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工夫,经由了几位出色侍女的一番捯饬,狼狈不堪的阿波罗瞬间焕然一新,变成了光彩照人的光明王座之主。
阿波罗接过了头冠,拿在手上,突然又想起了金发宁芙曾经的笑脸;以往不知道多少年,每一天,都是由她亲手为他戴上月桂花冠的。
“光明神大人……”白衣的宁芙见状也伤心极了,“我来替您戴好吧。”
“不用了,”阿波罗说道,郑重其事地戴正了花环,“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时候,距离散宴已过了许久,漫天的星斗也尽然入目。阿波罗不作他想,身形紧忙的走出了门殿。
正在他心急若焚之际,一个宽阔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阿瑞翁,你怎么又……”阿波罗惊讶道,“快让开,我现在没工夫跟你闲聊。我还有事。”
阿瑞翁喷着热气腾腾的鼻息,昏暗的月色下,一双浓黑的大眼亮得惊人,“我知道你要干嘛,所以我来了。你知道么,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由你亲自做出的决定。战神刚走,我看到了。然后我守在这里,我是多么不希望看到你,多么希望你回归你的理智,可你没感觉到。你还是出来了,准备去找他。”
“啊,我不是去找他。”阿波罗无奈地说道,他对马朋友的屡次横加阻拦感到厌烦了,“是别的事。好了,让开。”
“别的事,那也是为阿瑞斯这一件服务的。”阿瑞翁凯凯而谈,挪移到阿波罗的前方,“我今天明白的告诉你,我不让你走。你难道看不出,这就是你抽身的好时机么?!战神的魔力已解,你也自由了,这就是此事的最好结局了。”
“好结局!哈哈……”阿波罗费心平静的内心最终让阿瑞翁一语惊破了,“你看看里面,去看看!这就是所谓的好结局?我绝不原谅。我要报复,向阿瑞斯复仇,不要以为一点小恩小惠似的的补偿就能平息我的怒火!我要让他痛,尝尽和我一样的苦楚!”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告诉我了。”
“那你还这样劝我?难道她们对你不好,你就一点也不伤心,没有感触么?”
“我有,我对她们的感情不比你少,阿波罗。”阿瑞翁叹息道,“这也不是无法挽回的。她们本就是生气化成的,只要带回了离去的活气,就能救醒她们。而你,我可以肯定,眼下就是最好的结局。你再不放手,只能更惨。”
阿波罗低下头不语,他知道宁芙们其实是没有本质上的死亡的。但是失去一次生命后,再回归的姑娘,已经不能说是他朝夕相伴的那个了。他也不想把如此的女孩带回家。
“别说生气的事了。”阿波罗说道,“说说更惨的那个。你的意思是我斗不过他阿瑞斯?哈哈,千万不要肯定,不然我要笑死的。”
阿瑞翁也嘲讽地笑了,“你本来能斗得过他,但你偏偏要选择一种必输的局势来战,你说你的未来如何?”
“哦?”阿波罗听了这话,也不急着走了,“什么局势,我怎么没看出来?没想到我的阿瑞翁现在越来越聪明,都能看清局势了。”
“你明白的,阿波罗。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你是不是要想办法把阿瑞斯再栓回来?想在斯巴达里一样,给你做听话的小狗?那就是了,那就是必败的局势。”
“哈哈哈,”阿波罗大笑着道,“我的朋友,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有什么笃定的论据来说服我,支持你自己;结果就是这个么?必败的局势?真是好笑!”
阿波罗爽朗又嘲弄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夜色中,他看不清彼此的脸色,却能发现阿瑞翁一双漆黑的大眼一闪不闪的注视着他。这样坦然和丝毫不存无地之容的态度,反让嘲讽的主人的不太自然了,断断续续的停了笑声。
“你到底什么意思,阿瑞翁?!”
“不要问我,你明白!”阿瑞翁甩起他的鬓羽,周身爆发出灿烂的火焰,照亮了居中的交谈者,“不知道你是在欺瞒我,还是自欺欺人。你对阿瑞斯是什么感情,不会让我来告诉你吧?对现在这个残暴的战神你能不能下手我不知道,但对你那个乖顺的新情人……我最清楚!不要自讨苦吃,阿波罗。”
阿波罗没有言语,早在阿瑞翁提到感情的时候,他就猛然后退一步,再一次隐藏在阴影里。等到马朋友发表完了演说,又耐心的等待着回复,他才将将开了口。
“你想的太多了,我的朋友。”他说道,声音不慌不忙,平淡的很,“你对自己的宠物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因为他可爱就饶恕了他向你挥爪的惩罚?我想你不会,所以我也不会。好了,我说的够多的了,我要走了。”
说完,阿波罗不在征求朋友的意见,转身从后绕行,往外面离去。
“阿波罗!”阿瑞翁在后面呼喊道,“我没养过宠物,所以我不知道。但我有过情人,还不止一个。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别想瞒过我!阿波罗……”
他连喊三声,也不见朋友回来,知道阿波罗是心意已定,不由的颓然叹息了。
“欺骗我有什么用,又不能改变事实。你这一去,再得了战神,还能是什么?又用复仇这幌子搪塞我,我又不是阿瑞斯,能被同一件事骗两次。唉,只这一次后果就这么难以承受,再来一次,还让人怎么活?”
而在另一边,阿波罗冷着面目在猎猎西风中前行。他不想让阿瑞翁的胡言乱语影响到自己的思绪,却更是忍不住的往那里想。
我对阿瑞斯怎么样,难道我自己不清楚?还用你来告诉?你以为我对他下不了手,我就更要证明你的错误。他暗自嘲讽一笑,自觉无所禁锢,却不知为什么,嘴角上的弧度是怎么也提不上来。
正在这时,他人已到了宙斯的大殿门口。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喧闹之所,此时是寂静无声,一片冷然。
阿波罗有些失望,看来宴会已散,宾客和主角们都已经归家。他不清楚埃罗斯的住处,便低头想辙,再前走几步,竟看见了婚宴的主角之一,那个人间的公主正站在门内的山墙下。
“美丽的妻子,我是光明神阿波罗。你丈夫的朋友。请问埃罗斯在哪里,竟然让他新婚的爱人孤身留在这里吹风?”
倚靠着大理石墙壁的普绪克闻言回神,果然见到了一位身穿金衣的神祗。这位俊朗而来的年轻神灵从容的踱步,黑夜中周身散发着柔光,让她能模糊的看见他若隐若现的俊美面容。
“啊,我记得您。今天还给您敬过酒。”
普绪克回忆起了阿波罗,便放下了心防,对光彩夺目的太阳之主也生了几分好感。
“我在这里等埃罗斯和母亲出来,他们有事要谈。您需要我去里面告诉他们一声么?”
“不必,不必。”阿波罗说道。
他垂目思索,怎么阿佛洛狄忒和埃罗斯也有事私谋。要知道,今天美神刚刚夺走了阿瑞斯在手,不跟他温存简直不可思议。还有埃罗斯,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竟然没有给他透漏口风,害他对狂暴的战神没有准备,也是可疑。
“光明神大人?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普绪克柔声说道。
“没事,”阿波罗微微一笑,“不要为我担心,美丽的姑娘。还是为你自己担心吧。”
说完,阿波罗周身光芒大涨,瞬间把面前的普绪克隐没其中。等刺眼金光消退而去,这位美丽的姑娘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阿波罗扶起她,带进大殿中的椅子上坐好,在宴桌上摆出熟睡的姿态。一个人向更深的暗房里,美神母子置身的地方走去。
☆、第65章 出乎意料的真相
阿波罗沿着阴暗冰凉的石壁行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面闭得严紧的木门。他在不远处悄声驻足,明明能清楚的看见指宽的门檐下映照出黄橙橙的余光,四周却静谧的很,好似屋内没有人在。
阿波罗心下一动,这是施展了隔绝声音的法术了。而且,还是阿佛洛狄忒做的,若是埃罗斯,定不能完成得如此完美。
而越是偷偷摸摸不欲人知的秘密,就越能勾引起人求知的*。更何况,这里面还跟他自己大有关联。
阿波罗碧绿的眼眸从容一转,已是有了办法。他伸出他白皙明亮的指尖,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他的手指上燃起了一团指甲大小的金光,圆溜溜的顶在其上;再左右一晃,那团金光便延伸出一条光纤,伸进了门檐下的灯光中,柔然一体了。
阿波罗得意一笑,点亮的指尖压在耳蜗上,果然听见了美神母子在谈话。
另一边,一墙之隔的两人还在旁若无人的密谋着,浑然不觉他们的话已经被他们的敌人,最不希望知道的人听着了。
“妈妈,您别哭了。歇一歇。歇一歇好不好?”埃罗斯说道。
他在不大的暗室里左右踱步,想尽办法地安慰他失恋的母亲。
阿佛洛狄忒坐在木椅上,垂头掩着面,刚好落在灯下的阴影里,“我没哭,儿子。我只是伤心。我怎么也没有料想到,阿瑞斯解了你的魔力后,不但不回来我身边,反而嚷嚷着要去找阿波罗。难道我跟他这么多年来的情分,还比不上一个睡了几个月的男人?”
“唉……”埃罗斯叹息一声,至少阿波罗跟爸爸是仅为彼此的黏糊了几个月,你和我爸爸呢?不过是长年的露水夫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主要是您的心思。是要继续和我爸爸在一起,还是就随他去了。我们再说下一步的行动。”
“我不甘心啊,不说明白了,我心里难受。”美神手绞着轻薄的衣裙,一双天蓝色的眼眸仿若入暮一般暗淡,“在阿瑞斯心里,我怎么就比不上阿波罗呢?难道我不美,我不善解人意,不温柔体贴么?”
“您是,您都是。但是爸爸他不在意这些啊,”埃罗斯回答道,“阿波罗别的优点没有,有一点却是我们都没有的。那就是阴险和狡诈。爸爸不是爱上他,是受骗了啊。您不要想了……”
“不,不,没这么简单。”
阿佛洛狄忒摇了摇头,她虽然也很希望儿子的话成了真,但她知道,不是的。当时,阿瑞斯在做那一番真情告白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看见了。即使她宁可不在。
“你没听到,他说的有多肉麻。什么不在意阿波罗手段和欺骗,只要和他在一起。你听听吧,再告诉我,有什么阴谋和诡计能如此牢牢掌控住一个人?”
“啊,我的母亲!”埃罗斯忍无可忍了,为什么女人总是那么抓不住重点,连他干练的母亲都不能免俗,“您不要再关注这些没有意义的细节了好不好?您现在长唉短嗟,究根问底的,对事实一点帮助也没有啊。我只问您一件事,我爸爸这个人,你要还是不要?不要再说其他了!”
阿佛洛狄忒从没听过埃罗斯跟自己这么大声的讲话,一时间也被震住了,“我……我要不要还是两说,主要是,决不能让给阿波罗。”
“唉,母亲。我要怎么说才好?不要提阿波罗,这件事里面本来就不应该有他。我再问您一遍,你要还是不要?”
埃罗斯扶着美神的双肩,他现在心情好的很。今天本就是他的新婚之夜,已经有一个女人完全的属于他。而此时,他还要给他生命中另一位重要的女性出谋划策,翻转局势;还是他向来强势又颇具威严的亲妈,只想一想都是成就感颇足。
“我……”阿佛洛狄忒沉下心,抛开了光明神在里面捣的乱,她对阿瑞斯也是复杂,而且她也明白,她给不了战神独享的爱情,因为三心二意本就是她的本性,天赋的权能,谁也改变不了。
“母亲,您想好了么?要或不要,选一个词吧。
阿佛洛狄忒豁然抬起了头,湛蓝的美目中流光溢彩。
“要!为什么不要?”她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说的对,儿子。现在是我们掌握主动,我不用想太多。只要我自己满意就好了,我开心就足够了。”
她想通了,不去管阿瑞斯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背叛伤心。因为他绝不会因此而坠于困苦,就像他曾经的千百年一样。
“好!”埃罗斯朗声说道,“只要有您这句话,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翻出他的弓箭,那一篓世间难出其右的致命凶器,利落的背上男人的臂膀。
“我现在就去找我父亲,把他给您抓回来。您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不用上心。我得跟您说,你的儿子可没有白养。”他洋洋自得的笑着,扶上了门把手,“您回家去吧,带上普绪克,只管等我的好消息。我喜欢有人等着我,你们两个一起我才开心。”
他说完转过身,拉开木门;屋内囚困着的光亮也瞬间挣脱而出,照映在门前见方的地面上,也显露出一位俊朗的神灵,悠悠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去哪?我的朋友?”
埃罗斯惊呆了,“你,你,你……”
“我怎么了,埃罗斯?”光彩照人的阿波罗平和的微笑着,“你为什么这么吃惊?难道说见到了老朋友,不觉得高兴么?”
“我,你,”埃罗斯支吾着,“不是,阿波罗,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了看四周,怎么也确定不了阿波罗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点什么,“额,你刚才在干嘛,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埃罗斯眼神游离着不敢直视阿波罗的脸,自觉额头也出了汗;还故意挺直了腰板,不是为了增加勇气,而是扩大体积,把背上的箭篓尽可能的遮挡住。他虽说是做着敌对的事,却不想跟阿波罗成为明面上的仇人。要知道,谁都不想有一个斗不过的对头。
“听到什么?”阿波罗疑惑地问道,“除了知了的鸣叫,我就只能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
说完,阿波罗也觉得颇为有趣,轻笑起来。
“啊,哈哈哈。”埃罗斯笑声立马跟上,狂乱的心跳也减缓下来,“真有你的,阿波罗。又拿我开涮。我发现你挺爱开玩笑的啊,上次在斯巴达是,这回也是。”
埃罗斯说完,看阿波罗缓步走到身边打量他,并不答话,又兀自干笑了几声,暗暗祈祷母亲不要出来坏事,自己再赶紧打发了不知由来的光明神。
“那个,你来有什么事么……”
他话音未落,咫尺间的阿波罗忽然扬起了手臂,迅雷掩耳地握住了他背上捆绑着的箭篓,猛然扯落,攥在手中;同时身形后窜,眨眼间便退开了埃罗斯的周围。
“嗯?”那一刻过快,埃罗斯竟然没能反应,“你做什……”
而箭篓一失,没有附着的细亚麻金带垂落下来,拍在他的手臂上,“这是我的箭带?”
再看远远站定的光明神的手掌,埃罗斯还有什么不明白,“阿波罗,你要干什么!?你偷走了我的箭篓!”
阿波罗面无表情,歪倒箭篓,满当当的箭矢倾倒了一地;运着光明神力的脚掌随之猛然一跺,那危险和美妙的化身瞬间地烟消云散了。
“我偷了你的箭篓?”他冷然说道,“还是你偷走了我的情人!”
“你,你听到了……”埃罗斯说不出来了。
“呵呵,我得说,我敬佩你,埃罗斯。”阿波罗说道,“竟然敢欺骗和算计我,你还是头一个。拿着我阿波罗赏赐的恩惠,沐浴在我光明神的庇荫里,倒反过头来加害我。我欣赏你,朋友,也感谢你,给我上了这么值得纪念的一课。”
“这……”埃罗斯言而无信,自知理亏;加上本质单纯善良,便让阿波罗的质问顶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阿佛洛狄忒跨出了门房,走到了两个男人中间来。
“呀,这不是阿波罗么?怎么会来找我?是不是知道阿瑞斯解了魔力,高兴坏了,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