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能输,怎样也不能输的。
“那么,加油了。”幸村一摆手,作出个“请”的动作。
下一步要怎么做,就全看这一举了。
观月初慢慢走过去,站在爱之幸魂的对面,与他对视。
爱之幸魂的颊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泪,漆黑的眼中,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淌下,面无表情……也许,用“心如死灰”来称呼更为恰当。
“喂。”观月初突然开口唤道,“你是为了这个什么‘小郁’转世的吧。”
听到“小郁”两个字,爱之幸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很快黯淡。
观月初脸上划过一丝不忍,但却是半点也没有动摇的:“前世什么的跟我没关系,你听明白了吗?”他叹口气,“我是绝对不会让着你的,你要做好觉悟。”
话一说完,观月初就张开双臂,狠狠地抱过去——
“合为一体吧!”他大声喊道,“我一定要走出这个鬼地方!”
刺眼的光芒从两个魂魄身上迸发,慢慢地,他们的身体越来越接近,像是蜡烛融化一般,变成水一样的东西,然后很快地聚合起来。
观月初只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千年万年,原本看戏一样的回忆一幕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这一次,如同亲生经历般,再无法当做幻影。
可是,他记得自己这一世的身份,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记得自己的愿望!
时间似乎停住了,两种意识不断地挣扎……
终于,他的表情恢复如常,眼角却滑下一滴眼泪。
另一边,幸村也在观察观月初的变化,这一刻见到他的泪水,心中忽然有点不安。
“……观月君?”他迟疑地开口。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成功没有,幸村当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所谓“失败观月初就会消失”……是骗人的。完全只是为了加重观月初的意念而已。
“幸村部长,我是观月初。”黑发少年抬手擦去眼泪,语气什么的都很正常,“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他说话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还好……幸村暗自松了口气。
要真失败了,他也只有用那个他并不想用的法子了——以强硬的手段洗去观月初前世的记忆。没有经过主人同意的前提下,这可不是什么好招数。
于是他勾唇一笑:“好的,观月君请小心。”
第二步,是要去找勇之荒魂。
幸村和观月初一起走进曾经见过的房间……是战国时代的房屋模样,装饰细致而华丽,像极了宫廷。
墙边的床榻上睡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昏迷不醒。而在观月记忆中占据了颇大篇幅的碧绿和服的清丽女子,正漠然站在勇之荒魂的旁边。她长发及地,秀眉微蹙,声音柔婉。
“小郁已经转世。若你追随而去,总有一天能够见到。若不去,你会得到花国最重要的臣位,可与小郁的缘分,便要看天意了。”她这样说着。
“夫人与公主,应该再没有危险。”勇之荒魂毫不犹豫伸出利爪,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胸膛,掏出心脏一把捏碎。
然后,画面定格。
重复着绿衣女子与观月的对话,勇之荒魂一遍又一遍地挖出自己的心脏,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
是后悔吗……是内疚吗?
亦或是,挚爱消失的无边痛苦?
幸村微微叹气,虽然他和观月初的身形并不可能被屋内人发现,但是这种殉情的场景已然涉及到个人隐私了……即使是为了救人,长久窥探也是不好的。
他转头看向观月初,正要说些什么时,却因为他的表情而怔了住。
那是一张混杂着痛悔、不甘、以及眷恋的扭曲着的脸,竟与一直自挖心脏的勇之荒魂,在这一瞬间重合。
“观月君!”幸村一惊,急忙开口唤道,手掌也伸过去,重重拍向观月初的后背。搞什么鬼,可不要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岔子才好!
观月初像是回过神来,他匆匆双手捂脸,蹲下来,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镇静下来。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幸村部长,我没事。”
“观月君,你要记得,如果你失败了,‘观月初’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幸村盯着观月初的眼,仿佛要从里面瞧出什么来,最终还是化为一句提醒,便不再说话。
观月初苦笑道:“幸村部长,我知道的。”
观月初闭了闭眼,在勇之荒魂掏出心脏的那一刻,他猛然扑了过去!
在生命消失的刹那,脑子里必然是空白一片,有了爱之幸魂的前车之鉴,观月初找准了时机……这一次,他没有再度经历那段让他痛不欲生的回忆。
身子晃了两晃,观月初走到幸村身边,极力保持声音的平稳:“幸村部长,去最后一个地方吧。”
两个人又回到相遇的地点,这里的亲之和魂在刚才十分暴躁,要把它融合进去,怕还是要多费一些功夫。
幸村抱着恶战的准备到树后叫醒和魂,和魂张眼,照旧猛扑过来。
幸村早有准备,即刻闪开,还不忘冲观月初喝道:“我与他纠缠,观月君自己看准机会!”
观月初忙不迭答应着,这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和魂在看到观月初的刹那,停止了所有动作,幸村符咒所化绳索正好圈住他的颈子,套了个活结,拎在手中。
稍稍惊讶一下,幸村想起之前亦是因为自己被观月初拉走才止住战斗,心里好像明白了几分:“观月君,快过来。”
观月初愣一下,给了和魂紧密的拥抱。
四魂终于合一。
事情结束了,观月初静静站了一阵,右手盖住眼睛。
“若是没有这前世的记忆就好了……”他另一手抚住胸口,这里,似乎还能感到浓重的悲哀和痛楚,既像是自己的,又像不是自己的,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却是历历在目,想往也忘不掉……严重干扰着观月初的思想。
那种“为爱所伤”的激烈感情,对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虽然是前世,但也是观月君的一部分,观月君确定要舍弃吗?”幸村也看到观月初懊恼复杂的脸色,想了一下,还是问出来。
“你有办法?”观月初一听,便立刻反应过来,喜出望外。
“是的。”幸村点头,“只是观月君,这一段感情你应该完全记起来了,这种珍贵的回忆,真的要遗忘么?”基于职业道德,他再度确认。
观月初手指绕了绕头发,没有犹豫地说道:“前世事前世了,我不愿意背负着过去生存。”
“那么,如你所愿。”幸村柔柔地笑着洒出细细粉末,瞬间笼罩观月初全身,“幸好幸好,南野君的花粉上次还有剩。”
房间里灵力分布倏然变化,幸村周身缠绕的字符纷纷收入他的身体,空气也不再产生任何骚动。
与此同时,秀一睁开眼,正对上那双蓝紫色的眸子。
“幸村君完事了么。”他送上一个微笑,表示宽慰。
幸村也回了个柔和的笑容:“嗯。”说罢身子一软,就要向后栽倒。
秀一面色微变,连忙奔过去扶住,口中带了点忧虑与责备的语气:“幸村君本该更加小心才是。”
“抱歉,让南野君担心了。”幸村脸色有些泛白,借着秀一的力气站起来,往床边走去。
床上的观月初挣扎着呓语几声,睫毛颤了颤,慢慢地醒过来。
第一眼见到幸村渗血的腹部,观月初缓缓说话,声音略有嘶哑:“幸村部长,你的伤势怎样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幸村没有对伤口多做理会,“这是我的工作,后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担。”
观月初又看一眼温文秀雅的秀一,唇边溢出个浅笑:“事情完了……我身体不适,就不送了,两位。”
“你好好休息。”秀一轻声嘱咐,语气温暖。
而幸村对自己念了个障眼法,把身上的伤口全部隐去,深呼吸:“南野君,我们该去收取报酬了。”
“幸村君辛苦了。”秀一温和地笑着。
门开后,不意外看见观月一家,只是后面还有几个脑袋攒簇着,幸村冲观月崎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谈。
秀一拉着幸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就感到三四个少年风一样地窜进去。
“经理,我们是代表整个网球部来探病的。”
“经理,你不去我们都不知道拿什么训练了呢,没有新的剧本,训练也好像不太有效率的样子。”
“观月学长,你身体好些了没?什么时候能去学校?”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表达自己的问候。
“别以为用‘探病’作为借口就能掩盖你们翘掉部活的事实……”观月初“嗯哼哼”地冷笑着,全不给探病的人好脸色,“裕太君,趁我不在你们偷懒了吧?”
又是一阵“没有没有”的否认。
“裕……太?”已然将要跨出门外的幸村听到这名字,回头看了看——
中长发的高个少年和发型怪异的少年早围了过去,还有那个恭恭敬敬坐在床边双手连摆、额角有个十字疤痕的少年,五官轮廓颇有些眼熟。
“幸村君,怎么了?”秀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见到什么特别,不禁轻轻开口唤了句。
“没事。”幸村转回来,眸光温柔。
前世的事情已经是前世了,现在的观月初会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什么人、发展出什么样的感情……一切都不再被前尘过往牵绊,观月初就是观月初,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从观月崎那里得来任务的酬劳,又被他用车送到车站,这件事情也算是完成了。秀一见幸村有些疲惫,也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偶尔在人多时不着痕迹地扶他一把,帮他减轻些负担。
只可惜运气不佳,车子行过河边之时出了故障,乘客们不得已纷纷下车,过桥就能找到下班电车,大家都迅速跑过桥去。
幸村因为受伤走在最后,秀一也只慢慢地陪着。
刚走到桥中心,幸村在前,秀一在后面看着随时帮衬。
然而,一双柔软的物事缠住了秀一的脚,极快地将他拖下河去……
幸村听到水声猛地转身,正见到河面扑腾的水花。
“南野君!”他脑中一急,也立刻跳了下去。
吻
秀一猝不及防落入水中,第一反应就是……他不会游泳。
这大概是作为全优生的秀一唯一的弱点吧,也许是残留的属于藏马的记忆中,那只狐狸并不喜欢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水,当然,更多是因为秀一一直没什么朋友,当然也就不像其他的男孩子一样能到处呼朋结伴地去戏水……
总之,种种原因之下,他虽然可以在水中大概让自己身体保持平衡,却找不到能够游上岸的法子……更何况,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美丽的脸。
那是一个红衣纤细的少女,长长的黑发如同水藻一般在水中蔓延……温润的黑色眼睛好奇地看着秀一,好像带着善意……可她洁白柔软的手臂却牢牢缠在秀一的脖子上,一直一直地用力。
不得不说,秀一无法挣脱不仅仅是不会游泳的缘故,还因为要害被控制、身不由己地呛了好几口水。
而另一边,幸村下水之后,马上开始寻找自己的临时助手,自然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桥姬,痴爱他人又不能和爱人在一起的跳入河里自杀的女子的怨气,遇见男人会将其引入河中,遇见女子则是强行拉进水里。
该是被错认了……如果现在幸村没有受伤、秀一看起来也没这么危险的话,幸村一定会温柔地调侃对方一番的。
然而,此刻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
他只是迅速游动四肢冲过去,揪住桥姬的长发,狠狠地把她拉到一边。
他身上灵光大盛,让桥姬再不能靠近。
秀一慢慢地呼吸困难,他察觉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重新闭上眼,强行运起妖气。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遭遇这种情况早就死了吧……他心里微微苦笑着。
就在转着这念头的这一刻,秀一感觉自己颈子上的压力倏然松了,唇上也有了某种温软的触感。
有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覆盖上自己的嘴唇,轻轻触碰着,一下一下的,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是在抚慰什么。
一瞬间,秀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
他飞快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与自己近距离接触的另一张脸,秀美、轮廓柔和、时常带着浅浅的笑意……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容颜。
靠得好近……近到能看清对方每一根睫毛,近到肌肤相贴、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酥酥麻麻的带着微微的战栗感。
还有那双含着一点担忧与安抚的蓝紫色眸子……如此接近地看去,真的仿佛萦绕着幽幽水光,异常美丽。
秀一彻底呆住了,在嘴唇与嘴唇亲密的接触中,他手脚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失去了控制的身体也倏然往河底滑去……
幸村似乎有些着急,他的手臂强硬地揽住了秀一的腰,动作也开始急促激烈起来。
秀一只觉得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强硬地撬开唇齿,探入自己口中,跟着进来的,还有一股清新的灵气……带着淡淡的迷迭香,刹那间填补了早已枯竭的肺部。
瞳孔蓦地张大,他突然明白了这软软的东西是什么,大脑立刻变为一片空白。
……该不该推开?或者是做些什么?
一时间手足无措,秀一反应不能。
幸村并没有过多为难自己的临时助手,也显然并不是为了占便宜,他很快把灵气渡给秀一之后,便离开了他的唇瓣,搂着他,极快地向上游去。
艰难地将秀一拖上岸,幸村大口大口地喘气……不仅自己要闭气,还要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空气分给秀一,他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秀一也是连连深呼吸,当心跳终于要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往身旁看去,预备说些什么。
接着,他看到了向后栽倒的幸村。
急忙奔过去接住,秀一的身子也很虚弱,于是两人一起倒地。
秀一被压在下面,幸村恰好枕在秀一的腿上。
今天第二次了,我欠你的么……秀一抚额,心中无声地叹气。
幸村真的很倒霉,被观月抓的那一爪子还没包扎,又遇见桥姬,因为自己邀来的临时助手被拽入河里而反射性地下水救人,却没想到伤口不能沾水……灵力什么的早就用完了,费尽力气把秀一救起之后,他也终于不负众望地——晕倒了。
此时的幸村面容煞白煞白,嘴唇微张着呼吸,眉头也因为痛楚而皱了起来,腹部有大片濡湿的血渍,被水晕开了,把衣服从里到外染成淡淡的红色。
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秀一从没见过这么“柔弱”的幸村,但一想起之前的事情,脸色不禁乍红乍白的,十分“好看”。
思绪飞快地转了好几轮,秀一努力地想,下面究竟该怎么办。
天色渐暗,已经是傍晚时分。凉风习习,吹在打湿了的衣服上颇有冷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要说幸村这个病人了,就是秀一自己,在这儿呆得久了也会着凉的。
秀一将幸村往怀里揽了揽,试图用两个人的体温让彼此都好过一些。
这里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