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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打发了六阿哥的嬷嬷随从,只说要留六阿哥住一晚,明日上学前送回宫。阿哥们终究不比格格,只要不出事,皇帝也是不限制他们出宫的。胤祥顺利的坐到了三阿哥的那顶大轿中,与二阿哥、四阿哥一道前往二贝勒府。
胤祥凑到胤禛身边,一下一下地抚拍他的背:“四哥,天申也是保身之举……”
胤禛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火气已消了大半,只单纯不满弘昼顶荒唐之明、行保身之实。看看弘历,做的都是些什么荒唐事!
胤祥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靠在胤禛身上,慢慢说了些弘历后宫中的龌龊,企图分散他家四哥的注意力。胤禛哪有不明白的,伸指在胤祥脑门上弹了一弹:“这么宠他,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他阿玛!”
胤祥揉揉脑袋,讪笑。
轿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胤禛望着志得意满的胤礽,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慌乱。胤禩自胤禛胤祥身后走出,跟着胤礽进府,脚步也顿了一顿。八爷最近被四爷刺激多了,前世的本领也回了九分。他分明听见胤礽吩咐道:“去请纪先生与福爷。”
胤禛微不可觉地蹙眉。
胤禩笑笑,终究止不住好奇:“又是哪位冤家?”
胤礽惊异于胤禩的敏感,回头望了胤禛一眼,目光落在胤禛胤祥交握的手上,不由笑道:“老……三,六弟可已不小。”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你当个孩子宠着,也不累得慌。
胤禛紧了紧胤祥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开,心底没来由地腾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胤祥抬眼望向胤禛,一双黑眸分明满蓄了安慰。胤禛揉揉胤祥的脑袋,四人一前一后地进府。
胤眩拓缝淼嚼粗保撬娜苏圃沼圃盏仄凡琛K侨缃竦纳矸菥烤故浅甲樱仓坏霉ЧЬ淳吹馗钗话⒏缂瘛X返i摒退了伺候的侍女,指指胤眩种钢肛缝恚党隽怂钦庖皇赖纳矸荨X范G终究与他们年纪相当,最先看了出来,微微蹙眉。
这两个哥哥,一个被皇父圈禁至死,一个被自己革爵软禁,今世相见,竟是这等光景。他二人看起来与太子二哥也是稔熟的,却不知如何是好?
胤禩见胤禛挺直的脊背渐渐放松,而后又绷直了去,明显已经认了出来。他盯着面前那一大一小看了许久,终于把目光投在了纪晓岚身上:“……三哥?……”
一声三哥,叫的却不是永璋。胤祉见那四阿哥望着自己叫三哥,三阿哥分明便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可不知哪位兄弟如此好命,再度托身了皇家?胤礽明显是知道的,可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看得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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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半敛了双眸,胤祥半是心酸半是恼怒;胤禩低笑一声,言道:“三哥可还记恨着呢。”言罢若有若无地瞥了胤禛一眼。
雍正爷缓缓开口:“免礼。”口气中分明是满满的天家威仪。老三的仇,他可还记着呢。胆敢在老十三灵前甩脸子,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能耐!
胤眩嘈欣瘢抗馊丛谪范G、胤禩之间转来转去。想到自己与胤礽的前世今生,不由有些好笑。耳旁传来雍正爷低低的声音:“今后这些礼便免了罢。爷是永璋。”言下之意竟是不端帝王架子、只做三阿哥一般。
“老四可是要说,前世恩怨,一笔勾销?”胤礽忍无可忍。
胤禛摇头:“勾销与否,在尔等不在爷。若要算账,爷奉陪也就是了。宪皇帝还在泰陵躺着,鬼神之说自属谣言。”
“四哥……”胤祥有些心疼。倘若宪皇帝还在世,那天下要奉谁为主?岂非乱了去!可四哥究竟是一代帝王,这等委屈,如何受得?
几位阿哥爷究竟是研究过老四心思的,各自点了点头。碰上江山社稷的大事,他们自然知晓孰轻孰重。胤礽瞥了胤禛一眼,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罢了罢了。老四,既然大家的身份都摊开了说,那哥哥便问你一句,四川三土司构衅,聚兵造炮、图谋不轨,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莫要与在朝堂上一般,跟爷打太极!”
胤祥久居深宫,头一次听到这桩大事,不免惊呼一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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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胤祥叹气,“你这身子可比弟弟还要小上三岁。要去,也当是弟弟去。”而且这事不是带兵打仗就能解决的。雍正朝八年磨砺,早将怡王爷打磨圆满。踏平一波,还会再来一拨,而今之计唯有……
“改土归流!”胤禛、胤祥齐声说道。
胤礽望了胤祥一眼,冷哼一声:“原来老四还窝着这么个宝贝。老十三,能耐啊!”就这么点儿时间,竟给他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胤祥却不管胤礽的暗讽,犹自言道:“最好能让四川总督去办。四川总督久居川蜀,必擅当地风土人情;那伙人究竟是有些武力的,恐怕还得寻个带兵的;身份得高,以示朝廷重视,四川提督倒是不错……四哥。”
胤祥抬头,一脸认真:“却不知今日的四川总督与提督,可靠得住?”
“四川总督策楞是爷的门人。”胤礽依旧是没好声气,“提督岳钟琪,倒是个人物。”他当年被关得久了,有些旧事也不大清楚。
“那是爷的门人。”胤禩笑得开心,“准确地说,是‘廉亲王’的门人。老四,你当日将岳钟琪下狱,可是痛快得紧。”
岳钟琪?胤祥愣住。竟然是他?
“刚愎自用,坐失战机,堂堂宁远大将军落地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胤禛冷笑,“他这辈子也只能剿剿匪!改土归流是他做惯了的,四川他熟,倒也不差。那两人是一道处置过西藏的,也还合得来。”
第10章 恂郡王
“忘了同你说。”胤禛扫了胤禩一眼,“岳钟琪是爷的人。”
“是爷安在你门人里的钉子。”胤禩依旧在笑。
“你以为,你的钉子,朕能留到雍正十年下狱?朕能让他随年羹尧出兵?朕能让廉亲王掌了江南银脉之后,再插手西北兵权?”胤禛满意地望着胤禩几乎维持不住的笑脸,“他对老十三、老十四倒是仰慕。”
胤禩终于不笑了,唇角却仍旧是微翘的:“计中计?爷还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杨名时的兵部尚书干得不赖。”
胤禛终于没了好脸色。自己不让他插手军事,老八居然不动声色地弄了个兵部尚书!……简直就是……
胤祥叹气:“八哥,兵部尚书可轻易调不动丰台大营和绿营。京畿兵马一直在爷手心里攥着,绿营要归各地总督。年羹尧在外用兵,李卫管粮。杨名时能调兵部,可用不了兵。纵使八旗大营明面上在他手里。”
胤禛胸中一口闷气终于疏解出来。胤禩盯着胤祥看了半晌,终于叹气:“爷认栽。握了盐银二脉,老四能抄家;让老十四领兵,他能自专;爷笼络朝臣,只怕到头来也是皇父的眼中钉肉中刺;老十能替爷出头,老十三却能为你被圈;郭络罗氏再盛,终究也不姓爱新觉罗。”
一番长长的感慨发完,胤禩又道:“这辈子,你我扯平。弘历已赐下伊尔根觉罗氏为四福晋。纵然爷血脉不纯,可爷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言罢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胤礽。
胤礽斜了身子,道:“莫扯上爷,爷没兴趣替弘历收拾烂摊子。也是这些日子无聊得紧,想寻些事情做做,松松筋骨。”
胤禩愣了半刻,终于大笑起来:“老四啊老四,看看你做的什么孽!好好好,正好遂了爷的意!爷可还想看看你是如何累死的呢!上辈子爷可没好好开眼!”笑了半刻,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四哥临终前,已经让弘历将你与九哥一脉收入玉碟、复归宗室、复名。”胤祥头疼地望着紧抿双唇的胤禛,“弘历怕是因弘时而迁怒了。只收入了玉碟,迟迟不做下一步。”
胤禛眸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却半句话也不说,面色松缓下来。胤禩明显是见到了,却斥道:“一面之辞!”口气却是有些松动。
胤礽望望目瞪口呆的胤眩⒇缝恚闹艘灿胱约阂话阄弈巍T缰纤挠肜习硕返煤荩晌蘼廴绾我蚕氩坏秸馄渲械耐渫淙迫啤⒏谂舔埃沟搅巳绱说夭剑∷沉素废橐谎郏实溃骸罢獗沧樱闳跃墒且品崽ù笥陌眨俊
“还有健锐营。”胤祥想到乾隆三年前建起的军营,不免有些疑惑这小子的居心。拱卫京城需要如此之多的兵马么?听闻健锐营的头号绝技,可是云梯啊!
胤礽摇摇头,这老十三果然是为老四操劳的命。
四川平乱之时,乾隆的吏部尚书、工部尚书、两江总督都换了人。至于换了谁的门人,可只有他们主子爷自己心里才有数了。胤祥顺利地到了丰台大营“历练”,横竖六阿哥是个不受宠的。至于嘉妃……唔,嘉贵妃膝下的七阿哥八阿哥,则老老实实地随了一溜儿伴读在上课。
而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士孙嘉淦、工部尚书汪由敦、两江总督庄有恭则顺顺利利地办事去了。背靠阿哥,才好办事么。
十月,乾隆调鄂容安为江西巡抚、定长为山西巡抚,任杨应琚为山东巡抚、李锡泰为广西巡抚;十一月,命刑部尚书刘统勋在军机处行走、以鄂容安为江西巡抚。面对如此频繁的人事调动,朝臣们惶惶然:怕是要变天了!
这事儿还没完。十八年正月,乾隆调黄廷桂任四川总督、尹继善任陕甘总督、江西巡抚鄂容安兼任两江总督、班第任两广总督。联想到前一年乾隆无故调尹继善进京,不能不让人觉察到发生了大事!
三月,乾隆谒完泰陵后,匆匆以开泰为湖广总督、定常为贵州巡抚。六月,乾隆以策楞为兵部尚书。八月,乾隆以策楞为南河河道总督。九月,乾隆以弘升为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尹继善为江南河道总督、鄂容安为两江总督,调永常为陕甘总督,以开泰为湖广总督、黄廷桂为四川总督、定常为贵州巡抚、胡宝瑔为山西巡抚、范时绶为江西巡抚、杨锡绂为湖南巡抚,并召班第来京,以策楞为两广总督。十月,乾隆命钟音为陕甘总督,以杨锡绂为左都御史,调胡宝瑔为湖南巡抚,以恆文为山西巡抚、张若震为湖北巡抚。
至此,这场大规模的人事调动才算真正完毕。至于朝堂之中经历了怎样的洗牌,却是不为人所知的了。胤祥从丰台大营到了锐健营,再度凭借一身本事与手段,收服着将士。乾隆乐得少个儿子与他的五阿哥争宠,也由得他去。乾隆也是当皇帝太久,过于自大了,竟以为天下俱掌握在他这个皇帝手中。一个没有实权的阿哥,何必防了他去?
上书房内只有五、七、八三位阿哥,五阿哥自然而然是出挑了的。乾隆与太后越看这孩子越满意,乾隆竟也隐约动了立储的念头。
可他要立储,还得看看他的好儿子们乐不乐意!八爷最近与四爷玩上了瘾头,虽不愿上位,却疯狂地爱上了这种夺嫡的游戏。四爷究竟比八爷多活了这么些年,手下可不只有岳钟琪一个将军,兆惠、阿桂、班第还好好地活着呢。再说了,三阿哥的嫡福晋章佳氏,与阿桂还是有那么一层族亲的。
八爷败就败在——手无重兵。先头十四爷倒是个重头戏,只可惜……
乾隆十九年,恂郡王怕是再也撑不住了。
胤祥一路纵马去了恂郡王府。不过十岁的孩子,却是身材挺拔修长,英姿飒爽,不输当年。他下了马,一步不停留地去了恂郡王房中。继福晋早哭成泪人,帕子拧成了麻花。
“爷。”继福晋抽抽噎噎,“六阿哥来了。”
当年的抚远大将军变成这般模样,胤祥心中一阵唏嘘。他请恂郡王府上的其余人等离开,免了恂郡王的礼:“爷近日才从锐健营赶来,迟了哥哥们数日,还望十四王爷莫要责怪才是。”
十四王爷?
恂郡王低咳几声,言道:“六阿哥莫要胡言。允禵……”
“十四爷。”胤祥笃定了他家四哥八哥早早便清理了恂郡王府的眼线,“儿孙自有儿孙福。十四爷是苍穹上的海东青,我大清的抚远大将军。”
他竟一眼看穿了恂郡王恭谨本分的缘由。
恂郡王微微一怔。他虽不清楚六阿哥说这番话的意图,可而今六阿哥这副模样,却是他死也期盼的。男儿志在沙场,如何能同自己这般畏葸!可若自己不龟缩于此,自己的儿子、孙子……
“永瑢今日前来,着实是为了赌上一场。”胤祥道,“赌上天肯不肯给你这个机会。老十四,哥哥问你,倘若再来一次,你争是不争?”
恂郡王瞳孔蓦地缩小,剧烈地咳嗽起来。人老了,终究是信些鬼神的。他盯着六阿哥看了半晌,问道:“你是爷的哪位哥哥转世?……爷清楚你的意图,可你能带着记忆转世,爷却不一定能。”
“自然是能的。”胤禩一步踏了进来,“老十四,这些年哥哥们一直没跟你表明身份,便是怕你触景生情。今日你这般模样,哥哥少不得与你说道说道。这皇位你是放不放下,与爷无关,可这江山社稷,你果真能放下么?”
恂郡王眼中闪过一抹苦痛。放下?若能放下,自己又何必在西北苦苦厮杀!
“今日听闻你心情不大好,爷也不能不来说说。”胤禩叹气,“听着,若放下了,便安心地去;若放不下,便给爷老老实实地躺好了,争取这辈子咱们再做兄弟。看看你这些天来愁眉苦脸的样儿,哪里像个抚远大将军?”
恂郡王睁大了眼,努力分辨着两位阿哥的神情,想看出些端倪来。胤祥又说道:“弘历已封清保为黑龙江将军,出兵伊犁,煞煞准噶尔的气焰,过几日大军开拔,爷也是要去的。老十四,爷等着十年之后与你一道上战场。”
恂郡王默然。
数日之后,六阿哥随军往伊犁;恂郡王昏迷,以参汤吊命。
同年,傅恒三子福康安出世。
次年正月,恂郡王薨。
同年,皇十三子永璟出世。
同年,额鲁特业克明安巴雅尔来降;
同年,扎哈沁得木齐巴哈曼集、宰桑敦多克等来降;
同年,准噶尔台吉噶勒藏多尔济等来降;
同年,额林哈毕尔噶宰桑阿巴噶斯等来降;
同年,吐鲁番伯克莽噶里克来降;
同年,绰罗斯台吉衮布扎布等、并叶尔羌等、回部和卓木来降;
同年,集赛宰桑齐巴汗来降;
同年,和通额默根宰桑鄂哲特等来降;
同年,库图齐纳尔宰桑萨赉来降;
同年,准噶尔宰桑乌鲁木来降;
同年,阿勒闼沁鄂拓克宰桑塔尔巴来降;
同年,杜尔伯特台吉伯什阿噶什等来降。
大批降汗降将极大地满足了乾隆的虚荣心,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爵不要命地撒下,只看得胤禛日日冷脸。这小子可是认为国库充盈、天下均安?底下水灾旱灾年年上报,他竟然还不要命地四处出兵,倒真真是个好大喜功之辈!
胤禛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乾隆大失民心的时机。
战场上回来的胤祥便若淬了血与火一般。分明才是十二三岁的少年,竟有了成年男子亦少有的铮铮铁骨。他披着铠甲拜见胤禛那日,胤禛只长叹一声,颇有吾子初长成的感觉。
江南一带胤禛仍旧插不下手去,胤禩近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粘杆处关于四阿哥在江南的奏报雪片一般送到胤禛案头。胤祥有心为胤禛分忧,便取了这些年的奏报来看。一看之下不免有些疑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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