
程简却驻步对着尸体黯然垂泪。完颜昌最后一个离开,到了门口忽然回头道:“昨晚王爷和诸位出城去了哪里?”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所有人都无暇思索,耶律赢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昨天老朽和大家一起出城狩猎了。回来时在野店多贪了两杯,睡过了头,直到近天明方回。”洛天初心叫不好,心想耶律赢这谎话实在不够高明,哪有黄昏还去狩猎的。再说成亲前夜,作为父亲怎有心情游玩。更何况谁都知道完颜兀术最喜欢的就是打猎,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怎能不邀请人家。在完颜昌面前撒谎,一个破绽就足以致命,何况如此之多。没想到完颜昌听罢只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老夫先告辞了。”洛天初心想难道他竟没有察觉?不会,绝对不会,是他城府太深,越是起疑越不动声色罢了。
耶律赢下令搬走尸体后和众人转移到了书房,也将耶律琪请了过来,五死士也鬼魅般的出现了,然而朱雨时却没有来。洛天初便请萧东向大家叙述拜访裴子夫的经过,他亲自去找朱雨时。院中人群已经散去,流香所在的厢房门窗紧闭,石抹古川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长吁短叹。洛天初走过来道:“教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石抹古川道:“棺材铺来了两个老妈子正在为流香妹子擦洗,换上寿服。棺材也已订好,正在运来的路上,稍后便可入棺。”
洛天初叹道:“流香真是太可怜了。”石抹古川苦涩道:“像我们这样没有本事的人,性命贱的好像杂草,只要人家愿意,随时都可以踩扁你。”洛天初道:“践踏别人性命的人早晚也将被别人践踏。对了,你见到林修武了么?”虽然石抹古川已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洛天初仍不敢大意,依然用化名称呼。石抹古川道:“看见了,刚才他一直守在流香身旁,看得出那小子很内疚。”洛天初道:“然后他去哪了?”石抹古川道:“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我一个问题后就离开了。”洛天初奇道:“他问了什么问题?”石抹古川道:“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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