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将魔法用于正义之战,并尽一切所能与黑魔法斗争到底吗?”
“我愿意。”
“你愿意与我同舟共济、抵御外侮、保境安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时间似乎真的静止了,梅林双手捧起法杖将它举过头顶,他清楚地细数着自己的每一记心跳声——
“我,愿意。”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头顶,好像是一个金属的圈。亚瑟用双手将它戴在他的头上,庄严而神圣得像是在加冕一位新的君王。
“起来,卡默洛特的大法师,你将成为我们的骄傲。”
——你将成为我的骄傲。
他牵起他的手,引他走上台阶,转身,使他与自己并肩而立。“For our love of Camelot,”他牵着他的手,将这自由与友谊的标志,也或许是幸福的标志高高举起。骑士与大臣们都随他激动地喊着,窗外的阳光铺满红色的地毯,又将高阶上一双俊美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Long live the King!”梅林突然就大呼出声,有温润的晶莹自眼中缓缓淌下。他不停地重复着它,带领骑士们重复它,跟随骑士们重复它——他已弄不清是谁在跟从谁,却只记得这句话,只有这句,大声地讲出来——国王万岁,是的,国王万岁。有你在我身边,便是我今生,最大的荣耀与幸福。
☆、二十章 萧墙(Ⅰ)
His honor rooted in dishonor stood; and faith unfaithful kept him falsely true。
他的荣誉深深根植于那份不光荣的爱情里,忠诚与不忠诚的交织碰撞让他时假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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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梅林,你现在已经不是仆人了,放在那儿,让乔治来做罢。”
亚瑟靠在他的衣柜上,看梅林拖着繁复的袍子为他整理床铺——他总会踩到长袍的下摆,手上的温和与脚步的蹒跚交织在他的视线里让他几乎移不开眼睛。“我做惯了,”梅林却只是简单地说着,将他的被子铺好枕头拍松,继而转向他,为他解□上繁重的衣饰。
“不做仆人了,你倒尽职尽责起来,”亚瑟顺势揽住他细瘦的腰身将他牢牢控制在怀里,“看着我,梅林,”他就板起脸试图掩饰眼中满溢的宠溺,“你还欠我个解释呢。”
“该解释的早就说给你听了,”梅林本能地垂下眼皮回避着他的目光,苍白的颊上泛起两抹娇艳的玫瑰色,“你还想听什么?关于魔法,关于我不该隐瞒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关于你为什么现在反倒尽职尽责起来,”亚瑟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他,只觉得他娇羞的样子愈发可爱,“以前你可是出了名的消极怠工不务正业又懒又笨除了朝我撒娇什么都不会——”
“你现在还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吗?”梅林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搭上他的脸颊,“再说谁朝你撒娇了,明明是你天天跟人家耍赖——”
“还说你不撒娇呢,哪次不是你心情不好不说话不认真干活我做主子的还得哄着你,”亚瑟爱昵地将额头抵上他的,眯起眼睛,感觉视线里只剩下海洋一般无边无际的湛蓝色——“我只是觉得你也习惯了而已啦,”梅林不好意思地推开他,“你不要我正好,以后我再不给你做了,你当谁愿意侍候人一样——”
“你不愿意?说真的?”
“除了你啦,”梅林低着头几乎不动嘴唇地支吾着。亚瑟盯着他,越看越爱,就干脆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我说我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我说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他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服侍你——好了嘛亚瑟别纠结这个了可以吗?不早了我要赶紧回家……”
“既然你自己说你的使命就是服侍我,”亚瑟看着他焦虑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那还回去干嘛,留下来服侍我便是了。”
“亚瑟,我不是……”
双手自然地滑回梅林纤瘦的腰间,亚瑟闭上眼,感觉有种淡淡熟悉的清沁扑面而来:什么细长柔软的带着微凉滑入后颈,濡湿的温存开始在两双熟悉的唇瓣间细细摩挲。梅林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了反抗,就只是闭着眼睛随他千回百转。头上沉重的冠戴被轻轻取下,他近乎无意识地靠在床上,却只觉得有个更重的家伙落回了头顶。“亚瑟你干嘛……”他微弱的抱怨声夹杂在漫漫无边的呻/吟里几不可闻——“我以卡默洛特的君王之名……”国王柔和的喘息随着一串串的轻吻如花瓣般落在小巫师完美的身体上,“加冕你,我亲爱的……梅林艾默瑞斯……做……我的国王……我爱你……”
紧接着千万句我爱你就像战争时漫天的箭雨纷纷袭来,每一记都精准地刺进他胸腔里最柔软的部分:他闭着眼,感觉到那人放下王者的尊严近乎虔诚地跪到他的脚边。湿润的舌尖呵护起每一个最敏感的细节,整个灵魂都在半醉半醒中微微颤悸——他勉强地牵起嘴角却只用身体回应,只是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声地落。梅林的眼泪向来不值钱,但在这个夜晚亚瑟看来每一滴都弥足珍贵。小心翼翼地含在口中让它们慢慢融化,咸咸涩涩的,却隐约带着天堂的气息。
如果幸福可以一直这样延续,那么即使失去天下,又有何妨。
于是第二天当乔治敲门请国王起床去教堂做弥撒时亚瑟断然拒绝了。乔治不敢推门进屋,只能站在门外唯唯诺诺——国王的房间只有梅林进门可以不打招呼,这早已是卡默洛特不成文的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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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杜布瑞克向来把国王看作是上帝听话的孩子,直到近来他未经教会认可便与骑士擅作主张宣布解禁魔法,并不顾宗教界的反对将他曾经的贴身男仆封为权倾天下的国师——事实上大主教并不反对解禁魔法因这与他无关,但使异教人士在朝中担任要职这件事情在他看来的确是有违上帝教诲的。教众们陆续来到教堂了,加拉哈德带着莫德雷德坐在第一排——莫德雷德偷偷在圣经下面夹带了关于魔法师权利义务的法律条文。珀西瓦尔和兰斯洛特坐在他们后排,不久莱昂夫妇也在那里落座。璀斯丹打着哈欠被依瑟拖进来,屁股一着凳子就趴到桌上继续睡,而格尼薇亚就在依妮的陪同下到王后专属的位子上坐好——国王的位子是空的。
“今日的弥撒非常重要,”杜布瑞克看了看一旁的计时器,“乔治,作为国王忠实的仆人,这当是你的职责:为何你已到了,国王却没来?”
“呃……神父,国王说……国王说他不来了……”乔治支吾着,他本就是个老实本分不会表达的人,“小的在国王陛下的门前重复了三次同样的请求,但都不曾得到陛下恩准。小的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敢是国王陛下有要紧的事情罢……”
“不论凡俗之事多么要紧,国王也不会放弃他对上帝的敬爱,”大主教严肃地说,“然而上帝知道你是个不会说谎的好孩子——坐下罢乔治,你请不动国王,自然有人可以请动。以侍奉上帝名义,我恳请我们纯洁高贵的王后陛下,劳驾您走一趟,转告陛下切不可因贪图安逸而违拗上帝的意思,陛下的精勤将是卡默洛特的福祉。”
格尼薇亚起身向他行个屈膝礼,就带着依妮回到城堡。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亚瑟的房门却依然紧闭。她本能地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将脸颊贴近门扉,门的另一侧传来铺天盖地的喘息声。
“公主,国王陛下会不会是生病了……”依妮显然也发觉了声音的诡异。不过她是个纯洁的女孩,尽管已经开始恋爱、也偶有些八卦的小嗜好,她还不太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会是谁呢……”格尼薇亚不由蹙起眉头,“哦对了依妮,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你就去我房中把我的紫水晶耳环取来——配这件衣服正合适,一会儿做完弥撒我好换上。”
依妮温顺地去了,格尼薇亚就默默无声地站在门边——其实她根本不介意国王的出轨,只是出于女人天生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那个能得到国王真爱的女孩究竟是谁。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一条细缝,里面的人完全沉浸在痴缠的状态中以至于完全没关注到门口的异常。她揣度国王怀里陶醉着的一定是个肤色皎洁的金发美人——哦不对,似乎是黑发。那人把脸埋在国王的肩膀轻轻噬咬他的肌肤,修长的十指温柔地嵌入年轻君主深邃的腰窝里、秀气而骨节分明,左手的无名指根处绽放一枚低调华丽的金戒指——很眼熟,似乎是亚瑟平日里习惯戴的那个。她想这再正常不过,国王给他的情人一枚婚戒做信物也是理所应当,只是……
似乎总有哪里不太对劲?
“什么声音……”
一个男孩,好听的声线,带着倦意模模糊糊地吞吐着;“别瞎想我的男孩,”这个慵懒而意犹未尽的声音来自亚瑟,“城堡里的人都做弥撒去了,没人来这儿,你想要就出声就别委屈自己……”
“嗯……亚瑟,轻点……我是说,我真感觉有人,别是主教……”
“就是上帝他老人家亲自来我也不在乎——乖乖的,梅,不要浪费了好时光——如果天堂里没有你,我会宁可下地狱。”
格尼薇亚几乎僵在那里,手脚冰凉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是——她早料到亚瑟是有秘密情人的,可能是个漂亮的女仆却苦于身份差距不能娶她,就像自己和兰斯洛特——她从没想过亚瑟的真爱会是个男人,一个肤色瓷白身形消瘦拥有好听的声线黑发男孩。他代替她睡在亚瑟的床上亚瑟的怀里,亚瑟甚至宁可为他下地狱——兰斯洛特肯为我下地狱吗?突然没来由开始这么想——或许他不会罢,他是多么看重他骑士的尊荣啊。他举止温柔优雅、是所有骑士中的典范,他的武艺让人闻风丧胆,他拥有一份最纯洁的爱情却从不破坏它,他与王后以礼相待比起他的公主他更重视他的荣誉!他是这样的吗?又或许他是怕伤害我?可我不怕受伤害我只要他的真心——是的兰斯洛特,如果你肯为我做出这样的事,我就死上一万次也是值得的。
小心地带上门,不动声色地离开,依妮回来了,她们一起回到教堂。对大主教说亚瑟不是有意偷懒只是身体不适,至于后面主教说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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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雷德一直在埋头研究新出台的法律条文:从今后他可以在卡默洛特自由地使用魔法了。然而这一切将处于艾默瑞斯的监控下——艾默瑞斯?见鬼,这人对自己有种天然的不信任。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似乎在卡默洛特所有与信仰相关的团体都不欢迎他:杜布瑞克主教那情有可原,艾默瑞斯却是他的同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类相残?看起来他对其他法师满怀关切,又或许那是假象,他不过对国王做样子?莫德雷德不知道,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人与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朋友。他,莫德雷德,一个骑士兼法师,作为骑士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而作为法师国中地位最高的同类却忌惮他——也许,他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天生具备某种自己都不知道的高强法力,使得艾默瑞斯以为他那个靠人情换来的地位岌岌可危——杜布瑞克也这么说,他虽在走神,布道的言论却也不时间敲入耳鼓。大主教同样认为国王册封艾默瑞斯带有太多人情成分,他虽不信上帝,这件事上他与主教的观点倒还是一致的。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莫德?”他甚至不清楚布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金发的加拉哈德又像只蜜蜂开始在他耳边不停地转,“我赞同大主教的观点,我也觉得解禁魔法并没有错,只是国王不应该为了取悦一个魔法师而怠慢上帝——”
“哦,国王在取悦某个魔法师,连你都看出来了?”
—TBC—
☆、二十章 萧墙(Ⅱ)
莫德雷德绿色的眼睛逼视着加利,加利不由蹙起眉,不自在地回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不是某个,他可能想得到魔法师们的支持,但是……”
“别扯远了,加利,就是某个,”莫德雷德却毫无征兆地扳过他的肩,绿瞳倒映进两汪碧蓝里,交织起某种奇幻的色彩。“为某个人放弃自己原先所坚持的一切,这不就是我在做的吗,否则我平白无故皈依什么见鬼的上帝!依我说,国王这么做一点都不错,尽管可能有点傻,这种傻值得被原谅,而他唯一的错误只是他爱上了那个人——”
“这不一样的莫德,你是皈依上帝他却想要走上邪途,这本质上是……”
“白痴的行为,我和他,一样的白痴!”莫德雷德却突然像发疯一样喊起来,“为一个人抛弃自己曾经的信仰,但事实上那人根本就不值得他爱!哦,也许我们的确是不一样的,而我比他更傻,因为不论艾默瑞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终究还爱亚瑟,但你从来就不在乎我——你只爱你的上帝!”
“没有,莫德,我在乎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要……”
“那你肯为我下地狱吗?就像亚瑟彭德拉根为梅林艾默瑞斯做的那样——”
“莫德你在说什么……”加拉哈德显然被他吓坏了,“你疯了吗?国王怎么会下地狱,虽然可能一时怠慢了上帝,他毕竟是天佑的君王……”
“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加利大天使,如果按照你家上帝定下的法规他早下地狱一万次了——卡默洛特的每个人都该下地狱。我知道你是救世主你肯为我们被钉上十字架然后灵魂跑去你的天堂过好日子还说是为我们洗清罪过,其实我们依然被天堂拒诸门外。你得到了你的荣誉,英雄之名、圣徒之名,但事实上你谁也救不了,你的圣徒行径除了给人徒增痛苦以外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加拉哈德,你让我说我的想法,这就是我的想法——亚瑟彭德拉根是个勇士,他肯为他爱的人下地狱,凭这点你比他差远了!”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莫德雷德感觉自己像把一辈子的话都讲完了。眼眶里酸酸的却什么也发泄不出,加拉哈德一脸委屈地望着他,那样子活像个被逐出乐园的天使。
“不是的……不是的莫德,如果我下地狱可以换你的灵魂去了天堂,我是一定会那么做的。但上帝不允许,而既然通往天堂的路已经向你指明,我想不明白你的逻辑,明明有坦途可走,你为什么反倒要我和你一起去地狱呢……”
“因为天堂不会要我的,”莫德雷德忧伤地叹了口气;“天堂会要你的莫德,”加拉哈德依旧不想放弃,“你生性善良、真诚勇敢,还很会照顾别人——”
“那只是在你眼中。有人当我是祸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我没有进你的天堂的资格。人活在世上总该有些东西不能放弃,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只能死撑着走到尽头。加利,你该知道事实上每个人都是如此,逼他们改变是愚蠢的,就像逼你离开你的上帝一样不可能——每个人都该下地狱,因为很少有人会达到你的上帝要求的标准——”
“上帝的标准并不高啊,莫德,其实你就可以的,只要你把你的信仰再坚定些——”
“那些所谓信仰坚定的人也达不到,你看不到他们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所以在你眼中我们只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