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荒唐,早早伤了身体,竟是连一儿半女都没能留下。而天山之巅的黄药师和莫言,依旧毫无所获。
嘉定十四年年初,白依然和李英娘决定离开襄阳,转而把生意做到金国,是以一行人北上,于金国都城落足。同年四月,与金国小王爷完颜康相逢,李莫愁再次遇见了当初调戏过他的欧阳克,虽然偶有摩擦,但随着时间的增多,倒是隐隐有了些知交的架势,当然,莫愁姑娘表示,若是欧阳克不再时不时的调戏她,做些无用功,他们的关系或能更好。只是自从他们到了北京,烈伯伯便甚少露面,莫愁自觉他在躲些什么,只是问询无果,也只得作罢。
嘉定十五年三月初三,太子遭伏击,等到赵扩赶到的时候,一切已晚。太子是他的四子,乃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他以为太子会成为他的接班人,收好南宋,却没想到竟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子还未成年故而未曾大婚,是以竟是一滴血脉都未曾留下,索性同年年底,醉酒宠幸的婕妤为他诞下了第八子,赵扩便把全部心神放在这最小的儿子身上,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培养出一代明君。而与此同时远在桃花岛的白斐终于学有小成,可以外出闯荡,哑一自然不会阻拦,虽然黄蓉对于自己仍旧不能出岛颇有些微词,不过还是拖他为自己去寻现在暂居北京的慧空,带去她连夜绣出的荷包。藕荷色的布料上鸣叫的一对儿鸟儿挨靠着蹲在桃枝尖,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发现罢了。
嘉定十六年二月,宋宁宗未满周岁的第八子终于还是没能长大,至此,赵扩的八个儿子全部夭折,竟至无一人长到成年,孙辈更是寥寥,除了大皇子荒唐中姬妾诞下的一名庶女,再无其他。没有儿子,再无可交托帝位之人,唯一的女儿也不过活了六个月,五十余岁的赵扩缓缓合上双眼,也许这就是报应吧,然而为了南宋,他还是做了决定。
嘉定十七年年初,赵扩自宗室寻来赵匡胤之子赵德昭的九世孙,立作养子,交予其治国之道,御下之法,为其分析各国形式,林林总总诸多交代,竟有了交托遗言之势。而话分两头,把荷包交给慧空的白斐,则再次遇到了他的知己完颜康,知会母亲之后便入住赵王府,两人伴在一处,竟是日渐亲密。索性自赵扩得知蒙古的野心之后,和金国的关系多有和缓,倒是没有生出别的事端。
嘉定十七年八月中旬,黄蓉终是闷的极了,再不愿憋在岛上习文学武,逃了出去,索性武功多少有些进益,在江湖上哪怕遇见二流的高手也尚可自保,便只派人暗中盯梢,保护她的安全。只不过三日后岛主四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哑一却突然收到一箱贺礼,全是些名画古董,用心之极,绝属罕见,问那船夫,才道是替远在临安的恩公代送,给他的师父贺寿。留在信封上的‘不肖弟子曲灵风’叫他一瞬间明了过来,连夜乘船出海,快马加鞭赶至天山,还是在白包子的帮助下才在半月后找到那二人,说了曲灵风的所作所为,三人对视一眼,也只能唏嘘。
不说一路走一路玩奔着北京的慧空而去的黄蓉,不说赵王府和完颜康打得火热好到快要穿一条裤子的白斐,也不说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叫李莫愁对他生出了那么一丝半点暧昧好感的欧阳克,但说哑一寻到了黄药师和莫言,告诉了他们曲灵风的消息,黄药师便知道自己的大徒弟心结已解,这是来为了过去的倔脾气讨好于他,这样一来,五年来没有血莲消息导致郁结的心情倒是多少放松了些。
这边白包子乍见莫言,很是亲热了一番,一时间不愿离开,哑一便决定多留些时日,好解白包子的相思之情。【作者表示并不是人兽==+】
然而哑一却是没有想到,只不过才呆了两日,送信的雪隼便带来了一个他万万没能料到的消息。
“雪隼?不是有重大事件的时候他才会出动的吗?”莫言纳闷的看着停在哑一小臂的雪隼,毕竟他也在桃花岛上呆了许久,信件往来的流程已经十分熟悉了,因为桃花岛地处东海,一般来信很少用人,多是用禽鸟代替,而这雪隼便是突发大事的时候才会动用的了。
“恩。”哑一敷衍着应道,从雪隼腿上解下信筒,摊开了那张短信。
“说的什么?”黄药师随口问道,却在发现哑一表情的时候皱起了眉,哑一如今的神态十分不对,脸色灰暗不说,眼中更是闪过绝望,竟是一番心死的模样,这副神情黄药师从没见过,就连二十五年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初初知道自己被爱人背叛的时候,也从没有这般过。
黄药师有些顾忌,莫言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一把抻过哑一手中的短信,念了出来,“皇帝病危,禅位于新帝。”赵扩病危?可五年前他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只五年便已病入膏肓到要禅位了?莫言一瞬间想起黄药师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哑一情史,心中一颤,虽然他觉得那个渣皇帝实在不值得哑一过多在意,可眼下的一切不得不叫他承认,哑一其实并没有彻底斩断情丝,明显还是念着对方的。
“你要去见他?”黄药师打破沉默,而随着他的问话一出口,就见哑一身体一颤,攥紧了拳头,“不……姚宥君已经死了二十五年了,桃花岛上的哑仆又有什么理由去见他。”声音竟带了丝颤抖,低不可闻。
“不见也罢,不见也好。”黄药师知道哑一的心结,却实在无法开口多说什么,哑一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当初在他面前立誓永不见赵扩,便是如今他都松动,哑一也是断然不会前去的,心口升起浓浓的无奈,黄药师却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牵着莫言离开,把这片空间留给那个眼神空洞的人。
哑一站在雪地,任由大雪覆盖,看着一片纯白,咬紧下唇,少时的欢乐,青年的暧昧,之后的爱恋……和最终的背叛。
雪更大了,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哑一径自悲痛着,却不知道临安勤政殿里的龙床上,弥留之际的宋宁宗呆呆的望着屋顶,眼中闪过如潮的后悔,他一辈子从未觉得对不谁,除了那个助他甚多却被他杀死的宥君,不过好了,他终于要下去陪他了,阴曹地府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就由他惩罚自己吧,想到这里赵扩缓缓闭上双眼,嘴角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然而这怕也只能是他的奢望了。
天山顶上的哑一呼出一口寒气,动了动僵硬的四肢,缓缓向着背风口走去,自从饮下毒酒之后,虽然侥幸脱生,嗓子却是毁了,再加上内功全无丹田被毁,可是再受不住这般犀利的寒风了,至于别的什么,便不是他一个哑仆该想的了。
……
嘉定十七年九月十八,未时三刻,帝薨。
73章
立秋过后;天气转寒;不过若是身处天山这套说辞便不怎么合用了,毕竟一年四季都是寒风彻骨;都有漫天大雪,自然也分不出什么时候要更冷些;什么时候可算暖些,大抵可以同等视之。
白包子到了天山可算是撒足了欢儿;停不下来似的四处打转,更是跟着黄药师和莫言去前面探路,也不管雪下得都可以没过它的半条腿,乐此不疲。大约正是这种苦寒的温度才更适合它罢;在温暖如春的桃花岛上;可从没见它如此自在过。哑一裹着厚实的裘衣,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暗脑自己不争气的丹田,若非没有内力,他亦可和那两人一狼同样顶着大雪狂风往更深里探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窝在避风挡雪处,老老实实等着他们回来。
不过想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毕竟天一黑下来天山上便十分的危险,尤其是落雪的时候,更是险阻重重,就算那二人身怀绝技,也绝没有以身犯险的道理,毕竟探路什么时候不行,何苦现在?哑一把皮裘裹得更紧,估摸着再过个把时辰,那两人一狼定会回来。
哑一所处的却是一处避风的山侧,坐落在山窝处,入目的除了雪仍是雪,就连零星的杂色,也在漫天大雪的覆盖下掩埋,寻不到其他。白色看的久了,视觉疲劳也就理所当然,哑一头疼的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过了半响,方才睁开眼睛向远处眺望,好缓解一下眼部的不适。然而也就是这么漫无目的的一望,远处的一点白色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极小的雪狐,通体雪白透着荧光,速度极快的向他飞奔而来,须臾而至,接着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略过,几个纵跳跃到了他斜上方的山壁凸起上,窝成一团脊背偶尔耸动,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哑一顿时来了兴致,要知道想从这茫茫的雪山里寻到那只小小的白狐可谓是困难至极,若不是之前无意中眺望到了那一点,他是断断不会发现的。这厢看那小狐自视伪装成功大模大样毫不掩饰的作态,着实逗乐了他,又因为就在头顶不远处动作,倒是方便了哑一偷窥,稍一侧头,便能看见那小狐的大半个身子,和他前面的一颗小芽。
是的,一颗嫩芽,却叫人惊奇的通体雪白,又极小,那不足半指高的小东西竟是和这漫天的大雪融为了一体,亏得哑一视力惊人,才堪堪发现。又见那白狐从嘴中吐出了一颗红果,用牙齿捣碎,汁水滴在了芽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在芽前一蜷,眯瞪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还不足拳头大,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过,这些仍不是重点,哑一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那一狐一芽十分的在意,仿佛那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若是错过便会后悔终生。虽不知缘由,但哑一却决定跟从着这份感觉,等到那两人回来再做打算,是以便一直着眼观察,也正是因着这番不错目光,到还真叫他发现了神奇之处。
那白芽不多时竟突然变得通体血红,在皑皑的白雪上十分的显眼,不过变色只有一瞬,不过半秒间便红色消退,重新和雪山融为一体,叫哑一不由得皱紧眉头心中惊疑不定,他知道,若不是这次时时盯着刻刻观察,恐怕绝难发现这颗白芽的变化。
“哑一,你在……”未尽的沉闷声音还没说完,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干什么?”一头黑线的继续把话说完,莫言满脸奇妙的看向哑一,这货该不会忘了自己是用腹语说话的吧,捂住嘴能有什么用处。果然,哑一在对方诡异的目光下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行径,悻悻的收回了手,把声音压得极低,解释道:“你们之前去探路,我无所事事的四处观察,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十有□是你们所寻,就算不是,也定不是凡品。只不过被一颇通灵性的雪狐守着,你们千万放轻脚步压低声音,若是吓到了那雪狐,做出什么事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哪?”莫言明白兹事体大,便也从善而流的压低了声音,“我可没看到这里除了雪意外的东西。”
肩膀被轻触,莫言诧异的侧头看去,这才发现黄药师指向头顶旁不远处的几点白色,接下来便感觉肩膀一重,耳廓一阵温热,原来竟是黄药师靠了过去,在莫言耳边传起了音来,“那里便是哑一所说的东西了吧,还真是足够隐蔽,若非仔细观察,多半无法寻到。”
耳廓瘙痒难耐,莫言稳了稳心神,这才做好心理建设顺着修长的指尖看去,又废了好大一番精力,这才看到了那株小小的嫩芽,不由得摇头晃脑的感慨造物主的神奇,竟有这番奇妙的东西。“咱们也凑过去看个仔细,现在这样远远的看着,实在不甚明了。”哑一与莫言挨得近了些,低声说道,毕竟没有内力,没办法传音入耳,也只得单纯的压低音量罢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三个人的一致认可,黄药师和莫言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把迫不及待向白芽攀爬的哑一忽略,双双运起轻功,轻巧的纵过,翩然落地,直恨的仍在一步一顿手脚已然冰凉的哑一咬牙切齿,抱怨那两个过河拆桥卸磨杀……的不仗义家伙,直暗悔自己太过容易就告诉那两人这东西的存在。
与此同时,雪狐锦缎般的毛发一抖,显然是有些警醒,毕竟虽然黄莫二人落地轻盈,轻功不俗,可那哑一却是个毫无内力的普通之人,哪能避的过雪狐耳目,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伴着尖利的嚎叫声弓起了脊背,一副驱赶来人,誓要与白芽共存亡的架势。
三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无视了一身立毛的小狐,黄药师仔细观察了那植株半响,方才隐含激动的确肯定,“是七日醉。”莫言闻罢喉头一哽,身子竟有些微的颤抖,这许多年了,终还是叫他们寻到了这血莲七日醉,又怎能不叫人激动。
心下一松,看那戒备的小狐也顺眼了许多,不过他们的目的到底是那株颇为奇特的白芽,是以就算有个拦路狐也绝没有半分放弃的可能,再加上两个武林高手,哪里还能惧怕这么一个虚张声势的小东西。自然,炸毛激怒的小白狐被白包子一通恐吓加安抚,最终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白包子身边一蹲,占据一个小小的席位,意思很是明显,这东西本是它先寻到,如今自己护将不住,给了这几人,但总归也得有自己一丝半点的好处,不然定是要撒泼打滚折腾起来的。
黄药师沉吟片刻,思及七日醉万分珍贵,莫言却只需用莲子和根须,想来既然是这小畜先发现的血莲,合该分给它些,便半蹲下。身来看向那小狐,“我们需得用莲子和根须治伤,余下的给你,如何。”
白狐似乎听明白了,迫不及待的点头应允,既然自己护不住灵株,能占回丁点便宜也是不错的,没想到除了那莲子和根须,剩下的竟都给了自己,不由得满意的眯起了眼睛,舒缓的呜叫出声。至此,一人一狐达成协议,双双满意非常,气氛竟热络了许多,解决好了矛盾纠纷,三人两畜一家亲般的围住那小小的白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是什么?”莫言眼尖的看见七日醉根旁的雪地上,有几滴遗落的红色汁液,显然是之前那红果捣碎滴下的,恐其位置离得根须远了些,倒是没叫这株血莲吸收,留在了外面。黄药师和莫言那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哑一却是看完了全部过程,是以解答了起来,“那小狐之前叼来红果,不知是什么,捣碎了果肉,将汁水滴在了这血莲上,想必这就是剩下的吧。”
“哦?小狐狸,你用的什么果子?”莫言颇感好奇的扭头问话,黄药师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他本就对七日醉十分在意,这下又生怕这小狐狸不懂缘由,弄了些不合适的东西,叫血莲失去功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便蹲下神来沾起红汁,凑到嘴边沾了一下,这才放下了心来,“这是赤酒果!”
“赤酒果?那东西可是千金难买的珍果,我还是在岛上书阁里看到过介绍,似乎酒气十足,沾之立醉。”莫言回忆着书中的介绍,不由得纳罕的看着一副淡然姿态绝计没有醉倒的小狐狸,不由得赞道:“很厉害嘛,你竟还知道这七日醉需要酒水方能成活。”
雪狐不为所动,不过那突然之间左右摆动的大尾巴倒是能窥出其心中的那几份得色罢。
然而赤酒果虽烈,到底也有吸收完的时候,为恐七日醉失去烈酒的滋养,黄药师忙拿出一方冷玉雕成的方盒,从腰间解下这五年从未离身的酒壶,灌满了方盒,再小心的把血莲移植,放入了那玉盒中,微微松了口气,方要盖上盒盖带回临时住处,却没想到听见了一道慈和的女音,带着时光磋磨后的睿智,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