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阿飞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冷竺秀的话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在。他的表情已经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了,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胡静平身后,不动也不说话,只把目光看着胡静平,因为胡静平也正看着他。
“阿飞,她是你母亲么?”胡静平轻声问道。
阿飞的嘴唇动了动,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是……。”
“那你还不快过去认她?”
“我……”阿飞的目光又闪烁起来,“我不想离开您……”
胡静平不禁苦笑起来。阿飞实在是太单纯了。单纯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就在面前,他却觉得没有自己地主人亲。这就好比一个孩子被别人带久了,自己的父母来领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一样,孩子的第一反应不是投入父母的怀抱,而是躲进带他的那个人怀里……
“阿飞,母亲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比我还重要。你明白么?”
阿飞看着胡静平,微微摇着头,又说了一句:“我不想离开您……”
“阿飞,我也不想你离开,但是有些事情我们是没得选择地。”胡静平的手轻轻按在阿飞肩膀上。“来,跟我去见你母亲。”
阿飞本能地想往后躲,但是胡静平用力地按住了他,目光严厉地看着他:“听着,你母亲为了能见你一面,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见她?你今天不见她。以后会后悔终生的!”
这个时候,冷竺秀的目光也正往山下看来,因为十三姨指着阿飞说了一句:“他就是鬼杀的徒弟,你看看是不是你地儿子。”
山上山下也就短短的几十丈远,而阿飞正被胡静平按着推出了凉亭,于是冷竺秀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阿飞的面容。刹那间,她的身子摇了摇,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是……是他……是飞儿……”
就听一声悲恸,冷竺秀抬脚向山下跑来。所经之处所有人都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望着飞奔而来的冷竺秀,阿飞忍不住又想往后躲,但却被胡静平死死地按住了。
“飞儿……飞儿……我的儿子……”冷竺秀扑到阿飞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两行热泪已是滚滚而下。“是飞儿……没变。一点没变……”
十年不见,阿飞地模样当然是变了的。但是他身上有一样东西的确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他的眼神。单纯,干净,忧郁。这是阿飞独有的眼神,作为他的母亲,冷竺秀最熟悉不过的就是这种眼神,所以在她看来阿飞没有变。
“快叫娘……”胡静平在阿飞肩上用力捏了一把,低声说道。
阿飞的嘴唇动了动,头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冷竺秀。
冷竺秀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阿飞放声痛哭。这一哭足足是很长很长时间,那哭声既悲伤又喜悦,既委屈又欣慰,当真百转千回令人动容。阿飞终于被触动了,他低头看了看冷竺秀,两行眼泪自眼角缓缓滑落……。
胡静平忽然抬起头望了十三姨一眼,他用眼神询问十三姨接下去他们打算怎么办,但显然十三姨也没拿定主意,见胡静平看她,便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而那些苦主们也都面面相觑,一脸的矛盾之色。
这矛盾地地方一是冷竺秀当年杀人事出有因,的确值得同情。二是阿飞乃胡静平的人,若是向冷竺秀寻仇,就等于是得罪了胡静平。当今世上,还有谁愿意得罪这位方方面面都很吃得开的大佬呢。况且阿飞地一把快剑也不是好对付地,真要是火拼起来,这里的苦主至少也得死上一大半。所以现在谁也没了主意,见十三姨看他们,一个个目光闪烁,装傻充愣。
冷竹秀终于收住了哭声,此时抬起头来,看了阿飞一会儿,忽然把目光转向了胡静平。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买房】
“你是……”见胡静平英俊年少气度不凡,无论年龄气质都与那鬼杀不符,冷竺秀猜不到他和阿飞是什么关系,便疑惑地问道。
胡静平微微一笑,“在下胡静平,是阿飞的好朋友。今日你们母子得以相会,实在是一件幸事,恭喜你们了。”
冷竺秀隐居苗疆,消息闭塞,对中原之事也只关注在儿子身上,所以对胡静平的自报家门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微微点点头,说道:“这些年来,飞儿都是你照顾的吧?谢谢了。”
胡静平连忙摇手:“非也非也,我和阿飞遇上也就一年多而已。而这一年来倒是他一直在照顾我,所以要说声谢谢的人应该是我。”
冷竺秀其实已经看明白了阿飞与胡静平之间乃是主仆关系,但胡静平的言行举止说明他是一个好主人,阿飞和他在一起不会吃亏。“胡公子客气了,飞儿自小心智蒙昧,非常的单纯,我就怕他在外边被人骗被人欺负,能遇上你,是他的福气。”
胡静平微笑着,在阿飞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还不快叫一声娘。”
阿飞看了冷竺秀一眼,嘴巴微微张开,轻轻喊道:“娘……”
这一声“娘”喊得冷竺秀的眼泪“唰!”地一下又出来了,她一伸双手又想去抱儿子,却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阿飞的肩头……
“娘!”阿飞一把抱住了踉跄欲倒的冷竹秀,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扫过,他以为是有人偷袭冷竺秀,右手按住剑柄,随时准备出击。但是山岗上的人里没有一个有异常动作的,而且显然也被这个突发状况吓了一跳,一个个面露吃惊之色。
“娘,您怎么了?”伴随着阿飞的惊呼声,冷竺秀软软地瘫倒在他的怀里。一张脸已是苍白得毫无血色,双眼迷离,神志似乎有些不清了。
这时,冷竺秀的卫士们从山上跑了下来,围在四周同时放声痛哭。其中一个为首的汉子哽咽着对阿飞说道:“王爷她常年帮人驱蛊,日积月累已是身中百毒,现在她就快……就快不行了……。”
原来苗地蛊毒盛行;经常有人会不小心误中他人或者自己下的毒,所以身为苗王地冷竺秀自然当仁不让地充当起驱蛊救人的角色。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蛊毒是活物,每一次被诛,必然会有怨念附在驱蛊人的身上。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冷竺秀已是毒怨缠身,蛊入膏肓,离去世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娘。您醒醒……”阿飞终于大着声音喊了起来,眼泪再次流下,一滴一滴打在冷竺秀的脸上。忽然一声呻吟,冷竺秀睁开了眼睛。
“飞儿……听娘的话,回苗疆去……以后你就是苗王了……冷家不能没有后……”
听了这句话。阿飞的第一反应却是抬起头来看胡静平,却见胡静平冲他用力点了点头。
“娘,我回苗疆,我跟您一起回去!”阿飞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响亮,这么坚定过。他一把抱起冷竺秀转身大踏步走去,走不多远,忽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胡静平喊道:“爷!阿飞走了,阿飞会回来看您地……”
胡静平已是泪流满面,挥了挥手,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山岗上冷风拂过,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默默地注视着阿飞母子离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作出任何动作。直到阿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才有人轻声说道:“这……这就完了?”
十三姨回头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
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而十三姨又瞥了一眼山下的胡静平,对手下女弟子们说了一句:“我们走!”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胡静平正为阿飞的离去而黯然神伤,却没发觉又一位挚爱正从自己身边悄悄离去。等到想起来回头再找时。山岗上除了稀稀落落还有几个人在晃荡之外,哪里还有十三姨的影子……
“好了。别伤心了,阿飞他不是说会回来看你地么。”张苕雪柔声对胡静平说道。刚才她也没少流眼泪,现在脸上泪痕未干,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胡静平,着实让人又爱又怜。胡静平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阿飞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和母亲团聚,能回自己的家了,我是高兴……”
“嗯,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好,回家!”
夜幕降临时分,胡静平和张苕雪回到了胡家大院,而唐丰已在卢州和他们分手,回京城去了。
胡家大院里里外外还沉浸在荣蒙皇恩的喜悦中,胡静平的归来自然是喜上加喜,把胡光辅和胡尤氏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张苕雪很乖巧地给二老磕头,口称:“媳妇给公公婆婆请安了。”
对于张苕雪地身份,二老早就知道了。傅梓善比胡静平早半个月回到了桂州,隔天就亲自登门把胡静平托他带的信送来了。闲聊的时候,便已经透露了张苕雪的事情,所以二老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现在见张苕雪聪慧漂亮又乖巧懂事,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况且二老知道张苕雪出身官宦之家,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是以语气上便更加的客气。
胡尤氏心细,悄悄地对胡静平说道:“儿啊,暂时让苕雪住你以前那屋吧。明天你去林儿那里,还是先一个人去吧。”
胡静平微笑点头,“还是娘想得周到。”
这一夜,胡静平终于和张苕雪圆了房。此前在路上二人虽颇为亲近,但都守着本分,现在终于到家了,这迟来地夫妻之礼自然便是要行的了。
烛光昏黄,暗影里,一声娇啼过后。便是轻轻地喘息之声绵绵不绝于耳。正是青春好年华,初经人事的张苕雪在胡静平的循序渐进地调教下已是非常入港,其表现还真当得上“奇女子”三个字。
翌日,一大清早胡静平就起床了。整整一晚上他没怎么睡,但精气神看上去还是很不错。张苕雪伺候着他穿衣洗漱,临了问了一句:“今天你去大少奶奶那里?”
“是。”胡静平微笑点头。
“带我一起去吧,我给大少奶奶磕个头。”张苕雪说道。
胡静平转过身看她,笑道:“还是改日吧。林儿虽然很有气量。但这事情还得我先告诉她才成,你直接去了不太好。”
“那好吧,你……。”张苕雪迟疑了一下,“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明天早上回来,之后就带你去桂州。”
张苕雪抿嘴一笑:“去桂州看你其他几位少奶奶?”见胡静平微笑不语,便摇摇头道:“我不去,我要等你都跟她们说好了之后才去。我脸皮薄。受不得委屈,万一把你那些少奶奶们弄哭了可就不好玩了。”
“呵呵!”胡静平笑了。这话还真没说错,桂州有个既泼辣又喜欢吃醋的程飞燕呢,她若是和张苕雪闹起来,说不定还真是要鸡飞狗跳了。于是点点头。将张苕雪揽在怀中温存了一番才道:“那好吧,我先去桂州和她们通通气儿,之后你再见她们。”
“嗯,早去早回。”
周林儿已经知道胡静平回来了,是陈七报的信儿,当然也把张苕雪的事情说了。周林儿听了,脸上却没有什么反应。
这段日子她琢磨着胡静平快回来了。所以隔三差五地就让陈七去胡家大院打探消息,现在胡静平真回来了,她反倒感觉很平静,尤其在听到张苕雪的事情之后,心里更是波澜不惊。
嫁了胡静平这样的男人,就要时时刻刻有这种心里准备,如果做不到,那就不配当他地正印夫人。周林儿早已是想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夫妻见面自然是恩恩爱爱,仿佛有说不尽地话。诉不完的情。午饭用毕,两人在后院内散步,周林儿忽然说道:“相公,以后你是不是要长住覃州了?”
这句话正问在点子上。
当初胡静平去桂州一是因为胡光辅让他经营桂州分号。二是朱慈的老窝在那儿。现在他已经是胡记钱庄的掌门人。而朱慈也成了皇上,这桂州当然就没有覃州来得重要了。但胡静平知道周林儿话中有话。所以微微一笑,点头道:“是这么打算地,娘子有何建议?”
“如果要长住覃州,那么这边住地地方可就显小了。”周林儿说道。
“娘子的意思是……。”
“我看不如再买间大点地宅子,索性让那些个姐姐妹妹们一起住过来,大家在一起,不也显得热闹么。”
胡静平看着周林儿,嘻嘻一笑:“娘子倒是通情达理得很,只是那么多人聚在一起,热闹是热闹了,麻烦肯定也就来了,娘子到时候头痛,我胡静平的罪过可就大了。”
“是人就会有麻烦,但只要各自守住本分,家里立好规矩,麻烦事自然就不会太多。”
这话说得胡静平连连点头。俗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当家的太太就好比皇宫中的皇后,如果手段高明,规矩清楚,那么再多的姨太太也能相处得亲如一家。反之,那就是世界大战,人间末日。
“行!就照娘子的意思办。”胡静平扭头喊了一声:“陈七!”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陈七立刻跑了过来:“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市面上找一间大点地宅院,咱们要搬新家了。”
陈七笑道:“大少爷,现成的正有一间这样的宅院出售,您看了一定会满意。”
“你怎么知道我会满意?”
“呵呵。大少爷,您还记得李进那个宅子么?”
胡静平一惊:“怎么?那宅子又要卖了?”
陈七点点头:“正是,那宅子已经卖了快半个多月了,但一直是有价无市。”
“卖多少?不……这宅子为何要卖?”胡静平的惊讶完全是有道理的,当初大盐商吕三千把这宅子从自己手上买过去是送给两江总督房如昆地,虽然之后也没听说房如昆住进去过。但是这宅子肯定是给他了。现在为何又要卖出去呢?难道说房如昆要走不成?
果然,陈七接下去说道:“听说两江总督马上就要卸任了,之后咱们平阳两省也不会再设什么两江总督了。好像是要派一个巡抚来,还是统辖平阳两省,只是权力没两江总督那么大了。”
这个消息倒是大出胡静平意料之外,因为他在京城根本就没听到这方面的风声,而且朱慈当着他面也从来没提起过。
“你这个消息是听谁说的?”胡静平问。
“现在全覃州城都传遍了,听说最早是两江总督的师爷透露出来地。两江总督这次卸任之后就告老还乡了。所以这位师爷也就没有饭碗了,大概和谁喝醉了酒,把事情泄露了。”
胡静平忽然一挥手:“去!立刻把那宅子给我顶下来,不要讨价还价,现在就去,快!”
“是!”陈七应声就走。
周林儿有些好奇地问道:“相公,为何要急着买那宅子?”
胡静平转过身来。轻叹一声道:“看来这都是天意啊。想当初我为了闯出一番事业忍痛将那宅子卖了出去,结果最终这宅子又要回到我手上了奇書網…奇书。天意,实在是天意啊……”
周林儿难得见胡静平会如此感慨,不禁莞尔一笑:“相公,看来你对那宅子钟情得很呢。”
“呃。是……”胡静平咧嘴一笑:“那宅子实在是太合我心意了,你到时候去看了就知道。”
“我相信相公的眼光,相公看中的都是最好地……”
这句话颇含深意,说明刚才胡静平短暂的失态全被周林儿看了去了。胡静平只得继续保持微笑,但心思却已经飞到了一个人身上……
如此一来,原本第二天动身去桂州的计划便耽搁了,因为胡静平打算去拜访一下房如昆。
原本他并没有这个打算。因为他帮房子玉考中了状元,房如昆就等着向他谢恩呢,所以一回覃州就去拜访,未免有些邀功之嫌。反正胡静平知道,自己回覃州的消息只要传到房如昆的耳中,他必定会派人来请,自己主动去反倒不好。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胡静平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访房如昆。
傍晚时分,陈七回来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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