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李元中无奈,抬杠道:“像你这么大把年纪,即使成了新鬼,恐怕‘罗酆殿’也不会收留你,只能做孤魂野鬼。”
“叶道友是算准了,那蝙蝠老妖不会伤他xìng命。”韦善俊忽然明白了,这叶桦向之前的惊恐失sè乃是佯装,其用意就是要羞臊必然会出头的李元中,而自己稀里糊涂的被连带牵扯了进去。
“噢,叶老道,你是算计我。”李元中顿时恍然。
“哈哈。”叶桦向扬声大笑,举着招牌幌子溜下楼去了。
“这叶老道,真没出息。”李元中愣是啼笑皆非,不禁埋汰了句。
“李兄,认出那蝙蝠老妖是谁了么?”韦善俊重回坐头,随口问道。
“坊间有诗曰:‘举世多少人,无知这老汉;不是倒骑驴,万事回头看。’这倒着骑驴的,除了恒山通元谷的张果,还会有谁?只是没想到这张果居然乃妖也,我游历北方民间,却也多有听闻他的善名。”李元中回应着,随之也坐定,“他此次到京师,应该也是接到陛下的请柬,来参加十年一度的群仙宴吧!”
“当年,我供职‘昭玄院’之时,据说这张果隐居于中条山,曾去寻访过他几回,却未得见。”韦善俊显然有些遗憾,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原来他隐居恒山通元谷去了……”
歇息够了,美味可口的食品也吃得差不多,端木琪带着林遥、方颖,步出仙客楼。
三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任意闲逛着,林遥、方颖两人见到新奇的事物,便驻足瞅瞅趣味,或跑过去凑凑热闹,端木琪也随着他们去。林遥望见一座楼阁,大门匾额是“文瀚书坊”,顿时迈步走了进去,随后端木琪自然也带上方颖跟着。
林遥首先觉得,文瀚书坊的顾客以及氛围,有种格外的宁静感。一排一排的书柜,林遥信步走过,目光落在一本册子上,封面标着:《神仙传》葛洪著。
林遥不禁心想:这葛洪,难道是在cháo州遇到的那只龟jīng黄初平的师父,葛洪真人?
“伙计,给我拿这本书。”林遥叫唤道。
“小公子,这本书你能看懂啵?”书坊伙计满脸堆笑。
“嗯,我自己来。”林遥说着只手一招,《神仙传》已到了手中。这伙计顿时愣怔了一下,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身在京师奇人异士见得多了。
林遥随手翻了翻,其实内容一目了然,只觉得《神仙传》记录的人物不外如是,忽然看到了一段文字:“今大宛山中,有青jīng先生者,传言千岁,sè如童子,行步一rì五百里,能终岁不食,亦能一rì九餐,真可问也。”林遥的目光停顿在这里,不禁暗忖道:这彭祖真够糊涂的,居然连人跟妖都分不清,还活了八百多岁呢!
林遥突发奇想:此青jīng先生当时传言千岁,至今过去将近两千年,莫非就是之前在仙客楼见到的那只蝙蝠老妖?
一念至此,林遥微眯双眼聚jīng会神,旋即运用“预思法诀”,关于蝙蝠老妖经历的场景便浮现脑海,随之画面不停地掠过,蝙蝠老妖苍白的须发逐渐变灰变黑年轻了,果然与《神仙传》里记载彭祖所谓的青jīng先生完全重合。还真有那么巧合之事,林遥收起功法,不禁哑然失笑。
“遥儿,你要买书呀!”端木琪见之。
“看不懂。”林遥将《神仙传》抛给伙计,悠然离去。
122.笛声意境,听风怀古()
走出文瀚书坊,林遥被寒风一吹,心里不禁深深叹息:唉,自从伏羲、女娲为天地立规矩以来,妖魔鬼怪退避三舍,混迹人间的都是潜伏势态,那彭祖分不清人类与妖类,倒也不能说是糊涂,只能说是没见识罢了。
“端木姑姑,我想听你吹笛子。”方颖忽然说道。
“好。”端木琪答应,转而问道:“遥儿,你想听姑姑吹笛子么?”
“嗯。”林遥点头应了声。
“那我们到‘听风亭’去,走吧!”端木琪潇洒迈步。
郢都并非建筑于开阔的平原上,因此除了背靠荆山,城池之中也散落着几座孤立的小山丘,后来发现这几座小山丘不仅没有影响京师的威严,而且还为京城增添了壮丽之sè。其间有一座颇为美观,自然便被形象的命名:凤凰岭。
听风亭就建立在凤凰岭的山腰上,能够眺望郢都雄阔的全貌,也可以更真切地感受荆山巍峨的景致。只是在这寒冬时节,没有几个人想跑上来吹冷风,但端木琪带着方颖、林遥兴致勃勃跑上来了。
视野开朗,藐视红尘纷扰,远瞻天穹云际,没有比吹奏一曲,更能畅抒胸怀。
端木琪迎风而立,按着横笛吹奏起来,声音悠扬飘响。
方颖伏着石桌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颏儿,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端木琪吹奏,满脸认真倾听的神情。林遥以前那里见过笛子,从未聆听过如此优美的旋律,闭上双眼仿佛心儿在飞翔的感觉,妙不可言。
笛声抑扬顿挫忽远忽近,仿佛远到了千里之外,又仿佛近在咫尺之间;音调婉转忽高忽低,仿佛高到了九霄云天,又仿佛低至水波表面……
渐渐地,笛声歇止了,林遥陶醉于意境的景象之中,依然享受着余音袅袅。
“端木姑姑,真好听。”方颖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林遥脑海里的画面,仿佛一下子落回到听风亭。端木琪微微一笑,望了一眼方颖,又望了一眼林遥,目光便转向天地之间,暗自感慨:只有站在这“听风亭”,我才能将此曲《高山流水》,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遥双手扶着阑干,随意瞭望之下,目光落向荆山环抱的那处建筑群,殿堂楼宇庄严肃穆,其中的三座大殿雄伟无比,透着凛然的威势。林遥好奇心起,不禁凝神用上了天眼,只见前面这座大殿门额牌匾上,赫然标着“神殿”两个字。
旋即,林遥的目光飘移进去,望见大殿正中的上首位置耸立着一块石碑,左右各立着一尊玉雕人像。左边男的持“矩”、右边女的持“规”,这两尊玉雕的形象也非常特殊,林遥却真正的认识,果然是伏羲、女娲两位大神,背面呈现着那幅女娲的手笔《山河社稷图》,顶面悬着伏羲的手创《八卦图》,而石碑上刻着两个灵光浮动的大字:天地!
如此情形,林遥当然毫不意外,回想七千多年前,尽管林遥是不识字的睁眼瞎,但有两个字的印象,仿佛烙在脑海里永远都不会磨灭。
而这两个字,便是“巫”与“道”。
之所以那么的印象深刻,是因为“道”字乃“人首龙身”,正是伏羲、女娲的形象化,也就是眼下神殿里那两尊玉像的样子,而“巫”字乃伏羲手持的“矩”与女娲手持的“规”横竖相结合,蕴涵的意味不言而喻。懂得天地之道,掌握天地之规矩,是为巫也。
林遥修得“预思法诀”以来,之前许多未解的疑惑,大半年里都分析透彻了。当初父亲教他识字时,林遥以为方块字是新出现的事物,后来翻看《说文解字》还以为真的是仓颉创造,直到在《尚书》序言里,发现这样一段文字:“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
林遥这才心中释然,不禁又用“预思法诀”去想文字的脉络,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伏羲为始创造文字,开人文先河,最大贡献者其实是羲皇、娲皇的小女儿,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天女七公主瑶姬,“道”字即是出自瑶姬的手笔,文字的形象特点很柔美;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到轩辕黄帝时期为一变,最大贡献者就是仓颉了,整合炎帝神农部、轩辕部、九黎部的文字,再加以创造,注入了刚健之气;又是几千年的发展下来,到嬴政称始皇帝时期又一变,最大贡献者便是李斯那个坏蛋了,统合周朝末年各诸侯国的文字,成了如今的样子。
李斯写得一手漂亮书法,为人却有点投机取巧,在周朝末年发展成熟的文字,到了李斯手上几乎没有创造xìng,都是在各诸侯国的文字里挑选,哪个字入眼便保留下来,其余的统统废除掉。因此,当今的文字美观有余,个别的却也显得过于繁冗,而不够简洁jīng练。
总之,当今时代的文字,依然为伏羲、女娲时代之延续,犹如血脉相承。
心底通明之后,林遥再看《说文解字》时,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好笑,《说文解字》居然连“巫”字都胡解一气,要知道是先有“巫”字,才有“王”字,才有“正”字。想当年在那个物竞天择异乎残酷的洪荒时代,若没有伏羲、女娲为天地立规矩,何来王道天下?何来正道江山?“巫”“王”“正”的原始形象,几乎就是一点点的差别。
林遥眼里的《说文解字》,简直就是谬误百出,经常呆在书房浸泡的林遥发现,谬误百出的书籍太多了。每当读到谬误的地方,林遥便念叨孟夫子曰的那句:“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感慨之后,接着又乱翻书,翻着翻着便有所发现,先秦的书籍谬误较少,而秦皇朝六百多年里的书籍谬误就多了,司马迁的《太史》索xìng就从“五帝本纪”开始,干脆避讳伏羲、女娲时代的事迹,直到楚皇朝时代出现的书籍谬误才有所改观。
通过书籍,林遥发现当朝之前的人类认识里,最大的谬误便是将“天方地圆”当成“天圆地方”,这样的谬误可不像将“乌尨”当成“乌龙”那般微不足道。
令林遥百思不解的是,在前朝绘有的伏羲、女娲画像来看,人类明明知道伏羲手持的是“矩”用来划方形,女娲手持的是“规”用来划圆形,为何还会将“天方地圆”误解成“天圆地方”?即使不清楚伏羲矩划四面八方、创制《八卦图》,女娲规划四海九洲、绘制《山河社稷图》,难道连伏羲指天、女娲指地都分不清么?
这样天大的谬误,使得人类的眼界发生错位,认知逐渐变得模糊混乱,目光狭隘到方圆之内、甚至方寸之间。在过去的几千年岁月里,妖类越活越明白,人类却越活越糊涂,曾经甚至沦落到那么糊涂的地步,林遥当时想着想着,情不自禁便仰天长笑。
此时此刻,林遥望着神殿里伏羲、女娲的玉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恍惚间不由得痴了,眼睛里耸立的“天地”石碑、伏羲女娲手持规矩的玉像逐渐模糊,合成了一个大大的“巫”字。
123.曲折婉转,孤魂野鬼()
(回头看了眼上章,发现我在关键的字眼上写错了,就是神殿的玉像伏羲执“矩”、女娲执“规”,这不是虚构的,伏羲女娲手持“规矩”图出自汉代,发现自己的笔误,忽然想到“天方地圆”与“天圆地方”若非认真分析,便容易颠倒,“规矩”一词划圆的规在前面而伏羲女娲分别拿的是“矩规”,总之伏羲女娲传达的信息,准确为“天方地圆”,可以理解为“天乃方正之道、地乃圆融之道”。)
端木琪带着方颖、林遥下山时,没有走上山时那条路,而是沿着石阶从东面转过南边去了。山脚树林间有楼台轩阁,显得格外清静,林遥经过时向大门匾额上瞥了眼,望见“凤麟书院”的字样。
林遥虽然已经读过不少书,却不知眼前的凤麟书院,那是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齐名的四大书院之一。
当前是年关时节,凤麟书院里的人影,寥寥无几。
转眼到了除夕,林毅自然免不了,要带妻儿到父母坟头拜祭。千万年来,尽管几经改朝换代,无论如何也没有改变的是,祭天地祭祖先的传统习俗,依然如故。林遥跪在爷爷nǎinǎi的墓碑前,焚香烧纸钱,在如此情形之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脉,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虾蟆妖,而是龙的传人。
跨入新的一年,元宵节过后,林毅收拾行装准备回林荫庄了。
“陶伯,你也收拾一下,跟我同去。”林毅对老管家说道。
“林家老宅,总得有个人留守。”陶伯道。
“就是一所老宅子,谁又能够搬走不成?”林毅干脆道,“你为我们林家cāo劳了大半辈子,如今上了年纪,我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还是跟我回林荫庄去,享享清福吧!”
“老奴这辈子,碰上林老爷就是天赐的福分,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老奴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估计还有好些年头可活的。”陶伯耿直地唠叨起来,“我留守在老宅,若少爷不得空回来,逢清明、除夕,也有个人去给老爷、夫人扫墓、年祭,初一、十五便给老爷、夫人的灵位上炷香,保佑少爷、少夫人、小少爷平平安安,若少爷哪天回京城来,多少也方便。”
“陶伯…”林毅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爷,你就放心去吧!”陶伯苍迈的声音,却透着祥和。
林毅无法说动这位老管家,只能拿了三十两银子,交到陶伯手里,请他好好保重身体,别舍不得生活开销。
收拾停当,林毅带着妻儿特地去了趟外家,跟岳父、岳母辞行。方菲又要远离双亲自然是依依不舍,临别时方冯氏将贴身丫鬟茗香送给女儿,显然是陪嫁的意味。
“茗香,今年多大了?”方菲走在路上随口问了声,娘家人感觉亲切。
“婢子有十四岁了。”茗香回应。
“嗯,与念伊年龄相仿。”方菲随口说着。
“二小姐,让我抱着小少爷走吧!”茗香很开心的样子。
“我自己会走路。”林遥被娘亲拉着,嘴里嘟囔道。
茗香腼腆着脸吐了吐舌头,却愣是盯着小少爷,林遥走自己的路,毫不理睬于她。到了老林家,带上念伊,阿忆仍然挑着担子。
陶伯送他们到码头,林毅等六人上了客船,回头却望见方楠带着方颖,正往码头赶过来。
“二哥。”方菲随即走下船,要跟方楠道别。
“小妹,船要开了,快上去。”方楠远远招呼着。方菲于是转身,又上了客船,却见方楠抱着方颖快步也上到客船来,客船顿时便起航开走了,林毅向陶伯挥了挥手。
“二哥,你这是去哪?”方菲问。
“去你家作客呀!不欢迎么?”方楠回答得有些调侃。
“欢迎、当然欢迎。”方菲不禁笑了。
“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方楠说道,“生于官家不入仕途,难得可以借此机会,去趟江南游玩。”
“闲云野鹤不好么?就是没见你离开过京城几次。”方菲说道。
“在咱爹、咱娘眼里,我是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方楠莞尔而笑。
“爹爹……料想是交待你什么了吧?”方菲笑问道。
“就你最机灵!”方楠回应,“还不是,爹爹放心不下你么,说我整天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因此派我去你那看看,看看你的生活到底如何,了解下真实情况。”
“爹,我难受。”方颖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方楠转眼望向怀抱中的女儿。
“颖儿,脸sè有些难看。”方菲站在对面瞧见,不禁当心道。
“估计是晕船。”方楠说道。
“呃…”方颖忍耐不住,反应出来了。
“那怎么办?”方菲只能干着急,却是没办法。
“只能,尽快哄她睡下。”方楠道。
“呃……呃…”方颖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林遥瞧着有些不忍,终于动了动念,让方颖睡了过去。客船行进,从运河驶入汉水,一路顺流而下,到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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