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虽然展昭早就决定了自己该走的路,即便是父亲一直阻止,他也想要坚持,但是此时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他还是感动得无以复加。“爸,谢谢你。”
挂掉电话,展昭心情格外得好,他相信,这个新年,一切都会不一样。
晚上吃过年夜饭,展昭和舅妈、江冬三个人坐在厅里看春晚。江冬捧着瓜子,不停地嗑,直嚷嚷着没劲。展昭倒不觉得,这么多年没看过春晚了,现在反倒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舅妈说的对,有劲没劲,不就是看个热闹么。
今年本市不禁炮,晚上从十一点开始鞭炮声就断断续续的响个不停。十二点快到的时候,舅妈拿出两挂鞭,让江冬等会下去放。展昭也穿好大衣想要跟着一块下楼。
“外面火药味太大,小昭啊,你就别下去了。”刘蓉有点不放心。
“舅妈,我带上口罩,没事的。”
刘蓉望着展昭恳求的眼神,心里一软,哎,他就受不了这孩子的眼神。“嗯,去吧。你站远点,让你表哥一个人放。啊?”
“嗯。”展昭一听,立时露出一张笑脸。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去吧。”刘蓉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扭头又提醒儿子:“别忘了拿打火机。”
“不用,我在门口点跟烟就行了。”说着三人走到门口,江冬点了根烟,接过刘蓉手里的炮仗,和展昭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展昭就忘了刚说的了,江冬点然第一挂鞭以后,跑过来和他一起听响。他扮起可怜相,讹着江冬要放第二挂。江冬没辙,只好把烟和鞭炮递给了他。两人放完炮上楼,一进家门,刘蓉就瞪了儿子一眼。
“妈,您瞪我干嘛?”江冬觉得冤。
“你们俩那小把戏,能瞒得过我?咱家住三楼,不是十三楼,你妈的眼神好得很。”
“舅妈,您别生气。”展昭拉着舅妈的胳膊,眨了眨眼,笑着说:“要不,您瞪我吧。”
刘蓉一听,噗嗤一声笑开了。本就不大的火气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三十夜里睡得晚,转天早晨天才蒙蒙亮,六点来钟就有人开始放鞭炮。展昭几次被吵醒,但仍觉得困得不行,黏在床上迷糊到快八点才起床。
才一爬起来,顿时觉得不对劲儿。鼻子里很干,他能感觉到有股热乎乎的东西正从里面往下流,用手一摸,红红的占了一手血。他赶紧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捂住鼻子,仰头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等着鼻血停流。血顺着鼻腔流入嗓子,嘴里满是浓重的铁锈味。他伸手在牙床上摸了个来回,然后看看指肚,没有血,这才多少放下些心来。
出去洗漱的时候,他先是偷偷摸摸地朝外看了看,见江冬和刘蓉都在厨房里,这才快步走进洗手间,把手里的纸巾扔进马桶。随着一股水流,马桶里卷起了一个漩涡,那股红色顿时消失不见。
江夜万昨天在餐厅里忙和到半夜两点多才回到家,早晨下饺子时,刘蓉没叫醒老伴。刘蓉又让儿子下楼放了一挂鞭,上楼后热腾腾的饺子刚出锅,老少三人围在餐桌前边吃边聊,楼下几个孩子的叫喊声和炮竹声不时传来,好不热闹。三人饺子还没吃完,江夜万也起来了。刘蓉趁老伴洗漱的功夫,又跑去厨房给老伴新下了一锅饺子。
十点一过,家里就开始来人拜年了,一轮一轮的,基本上没断过,大多数都是老两口的朋友,一直到近中午了,人才陆陆续续的散去。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江冬的手机铃声从卧室里传来的时候,一家四口正坐在厅里看影碟,江冬特意买的,今年的贺岁大片,风评不错。
“暂停下,我去接个电话。”江冬穿着拖鞋,一溜小跑进了卧室。来电的是高月,两人在电话里一顿柔情蜜意,互诉衷肠。挂了电话后,江冬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中。不料刚想出屋,电话铃又响了。江冬想着可能是高月又想起什么事,接通后立即温柔地说:“宝贝儿,这么想我啊,我下午就去看你了。”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一阵作呕声:“江冬,你特么太恶心人了,昨晚的年夜饭都要被你勾出来了。”
“白少?”江冬怎么也没想到是白玉堂打来的电话。
“是我。你家门牌号多少?”白玉堂问得有些急。
“你,你要来我家?”
“对,我已经在你们小区里了,不过不是去看你的。”
江冬一阵咬牙切齿,这家伙真是一点不给他面子!亏他刚才还有点小感动来着,没想到一秒钟不到就被白玉堂给扼杀了。
挂了电话,江冬气呼呼地来到厅里,往展昭旁边一坐。“表弟,你仇人找上门来了。”
“我仇人?”展昭纳闷,眼珠子盯着江冬的脸转来转去看了半天。“我哪来的什么仇人?”
“等会你就知道了。”江冬卖关子。
没过几分钟,门铃就响了,江冬去开的门。
展昭见家里来人了,也客气地站起来,想着反正他也不认识,正决定去自己房间呆着,走出客厅一抬头,正巧看到来人走进门。
“展昭,新年快乐。”白玉堂手里提着两袋礼物,眼睛直视着展昭,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礼物
“新。。。新年快乐。”展昭觉得自己的腿有点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蓉看着外甥站在厅门口的背影,觉着有点不对劲儿,站起来就想过去扶。却见展昭扭身走回客厅,除了唇色有点白,表情和平日里没两样,还是那般的温和如玉。不一会儿,儿子带着个英俊小伙儿走进来。
“妈,您不是眼神好么,猜猜这位是谁?”江冬开始逗起自己的老妈。
“看着眼熟。。。小冬啊,这你朋友吧,快请人坐。”刘蓉打量着白玉堂,心想着,自家外甥就是个难得一见的俊娃,这小伙儿也长得个一表人才。再扭头瞥眼儿子,就只有叹气的份了。
“爸,妈,这位是我‘老板’,白玉堂。”
“白先生,您好。”江夜万先开口打了招呼,其实他心里也嘀咕该怎么称呼白玉堂,既然儿子介绍用的是老板,他想他还是客气些,用尊称。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在电视里见过。这一紧张,刘蓉嘴上也乱了套了。“白老板,您好。”
江冬一听老妈这称呼,笑得跌进沙发里,眼泪都快乐出来了。
“伯父伯母好,您太客气了。别听江冬瞎说,什么老板不老板的。”白玉堂说着,瞟了一眼展昭,见对方有点心不在焉,又说了句:“我和展昭也认识好多年了,今天来正好给您二老拜个年。”
“这可巧了,小昭你怎么都没说过啊。”刘蓉心里高兴,自从大学第三年展昭生病,江夜万将他从A市接到这边来以后,就没见展昭和什么朋友走动过。有段日子,他总是很沉默,她甚至害怕他会再患上抑郁症什么的。
“我们是高中同学。”展昭面上依然镇静,但是心里却紧张异常,一颗心怦怦直跳,,就怕舅妈提起当年他生病的事。“舅妈,您和舅父接着看碟吧,我们几个去我屋里聊。”展昭说着,就去拉沙发上的江冬。
“不用,不用,你们坐。这快中午了,我和你舅妈整饭去,等会白先生也一起留下来吃午饭吧,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正好好好聊聊。”江夜万说完,拉着老伴一起走出了客厅。
“江冬,你告诉伯父伯母,我不在这里吃了,改天有空我再来。”白玉堂见展昭始终有点不自在,除了进门时,几乎都没怎么正脸看过他,心里有点憋闷。
江冬从沙发上直起身,正想回白玉堂的话,见展昭还傻愣愣地站在自己身边,脸色说不出的白,心里咯噔一下。“没事儿吧?”他拉着展昭的胳膊小声问。
展昭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白玉堂说:“我们出去吃吧。”
白玉堂心里一暖,笑着对展昭点了点头。“好。”
刘蓉端着茶盘走进来,她特意用的年前新买的那套青花景泰蓝茶具。展昭上前要接,被刘蓉一个扭身避开了。
“舅妈,您和舅父别忙和了,我们几个出去吃。”展昭跟在刘蓉身后,只想赶紧拉了白玉堂出门。
将茶盘放到茶几上,刘蓉望着外甥,眼神略带责备。“外面天冷,别出去了跑了。回头。。。。。。”
展昭一听,赶紧上前一把拉住舅母,推推搡搡就往客厅外面带,脸上还挂着一副讨好的笑。“我这朋友一向嘴刁,吃不惯家里的饭,我还是带他出去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人家。”刘蓉忍不住笑,这孩子竟然当着外人就跟自己撒起娇来了。
旁边的白玉堂一听,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纳闷。怎么展昭就这么想出去?想到把他都拉出来当挡箭牌了。难道他舅父舅母做饭很难吃?还是平日里管他太严?可看着二老慈眉善目的,也不像啊。。。。。。不过转念一想,刚才展昭竟然揭他短,心里又有点开心。这是友好的表现吧?想到这里,白玉堂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江夜万腰上系着围裙也跟过来凑热闹。“你俩在这叨咕啥呢?”看了一眼外甥和老伴,江夜万仰头冲厅里问了句:“白先生啊,您忌口不?”
“不忌口,伯父,我。。。。。。”
“爸,小昭说要出去吃。”江冬抢话。
“我这朋友口味很刁,不好伺候,我还是带。。。。。。”
“哎?不相信舅舅的厨艺?”江夜万扭头看展昭,他可是国家一级大厨啊,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怀疑他的厨艺。
“不是,舅舅。。。。。。”江夜万的轴劲儿一上来,他也束手无策,尤其还是沾上厨艺。展昭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
“白先生啊,等会儿您尝尝我的手艺,保证您不会后悔。”果然江夜万老小孩的脾气又被引发了。
“好嘞,伯父。”白玉堂欢快地答了声。
“是啊,小昭,今儿就让你舅父露一手,让他也显摆显摆。”就连刘蓉也向着老伴。
展昭还拉着舅妈的胳膊,可已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抬眼看看客厅里的人,趁白玉堂不注意的时候低声在舅妈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刘蓉听了,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心疼。不一会儿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外甥的手背。“老江啊,让孩子们聊吧。”刘蓉说着,冲白玉堂笑着点下头,拉起老伴转身回厨房去了。
望着二老低声交谈的背影,展昭的一颗心终于慢慢落回原处。
厨房里,刘蓉不停抹泪。她觉得她这心里,比当初看到外甥躺在床上,身边没一个好友时更难过。他知道外甥好强,当年在武警大学去山里集训时病倒,撑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才被教官送回市里医治。等集训结束时,病重的展昭早被舅父接回北方,他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他最爱的大学,来不及和那些同窗们告别,后来的远走重洋,更是身不由己。他还那么年轻,刘蓉越想越伤心,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江夜万见老伴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别哭了,快擦擦,大过年的,别让孩子看见。”
老伴不说还好,这一说刘蓉哭得更凶了,伏在老伴胸前,低声抽泣。江夜万叹口气,伸手揽过老伴,温柔的大掌在刘蓉的背后缓慢游移,不停地安抚着双肩颤抖的老伴。
白玉堂头一次到江冬家,想着怎么也不能太失礼。起身走到厨房,展昭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伯父伯母,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刘蓉一听声音,赶紧用手边的毛巾擦擦眼,抬起头。“不需要,不需要,你们进去玩。”
展昭站在白玉堂身后一见舅妈眼圈通红,心里一痛,感到从未有过的惭愧和内疚。忍不住喊了声舅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舅妈刚切洋葱,辣着眼了。你们赶紧进屋去,在这里杵着,影响我发挥厨艺,快去快去。”江夜万一边说一边把两人推出厨房。
展昭心如明镜,怎能不知道二老的一片苦心。咬咬牙,硬是挤出一个笑脸:“也是,我还没告诉我这朋友,您可是国家一级厨师。”
“哎?真的?伯父?那我可得跟您学学,我对美食一向超感兴趣。”
“白先生也喜欢做饭?”
“是,偶尔研究研究食谱,跟着做做。对了,伯父,您快别这么叫我了,叫我小白就行了。”
“好好好。”江夜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沾上厨艺,他就象打开了话匣子,特别能聊。“现在的年轻人啊,没几个会做饭的,感兴趣的那就更少啦。你想学,我就教教你。”
白玉堂一听立时脱掉西装扔给身边的展昭,身上只剩下件白衬衣和无袖的毛坎肩,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
展昭拿着西装看了看,转身走去卧室,不一会儿拿了件宽大的开衫毛衣回来。“这里冷。”
白玉堂张开口,一声猫儿差点夺口而出。可最后也只是在心里喊了一声,没敢真出口。他望着展昭一笑,接过毛衣,二话不说穿在身上。
“老伴,去给白小子找个围裙系上。”江夜万一见白玉堂这么放得开,那份疏离也少了八分,称呼上自然而然也跟着变了。
展昭倚在厨房门框上,看舅母从柜橱里拿出一个带黄色小碎花的围裙,一抹笑意浮上眼底。“舅父,我也给您打打下手吧。”
“你啊,免了吧。笨手笨脚的,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这地方小,人多了反而碍事,带你舅妈进屋看碟去。”
“哦。”展昭老实的支吾了一声,拉着舅妈出了厨房。
“笨手笨脚。”白玉堂看着展昭转身离去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伯父,您这词还真挺适合他的。”白玉堂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在展昭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方便面了,后来被他抱怨烦了,展昭才换样做了次蛋炒饭,可那饭咸的根本没法吃,才吃了一口,展昭就收了碗筷,把饭全倒掉了。大半夜两人跑去街边吃大排档,那小子赌气,一边吃一边还恶狠狠地瞪他,说他嘴太刁。真是岂有此理!
“小昭那孩子,有口饭他就能凑合,下厨,他不行。”江夜万说着,撇嘴摇了摇头,手下不停地忙和着。
“伯父,您这刀功,没得比了。”白玉堂倒不是故意捧江夜万,老头利落地切菜动作,看上去真是漂亮得无与伦比。
“刀功这东西,没啥窍门,只有勤练。当年我啊,每天买一麻袋土豆回来练切丝,切好了分给邻居炒菜,结果送着送着就和你伯母送出感情来了。”回想当年,江夜万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我妹妹,也就是小昭的妈妈和你伯母关系也好,那时候住的都是大杂院,胡同里同龄人多,经常一起耍着玩,粘蜻蜓,逮蝈蝈,下河捞鱼,啥都干过,可比现在年轻人的生活丰富多喽。”
白玉堂听着老爷子的一番感慨,心中不由有些羡慕。他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哪玩过什么粘蜻蜓、逮蝈蝈啊。“伯父,那展昭小时候,也住过大杂院?”
“他那时候小的很,住过也不记得了。三岁的时候他父母就带着他去南方了。”江夜万说着将洗好的鸡翅放在案板上切口,然后搁到瓷盆里,倒入作料放在一边腌上。“我妹妹没得早,他爸爸后来又被派到海外工作,一去就是这么多年,这孩子,不容易啊。”
白玉堂很想问当年展昭为何突然放弃学业远走重洋,可是他又觉得不该问。如果展昭不想说,他也不愿去触碰这个伤疤。“您也别太担忧了,他一个成年人,早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小昭这孩子在海外这么多年,才回来也没什么朋友,你以后有空就常来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