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离开,我做你的骑士吧?”
高文却再不吭声,他已然闷在璀斯身上睡着;璀斯也伏在桌上——折腾这许久实在疲惫得够呛,他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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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亚瑟,这天他整夜都未曾安枕。
兰斯洛特的接亲队伍明天一早就会进城,那时他将携一位他素未谋面的公主走上王宫里金碧辉煌的殿堂,以天主的名义起誓,从此同生同爱,不弃不离。
那是他未来的王后,而他甚至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参照哈米里亚国王的长相她应该不丑,但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温柔娴淑善良还是刁蛮伶俐泼辣——她会像谦逊优雅的兰斯洛特还是冰雪聪明的璀斯丹,抑或,老实敦厚的珀西瓦尔?但无论如何,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像梅林,那个从不迎合他却随时肯为他献出一切的梅林,那个永远很可恶又越看越可爱的梅林,那个他见到就忍不住要欺负、一天不见又牵肠挂肚(怎么会想到这个可恶的词汇)的梅林——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梅林。不会有人能容忍国王的任性,只在这瘦弱的仆人面前他可以恣意撒娇无赖像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被惯出这种毛病了。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很梅林不在的日子里寻求另外的仆人帮他穿衣服他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好罢,是时候该放一放了。从明天起,卡默洛特将迎来他们的王后。
——但如果,如果我的婚礼上看不到你的身影,我会不会感到有些……空虚?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唤来临时顶替的仆人,问那件给贴身男仆设计的伴郎礼服做好了没有。仆人将新装用银盘捧来,上好的织缎其实不太符合它未来主人的身份。他拿起它,细细地端详:与卡默洛特骑士一般鲜艳的红色,缀满金线,竟然还带一条长长的拖尾——璀斯丹的杰作,当初他授意裁缝们出设计稿,到头来反是这业余人士画的最令他满意。从没对梅林说过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可照他如今这病恹恹的架势,怕是明日一早,竟不知他能出现不能了。
突然就想去看看他,带着那件艳红色的拖尾礼服叩响盖乌斯的房门。老先生正在配药,见是他便告他陛下放心,小梅已经醒了,今天还很有进步地吃下去了些东西,现在在屋里床上靠着呢。亚瑟想不通御医干嘛说那么大声,是不是老先生自己耳背就想着别人也都要很大声音才能听见。推门进屋,梅林就抱着被子歪在他的小床上,灰蓝色的大眼睛嵌在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愈发纯净无辜。“就是来看看你好些没有,”见梅林醒了他便只是简单地说,“好了就成,这是你在我婚礼上穿的礼服,明天换上,然后按时出现在我房间里,知道了罢。”
“唔,”梅林勉强答应着,亚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怜的小巫师目送那人的背影走开,随手将嫣红的礼服丢在一旁,继而从被子里抽出方才藏起的魔法书,翻了两页,显然看不下去便又丢开它,整个人一头闷倒在被子里。
明天——也就是说明天一早,亚瑟便要大婚了。
☆、第五章 誓言(Ⅰ)
Behold; thy doom is mine; let chance what will; I love thee to the death。
我起誓,以上苍之名:从此你我生死相息,无论桑田沧海如何迁变,我都爱你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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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少年,在与世无争的山村里安静地成长。
只小小的心里承载着一个美丽的梦,
他梦想有朝一日会踏入圣城,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士。
然而圣城的骑士只接受贵族出身,
无论那尚是王子的储君如何欣赏也无法改变他低微的身份。
于是少年终究不得不离开王国,
好心的仆人送他到城外,一路唱着悲伤的歌。
三月的鲜花也为之凋萎,
宛转的夜莺也为之沉默。
而少年一路前行,不觉间来到另一座城堡。
城堡的主人是个邪恶的魔鬼,
他用黑暗的术法将一位美丽的公主囚禁。
少年一剑独当、力破险关,终于穿越重重阻隔救出公主。
那是哈米里亚国王唯一的掌珠,
生着红酒般醉人的长发与净若春天的翡翠色的眼睛。
少年送她回到属于她的城池,一路细心呵护,俨然像个骑士,
而公主也为这英勇无畏而谦恭有礼的少年暗许芳心。
为能再见公主少年投身到国王的城堡,
以磨剑与养马的手艺在城中立身。
他渴望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
殊不知高高的塔楼上两泓翡翠色的秋水同样望眼欲穿。
终于有一天国王带公主出猎,
她在他为她整理鞍鞯时认出了他。
四顾无人他们悄悄握紧双手,
她说无论你做着多么低贱的职业你也是我心里永恒的王。
少年说我亲爱的公主,
请不要这般让我难过。
我自知身份低微,只求能在一个角落默默看你。
我从小梦想成为骑士可世道不公,
所以,若蒙你不弃,请允许我永远做你的骑士。
就这样他们艰难地维系着见不到阳光的爱情,
直到国王最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盛怒中的国王将他驱逐出境,
他便独自南下,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回到了圣城。
那时的少年已长成英姿勃发的年轻人,
他武艺高强举止优雅完全可以胜任一名骑士。
当初与他惺惺相惜的王子也已成为圣城的新王,
他用人唯贤是举,不问出身。
于是少年坚守半生的梦想终于变作现实,
然而他的心一直悬挂在遥远的北方——
在那个叫做哈米里亚的国度有他心爱的姑娘。
他知道她注定会成为一名王后,
只他永远不会是她命里的国王。
在圣城他是最优雅的骑士,
所有的朋友都敬爱他,他是国王最得力的助手。
那天国王将一项光荣的使命交付与他,
请他作为圣城高贵而圣洁的使者到北方迎接他们未来的王后。
王后是哈米里亚国王唯一的掌珠,
她将带着五月纷飞的花信成为圣城最受尊敬的人。
于是骑士引导着华丽的仪仗踏上熟悉的旅程,
只眉梢与眼角都镌刻上了再磨不去的忧伤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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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东风骀荡的早上。
卡默洛特城堡前的空地被金色的晨光填满,穿鲜艳红斗篷的骑士仪仗在城门前齐整排列。英俊的国王跨着高头骏马守候在仪仗的最前面,他的左边是卷发垂肩的璀斯,右侧是青丝凌乱的高文。不远处的树林里可以看到着红衣的接亲队伍迤逦而来,兰斯洛特的马走在最前头,后面的车上就坐着大家都很好奇很期待的新娘。
“我想说,”国王用眼神示意璀斯靠近,就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梅林怎么还不出现……”
“陛下别担心,他究竟是病着,让他同大家一并起这么早当真是为难他了……”
“那我的伴郎怎么办,我需要有个男仆在身边跟着这是我的婚礼——”
“陛下担心的才不是这个,”璀斯粲然一笑,就用只有亚瑟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卡默洛特这么多号人,别说专职仆从不在少数,就讲我们做臣子的谁不算是你的仆人:兰斯高文这人材长相都是板上钉钉拿得出手,再不济还有我呢——所以依我看陛下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梅林的身体罢?”
“嘘,”亚瑟明显是想掩饰被说中了心事的尴尬,“集中注意,他们来了。”
迎亲的仪仗逐渐走近,在离他们五码远的地方停下来。兰斯洛特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向国王行礼,继而走到公主车前,礼貌地掀开帘子,请公主下车——
那是一位身材匀称,生着酒红色长发的美丽女子,兰斯洛特牵过她的手,她的眼中潋滟起一线略带伤痛的温柔。亚瑟早已下马恭候,从兰斯洛特手中接过新娘的手指,就扶她上马,与她并肩回城,穿过卡默洛特的街道,在王宫门前停下来。
“璀斯丹,你赶快派人去看看梅林在哪,他再不出现我们就不管他了……”
“我想陛下应该用不着了罢?”
其实亚瑟早料定梅林今日不会乖乖按他的安排行事,却全不曾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出场:那个黑头发蓝眼睛的少年,身穿他为他量身定做的带拖尾的男仆装,系一条样式略显陈旧格调却异常清雅的白色斗篷——斗篷上的刺绣是金色与红色的卡默洛特图腾纹饰,看样子是盖乌斯所赠之物而且属于御赐,应该还是他年轻时候的东西——它像是新的,很难想象它的主人是有多么珍重它。梅林站在这种红与白的闪亮交织里,大理石般苍冷的肤色在初阳的辉映里显得近乎透明——他就那样僵立在通往宫殿的阶陛正中,岿然不动,浑如一座美丽的雕像。
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不听话的仆人了:他瘦弱的身形与清澈含露的双目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心口生疼。向新娘敷衍说这是卡默洛特的风俗,伴郎会以能想到的最诡异方式华丽登场,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新娘笑笑不置可否,就随他上台阶去,他用眼神示意梅林最好赶紧乖乖地跟着。
踏上红毯,周围突然奇迹般地飘起晶莹的雪花,夹杂着细碎的金屑,像是圣诞节才会出现的天使的祝福。新娘也被这始料未及的奇迹迷住了,她就随他走上圣坛,脸上挂着典雅而庄重的微笑。
赞美诗声于是圣洁地响起,雪花与金屑拂得他们满头满身。大主教杜布瑞克在胸前画十字赞美天主布下神迹,继而主持新郎新娘庄严宣誓,结为夫妻。
“上帝祝福卡默洛特的国王与王后,愿你们统治千秋万代、同生同爱,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愿王后与你同心,愿所有的圆桌骑士都能圆满履行权力无边的国王的命令,阿门。”
梅林站在国王以下一级的台阶上,在一半清晰与一半模糊中望向对面整齐排列的文臣与骑士:慈祥的盖乌斯在朝他点头,敏锐的璀斯悄悄竖起大拇指;高文的眼里满是关切,兰斯的眼中却满是落寞——一去一来,兰斯比以往憔悴多了——他大抵知道他在为哪般,就像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为了什么。用过午餐之后即安排盛大的比武大会,每一名参赛的骑士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武艺赢得花环献给心仪的人——当然,由于这场比武大会是为王后办的所以大家尽可以献给王后。梅林穿着那身繁复的礼服行动极其不便,就只能沉默无声地跟在亚瑟身后:新娘带来的随身女仆同他搭讪他也只是嗯啊地应几声,全然不符合往日对谁都笑盈盈的本来面目。
“由于你今天穿得比较,嗯,有特点,”亚瑟倒是很快欢乐起来了,“我特许你今天看比武大会时坐我边上,就像格尼薇亚的女仆会坐在她身边一样——我说你怎么啦,连声谢谢都没有?”
“唔,谢谢,”梅林闷闷地说着,冰凉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触碰上了一片温暖。那人并没有躲开,他攥着他的手就像是无意识的行为一般——他在与他新婚的王后攀谈各种礼节性的不相干话题,那态度异常温和、异常优雅,也异常礼貌。
啊呀不对我这是在做什么——
梅林连忙羞涩地挣脱开,亚瑟这才回过头,朝他轻轻撇了撇嘴角。他们走上观战的席位,亚瑟宣布比武大会正式开始,继而大家依次落座,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到梅林的膝头上。
“怎么样,好些了吗?”趁王后与女仆说话的间隙他侧过脸去悄声问他,“这天还系斗篷你不嫌气闷?”
“盖乌斯说这是四十年前先王赐给他的礼物,”梅林闷闷地说,“他大半辈子都没舍得穿,现在转赠与我,要我在最有意义的日子里披上它——我想今天还是比较适合,你嫌憋闷不看它便是了。”
“我没嫌你,梅林——还生我气呢?”
“没。”
“那干嘛不开心点,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不舒服。”
亚瑟没话说了,就只把放在他膝上的手掌使劲揉了两下。梅林倚在座位里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不过事实在于,尽管对比武无甚兴致,他还真的从没坐在这样好的位置上看过比武大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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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梅为什么放任了亚瑟的婚事,关于小梅为什么会“相思成疾”】??本章正文内容比较少,所以借此处把小梅的心理与状态分析一下。??反观亚瑟大婚这几章发现的确有些忽视小梅的心理:其实直到现在小梅的状态还不是很对头,看起来好像比较娇羞柔弱甚至有点性别感消失神马的——这的确不是小梅的常态,他只是心事过于沉重以至于对很多杂务都懒得搭理了(这不像小梅啊?)??当然不像小梅了~~小梅其实很醋坛的,要依着小梅的性子亚瑟要娶一素未谋面的公主不把整个事全搅了那就不是他(大家一定记得原剧里那个密歇安公主,还有很早以前那个叫薇薇安的~~)但他没有搅这一桩亲事,我想我有必要分析一下他这么做的深层次原因——我绝不会不负责任地说传说里就是这样的我改不了,每个人的行为都是由思想推动的。??首先必须说到小梅的性格:从剧里提炼他这个人很难讲,感觉好像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能把这个角色概括到位。但就题论题这里可以说到一个点:微博上 #@RAS忙碌期断断续续练画技# 大人的一些剧评贴我感觉分析得非常精辟,大家可能很多都看过,就是关于滚娘在剧中的作用以及小梅为什么最后会推滚娘上位——小梅很同情经历与他相似的人,比如湖中女Freya(这个最经典)还有一些身怀魔法的酱油:小梅会非常无私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奉献给这些与他相似的人,我习惯将这种感情称为惺惺相惜,R大人称之为“代入”。但对于与他经历完全不同的,他不能代入自己的人他就不会这么慷慨了——所以在原剧里除滚娘之外所有的公主都因为他的反对而当了炮灰(大家还记得M公主的经典台词吧~~~给我一个机会……)??所以按道理讲,剔除滚娘之后重新出现的这个格尼薇亚公主应该是与其他公主受到同等待遇的——亚瑟不能被推给与小梅全无相似性的人。所以问题就出来了:第一,亚瑟早晚会娶一个王后,第二,这个王后当然不可能是小梅,第三,小梅宁可亚瑟一辈子单身也不期望他找到一个(小梅看着)不舒服的人。??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格尼薇亚出现了。与其他炮灰公主不同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她是兰斯洛特的爱人,站在这个角度,她与小梅从一开始便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还记得第三章里小梅与小兰告别的时候小兰说的话吧~小梅曾试图请小兰帮忙一起挽回但是小兰主动放弃了:在小兰看来不论怎样格尼薇亚与他都是不可能,所以与其害她所托非人还不如她嫁给亚瑟,他起码可以保证她这个丈夫的人品,同时又保证了卡默洛特与哈米里亚的和平。小兰的决定显然动摇了小梅搅坏这桩婚事的决心——如果搅掉这桩婚事会让小兰不开心(尽管不搅小兰也不开心但小兰自己选择了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