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轻点地面的同时改变自己的方向,凌影用更快的速度冲进了园林内。
几个呼吸之后,前院大门遥遥在望,他连忙放缓了速度。以普通人正常的速率跑出园林,却觉香风扑鼻,有女子撞进他怀里。凌影反应迅速,连忙止住脚步,按住人家双肩,硬是没让这女人碰到自己。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凌影定了定神,被他按住的女子穿着清朝年间的服饰,脸上双眼犹梨花带泪,可双眼中却无悲色,反而酝酿着愤怒。
“停!”张柏松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得凌影一呆,心想敢情刚才那尖叫声是人家在演戏。
“张导!”被凌影按着的女人音调直线上涨:“怎么有闲杂人在这里,这戏还演不演了!”
凌影大概第一次给人说是闲杂人,脸色一变便要发作,却被蓝沁捂住了嘴巴,然后在蓝沁的赔笑声中,他给拉到了剧组的后方。
看着张导万分无奈地让工作人员重新开拍,蓝沁白了凌影一眼:“你个胶片杀手,知道你冲出来这一下,浪费了人家多少底片不?”
“我哪知道他们是在拍戏,刚听到那尖叫,我还以为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大白天的不至于闹鬼,你要担心,留到晚上再担心吧。”蓝沁好不容易逮住机会狠刷凌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用手肘撞撞他:“不过,刚才你可抱到了女明星哦。感觉怎么样?”
凌影出神看了自己的手掌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手感不好。”
蓝沁先是一愣,然后狂笑了起来,结果剧组那边张柏松咆哮了:“是谁在笑,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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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剧组和蓝凌两人住进西祠的后阁。分配给蓝沁的一间古时小姐的闺房,布置得淡雅别致,人走近房间就闻到淡淡的檀木香味。不过,本来放置在内阁里的一些家具杂物已经提前搬走了,毕竟满房间的文物也不方便随便让人居住。再者西祠时有剧组拍摄取景,这几套房间却是长年备以客房之用,其中的被褥家私全是现代化的,这看上去,便显得有那么一些格格不入。
但蓝沁不是挑剔的人,把早上从公寓里收拾好的衣物随手放进衣柜里,人便大字型地往床上一躺,她伸了个懒腰,觉得舒服得不行。想要睡上一小会,门却敲响了,她只得不情不愿起来开门。门外是凌影,警司已经换上了便服,但表情依旧是那么淡漠:“张导他们要出去吃饭,问我们一起去不?”
“你喜欢和他们扎堆?”蓝沁反问。
凌影木然的摇了摇头,然后颇有点无奈地说:“可我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蓝沁笑了起来:“走,我带你吃好吃的。”
西祠的附近确实没有什么餐馆,但从西祠所在的文化路拐出来却有一条食街,蓝沁去过几趟。这回轻车路熟地指挥着凌影把车往食街开,到了地方后,两人从街头吃到了街尾。什么麻婆豆腐、广州鱼蛋……天南地北的美食乱吃了一通,最后两人打着饱嗝回到西祠时,却发现剧组的人还没有回来。
洗了澡,换了衣服,看看时间不早,蓝沁倒头就睡。她这人也不认床,反正躺哪睡哪,不一会儿已经进入梦乡。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却隐隐听到有女人唱着京剧的声音。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情……
她受不了这唱曲的声音,嘀咕着谁大半夜唱曲子。勉强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想从床上爬起来,又睡得太沉身体不听使唤,再加上那曲子越唱越大声,吵得蓝沁心烦。于是她在床上含糊地叫了起来:“大半夜唱什么唱,别吵了。”
然后,那曲子就消停了,夜依旧安静,蓝沁继续睡去。她却不知道,这深夜中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听到了这曲子的声音。
那个人,是范薇。
范薇在演艺事业上一帆风顺,自出道以来先后出过唱片,不久又加入了演艺圈,一跃成为当红的明星。当了明星,自然有挑剧本的资格,本来她是不想演张柏松导演的这出灵异剧,但投资方开出的价格十分诱人,再加上经纪公司做足了工作,她也就接了下来。
本来以为剧组至少会为自己安排个酒店套间,却没想到和其它剧组人员一起住进西祠这种老房子里,范薇可不懂得欣赏什么古风建筑,她只觉得这种有了些年代的房间住着不舒服。可西祠这边距离最近的酒店,开车也要两个多钟头,于是她只能将就住了下来。
但身下的床实在太硬了,咯得她骨头发痛,就这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范薇只得从床上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在窗边生闷气。
戏曲声就这么从屋外传了过来,细听之下,却有人在隔屋唱着:“……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
声音委婉动听,范薇听出这曲子出自《霸王别姬》的选段。唱曲的人功夫不错,无论音色还是曲调中所表达的情感都相当到位。可范薇本来就睡不着,再给这曲子一唱,心里非但平静不下来,反而更加烦躁了。
那隔壁住着是她的助理Ada。那丫头跟了她快一年,范薇倒不知道这小妮子还会唱曲子,也奇怪怎么三更半夜的她有这个兴致唱起京剧来。心中烦躁不已,让范薇不由想,怕是这丫头平时让自己使唤得心里有气,这会故意半夜唱戏让自己睡不着,好明天演出的时候出丑吧。
这一念之下,原来的臆想现在却变得如此真实。于是范薇拿着手中的怀子就朝墙壁砸了过去,并且叫道:“Ada,不要吵了,你是存心让我睡不着觉吗?”
玻璃怀啪啦一声,砸在墙上粉身碎骨,碎片掉了满地,但隔壁的戏曲声却就此打住。范薇冷笑,心想明天有你这丫头好瞧的。
这时月上中天,窗外凉风吹入,让范薇打了一个抖。她看看时间不早,再不睡明天准顶着一双熊猫眼,无奈,她只能躺回床上去。这刚一躺下,那要命的京剧却又再度唱响,范薇火了,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就要拿助理开骂,却不料隔壁墙突然“呯”的一声。
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砸着墙发出的那种闷响,先是一下,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戏曲声不歇,撞墙声不绝。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两种古怪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诡异的,让范薇满肚子火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Ada在拿什么东西砸墙,她只知道现在过去大概讨不到什么好处,万一那丫头发起疯来,范薇可不想自己吃亏。
她只能二度躺回床上,然后蒙着被子不去听那戏曲声和撞墙声。
却不想,这两种声音,一响便是彻夜。
到了第二天,眼看戏就要开拍了,助理却迟迟不见,范薇气不打一处出,便叫人去Ada的房间看看。她想着等会怎么收拾这死丫头的时候,内阁的方向却响起了尖叫声。声音凄厉,在这早晨时分响起透着隐约的不祥。
正买了面包往自己嘴里送的凌影听到,看着蓝沁发愣:“他们这么早就拍戏了?”
蓝沁已经把唱剩的半瓶酸奶扔进垃圾箱里,没好气的说:“有这么早拍戏的吗?走,肯定出事了。”
事实证明蓝沁是对的,等他们来到Ada房间前时,剧组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结果还是凌影带着蓝沁挤过去,最后他们看到房间里,Ada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戏服躺在墙角边上,而墙上红白相映,却是助理的血和脑浆洒了满墙。
再看墙上竟然出现细细的裂隙,又对照Ada那几乎塌下去的额头,蓝凌两人脸色差得不能再差,这人竟然是自己撞墙死的?
而最后挤上来的范薇一看,差点没晕了过去。老天,昨夜她听到的撞墙声,难不成是Ada用自己的头撞出来的动静,而且足足撞了一夜!
第五章 沈香呤
“什么,停拍?凌警官你这是在给我开玩笑吧?”
内阁的大堂中,张柏松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皆因凌影希望他电影停拍。助理的死因目前在调查之中,但初步判断是属于自杀事件。死者所在的房间由内反锁,门窗也没有打开,而且也没有在屋内发现打斗的痕迹,由此警方可以初步排除他杀的可能。
可Ada死得太过恐怖了,在凌影叫来救护车,由医务人员将其尸体抬走时,那几个见惯了尸体的人脸色很差。可任谁看到前额几乎都塌下去的尸体,大概没有人会心情愉快。要知道当时围在房间外的剧组人员看到助理的尸体时,几个年轻的女演员差点没把自己胆汁也吐出来。
鉴于事件的诡异,出于安全考虑,凌影提出让张柏松的剧组停拍,并撤出西祠的建议。可显然,张柏松并不打算因为一个助理自杀了而耽误了整部电影的进程。
“凌警司,我们是有合同的。如果剧组停拍,那么我们是为付给投资方巨额违约金的,我问你,这笔钱由谁来承担,你吗?”张柏松像头愤怒的狮子,又是拍桌子,又是吹胡子瞪眼的。
交涉无果,凌影只得从大堂退出来,却刚好撞见给范薇做完笔录的蓝沁。在看到助理自杀的场面时,范薇神情古怪,像是知道些什么,这一切没有逃过凌影的眼睛,所以在安排人员拉走尸体的时候,他便让蓝沁去接触这个女明星。
“怎么样,问出点什么没?”两人离开内阁,来到相对安静的太极湖上。凌影看着平静的湖面淡淡问道。
蓝沁在堤带上坐下,却没回答凌影的问题,自己只是一个劲地嘀咕着“奇怪”两个字。
凌影的耐心十足,也不催她。过得片刻,蓝沁似乎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她抬头看着自己的上司说:“很奇怪,范薇说昨晚听到Ada在屋子里唱着京剧,听着像是《霸王别姬》的选段,而且她一边唱,一边响起什么东西撞墙的声音。直到今天早晨,范薇才知道,那响足一夜的撞墙声竟然是Ada砸着自己脑袋弄出来的动静。”
“确实奇怪。”凌影沉呤道:“这样的自杀方式未免太痛苦了一些。而且生命力再旺盛的人,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头撞足了一夜才死。更别说一边撞,还一边唱着戏曲,这……说不通。”
“不,你不明白,我所谓的奇怪还不只这些。”蓝沁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说:“你看,Ada的死不像是人为的,看上去更像是被某些不好的东西附身所至。可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我对于这种非人的存在是有感应的,但昨晚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事实上,蓝沁在昨夜不仅没感觉到异物活动,而且连栖息在她灵魂中的三只鬼神也没感觉到。如果不是Ada死得那么不可思议,她也只能认定这是一起普通的自杀事件。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起表面看上去是自杀的事件中,存在着种种无法解释的现象。
蓝沁所说凌影也有同感,以他现在的修为,再加上戾凤的力量,毫不夸张的说,即使不有意为之,但以感知笼罩着整个西祠,凌影也能轻易办到。在他的感知区域中,如果有异物活动的话,就算他睡得再沉也能够得知。可他和蓝沁一样,昨晚睡得很安稳,什么感应也没有。
然而就在他们两人的眼皮底下,一个女孩死了,以那么惨烈和诡异的方式。
“等等……”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Ada所唱的是《霸王别姬》的选段吧?”
蓝沁点头:“是啊,而且据范薇的回忆,Ada以前从来没有唱过这样的戏曲。而且就她昨夜所听,Ada的唱功不错,已经可以和专业演员媲美了。矛盾的是,Ada根本不是戏曲学院毕业的,她哪来这样的唱功。”
“她没有,可是别人有……”凌影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我好像听人说过,这西祠哪一代的主人中,其妻妾中有唱京剧相当出色的人。如果按你说是被附身的话,那么肯定和那人有关系。该死,她叫什么来着?”
“笨蛋,你不是带了笔记本电脑吗?我们上网查啊。”蓝沁站了起来,随便送给凌影一对卫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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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在凌影的房间里,他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面朝向蓝沁,点着屏幕说道:“看这里,民国5年,西祠最后一任的主人富商赵庚,有妾姓沈名香呤。原是京城里有名的花旦,最拿手的曲目便是《霸王别姬》。嫁与赵庚并居于西祠后,访者络绎不绝。可不久后,沈香呤病倒,并称有女鬼索命,最后更撞墙自尽。你看这死因,和Ada一模一样。”
蓝沁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沈香呤一张演出的相片。尽管是发黄的黑白相,可蓝沁还是认出,这花旦所穿的戏服,和早上Ada身上那套是一样的。
她把电脑又转回去对着凌影,然后用手指敲着屏幕上的相片说:“看到这套戏服了吗,这大概是这姓沈的女人还留在人世的凭依,快让人烧了它吧。”
凌影点头,Ada的尸体被拉走时还穿着这套戏服,眼下应该还在尸检室里。刚想给尸检室打电话,但他才摸出手机,却有电话打了进来。一看那号码,却是尸检室的,凌影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怎么会这样,我明白了……你们继续找。”
听了一通电话,凌影的脸色很差,蓝沁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淡淡说道:“尸体不见了。”
“哦……。”有那么一两秒后,蓝沁才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尸体不见了?好端端怎么会不见了呢?”
“我怎么知道?”凌影冷冷看了蓝沁一眼:“坐下,别因为那么一丁点小事就激动成这样子。”
“我能不激动吗?再说,尸体不见难道是小事。”蓝沁嘀咕着,可她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又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刚才那边的同事说,他们已经做了初步的检查,死者除了额头外,并没有其它致命伤。他们打算接着做详细的尸检,可就是到外头喝口水的功夫,再回来时尸体却不见了,包括了已经脱下来的那套戏服。”凌影冷笑着:“如果不是被人偷走,而是尸体自己跑掉的话,你觉得它会去哪?”
蓝沁先是皱眉,然后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它会回来?”
“应该是这样,毕竟这是它的家啊……。”凌影站了起来。
“去哪?”
“去叫张柏松离开,我想我知道沈香呤为什么这样做了。Ada只是一个警告,警告我们不要再留在西祠里,我想,没人乐意一大群人往自己的家里乱闯。鬼魂也不会例外吧……”凌影如是说道。
因为Ada的事,剧组今天停拍一天,张柏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出了这种事,所有人都有点恍惚,特别是范薇,根本就不在状态上。所以张柏松尽管憋着一肚子气,却也只能留在内阁大堂里喝茶下棋打发时间。
此时凌影来找,看到这年轻的警司时,张柏松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到了一起。天知道这个警司是否又来劝自己离开,但张柏松是铁定了心肝不走了。
“你不用说了,凌警司。”未等凌影开口,张柏松便摆了摆手:“别说什么让我们离开的话,我想早上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我们不会走的,戏还要继续拍。”
凌影看了看大堂,除了张柏松外,外国演员威廉、女明星范薇和场务刘纪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