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的家居服和他另外买的几件衣服。现在衣柜的那一层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从医院带回来的药品和绷带原本放在客厅茶几的下层,现在也不翼而飞。包括他为了做饭买回来的米和油和各种调料,都找不到了。
这件事太让人费解了。如果是小鬼自己一个人从四楼窗户爬下去勉强还有可能,但如果再背上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要从四楼安然无恙地爬下去,即便是他也根本没办法想象。
而且他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呢?毛巾和牙刷,衣服,药,最极品的是还有一袋子米和一桶油。这些东西都不贵重,在哪买不到?与其费劲搬走,不如到了新的地方再买就行了,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么舍近求远的事情。
可如果拿走这些东西的不是小鬼,事情就更加无法理解。所有这些东西都与小鬼有关,知道这一点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我。
我不知道拿走这些东西的人是用了什么手段做到的。但从结果来看,这简直就像是要抹去小鬼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切证据。
这种想法让我心里猛地一凛,忙到客厅角落的书柜里面去找东西。从白家回来之后我才把那本复印的案卷从包里拿出来,和从白家拿到的那本相簿一起,放在书柜的最上层。现在这些都不在了。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到沙发边上坐下,打开电脑。
小鬼图方便就把复学的表格直接保存在了桌面上,原本应该一开机就能看到。然而这一次桌面上并没有这个图标。
最近文档里面也没有显示这个文件,Word软件【最近打开的文件】中,全都是我下载的司考习题,根本没有一个叫做“复学申请表”的东西。甚至浏览器的历史中,也没有浏览过那所中学的网站的记录。我甚至下载了误删恢复软件试图恢复一下,结果找回的都是好几天以前看过觉得用处不大就删掉了的资料。
好像这台电脑上,从来没有保存过那个文档。
房间里雨水的味道还很浓重,我坐在沙发上,浑身一阵阵发冷。
白景皓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全部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查资料查到了这个→【详细无比的撬锁教程】噗,看大家分享撬锁经验还是挺好玩的
☆、(四十七)线索
我把全身都尽量陷进沙发里,忽然觉得好累好累,有种虚脱一般不真实的感觉。
白景皓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全部消失了。
我想过他也许会受很重的伤,甚至也许会死,也许我从那个壁橱里出来会看到满屋到处都是刺眼的血迹,他会像几天之前那样浑身到处都是令人揪心的伤口,然后逞强地摆出一脸若无其事来。
我绝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到底算什么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从跟他扯上关系以来,某种东西莫名消失这样的事情,我经历过不止一次了。他真该算是这一行的专家,之前变没的都是些什么?阁楼?大门?楼梯间?
然后现在,是他自己。
魔术师的隐退之前的最后一场谢幕演出,让自己彻底从观众的视线中消失。
真特么精彩!我现在应该流着热泪鼓掌,是吗?
我抬手轻轻揉着一阵阵抽痛的额角。
平心而论,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好奇心过剩的人。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心里虽然有个疙瘩,却也不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那一种。如果小鬼确实就这么消失了,我也许会纠结个十天半月,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还有我自己的生活。九月一开学就要去参加司考,校招也会铺天盖地地砸过来,到时候根本不可能还有精力去想那些千八百年前鸡毛蒜皮的恩怨。
我不在乎白景皓是不是告诉我真相。
对,小鬼,我不在乎你是骗我还是瞒着我,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告诉我真相。
然而古人的事情是这样,我自己的事情呢?
李潇说白景皓救过蒲阳温的命,蒲阳温却害他至死,难道现在不是一模一样的吗?因为我怀疑他,因为我无端的恐惧和猜忌,才被敌人趁虚而入。这本就是我自己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让他为了我——
……而死?
他救过我的命,我却害他至死。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一切都跟那个让我气得咬牙切齿的狗血故事如出一辙。
我干笑了两声,心里一片苦涩。
……小鬼当时都说了些什么来的?
这口气一旦泄了下来,连之前与小鬼在一起的记忆都变得飘渺而模糊了。明明只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现在回想,却像都蒙了一层雾。
他好像问过我,知不知道白羽的事,然后让我一直攥着那颗琉琉,千万不要放开。那时他的表情那样萧索而悲伤,又显得饱含深情。
我确实听了他的话,死死攥着那颗琉琉,后来直到灯亮了去找东西撬锁的时候才放开。我把右手摊平放到眼前,手心上还留着被琉琉硌出的一个深红色的印子,一直在隐隐约约地疼着,当时琉琉发出的那种烫人的热度也还能感觉到。
我怔怔地盯着那个印子看了一会,忽然想起来,那颗琉琉难道也消失了?
一想到这里我猛地冲回到那个壁橱里天翻地覆地找了起来。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甚至扔在卧室那一堆衣服我都一一翻了,床下衣柜的下面都用手电筒照着仔细看了,哪都没有。
这是一直被我拿在身边的东西,竟然也不见了。
我心里冰凉冰凉的,又站回那个壁橱里,双手插兜倚在墙壁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想这一下右手竟然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我赶忙把那东西掏出来放到眼前仔细一看,不是那颗琉琉还能是啥?
……卧槽,不勒个是吧?
我顿时被自己搞得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一晚上折腾下来一直担心着小鬼,实在有些笑不出来了,心里还是稍微松快了一点。这应该是去拿那个衣架的时候顺手就放到裤兜里的。有时候就是这样,拼命到处找一件东西都找不到,最后发现是放在了最平常的地方。
至少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消失。
它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野把式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的神秘鹰眼,只是一颗给小孩子摆弄的玩具。然而它是跟白景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东西,至少,它还没有消失。
我甚至觉得有些欣喜,捧着那个琉琉看了半天才又揣回兜里,忽然摸到兜里还揣着另一样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我用来记小鬼地址的那张纸。
!!!!
是我用来记小鬼地址的那张纸!!
我一瞬间几乎有点晕头转向了,照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疼得要死,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再去看手里那张纸条,确实是我用来记小鬼地址的那张纸,从笔记本上扯下来的半张,折了两折,我当时抄完了一直在跟小鬼说话,也就顺手揣裤兜里了。
事情好像有了一丝转机。我从壁橱里出来往床上一躺,把那张纸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遍,直到把那个地址牢牢记在心里,才又放下,心里终于轻松了一点。
每个魔术都会有后门。小鬼在向我解释空间闭合的时候就用过这个比喻。那些东西并不是凭空消失了,只是进入了某种我无法触及的状态,破解这局面的关键在于找到其中的不合语境之处。
这原本就是小鬼最擅长的把戏。
他并不是消失了。找到他的凭据,就是我手里的这张纸。
我心里有了着落,打定主意赶快睡觉,准备第二天就去找这个地址,倒是一夜无梦睡得相当安稳。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起来冲了个澡吃了早饭,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一大早就出门了。小鬼写的地址是某个工厂的家属区宿舍楼的一间,因为刚好赶上很方便的公共汽车到那里,我就坐了公共汽车。
那天正好是周一,虽然学生都还在放暑假,周一早上的早高峰还是让人非常头痛。一路上几乎一个小站都得堵上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到,我一边玩手机打发时间,一边暗暗后悔真不如等到中午再出门了。
等公共汽车停在工厂家属区附近的站点时已经到了9点半。我下了车辨别了一下方向,开始找纸条上那个地址。小鬼所写的地址是416楼110…1。这个地址我刚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奇怪,到底是房型是怎么设计的,为什么会有“…1”这种门牌号?
我本来以为如果是那种老式宿舍楼一个门进去又分出几个房间,每个房间住一户的话,倒也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门牌号。结果一下车我就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工厂家属区的这些小区都又大又整洁,一色六层居民楼,外墙贴着白色的璧砖,门洞装了对讲防盗门,显得非常现代化。小区里的基础设施也很完善,什么花园喷泉全民健身器材都一应俱全,哪有一点老式宿舍楼的影子。
我心里犯着嘀咕一路找到了传说中的416楼,果然跟其他的居民楼是一样的装潢。一共四个门洞,我仔细看了一下防盗门上标的门牌号码,四个门洞都是两户对开,分别从“101,102”到“601,602”,根本没有110这个号,更别提110…1了。
我绕着416又走了几圈,旁边从410到425这些楼都看了一遍,根本没有110…1这种的门牌号,只好又回到416的一单元门口。那时一个推着婴儿车、看起来40来岁的阿姨从楼门前经过,我便拉住了她,问道:“大姐,不好意思跟您打听个事,这416楼有110么?”
我顺势把手里那张纸条拿给她看,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没有,我给这楼1门202当了快一年保姆了,从来没听说过有个110。”她语气倒是十分笃定,一开口一股很重的山东口音,估计是这几年过来打工的。
我跟她道了谢,心里别提多沮丧。好不容易搞到这么一条线索,结果竟然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鬼当时填表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有一天我会顺着地址来找他,所以故意填了个假的地址?还是说小鬼在我面前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的,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我叹了口气,往416对面的花坛边缘的台阶上一坐,正对着416一单元,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要说留下吧,这里确实没有那个110…1,可就这么算了,我心里总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我就这么看着一单元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发愣,一直等到12点市检午休时间才给师父打了个电话。师父还是那副不太着调的口气,调侃了我几句,又让我有时间去他家串门,说我身板太细,让师母给我做点好吃的好好补一补。
我心里揣着事情,也就只是笑着附和他几句。得了个他喘气的空当就问道:“师父,白景皓的案子,后来有消息么?”
不想师父停顿了一会,反而问我:“哪个白景皓?是我经手的案子么?”
“……就是之前我私自去查的那个案子,为了查案还摔断了腿,您不记得了?”我听他这话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你小子长能耐了啊,还学会私自查案了?你给我说清楚,是谁背着我交代给你的?还有摔断了腿是怎么回事?现在好点没有?”
我像被噎了一口,半晌没说出话来,最终只是答了一句:“没什么,现在已经好利索了。您忙吧,我过几天再去您家里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八)死路
最初我会去查这件案子,师父虽然没有明着授意,但暗地里一直是默许的。这个案子情况这么特殊,现在事情刚过了一个月不到,根本没可能忘得这么彻底。
不仅是跟我有关的事,连别人的记忆都被抹去了。也许我再打电话给陈老师也是一样的结果,甚至到公安局去查立案的记录,也不会再查到“白景皓”或“白启纹”的名字。
我手中最后握着的一条线索:这个地址,也是个假的地址。与白景皓相关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像是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不过是我大脑中的一段虚假的臆想。
不知道该说是直觉还是意气用事,我说什么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一定还有些什么是我忽略了的。
我一条一条地翻着手机的通讯录,最终停在李潇这个名字上。小鬼最后对我说如果想要放弃,就把鹰眼交给李潇,他知道该怎么做。这句话大概的意思是,如果去找李潇,与这些人的一切纠缠都可以彻底断绝,我可以再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中去,和野把式有关的这一段奇遇,就权当暑假做的一场梦。
说真的,这样的结果我是无法接受的。然而既然李潇也说有什么麻烦事都可以找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总比我一个人想破头皮要好,无论怎样他对小鬼的了解总要比我透彻一点。
我心里虽然不太想再跟李潇这种人扯上什么太多的关系,还是咬了咬牙播了这个电话,贴到耳边。没过一会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很温柔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我挂断了电话等了一会又拨了一遍,还是一样的暂时无法接通。我不死心又拨了第三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我草你妈的,李潇你个傻B!谁特么跟我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来的?尼玛整个空号糊弄我这是闹哪出?B德行吧,草!”我心里一股火猛地蹿到嗓子眼,对着没接通的电话大声骂了两句,弄得周围路过的两个小姑娘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我脸一热,赶紧拎了包出了那小区。
原本我已经有点想要就这么算了,仔细想来我对小鬼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还有些我一点也闹不明白的神通,要是真想躲我,我压根没可能找到他。结果让李潇这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一激,我反而憋了一口气一定要找一找。以为小爷我不求你自己就办不成事是吧?我这次还偏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咱们走着瞧!
话虽这么说,我还能想到的跟小鬼有关的东西真的不太多。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那所中学。我还隐约记得他填的班主任老师的名字好像是叫张海梅还是什么的。现在已经是八月的最后一个礼拜,虽然学生还没开学,但老师肯定已经上班了。所以下午我就直接去了那所中学。
我最初去白家的时候推测小鬼上的是一所没有校服的小学校,实际上按他填的那个表格,那所学校虽然不太大,在本地还算是所相当有名的好学校,大概至少可以排到全市前五名之内,所以他说考过来还挺不容易的我当时一点也没觉得违和。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所学校,初一初二还没开学,大概只有初三一个年级在上课,学校里显得很是冷清。外面的大门开着,但是一般这种学校都不让外人随便进,我见门口的保安一直盯着我,也没敢硬闯,就跟他进了收发室。
“您好,我是来找张海梅老师的。”
“你找她有什么事?”保安问道。我一听这有戏,至少这个学校里真有一位老师叫张海梅。只是这个问题有点不太好回答,弄不好保安可能会直接把我赶出去。
我想了想,决定编个谎,就说:“是这样的,我叔家孩子之前在咱们学校上学,班主任就是张老师。结果他前两天跟爹妈吵架一生气离家出走了,我们全家这找了两天也找不着,心里着急,我就想来问问张老师看她还有没有当时他们班同学的联系方式,挨个打电话问问看他是不是去同学那了。”我边说还边摆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尽量演得逼真一点。
保安一皱眉头,“你堂弟是哪年毕业的?我印象里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