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摇着头哈哈笑道,“瞧你紧张的样子,好像我要干什么坏事似的。我就是接了个兼职。”
“兼职?你这么大点儿,能干什么啊?”
“什么是这么大点儿,能干什么啊?”白玉堂不满地道,“你少瞧不起人。”
蒋平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笑着改口:“呵呵,我说错了说错了,我那意思就是说你年纪还小,雇童工谁敢啊?”
“谁都别告诉啊。是我的专长,画画。我从我哥的编辑群看见的,有个编辑的画稿要外包,我看了她发的样图,就是益智类童书上的那种插图,挺简单的,我画得了。”
“你才刚升中学,以前又没画过这种插图,能行吗?”
“所以让你别告诉他们嘛,我用公孙大哥名义接的,样稿已经通过了,编辑说我画的挺好的。前两天在家的时候,我查了很多资料,才发现我哥那几个群上的编辑,经常有杂志编辑和图书编辑找画手,有些我画不了,不过很多我都没问题。现在各种各样的出版公司可多了,以前都没注意过。”
“我说你从来都喜欢手绘,对电脑绘图不屑一顾的,怎么突然让展大哥给你买手写板?就是为的这个?”
白玉堂点点头,“嗯,他们不需要手绘,大部分都是电脑绘图。”
“你说的这个我不懂,不过那次聊天的时候,展昭不是说出版业、报刊业好多陷阱,骗稿的什么的,你要不还是算了吧,别给骗了,再说你还得上学,也没那么多时间,回头再让公孙大哥给发现了。你要是需要钱,我把压岁钱零用钱借给你总行吧,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我。”
“四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我总不能老是靠着你们吧。我哥自打认识我,压岁钱零用钱差不多全花我身上了,连生活费他都惦记着以后给我交学费,你就别这样了,我现在大了,可以靠自己了。公孙大哥回头我会告诉他的,签合同打款还得用他的身份证和账号呢。四哥,你刚才可答应我的,不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哥。”
“你也不想想,你整天画,展大哥能发现不了吗?告不告诉他有差别吗?再说,你现在哪里就大了,你才刚升初中。”
“等他发现,我再告诉他。我哥认识我的时候,就跟我现在差不多大,在我眼里,那就是个大人。”
蒋平忍不住笑道:“哈哈,以四五岁小孩的眼睛做判断?”
白玉堂不由也是一笑,“那还怎么了?其实我哥最反对死读书,最赞成接触社会了,他自己上学的时候也是整天参加这个活动那个活动的,在报社里跑。我在爱心院的时候,他还弄那个慈善义卖。可现在就是不让我出去,把我看得死死的。”
蒋平伸手一拍他脑袋:“你有没有良心啊,展大哥就是心疼你,才不舍得你跟小亮他们去做暑期工,让你参加这些喜欢的活动,出来走走长见识,你还这么埋怨他。”
白玉堂也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了,那我也是心疼他嘛。他爸爸妈妈又不怎么疼他,他还整天为了我操心。”
“噗。”
“喂,你笑什么?”
“你还知道展大哥为你操心啊?看你那一天三闹的劲儿,还以为你故意折腾他呢。”
“谁一天三闹了?你瞎说什么你?”
“瞎说?得,不承认了是吧?那个外语系的系花不挺好的吗,你干吗拦着她追展大哥啊,还有之前展大哥班里那个,叫什么梅兰的,还有戏剧社那个……”
“哼,她们对我哥不够好,也不够出色,配不上我哥。”
蒋平耸耸肩,无奈地问道:“那谁配得上啊?”
“反正她们配不上。我爷爷说过,我哥脾气好,长大了容易怕媳妇,我得好好给他挑一个,省得她们欺负他。”
“成,你挑吧,我看你就够欺负他的。”
白玉堂哈哈笑着,抡起手里的水就往蒋平身上摔,“胡说!”
蒋平一个躲不及,水瓶被砸在了身上。更悲的是,白玉堂喝完水后,根本就没把瓶子拧紧,这一摔,给洒了一身的水,狼狈得紧,白玉堂却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正闹着,一阵哈哈的笑声传来,那几个跑到水渠里洗手洗脚的男生手里端着水瓶,得意洋洋地跑过来,“快看,快看,活生生的小蝌蚪。”
几个正休息说话的少年听见他们的喊声,都凑过去看水瓶里漆黑的蝌蚪。白玉堂和蒋平相视一笑,坐下闭目养神。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两辆农用三轮车“噔噔噔噔”地高叫着向这边驶来。车上的农民农妇们戴着遮阳的草帽,正轻声地聊着天。
☆、第二十二章 M县车祸
吃完西瓜,展昭坐在凉快的书房里,收拾白玉堂参加建筑实践课时的材料与照片等物,赵祯则坐在一旁的电脑前,一边跟人闲聊胡侃,一边优哉游哉地打着麻将。
“又车祸了。”赵祯关掉电脑右下角跳出来的新闻小窗口,“你说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安全,满大街的马路杀手,三天两头车祸。再这样下去,人都不敢出门了。”
“在哪儿?有人员伤亡吗?”展昭手里忙着,随口问道。
“没看清,就瞄见是车祸,才刚发生的,信息还不全,标准的你们那种一句话新闻体。”赵祯说着,回头冲展昭一伸虚握成拳的右手,伸出小指,“时间,”伸出无名指,“地点,”伸出中指,“事件,”晃晃恰好成为ok字样的右手,“OK。”
“这不就齐了吗,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细节啊,我们需要细节。”
“你可真难伺候,你也说事情刚发生,十分钟八分钟的功夫,记者上哪儿弄清细节去。要不说记者这行不易呢,报道准确快速,你嫌没细节;报道仔细了,你嫌时效差;又快又仔细了,你嫌报道得不准确,总能挑出刺来。”
“切,行了,你这还不是记者呢,就抱怨上我这观众了,你这态度可不对啊。”
“行了吧你,我不对?我这才说几句啊?要是公孙在,非把你教育得晕头转向不可。”
“可别,公孙教育起人来那劲儿,我可受不起。哎,展昭,”赵祯胳膊撑在椅子背上,回身冲展昭笑说,“你说公孙那么好的唠叨功力,咋就不能让玉堂和二钉子改变改变呢,一见就吵,一见就吵,没有半点儿消停。”
展昭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俩,别指望了,改不了了。就俩孩子,还是最爱玩爱闹那种。”
赵祯大笑着趴在椅子上,抱着椅背乐呵呵地冲展昭说:“别这么绝对,等哪天遇见个心爱的姑娘,许就什么都改了,爱情的魔力不容小觑啊。”
展昭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着手中的材料,笑道:“快打你的麻将吧,说的好像你多有经验似的,交过女朋友吗?”
赵祯笑着回过头去接着上网,“这还用得着交过女朋友吗,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儿。课堂上老师谆谆教导,不能什么都指着直接经验,间接经验同样重要嘛。古诗说得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等玉堂遇到心爱的小公主,你就知道爱情的厉害了,到时候,你这老哥么地位也别指望——”突然,赵祯声音一变,着急地叫道,“哎,展昭,你快来看,快点儿。”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让你吓死。”展昭把腿上的材料移到旁边的桌上,凑到电脑旁去看屏幕,只见屏幕右下角是刚刚又跳出来的一条小窗短新闻,“今天16点左右,M县L镇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肇事车辆为两辆农用三轮车及多辆山地自行车,目前已有8人死亡,多人受伤。”
“你瞧,M县,自行车,玉堂他们今天是不是在M县?”赵祯连忙点开新闻,网页上却并没有更多的消息,只有小窗上弹出来的那一句话。
“不可能是他们。”按照行程,白玉堂他们今天的确要经过M县,可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展昭连忙摸起桌上的手机给白玉堂打电话,对面传来悠扬的彩铃声响,却没有人接。
打蒋平的,也是一阵彩铃声响。
带队老师的,也是一样。
森林学校的电话,占线。
报社电话,也是占线。
展昭心跳愈来愈快,面色惨白,只盼着白玉堂千万不要出事。赵祯也万万没有想到,方才他们闲聊的那起车祸新闻,会跟他们有这样密切的关系,仓皇间脑中也是空白一片。见展昭紧皱眉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椅背,勉强站在那里,又在给森林学校和报社打电话,也忙掏出手机帮忙拨打白玉堂和蒋平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没有人接。“怎么回事?全都不通。”赵祯恨恨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展昭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只觉心慌得厉害,脑中心里满是车祸现场的惨状,被轧烂的自行车和遍地的鲜血,他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再也承受不住心底源源不断袭来的恐慌,从赵祯手里抢过手机,抄起包就往门外跑,“我去找他。”
赵祯忙跑过去跟着,“我也去。”
两人的心跳得那样急,就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腿也发软得不听使唤,可他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楼下,又冲到街上去拦出租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去M县。出租车司机见他们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急匆匆、逃命般的从小区里窜出来,一上车就要去百里外的地方,生怕碰上坐霸王车的被骗,又怕遇到身有是非的小混混被害,张口就编道:“我要交车了,实在对不起,你们换辆车吧。”
“才几点你就交车?想拒载啊你。快走,投诉你信不信?”
那人一看展昭大怒的样子,更是怕了,哪敢拉他们,嘴里不住地道歉,“实在对不起,我真是得去交车,你们多体谅。不然哪有买卖到手不做的呢?”赵祯见司机满脸都是想要摆脱他们的急切,忙拉住展昭,劝着“别急”,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司机:“你别担心,我们有急事去M县,我朋友太着急了态度有点儿不好,你别介意,钱你先拿着,不够的话到了再给,绝对不少你的,麻烦你快点儿开,我们特着急。”见司机还在犹豫,赵祯又掏出三百块钱一块递过去,“这样行了吧,多的就算给你的小费了,麻烦你一定帮帮忙。”
打车到M县不过三百出头的车资,这差不多接近两倍了,司机哪能不动心?当下不再犹豫,车子快速地朝着M县驶去。展昭坐在后车座上,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口中还在催促司机,“麻烦再快点儿。”
赵祯没有兄弟姐妹,把白玉堂当成亲弟弟一般,这会儿也是急得全身上火,巴不得立刻就能飞过去,可看展昭如坐针毡的样子,只得强自镇定,拿过他的手机劝道:“展昭,你冷静点儿,你这么不停地打电话,玉堂如果打给你就占线了。”
展昭又是懊丧又是担心,双手支着额头在那念叨:“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让他去了。他说不去,我非让他去。”
“你别这样,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你先别慌。玉堂他们可能是正骑车,听不到电话,未必就是出事了。”
“那报道上说多辆自行车是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路上哪来的那么多自行车?肯定就是自行车队。”
“展昭,你别自己吓自己行吗?就算是自行车队,也未必就是玉堂他们。你不要一碰到玉堂的事儿,就乱了方寸。”
“玉堂是我的命,我怎么能不急?师傅,麻烦你再快点儿。”
那司机被催得无奈至极,嘟囔着:“再快就飞起来了。”
“那就飞起来!”展昭抓着铁栅栏,在司机身后大吼,吓得司机和赵祯俱是一哆嗦。
赵祯忙把展昭从遮挡乘客与司机的铁栅栏上拉下来,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安慰他,却突然想到:“哎,展昭,给卢大哥打个电话问问,也许他会知道情况。如果自行车队真遇上车祸,森林学校那边肯定比我们容易知道消息。”
“什么?卢大哥?”展昭眼睛一亮,“对啊,问问卢大哥,他是森林学校的,准定知道情况。我都急糊涂了。”展昭忙拿过手机拨号,“卢大哥,我展昭。新闻上说M县出了特大车祸,是农用车和多辆自行车相撞,是玉堂和蒋平他们那个自行车队吗?”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电话都没人接。不过很多家长打电话问,学校已经派人过去了,你别急,有了情况立刻告诉你。”
“我在出租车上呢,要找着他们给你电话。赵祯跟我一处,有事打他电话也行。”挂上电话,展昭又催道:“师傅,麻烦再快点儿。”司机心里暗叹,这是出租车,又不是法拉利,还怎么快啊?不过为了不再次被吼,他果断选择了不理会,装没听见。
展昭拿着手机不住地看,一会儿看新闻有消息了没有,一会儿又给白玉堂和蒋平他们打电话。赵祯看他焦躁的样子,又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劝道:“别看了,等会儿手机没电了,他们怎么联系你。”
“不行,我得看新闻,也许会有新消息出来。”
“师傅开着车载交通台,有新消息我们会听到的。展昭,你冷静点儿行吗?”
展昭长吁出一口气,不停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我得冷静,冷静,冷静!”
☆、第二十三章 你在哪里
出租车上的车载电台果然在不断播报M县车祸的最新消息,对展昭和赵祯来说却没有多少帮助,反而让他们火烧火燎的心情愈加焦急起来。
5点15分,车载交通台播报:“据最新消息,M县特大交通事故中,刚刚又有一人伤重不治,死亡人数上升至9人。”
5点24分,车载交通台报道:“刚刚有位自称是附近村落居民的网友,在微博上发布了一张M县车祸现场的照片,说‘在村里的农田拍到车祸照片,两辆三轮车和一个自行车队相撞,冲入三米多深的大沟中,多人伤亡,愿逝者安息!伤者早日康复!’”
展昭忙掏出手机去看微博上的照片,拍照片的人离车祸现场似乎有些距离,但还是很清晰地能看出扎在大沟底部的农用车已似一堆废铁,沟上还有许多倒地的自行车,处处都是血迹,触目惊心。
“是他们,”展昭恍若被抽掉了魂儿般,拉着赵祯喃喃说道,“真是他们。”
赵祯心中一恸,忙问:“是玉堂他们?你确定?”
展昭指着照片左上角一辆蓝色山地车说:“这是蒋平的,跟玉堂那辆一块买的。”
赵祯伸出左手,紧握住展昭颤抖的右手,一边在微博上询问车祸里那个自行车队的情况。回复来的很快,内容却是“现场正在侦查,不能近靠,只能远远看到地上东倒西歪有不少自行车,具体情况不清楚。”
5点43分,车载交通台又播报:“M县L镇农用车特大车祸,目前死亡9人,重伤4人,伤者都已送往M县中心医院医治。”
展昭心急如焚,眼前不断闪动着白玉堂的模样:他坐在爱心院树下的安静身影,幼时被老师冤枉时的委屈泪眼,跟在自己身边嬉闹时的灿烂笑脸,在家做出第一顿饭时的洋洋得意,说起建筑时的飞扬神采,包饺子时满脸面粉变成的那只花脸耗子……展昭想着想着,那白色的面粉就变成了刺眼的鲜红血迹,在白玉堂的脸上、身上,处处都是,忍不住捂住胸口,又是一阵心悸。
“嗡”的一声震动,手机不识人忧愁,开始欢快地歌唱:“我是一只小花猫,喵喵喵喵叫,我是一只小花猫,喵喵喵喵叫……”这个铃声还是几年前白玉堂刚学会玩手机时给换的,展昭因此被同学朋友们嘲笑过无数次。可每次展昭换成别的,白玉堂就又给他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