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一边吃着,一边抬起左手去打他,“怎么跟祯大哥说话呢?要不是为了来看你这个臭小子,祯大哥这会儿躺在家里享福呢,能饿成这样吗?”
“祯大哥,你早说要来,我提前买两条鱼养着,等你来了做着吃。这会儿过着年,超市里也没新鲜的了。”白玉堂在赵祯身边坐下,想到鱼一脸遗憾。
赵祯好笑地点点他的额头,“你是猫还是展昭是猫啊,整天馋鱼。这半年我给你做的还少了,也没个够。”
“我就爱吃鱼,就是吃不够。祯大哥,你明天给我做……”
白锦堂坐在对面,看着赵祯和白玉堂说说笑笑,顿觉嘴里的饭菜味道淡了不少。白玉堂长得一看就是自己的弟弟,可偏偏跟展昭亲,跟赵祯也亲,就是跟自己不亲,心里怎么可能不酸呢?不过白锦堂向来是个不怕困难不怕挫折、积极乐观的人,心没酸多久,就想到他们三人已经相处了十来年,而自己才刚认识白玉堂,又有白家的事情在里面压着,现在能在大年夜里坐在一处吃顿饭就挺不错的了,将来改进空间大着呢。
待到两人吃完饭,收拾好餐桌,展昭又切了一大盘水果放在茶几上。屋子里听着热闹得很,只是这热闹完全来自于电视上的春晚,一众当红不当红的明星卖力地表演,主持人不时地出来卖点儿微笑,说几个让人笑不出来的蹩脚笑话,竭力营造快乐温馨又感人的新年氛围。
这台电视平日里其实很少开,展昭和白玉堂在家的时候,通常都是安安静静地学习画画看书工作,或者在一起聊天说笑吃水果。家里只是保持着安静,或者放个舒缓的音乐,就能觉出十二分的温馨与静谧。不过今天略有不同,电视的闹腾能化解大多数的尴尬。若大家能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吐个槽,气氛说不定还能轻松下来。
白锦堂知道家里此刻的沉闷都是因为自己,所以也不多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吃着水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今天来这儿,他本来也没奢望太多。白玉堂对白家人是个什么态度,他心里一清二楚,原本也没打算在新年这个特殊时刻跑来惹白玉堂不开心。只是今天上午忙完白家的事情,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打眼一扫被下人们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子,只觉心空得像茫茫大宇宙中断线的小风筝,越发的思念起白玉堂来。
三十来年的春年,他几乎年年都是在这样清冷的状况下过的,要么自己一个人,要么一群下人陪着,倒也没什么不习惯。可今年找到了弟弟,他觉得这样一个人的年实在无法忍受。也顾不上想太多,就跑去连哄带骗地叫着赵祯上了飞机。没想过会给白玉堂什么惊喜,也没想过进不去门的话要怎么办,他就只是想来看看白玉堂,陪他一起过个年,他们兄弟俩的第一个年。
不过这会儿,四人坐在电视机前默默无言,白锦堂想着是不是要告辞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似乎走得太急忘定酒店了,这可住哪儿呢?
☆、第五十五章 新年愿望
热热闹闹的春晚丝毫没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反而衬得家里格外沉闷压抑,展昭抬眼瞧瞧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十一点,起身把刚才准备好的干净毛巾牙刷等物品放在茶几上,推到赵祯和白锦堂面前,“天不早了,你们赶一天路也累了,洗洗早点儿歇着吧,两间房的床单被褥都换过了,你俩将就一下吧。”
白玉堂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赵祯也忙站起来问:“那你和玉堂住哪儿啊?”
“公孙出去开会了没在,家里有他备用钥匙,我跟玉堂到他那儿住去。”大年夜不好去打扰朋友,白锦堂这事又不方便给太多人知道,偌大的S城,也只有公孙策的空屋子是最佳选择了。
白锦堂只觉这房子小,却没注意具体的情况,听到这儿才弄明白家里就两间卧室,不由暗悔自己不管不顾地拖着赵祯跑过来,逼得主人除夕夜还得出去找地方住,惭愧又不好意思。
赵祯也觉得惭愧,不同的是他身份不同,立刻就把惭愧付诸了行动,拿起桌上给自己准备的那份生活日用品就要往门外走,“你俩别出去了,我去公孙那儿吧,瞧瞧他知识分子的屋里是什么样。”
如今是最冷的寒冬,又刚下了一场大雪,公孙策住的宿舍楼是计量收费的暖气,半月没在,阀门肯定关着,屋里又干又冷,哪能让赵祯去住。展昭一把拉住他,“公孙半个月没在家了,屋里得收拾,你看你累得这样,就陪白先生在这儿歇吧,若需要什么东西,家里你都熟。”
赵祯还待再说,却见展昭不动声色地轻轻扫了白锦堂一眼,立时明白过来,点头答应说:“那好吧。公孙这么长时间没在,家里还得收拾,你俩赶紧过去吧。”
白玉堂老大不乐意,一出楼门就开始吵嚷:“他自作主张跑来打扰我们,干嘛还得我们给他腾地方住啊?”
“你不愿意的话就回家里住,我叫赵祯去公孙那儿。”
“哼!他想得美!”那两室两厅的房子,平时住着不大不小正正好,可要跟白锦堂同住里面,屋子可就太小了,挤得慌。
“今天除夕夜,早三五天就订不到酒店了。他这么远来看你,难道大过年的让他露宿街头啊,弄的你祯大哥为难。”
白玉堂当然没法真让客人露宿街头,再不领情,之前白锦堂也是帮过他的,撇撇嘴嘟囔道:“他还真执着,都跟他说多少次了,不想认他,不想认他。”
展昭见他被风吹的缩脖子,笑着把他拽到身边,把羽绒服拉链给他往上拉了拉,“日后你若是失忆不记得我,我也跟他似的这么整天找你。你觉得他是个陌生人,他可想你找你十八年了,哪是你三句话两句话就能搁下的,你说是不是?”
白玉堂撇撇嘴,沉默不语。展昭也不多说,用力拍拍他的背,“今天过年,别想这么多了,我陪你在校园里走走,赏赏雪景,过个新鲜的年。”年年过新年,今年看来倒真是要有些新意。
天已是半夜,但厚厚的雪和敬业的路灯照着,校园里还是亮堂堂的。公孙留校后住在学校的单人宿舍里,离得不算多远,却也不是很近,要跨过大半个校园。放假的时节学校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外面传来,却显得校园里格外静谧。
两人并肩在这宁静的校园里走着,路过学生宿舍时,见上面零零星星地亮着几盏灯,放假没回家的学生在楼上喝酒欢闹,嘶吼的歌声和欢快的笑声穿过窗户,把春节的快乐气息送到展昭和白玉堂耳边。
白玉堂不是会被事愁住的人,人从家里出来,也就把事儿一并搁在了家里,分开了半年,又刚刚定情,没什么能破坏他和猫儿一起过新年的快乐心情。双手抄在羽绒服口袋里,蹦跳地在展昭身边转来转去,嘴里不住声地说着:“猫儿,你说二钉要知道祯大哥来了不告诉他们,会气成什么样?二钉子肯定会跟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哀伤地抱怨祯大哥把他给忘了,哈哈哈,你说二钉子怎么扮怨妇就那么轻松呢,他上辈子搞不好真是个怨妇。哎,猫儿,你说祯大哥会住几天啊,过几天咱们和祯大哥一起去滑雪吧,我都好几年没滑过雪了。猫儿猫儿,你有没有听我说啊,我想去滑雪,咱过两天一起去吧……”
展昭微笑听着,他问时才偶尔回应两句。白玉堂见他不怎么理自己,一脸坏笑地绕到他身后,趁他不留意轻轻一跳,窜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
展昭没有防备,地上又全是雪,被他突然来这一下,脚下一滑差点儿扑到地上,身子一晃,赶紧托住背后的坏蛋,却听小坏蛋乐得哈哈大笑,伏在展昭背上笑得全身乱颤。
展昭就着托住他的手,在他圆润挺翘的屁股上使劲拧了一把,隔着厚厚的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感觉,白玉堂却十分配合,嗷的一声大叫,“死猫你干什么?”
展昭拍拍他的屁股,“下来,在雪地里闹,也不怕摔着。”
白玉堂却搂得更紧了,“坏猫儿,背一下都不肯,就知道你现在不稀罕我了。”
展昭被他故意装出来的哀怨语气惊得一哆嗦,把他拽到身前,刚要打趣两句,目光就被左边的景致给吸引住了,“玉堂,你看!”
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学校图书馆前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老松树姿雄伟苍劲,已有几百年树龄,比这所学校的历史还要久。这些年,学校建筑整修改建了数次,变化极大,这棵百年古松却一直立在这里,成为了S大的一个小地标。白玉堂小时候到学校来找哥哥们,经常能够见到。只是这会儿,挺拔的青松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树上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图书馆前的五彩壁灯打过来,映得老松晶莹剔透,五彩斑斓,似真似假,有如梦幻,恍若进入了童话世界。
白玉堂一时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这树这么好看!”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际遇,看到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们没在雪天来看过,怎么会知道这松树的美呢?”
白玉堂侧过脑袋不乐意地瞥展昭一眼,拽着就走,“我冷了,快走。”
公孙策的单身宿舍跟冰窖似的,一开门就有凉气呲呲地往外冒。展昭忙去打开暖气阀门,又接了两盆热水放在屋里增加湿气,白玉堂也麻利地擦桌椅拖地,把带来的干净床单被褥换上。
屋子里冷了半月,寒气很重,一时暖不过来。展昭洗漱完出来,见白玉堂穿着睡衣歪在床头上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扑过去捏捏鼠鼻子,见鼠脸冻得冰凉,忙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自己也爬到床上,“冻成冰耗子了也不知道盖好被子,这是哪来的呆老鼠?”
白玉堂也不嫌展昭身上冰,笑嘻嘻地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猫儿,他什么时候走?”
“应该待不了几天。他们那样的家族,这样的年节都忙,他俩临时起意来的,家里肯定一摊子事。”
“哼!一肚子鬼心眼,居然骗得祯大哥帮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蹭的一下窜起来,“猫儿,你可不许帮他。”
展昭笑着把他拽回来,“我不帮他,我当然是玉堂最重要,什么都帮玉堂了。”
“哼!这回回去,希望他永远都别再来烦我了。”说完又自我安慰地点点头,“新年愿望,肯定管用。”
“他有这么重要?我还以为你新年愿望这名额能给我呢,许个愿我们永远在一起什么的,竟然让他给抢去了。”
“这点儿小事还用许愿吗?不用麻烦天上的神仙,我自己搞定就行。”坏心眼地在展昭腰上掐一把,“你要是再敢跟丁三她们眉来眼去,卿卿我我,我就阉了你。”
“阉了我?那谁伺候你啊?”展昭吃吃笑着,双手就不老实起来,左摸摸右摸摸地往衣服里面探,“我才不信玉堂这么狠的心,能舍得阉了我。”
白玉堂给他摸得一阵战栗,却哪肯认输,冰凉的手也凑到展昭身上四处惹火,一会儿伸到睡衣里去摸他的背,顺着脊梁上下摸索,一会儿又游移到胸前,去找熟悉的小红豆,一会儿在肚脐眼上按两下后,直接就向下腹攻城略地。他就不信,展昭能在公孙策这儿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自己还能熬不过他?
果然,没一会儿展昭就投降了。把手抽出来,给他整好睡衣,又把他那双作怪的手抓过来,捂到两人胸膛中间,“手怎么冻得这么冰,我给你捂捂。”
白玉堂闷笑两声,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暖暖和和地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从陌生人开始
展昭和白玉堂闹得快活,他们家里的赵祯和白锦堂却全没这份心情。赵祯原本想着自己又不跟白锦堂似的,从小锦衣玉食,吃不得苦,把小卧室让给他就是了,自己在沙发上怎么都能凑合一宿。不过既然展昭安排妥了,自己也就帮着照顾下白锦堂,指指洗手间的位置,“你先去洗漱吧。”又把小卧室的位置指给他,“这间小卧室很少有人住,很干净,给你住,我住展昭屋里。”
白锦堂按照正常的伦理推断,小卧室必然是白玉堂住的,心里很是感动,这赵祯还不错嘛,知道把弟弟的房间让给自己,暗暗决定回去以后在他和后母的事情上一定要多帮点儿忙。
可他洗完澡回到屋里才发现,这间房与其说是卧室,倒更像是间书房,没有衣橱,却有写字台、电脑桌,和一排大大的书架。一时就有点儿疑惑,家里只有两间房,这间整成书房了,那展昭和白玉堂是住一间卧室吗?
白锦堂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他在白家,自小便是一个人占着一大溜屋子,卧室、活动室、书房、健身房等等一应俱全,两个人分享一间房的情况,他没想过。本能地觉得两个大男人住一间房似乎有些问题,可普通人家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不了解。或许就是家里地方太小,为了能有间书房,只能在一起挤着吧。轻叹口气,不由得又为弟弟的艰苦生活感叹了一番,忧伤了一阵。
书架很大,上面的书却摆得非常整齐,放得也很有规律,即便是白锦堂这样的陌生来客,也能一眼分辨出哪些书是展昭的,哪些是属于白玉堂的。不过最吸引白锦堂的,是书架最左边靠门的这部分,满满地放着些相册和集子。
抽出两本来看看,都是白玉堂的个人作品集,有绘画集子,建筑摄影集子,还有作文集,有些是正规出版的图书,有些没有出版社,也没有条形码,该当是私人设计排版做的假书。
白锦堂坐在书桌前,一本一本地翻看,从稚嫩到成熟,几乎记录了白玉堂成长的全过程。透过这些作品,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可爱倔强的孩童,潇洒任性的少年。他脸上带笑,神情认真,似乎这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在大年夜里不睡觉去翻看。也的确是值得,这些书册的主人,是他三十多年人生里唯一的牵挂与惦念,是他全部的情感所系。如果连白玉堂这个弟弟都可以不在乎了,白锦堂觉得自己的人生就真正是冷漠到底,全无温度了。
门开的时候,白锦堂已不知在白玉堂的成长往事中沉醉了多久。他茫然地抬起头,见门口露出赵祯满是疑惑的脸。赵祯真不知自己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同情自己。他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到客厅里找水喝,却看到小卧室门缝里有光透出来。拿不准是白锦堂习惯开灯睡觉,还是白锦堂没睡,犹豫了一下仍是开门进来了。他若睡了,自己关门回屋就是。他若还没睡,就看看他是怎么回事。瞧着也怪可怜的,哄个弟弟,比追女神还累。
“快三点了,你不睡干嘛呢?”其实问的也多余,满桌子凌乱,摆满了白玉堂的作品集和影集,白锦堂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正看得津津有味。
锦堂看见端着水杯的赵祯,殷勤地冲他一笑,忙把电脑桌旁的转椅给他推过去,“你起来了正好,来坐下,问你个事。”
赵祯看他兴致盎然的样子,真是百般的无奈,这有了弟弟也不能不知道累不知道困啊,赶了一天的路,还这么有精神。打个哈欠坐到椅上,扫一眼他捧着的画册,“这是天使爱心院,都是玉堂画的,他小时候就住在这儿。”
白锦堂感叹着爱心院设施的简陋,心疼着弟弟小时候的生活,取过桌上的一本影集翻开,“这怎么回事?”
赵祯无奈地侧身一看,白玉堂捧着个大奖杯站在草地上,笑得灿烂开怀,煞风景的是膝盖上的伤口狰狞无比,“玉堂小学毕业的时候,参加暑期骑行活动,遇上车祸,救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