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是没反应。
“他奶奶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赵虎瞪起铜铃般的眼睛,凶神恶煞道:“让你说你就说!”
马汉终于看不下去,提醒道:“你堵住他嘴了。”
赵虎一愣,随即挠头,“可是松开的话,他又自尽怎么办?”
白玉堂简直服了这群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当上开封府的衙役的。他走过去,大刀潇洒往身后一背,另一只手闪电伸出,点了男人几大穴道。
“这下他除了嘴巴能动,其他地方都不能动了。”
赵虎点头,“白兄英明。”
顿了顿,又汗道:“可是他还能咬舌自尽。”
白玉堂:“……”
徐庆顿时跺脚大笑,笑声那叫一个浑厚,展昭怀疑几里地之外都能听见。
树上的鸟儿被惊飞起来,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跑了。展昭走过来,捏住男人下巴,道:“我们问,你就说,若是想自尽,这里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本看着展昭一脸温和样,还不怎么有感觉,但察觉旁边杀气,转过眼去,见白玉堂冷着张脸,那不耐烦的样子简直像修罗在世,顿时冷汗爬了一背。
“嗯!”男人赶紧点头。
展昭这才将他嘴里的木棍拿下来,男人呸呸了几口,喘了口气,道:“我是张老爷派来的。”
张大海?展昭有些不信,张大海就是那个土豪,之前展昭他们才认为这群人和张大海半点关系也没有。
赵虎撇嘴,“胡说八道,张大海有什么本事让你们连命都不要?”
男人啊了一声,“什么命?”马汉意识到什么,“你嘴里没有毒囊?”说来也是,之前袭击他们的人身法要利落得多,自杀也很利落,断不会像这人一样傻在原地被抓。
展昭摸了摸下巴,“在你们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袭击我们吗?”
“没了。”男人道:“我们被命令在你返回的路上拦截。”
看来不是一伙的。
展昭看了那几个死无全尸的人,心里感慨:这算不算是杀错人?
白玉堂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眉头一挑,道:“他们接下这个任务,就要有自知之明。”
展昭看了他一眼。这死耗子的性格一点都没变……当然也不可能变。这下手狠的,半点不留余地不留情面,好像这世上谁死谁活都和他没关系。
想起上一世自己因为看不惯他这一点,每次遇到就会念叨半天。念的那人半点不耐烦,但后来脾性却是收敛好多。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却当做了理所当然,毫无察觉对方的这份情谊。
白玉堂发现展昭又在走神,狐疑道:“又怎么了?”
展昭摇头,张了张嘴想劝说一下,但不知为何话却哽住了有些说不出口。最后还是闭了嘴,转头去看那人,“张大海让你们做什么?”
“拦截你们……拖延时间。”男人就像展昭他们起初想的一样,一旦被抓,什么都往外说,半点不顾及雇主的想法。
可是,这才是正常的。
马汉道:“拖延时间做什么?难道他还有办法翻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说着他还小心翼翼看了白玉堂一眼,内心道:哪里知道这一出来就遇到个不好惹的,白白牺牲了几个兄弟的命。这任务真是托大了!
展昭挥挥手,赵虎将人拉了起来,展昭给他解了穴道,男人活动了一下,道:“真是倒霉,张大海给的这点钱还不够给人下葬的。”
展昭皱眉,男人也不多说,一个纵声跃进刚才翻起来的土洞里,不一会儿就不见人了。
徐庆蹲在那处看了看,还评价:“洞打得不错,不过还是差了点火候。要能逃得及时的,挖得够深,后路留得够多才是好洞。”
展昭哭笑不得,转身走回去上马,一拉马缰,道:“先去前头镇子再说吧。”
走走停停,这一会儿路就走了平常的两倍多时间。
原因不过因为拖延时间的人增多了。不停从土地下翻出来的人让展昭等人很不耐烦。
白玉堂不管那么多,一路杀了好些,展昭不过把人挡回去,又让他们别在来了,他们已经知道张大海的计谋了。
可一路上还是不断有人出现。
马汉郁闷,“这些人是急着送死啊?”
赵虎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们没什么团结意识,前头走的人,不一定告诉后头来的人。所以消息根本没放出去。”
徐庆看一眼白玉堂,道:“老五,你要是嫌烦,换另一条路去吧,不一定跟我们一起。”
白玉堂其实想这么做很久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在意展昭时不时看来的眼神。
这人,明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看着都让人替他着急。
他到底想说什么?让自己不要下狠手?想说那就说啊,为什么又一副顾虑什么的样子?
白玉堂越想越不解,越不解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在意。这会儿心头像有猫爪抓似的难受。
只是他表面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道:“不用了,这条是近路,我不想绕远路。”
徐庆点头,转眼看前头镇子到了,也是松口气,“这下好了,到地方了。”
展昭转头问白玉堂:“白兄要介绍的是哪家馆子?”
白玉堂心里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有些期待展昭会对自己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来。
“就在镇子中心。”白玉堂淡淡道。
展昭好似想起什么,道:“难不成是叫有家酒楼的那家?”
赵虎扑哧一下笑了,“这是什么名字?”
白玉堂倒是惊讶了一下,“你也知道?你来过?”
展昭堵了一下,干巴巴道:“以前,游历到此,去过一次。”
马汉还好奇,“什么时候?难道是来开封之前的事?”
展昭摸摸鼻子,不置可否。白玉堂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这家酒楼是我以前和家兄出门时去过的,名字还是家兄取的。里头的招牌菜也是家兄提议,后来成了一绝。”
徐庆啊了一声,“是说白金堂?不愧是做生意的老手,这名字想不让人知道也难。”
白玉堂笑了笑,提起兄长,面色倒是好看了些。
他目光在展昭脸上转了一圈,“大概就是这三年内的事。”
马汉和赵虎更奇怪了,赵虎道:“展大人进了开封后,就一直没怎么出过远门啊。”
就算出远门也是为了查案,大多有人跟着一起。没听说来过这边。
展昭被众人好奇的目光看得有些受不住,脑袋里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了。干脆道:“其实是,我认识白兄,听他说来的。”
白玉堂倒是吃了一惊,“你见过家兄?”
“……见过。”
“什么时候?”
“大概……去年?”展昭的谎越撒越大,越大越收不住。
“原来他去了开封?”白玉堂若有所思,“可是为什么近一年都不给我消息?”
“大概……太忙。”
白玉堂点头,“他还好吗?”
“……好。”展昭内心已经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白玉堂有个兄长叫白金堂。歪传的时候就想伶出来遛遛的,只是没找到机会(汗)这篇里终于能出个场了~~
抓虫~~~
☆、第六回 醉酒了
白玉堂会听信展昭的话是有道理的。
话说白玉堂本来出身也挺富贵,家里是生意人,家境在地方上也算大富。他头上有个长几岁的兄长,家里取名时还真就应了金玉满堂,所以兄长是金堂,他是玉堂。
若不是幼年出来跟着学武,白玉堂此时多半也和兄长一样在帮家里看铺子做生意。
可惜他白玉堂不是做生意的料,小时候被宠惯了,是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主。但白金堂不一样,那可是正经的生意人,不仅有精明的商人头脑,肚子里还一堆的黑水,要跟他算计,指不定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自从白金堂接管家业后,白玉堂算是两袖清风啥也不用担心了。
他在学武上造诣很高,小时候就跟着个游方的侠士学了几招,那时候人家就说,这小子日后本事一定大!白金堂就为着这一句话,顺了白玉堂的心愿,让他出去学武去了。
白玉堂却也没拜什么名师,十几岁的时候碰着了卢方,就这么跟着四鼠在陷空岛待下来了。
这是个好地方啊,没人打扰,平时也没什么事做。四鼠各自也有本事,这个教一些,那个教一些,卢方又给他搜刮好些武林秘籍来。
白玉堂就这么待在岛上好多年,一心一意专研武学,最后无师自通的创出了自己的风格。也算是个奇才。
白玉堂和白金堂向来是关系很好的。白玉堂在岛上待的这些年,金堂隔三差五就让人送东西去,银子肯定是不缺的,衣食却也从未短缺过。
两人书信来往也很是频繁,虽然一年见一次,但几乎就没觉得两人真的疏远过。
当然也有好事的,说白金堂不过想把弟弟打发走了,自己好独吞家产。这流言曾经在白玉堂的家乡很是肆掠过一场,白玉堂出门在外不知道,隔了大半年才听到消息,本来拿刀就要冲回去杀人,结果金堂一纸书信过来,轻轻松松安抚了他的情绪。
要说那信上说了什么。只不过是金堂稍微动了动小手指就查出造谣的人原来是生意上的对头。
这是有意打击白家的生意,把源头找出来就好办事啦,白金堂不过拒绝了和对方的生意往来,再顺便威胁威胁其他和对方有生意往来的,没到一个月,对方就拖家带口抱着礼物来给他大爷磕头下跪了。
所以说这两兄弟没一个是好惹的主。一个是杀人不眨眼,一个是伤人不流血。
只是最近一年,白金堂莫名其妙就没消息了。
白玉堂也托人回去送信,只听说大爷出门做生意去了,短时间不会回来。
白玉堂还纳闷呢,这生意也算做得够大了,大哥还要怎么折腾?
只是听说没什么大事,白玉堂也算放下心来,不过这时候说起了,定然要打探打探的。
展昭打着哈哈,“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确实碰到过。有缘嘛,多讲了几句话。”
上辈子展昭确实见过白金堂,不过印象不深,双方往来也并不多。只知道对方很是宠白玉堂这个弟弟,后来白玉堂出了意外,他便再没和开封府打过交道。
展昭是心里有愧,也没去主动找过。之后就算彻底断了联系。
说起来,如果这一世真的再见白金堂,他还真不知要用什么脸面来面对。光是想到,心底的心虚和内疚就阵阵发作。
白玉堂还在问:“他有没有提起之后要做什么?”
“这个,没有。”展昭干笑,“只是一起吃了顿饭,还是碰巧遇到的。说起他之前去过的地方,有比开封的菜更好吃的,就说起这家酒楼了。”
几人说着就已经到了酒楼门口了。
赵虎抬头一看,两层的酒楼,大门上方牌子上硕大的四个字——有家酒楼。
就一个不大的镇子来说,这酒楼还正经霸气了。
白玉堂道:“大哥说,这里刚好和官道连着,好些生意人喜欢走捷径,若是能利用起来,必定生意火红。”
赵虎点头,马汉也道:“这里到处都是矮房,也确实能一眼看见它,被选中的几率也高。”
徐庆下马就往前走,“唧唧歪歪什么呢,赶紧去吃一顿才是正经!”
那头小二远远瞧见有客人来了,赶紧跑了出来,抹布往肩上一搭,谄笑:“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徐庆道:“打尖也住店,把你们的招牌菜都给爷端上来!”
小二一听这口气就知道遇到有钱的主了,赶紧将人往里迎,一面往里喊:“四位贵客!”
掌柜地一听贵客,也赶紧迎出来。
“几位是在大堂用餐还是上楼?”
“就这里吧。”徐庆选了个背靠门口的位置坐了,刚好在中间,四面八方,楼梯拐角都能看见。
展昭也四望一圈,没发现可疑的人,跟着坐了下来。巨阙往桌上啪地一放。
那小二一眼看见了,道:“这位大侠要喝酒吗?”
展昭想说不用,那头赵虎大大咧咧道:“这不废话嘛!好酒赶紧拿上来!”
“要什么酒?”掌柜笑道:“咱们这里有桂花酿,上好的女儿红……”
“就来女儿红!”徐庆一挥手,“来两坛!”
马汉尴尬,“三爷,咱们还是清醒一些好。”
徐庆道:“诶!这么点女儿红醉得了人?别笑掉人大牙了!”
马汉只得不吭声了,转着眼睛瞅展昭,却见展昭没有反应。
倒不是展昭不想劝住,而是知道这三哥的酒量和谗酒的性子,知道劝也是劝不住的。
白玉堂还道:“展大人难不成也喝不得?”
展昭笑了笑,“展某酒量不行,还请白兄三哥别笑话。”
……笑话!他酒量不行?!曾经不知道谁和自己比酒,几坛子的竹叶青下去,还加了老白干!这样混着喝一直比到早晨!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两个都倒了,可先倒的那个绝对不是自己!
白玉堂狐疑看展昭突然就眼光炯炯起来,心里觉得有趣,又觉得好笑。
怎么这个南侠有时候像个孩子气略重的大孩子?
正想着,那头好菜好酒都上了。先上的是凉菜,三斤切片牛肉加个炒花生。
酒开了坛,小二挨个给人满上。徐庆端起碗就喝,那叫一个豪迈。
赵虎还“好好”的助兴,一边跟徐庆、马汉碰碗,一边也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展昭叹气,“别一会儿饭还没来,你们酒倒是饱了。”
白玉堂端起碗,喝得却是贵气。明明都是一样的碗,一样的酒,展昭也搞不明白,怎么白玉堂喝起来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白玉堂喝了一口,点头,“好酒。”
展昭还在发愣,白玉堂看过来,“展大人不喝?”
展昭道:“别叫我展大人,叫展昭就成了。”
白玉堂顿了顿,倒也不多计较,点头,“你不喝?”
展昭端起碗来,作势要和白玉堂碰,“一起?”
白玉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还是伸过碗去。两人碗沿一碰,叮的脆响,展昭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也是叮的一响,那些被深埋的记忆一点一点无法抑制的被挖出来。
屋顶上的比酒,办案时的争吵,稍有个话不投机两人拔剑的拔剑,拔刀的拔刀,可以就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打起来。
耳边仿佛还是这人好听的笑声,那自负的脸上剑眉一挑,端得是谁与争锋的霸道。
白玉堂将酒干了,放下碗却见展昭还愣着。
蹙眉,“展昭?”
时光汹涌,几乎将这一刻的展昭淹没。就这么一个名字,他有多少年,多少年没听到过了。
眼眶突然发酸,他低头以喝酒掩盖。一口干了,仿佛想摆脱什么,又仿佛挣扎。
手背往嘴上一抹,将碗放下,再抬头已是平日笑容。
“白兄好酒量。”
白玉堂纳闷看他一眼,伸手主动帮他又添了一碗。
“我看你也不差。”
展昭一笑,“改日来场斗酒如何?”
白玉堂挑眉,“你敢下战书,五爷就没有不敢接的。”
展昭哈哈一笑,“那可就说定了。”
顿了顿,笑容微收:“我等着你。”
白玉堂莫名一愣,抬眸,却见展昭已转头和马汉说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