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水深温文尔雅地微笑,看这模样简直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咳咳,那个,温柔潇洒的公子哥,绝对让人联想不到他是那个曾经上过战场厮杀,与御天并称逆天双弓的路丞相。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带着这样的笑容轻身跃起,一个飞踢踢倒对方一排人。
居高临上的看着他们,嘴角的笑甚至没有改变:“你们不配让我用弓箭和陷阱,滚!”
几人慌张地遁走,甚至连千篇一律的恶人宣言:“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敢留下。
千里一醉这个一贯被人骂做“心太软”的人叹息一声,有些感慨,“不过是一个姓氏,却能让一个人这么嚣张。而对外来之人都如此嚣张的人对本地的百姓又会如何呢?”
剑鬼的脸上也满是愁苦,真要说起来,他比千里一醉的心还要软,再加上他又是皇上,双重原因下,他自然更是苦天下所苦,忧天下之忧,恨不得马上回宫率人把这里的县令给抓了,质问他为什么任由这人胡作非为,然后再打个几百几千个大板,直叫他明白人民所受之苦才是。
千里一醉似乎能够明白他的所思所想,朝他微笑着劝慰:“不要急,既然机会难得,不如好好地彻底地视察一下民情,把问题所在连根拔除。”
剑鬼知道是这个理,却不知因何故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姓氏……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对自己说,却不知是在宽慰着什么。
经过城镇所看见的人民生活的现象比起之前的猜想还要惨淡,惨淡得以御天为代表的激进派差点就直接冲到官府去谋杀朝廷命官了。
“蠢。”韩日骅的点评一向精辟。
御天居然都没生气而是认真的思考:“我又怎么了我?”
“你还是孩子啊……”千里一醉似模似样的感慨了一番,“孩子,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啊?”
“比如说,让贪财者失财,让贪权者失权,让贪色者……”
“去做太监。”
“……”所有的人沉默着看向发言的韩日骅,韩日骅挑挑眉,微笑:“我的建议不好么?”
水深也笑:“很好啊,不过我要补充一句:让自恋者毁容。”然后继续对着韩日骅笑,努力争取让人明白清楚他的意有所指。
“哼。”韩日骅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的那些粗浅的方法能够威胁到我无上的美貌半分吗?”
丫的,一般人总是会在被这人的毒舌给气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往往会忘记,这人还是一名天上地下只此一家的神医,今天水深也难得一般人了一下。
“你们还去不去玩了?”千里一醉冷不防的插话进来。
“去,去,不去白不去,干吗不去?”御天是第一个收拾好心情的,“老子回宫后马上带队人马来把他们该劫的劫了,该阉的阉了!今天我们不要被他们破坏心情!”
千里一醉摸摸他的头,“乖,离某人远点。”
“滚!”
“这山!这水!这景色!……也没什么特殊的啊……”战无伤语调一变,脸垮了下来。这里的山水的确不是从小就看遍天下奇景珍宝的几人可以放在眼里的。
千里一醉却笑:“怎么没有?”迎着几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他道:“这里没有总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大人’叫你们的人,也没有会把你们当成碰一碰就坏的观赏物品,难道不特殊么?”
几人脸色变了变。
他这话说对了。
对于像他们这样天生就是皇宫贵族的人来说身边总是围满了阿谀奉承的人,当然,并不是说就没有真心待他们的人,只是即使有,他们也甘愿放低姿态,一口一个尊称,无形的墙。
剑鬼看他一眼,笑:“你倒很清楚。”
千里一醉一愣,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同病相怜罢了。”
众人才明白,原来千里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啊!
忽然,千里一醉脸色一变,猛地推开水深和御天,两人还在纳闷呢,就堪堪避过挥来的大剑。
很高明的杀手,竟能隐藏杀气,隐藏气息,若不是千里一醉在关键时刻察觉到不对,恐怕两人的脑袋就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几人惊讶中更是喜悦,欢天喜地的迎上对手。
“蠢,太蠢。”韩日骅翻个白眼。你们几个被引跑了,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该怎么办?等死么?
似乎是为了应征他的话的正确性,数枚暗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袭向他。
几乎没有多想,千里一醉跃至韩日骅身前……
长剑扫落部分,剩下的……千里一醉咬咬牙,准备全盘接收,至于死活就得听天由命了。但就在这时,异变发生:明显是首领并且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黑衣人居然朝千里一醉冲来,以保护的姿态拦在他的面前,并且在这危急的时刻,水深等人都下意识的关注,露出了不少破绽,但是竟然没有惹来攻击——对哦,他们也在担心他们老大嘛!
“唰——”
又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把暗器,精准地将原来的那些击落。黑衣人们朝着暗处抱拳,像是在表示敬意和谢意,然后飞快地离去,只有那位首领久久地与千里一醉对视,连在千里一醉身后韩日骅都感受得到那双目中认真的情感。
他离去,把心留下,留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你们没事吧?”温润的男声从暗处传出。
“漂流?!!果然是你!!!”“漂流,果然是你。”
同样的一句话由两个人同时说出。
御天和千里一醉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你也认识漂流?”
漂流哈哈大笑:“我才比较吃惊呢,你们居然认识,而且关系还好到可以一同出游。”
千里一醉苦笑:“先是他,又是你……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了?”
“果然你认识那个蒙面人。”韩日骅看向他,其实这根本不用猜测,大家都有几分心知肚明。
千里一醉唇边的笑意更苦,不说话。
“难道……”佑哥大胆猜测,“给你下毒的就是他?”
漂流答:“可以这么说。”
“不。”千里一醉摇摇头,“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事不能这么算。”
“是吗……”漂流叹了口气,“好吧,那我问你,你恨不恨……‘他’?”
千里一醉摇摇头,“是我对不住‘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不说这些了。”旁人终于不用看他们猜哑谜,千里一醉拍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云游四海的梦想完成了?”
“不,只是听说了你的事赶回来的。”
御天听着二人的对话,很不爽的问:“你们两个关系很好么?”
“恩,算是吧。”
闻言,御天更不爽了,“千里,我跟你说,你要离这个猥琐的人远一点,他可坏了!”
“放心吧。”千里一醉拍拍他的肩膀,“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
“……”于是御天莫名的觉得不爽到了极点。
乌龙山脉的游览到此为止,没有人再有心情继续参观,于是,一行人移架到了酒馆——这个原本曾是韩日骅最爱的地方。
韩日骅在喝酒,那不可怕;韩日骅像在喝水一般地喝酒,那也不可怕;韩日骅在喝水,那也没什么,大概是没有酒吧;韩日骅面对着无数的酒坛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杯又一杯,恶狠狠地喝水……世界末日到了,诸位请准备与我一起逃亡到火星。
御天盯着漂流,眼神愤恨得好像想咬他。
千里一醉,漂流。这两个男人真让人火大。
彼此知根知底,相互信任,谁都无法插入两人之间……你们……
韩日骅喝着水,眼神有点变幻莫测,他今天要保持清醒,他不能醉。
黑天白月,月朗星稀。说实话,太过于明亮的夜晚也不是好事,而两个没什么力量的人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空地上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一是容易被窥视,二是容易被偷袭。
千里一醉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那边的韩日骅自然是考虑的比他还周全。
过于明亮的夜晚,他们容易被窥视,但窥视的人也容易被发现啊,而至于为什么站在空地上谈话而不是找一个隐蔽的树林……那是因为树林里的掩体多,更容易遇上埋伏,况且……
在这么一个看上去极其暧昧浪漫的夜晚,两个男人却在很破坏气氛地讨论着那些无关风月的严肃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千里一醉?哼,你是认真的吗?”
男人沉默一下,在月光下俊朗的侧脸像是用银线勾画过似的,俊美得好像战神。
“别问我好吗?我现在不能说……虽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说,但是,不可能,所以,请等。”他苦笑,“相信我好吗?我是真心把你们当成朋友,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那么今天那个人呢?你可以为了我这个朋友以命相搏,而他也可以为了你死……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千里一醉笑得更加苦涩,“公子……你的提问还是这么犀利。”
“回答我,如果他继续与我们为敌,你会怎么做?”
“公子……他不是我的朋友,我没有骗你,但也是对于我来说,他也是相当重要的人,于情,我宁愿两不相帮,于理,我会帮你们。”千里一醉实话实说,诚实到让人生气。
“哼。”韩日骅低下头,突然就不说话了。良久,他突然出声,“千里……”但是话到一半,被一阵尖锐的叫声打断。
从两人默默离开酒馆开始,漂流一直暗暗的跟着两人,一直盯着漂流的御天自然是发现了,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他居然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被发现了,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甚至没有怎么隐藏自己。
“你跟来做什么?”漂流有些叹息地问。
“那你呢?”
漂流看着远处的两人……又或者说他只看到了一个,他颇有几分无奈:“我要保护他的,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单独在这里,太危险。”
“‘他’是指公子还是千里?”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心下却反射性地有些心慌,不想听答案。
“……千里。”漂流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动过,但是嘴角的翘起却不自觉带了些苦意,“这是我的责任,你不懂的。”
“什么……”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一声异常尖锐的惊呼打断,几乎是瞬间,漂流变了脸色:“左手!”
第三章.离席
“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的四人疑惑地问发出惨叫的左手,而韩日骅的招呼与众不同:“即使是你们在千里之外感受到了我智慧的光辉也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表达敬意,我是一个高雅的人,你们没看到连月光都为了我倾洒得特别安静吗?”
众人吐血,没听说过月光是会发出声音的啊……
“话说回来。”韩日骅奇怪地打量御天和漂流,“为什么你们会跟我们从一个方向跑过来?”
呼之欲出的答案:跟踪。
千里一醉毫不在意地笑:“这有什么,不就是他们跟着我们过来了嘛。”
“你早知道?”韩日骅很吃惊,“感觉到的?”
千里一醉摇头,“我猜到的。”与漂流对视一眼,他笑,“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处在危险的境地中,要不然你认为我怎么会跟你在那里站那么久?我又无法保你周全。”我不会让你处于险地。话中之话不需要说出口,他能明白,即使或许这个男人还不明白他说了什么,但他懂就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空注意那边的两人,漂流有些担忧地上下来回打量左手,确认没有受伤以后,才安心的舒了口气。
漂流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而且他奸诈的性格已经深入人心,也没多少人会认为他是好人,但他唯独对四个人狠不下心。
左手,右手,千里一醉,御天。
左手右手作为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即使身份是他的随从,但他心里从来都把他们当成朋友,而千里一醉……是他的好兄弟,而且从身份上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至于御天……提到他只能让他苦笑,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别说旁人了,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弄明白。
剪不断,理还乱。
至少这份思念和在意,是真的。
而此时左手脸色非常之难看,让漂流不自觉紧张起来。
最后开口的是右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剑鬼兄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韩日骅只觉得脑袋里面一片嗡鸣,低声咒骂一句:“见鬼!”
“怎么回事?”发问的是千里一醉,他观察着两人的脸色,断定道:“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两人怕怕地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们只是想吓他一下……”
千里一醉抚额,“我去找他吧。”
“不用。”韩日骅难掩苍白的脸色,但神情还是冷静的,他扔给他一个小瓶子,对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走吧。”
在场的几人互相看看,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第二反应是他脑抽了。
千里一醉却只是点点头,说:“好。”
他说:“公子,你别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的,多出来走走吧。”
他说:“公子,你别总是欺负佑哥他们,看看他们一见到你就那副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你一定是把他们欺负惨了,别这样,性子稍微收敛点。”
他说:“我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杀人,但是还是要随身带一些毒药啊什么的以防万一,听到了吗?”
他说:“再见,日骅。”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韩日骅咬咬唇,什么都没有说。
漂流默默地看着,向他鞠躬:“谢谢你。”
谢谢你肯让他离开这场头破血流。
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远去,韩日骅的脸色更加难看,但最终还是不出声的转过身,离开。
形状完美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疼。
或许不疼。
回到云知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去时,一干人浩浩荡荡,归时,已少两人。
他们没有找到剑鬼,这是好事,大概是被谁给救了,至少他们并不希望直接看到剑鬼的尸体。
“翠翠,给我温了酒送到亭子里来。”
韩日骅觉得自己很累,没有缘由的累。
靠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他突然觉得有些冷。抬头一看,面前一片黑色的空蒙。
他突然想起来,原来有个白痴一直坐在他面前替他挡风。
“***的冷!”不自觉的爆粗口,翠翠把酒温好了,放在他的手边。他皱皱眉,突然觉得这个院子太过空旷。
白痴,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为别的什么人挡风温酒,舞剑共饮?
他站起身,挪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嘟了嘟嘴:“千里真会享受,他的位置比我的暖和多了。”只要想到那个人曾经坐在这里,他的心就温热起来,不自觉的。
坐在他的位置上,就好像被他拥抱着一样,感觉得到他的温度。
他记得,他说“公子,你别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的,多出来走走吧。”
他想说:“靠,老子天天呆在屋子里照样能活个一百年,要你啰嗦?!”
他说:“公子,你别总是欺负佑哥他们,看看他们一见到你就那副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你一定是把他们欺负惨了,别这样,性子稍微收敛点。”
他想说:“能被我欺负是他们光荣的荣幸,老子这么完美,需要收敛个屁!”
他说:“我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杀人,但是还是要随身带一些毒药啊什么的以防万一,听到了吗?”
他想说:“老子完美的一生怎么能留下杀人的污点?他们的血该多脏啊?!”
他说:“再见,日骅。”
他想说:“再见个屁!老子不想你走!”
但是他不说,因为他不能。
不想他为难,不想他痛苦,不想他夹在朋友之间里外不是人,所以不可以,不可以开口把他留下。
人已离席,但还有太多的东西留下,比如记忆,徒增烦恼,为什么不能什么都不留?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小鬼,当然,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因为丑陋的样貌而从小被人拿来和美丽又聪慧的哥哥相比较,导致小时候的自己有一点……放浪不羁。对自己好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