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步……
戴喜贵父子走的时候,林毅给他们装了一篮子梨,算是作为回礼。
夕阳之下,林遥坐在一个澡盆里,澡盆露天放在茅庐前。方菲拿着帕子正悉心地给儿子沐浴,每一寸肌肤都洗得干干净净,只见儿子赤条条的在夕阳辉映下,温润如玉晶莹剔透。
洗毕之后,给儿子穿上一套新缝的服饰,模样儿秀气极了。
“毅哥哥,准备好了没有?“方菲给儿子整着衣襟,向丈夫问话。
“好了,抱遥儿进来吧!”林毅的声音从茅庐传出。
方菲旋即抱起儿子,向茅庐走了进去,便见到凉棚里的桌子已被搬到了床前,桌子上放着一个簸箕,簸箕圆形的一圈放着一些物品。有笔墨纸砚、一本《论语》、几个铜钱、一枚印章、一个梨子、一杆鱼叉。
“来——让遥儿站上去。”林毅微笑道。
于是,方菲将儿子放到了簸箕中央,放定离手之后却不出声,林毅也不再说话,夫妇两人站在旁边,笑眯眯地望着儿子。
站在簸箕中央的林遥,有点搞不清状况,萌萌地伸手摸了摸小脑袋,看几眼娘又看几眼爹,然后又向簸箕里那一圈物品望了一眼,心里寻思:爹娘是考验我什么呢?
方菲目光瞄了一下那杆鱼叉,心里有点别扭,暗怪丈夫不应该把这叉子也放进来,儿子曾经有一段日子喜欢玩这叉子,若是今天去抓鱼叉,这结果可不理想。离京这两年,丈夫受了那么多苦,绝不能让儿子一辈子困在这山沟里,一定要让儿子出人头地。
林遥似乎看懂了娘亲的担忧,轻轻地一脚便将鱼叉踹掉了,果然瞅见娘亲的脸色,一下子舒展开来。
林毅自然是要让儿子读书,希望儿子将来有出息,能完成自己未了的夙愿。
林遥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林毅、方菲两人震惊了。只见儿子颤颤巍巍地一脚一脚,将那本《论语》,以及笔墨纸砚、铜钱、印章通通都踩在脚下,踩过一遍之后,又一脚一脚地将这些物品一件一件地,管它什么圣贤书、管它什么文房四宝、管它什么钱什么印都通通踢掉,最后连那个梨子也不能幸免,被一脚踢出了簸箕。
林毅、方菲两人哑然,是真的无语了,儿子周岁礼的表现,太出人意料,简直是前所未见,估计以后也没人能效仿得出来。
林遥踢完之后,面向爹娘露出一脸迷死人的笑容,两边脸蛋都出现了个小小的酒窝,那神情仿佛是说:看我帅吧!
夫妇俩面面相觑,如此这般不可思议的现象,应该怎么解释呢?林毅不免心想:儿子太调皮,真不知天高地厚……
“重新让遥儿来一次…”林毅自然不愿有那样的心理,寄希望第二次测试。
“算了,这结果挺好…”方菲淡然自若,抱起儿子。
“怎么说?”林毅满脸迷惑。
“可以说明,咱们遥儿眼光高…”方菲微微一笑道。
“……这…”林毅见妻子解释的有些离谱,却哪能反驳…
“你周岁之时,抓的是什么?”方菲问。
“听我母亲说,我抓到的是支笔。”林毅回答。
“那你的锦秀文章在哪里…”
“呃…”
林毅噎了一下,哑口无言了。想起参加科考落榜,想起卖对联时的潦倒,想起去村塾教书的骗局,自己当年抓的是一支笔,也不过是虚妄而已。世事无常,人生之路又哪有一个定数,如今试儿得出这样的结果,面对妻子的淡然,林毅突然发现,自己迂腐了。
想到此节,林毅心境便也开朗了,儿子满周岁,抓什么终归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开心。
夜幕落下来,茅庐里已点上了灯盏,林毅给儿子端来了长寿面,还加了一个荷包蛋。桌子上的菜色也很丰富,有鱼有蛋、有瓜有豆、有盘红薯梗、还有盘花生米,戴喜贵送的粽叶糕也摆上了桌,这可是戴程氏深藏不露的手艺,林毅、方菲至今只吃过一回,那是令人回味无穷的爽口美食。
“哧溜…哧溜…”
林遥的小嘴里吃着面条,津津有味的样子,娘亲喂一口便吃一口。不一会儿,便把一小碗长寿面吃光了,荷包蛋也吃掉了,然后粽叶糕也吃了不少……
睡觉之前,方菲又哺乳了一次,林遥依然照吃不误。
“遥儿现在什么都能吃了,是不是应该断奶了。”林毅随口说了一句。
“嗯…”林遥正吃着,不禁愣了一下。
“又不让你喂,你着急什么?”方菲也随口却是俏皮地顶了一句。
“噗嗤…”林遥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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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林毅卖瓜,封黎送枣()
次日,早餐过后,林毅开始考虑挖地窖的事情,拥有整片荫冈,哪里都可以,但要选一个合适的位置。
林毅四处去看了一圈,在中间那块凹地驻足了一会儿,又转到了别处,心中一直犹豫不决,倒不是觉得没有好位置,只是若地窖的位置距离茅庐太远,也担忧红薯放在里面,被毛贼偷光了都不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戴垟之初遭的那次贼,害得蜜月里的小两口只能相濡以沫,差点就饿死,心里哪能没有阴影。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茅庐附近,之所以最开始没有考虑就近挖,是顾虑到儿子时常四处跑动,万一不小心掉进去。林毅心思缜密,考虑的面面俱到,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但是怪不得,儿子是妖孽谁又知道呢?
林毅琢磨了半晌,最终决定把地窖挖在储物间的左边,准备挖好之后再搭个棚。确定了位置,便开挖起来……
“林小哥,在忙呀……”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封黎挑着担子出现。
“哦…封大哥,又去卖梨呀…”林毅转头呼应一声。
“今天没有贩梨…”封黎轻快地走了过来,显然挑着的担子没有多少重量,近前满面笑容问,“…你的那些瓜,卖么?”
“封大哥要买我的瓜?”林毅随口而问。
“有这想法…还得看林小哥卖不卖…”封黎的笑容里,掩饰不住殷切的期盼。
“噢…”林毅听明白了,贸然跑过来的封黎并非在开玩笑,于是停下手中的活,“…你若真要买的话,当然卖,反而我一家三口,也吃不了那么多。”
“那好,什么价格?”封黎稳重地征询,买是为了卖,贩卖当然要先讨价。昨天挑着半担瓜,一路忐忑地赶到镇上,却不料一放下担子,立即就有顾客光临,把那个大冬瓜买去了,接踵而来的顾客陆续地将葫芦瓜、大南瓜抢购一空,封黎一路的辛苦劳累得到释放,感觉自然是爽快极了,利润也很可观,随意地卖去一些梨,便高高兴兴收担回家了。晚上做了个好梦,今天便也懒得去贩梨,直接来到林毅这里,想贩些瓜去卖。
“价格么…干脆你给个价格…”林毅沉吟了一下,微微笑道。各种瓜的价格,林毅自然是心里有底,但是人家要贩来卖,批量的价格却不太清楚,多少合适挺难说。
封黎没有推脱,估摸着给葫芦瓜、冬瓜、南瓜各出了一个价格,相差不了多少,葫芦瓜稍微比冬瓜贵那么一点,冬瓜比南瓜也贵一点。林毅觉得合理,便爽快应承下来,随即打开了旁边的储物室。
“我箩筐里还有些枣,送给你……”
封黎将担子放好,双手从箩筐里捧出几把枣,放到储物室内一个篮子里,此番一口价就谈定了这笔买卖,看来心情着实很不错。林毅也不客气,随手拿起一个枣放进嘴里,咬下去感觉格外的脆,味道又非常的甜。
“这…是…什…么枣呀?”林毅囫囵的声音,随手又拿起了一个,只见这枣模样也没什么特别。
“就是常见的大枣,我自家种的,清早刚从树上打下来,是最后的一些新鲜枣,树上没有了,特别甜是因为熟透了。”封黎随口说着,随手搬着瓜放进箩筐,接着又道,“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落枣杆,到了九月份哪里还会有多少,打光了就那么一点,我这趟专程过来买你的瓜,顺便带些给你尝尝。”
“封大哥太客气了,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啦!多谢。”林毅猜想对方是怕自己万一不卖瓜,因此特地带了些枣过来,确实很有心,总之不是什么坏事。见这些枣表面没有一点青皮,全都红得发紫,果然是熟透了的模样,与青色存放成红色的样子大有区别,存放起来的枣也会慢慢变成全红,但也会慢慢变得有些蔫,而在树上就红透了才打下来的却不一样,摸起来质感硬朗,咬起来就是特别清脆、非常爽口,林毅不禁问道:“枣子到了九月份,更加的好吃些,为什么在八月份就打了?”
“生瓜梨枣,谁看见谁咬。”封黎脱口而出,又是一句俗语,然后道:“若八月份自己不打的话,九月份也剩余不了多少,过往的邻里乡亲,见到树上的枣红了,随手扔一个石头上去,枣子落下来便捡着吃了,谁又好为了几个枣,而去指责人家呢?”
“嘿嘿…确实不好指责…”林毅当然也懂这些人情世故。
“不仅不好说,又都是相熟之人,看见了还得陪上笑脸请人家随意吃吧!如此情况,从七月份开始,在八月份还不打的话,到九月份连自己也捞不到几个。”封黎笑着说道。
“真可惜,喜欢吃枣的人,也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枣,我今天却享到了口福,托封大哥之福呀!”林毅调侃道。
“我也托林小哥之福,让我买到这么好卖的瓜。”封黎信口接了一句,手上也没有闲着,将两个冬瓜过了秤,随即说道:“一个四十七斤四两、一个五十二斤六两,加起来整整一百斤,葫芦瓜十个共二十三斤三两,南瓜两个共三十九斤五两……”
“两个冬瓜这么重?”林毅有些惊讶。
“你的瓜?你不知道有这么重?”封黎诧然问。
“我没称过…”
“这都不是最大的呢!不知道那个最大的冬瓜有多重,估计要在七十斤以上…”封黎说着向储物室里瞄了两眼,又道:“…或许那个大南瓜还要重些,嘿嘿……”
“称称看…”林毅被说得来了兴致,当时摘的时候虽然兴奋,一个个扛在肩膀上弄进储物室里,只是觉得够份量,却没想到过秤。
“那就称称看……”
顿时,两人走进储物室。林毅用根绳索捆着最大的冬瓜,封黎拿着扁担,两人合力抬着过了一下秤,果然在七十斤以上,有七十二斤。随即,林毅又将那个最大的南瓜捆起来,两人抬着称了一下,果真比大冬瓜还要重些,有七十六斤。
虽然最大的是南瓜,但冬瓜整体要比南瓜大,最小的南瓜十来斤,最小的冬瓜有二十余斤,而五十斤以上的冬瓜有十三个,五十斤以上的南瓜才六个,大半的都在三四十斤,冬瓜、南瓜各有几十个之多。
“没想过有这么重…”林毅讪讪地,心里高兴。
“我这一担,总共到了一百六十二斤八两,虽然挑得起来,却是挑不了那么远去…”封黎也讪讪地,拿了一个南瓜放进储物室,又拿了六个葫芦瓜,过了一下秤才放进去,随后口算道:“…减去一个南瓜二十一斤,再减去六个葫芦瓜十四斤二两,就是一百二十七斤六两,重是重了那么一点,应该还承受得起……”
听封黎嘴里斤两算得明确,林毅也没有多言,还饶有兴趣地跟着心算,核对了一下这些数据,倒是斤两不差。封黎当即付了钱,没有再耽搁,挑着一担百多斤的瓜,径自去了。
“菲儿…遥儿,有好吃的枣儿…”
林毅吆喝了一声,拿起锄头,继续挖地窖。
059.轻轻一蹬,松松一地()
太阳快要升到头顶的时候,林毅还才挖到半腰深,长宽并不大,越往下挖泥土越是硬实,也越感到吃力。
进入九月的秋天,虽然已渐渐转凉,但临近中午的太阳还是十分火热。又是如此剧烈的劳动,汗流浃背的林毅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上阵,完全没有读书人的形象了。
“毅哥哥,这么大的太阳,就歇了吧!”方菲从凉棚那边走过来,关心地说道。
“我要尽快把地窖挖好,储物室里现在存放着那么多红薯,我怕会坏掉。”林毅随口回了一句,继续抡着锄头。
“十天半月,总会放得。”在方菲眼里看来,红薯并没有多重要,见到丈夫满身都是汗水,不免有些心疼,“过了晌午再挖不迟,哪有你这样拼命的?”
“看样子,我就是整天的挖,半月也不一定能挖好,每天耽搁两个时辰,那得推迟多少天才能挖好。”林毅承当生活的重任,自然要考虑这些,“再说,我这也不算拼命,你是没见到田地里头的拼命汉,三伏天顶着炎炎烈日干活的都不少,这样不算什么……”
“唉,说不过你…”方菲口头上只能服气,心疼之余也很欣赏丈夫现在的身板,越来越有男子汉的质感,“…你口渴么?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嗯。”林毅点头应了声,注意到妻子手上拿着红枣,便说道:“先给我个枣吃。”
林遥小嘴里吃着枣儿,靠在储物室墙角听爹娘说话,望着父亲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心灵深处也在悄悄转动念头。方菲拈了一个枣,丢进丈夫张开的嘴里,嫣然一笑转身,走向凉棚去给丈夫倒清水。
林遥把身子退缩,背靠着墙面左右看了看,见爹娘都瞧不见,右脚旋即一蹬。
“哗哗…哗啦…哗啦啦……”
“啊呀……”
顿时听见泥土崩塌的声响,紧接着听见林毅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声音全没了,林遥独自偷偷地笑容满面。
“怎么了…怎么了…”方菲没来得及倒水,便急匆匆跑了过来,也没注意儿子那一脸捉狭的神色,忽然见到丈夫挖的地方塌了,而丈夫人影不见,傻眼之下慌了手脚,冲到塌方边上大声叫起来:“毅哥哥…毅哥哥…毅哥哥……”
“菲儿…”塌方的泥土里,林毅细微的声音传上来。
“毅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方菲仍然焦急不已。
“菲儿,我没事…”林毅的声音微弱,并非气息微弱,而是隔着泥土传上来,被削弱了。
“你能上来么?”方菲神色稍稍一定,忙问道。
“别焦急,泥土没有埋到我,听见你说话,我就摸到方向了…”林毅的声音在泥土底下,却是中气十足。不一会儿,塌方的泥土出现松动,又是哗啦啦的声响,当然没有先前那么剧烈,随之出现了一个坑道口。
“毅哥哥…”方菲顿时便瞅见,丈夫满头泥土站在下端,手上举着锄头,看来是用锄头捅掉了掩盖的泥土,“…我去拿绳索拉你上来……”
“你先别急,去弄个火把给我…”林毅指示道。
“火把?你要火把做什么……”
“我刚才塌陷下来,没有被泥土掩埋,里面应该是有个空间,你拿火把来给我看看…”
“莫不是一个坟墓吧?”方菲有如此猜测并非无因,丈夫开垦那几块地时,经常挖到死人的骸骨,心里哪能没有想象,只不过一家人一直安然无恙,生活充满阳光,对阴暗之物的惶恐逐渐便淡化了、不知不觉坦然了。此刻,见眼前的事情有些蹊跷,难免不当心是鬼魅作祟,“你还是上来,把这坑道埋了…”
“到底是什么,拿火把给我看一下就知道了。”林毅塌陷进去一点事都没有,不免有些好奇,为了让妻子放心,又说道:“若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