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俄皇在欧洲疯狂吞并土地,甚至将德意志诸公国打压得翻不了身。一时间欧洲诸国人心浮动,罢工游行隐约现出了苗头。东印度公司正与法军胶着在南亚、北美两大殖民地,早是不死不休之局。
消失了数月之久的大清国商人又来与他们做起了买卖,这回竟要一举收购大批军火。东印度公司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回,那位商人手心里似乎攥了大清国的公文。
——这是以私人身份、替公家购买军火么?
听闻大清国两位品级最高的和硕亲王已经到了四川,却不知目的地是西藏还是云南。
商人们觥筹交错、纸醉金迷,无意间透露了一个消息:清军正与俄军开战,不日即抵里海。
东印度公司几可算是英王乔治三世在印度的分、身,掌控着英国在南亚的全部军队及部分印度军队。公司高层眼珠子一转,认为这是一个将俄国赶出西欧的大好机会,便千方百计打探着清军的境况。
九爷笑眯眯地清点好银子,为英使指引了和硕宁亲王的所在地——云贵总督府。
胤祥才在云贵总督府歇了脚,胤禛的旨意便已传了天下:加闽浙总督杨廷章内阁大学士衔,仍留闽浙总督任;诏江苏巡抚陈宏谋来京;浙江巡抚庄有恭迁江苏巡抚。四川总督开泰以恇怯规避免,鄂弼(陕西巡抚)代之;明山为陕西巡抚,阿里衮署之。
四哥倒是好快的手脚。
胤祥微微抿了口茶,听着身边英文翻译磕磕巴巴地奏事,颇有些不悦。
“……敢问亲王殿下……”
胤祥放下茶盏,颇有些漫不经心:“非常抱歉,本国只为替土尔扈特部讨回公道,先前更与俄罗斯签署了和约;贵国‘分而治之’的提议,恕本王不能答应。”
让自己来当这冤大头?嗤,倒是大胆。
英使回想起野心勃勃的乔治三世,咬一咬牙:“我大英陛下以为,我们的生意可以继续下去。”
胤祥笑笑,又道:“如今我大清铁骑已然回跋,也即将邀请俄国女皇订立和约,却不知使者大人如何便笃定,本王必定如此嗜血?”
因为只要是男人,都注定了对土地有着狂热的欲。望!英使咬一咬牙,自怀中取出了内阁的国书。
——还真是快啊。
胤祥叹服着英国人的速度,将国书大致浏览一遍,眼底笑意微微加深一分:“本王定将此国书上达天听——”
他瞧着英使又有暴怒的倾向,又道:“飞鸽传书,最晚不过三日。”
至于清军回跋——纯属瞎扯。
回过神来的叶卡捷琳娜即刻从欧洲前线调回了情夫兼重臣波将金。两人一合计,决定分出一路兵马,南下里海;一来将清军彻底打回喀尔喀大草原,二来也收拾收拾西亚一些不听话的小国。
清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开进里海,隐隐有夺走伏尔加河下游的势头。
英使满意地回去复命,法使前脚后脚地到了。显然西欧诸国都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希望清军将俄军牵制在东方,他们在欧洲的胜算便又多了三分。
胤祥大方地同意了这个提议,顺带请胤禟将生意做得再大些。
毕竟先前取得的枪械大多来自俄罗斯、普鲁士,他太需要英法的新式装备了。
良机稍纵即逝,普鲁士难得地与奥地利联手,向稍稍显弱的俄军发起反攻。
德意志大小公国的联名公文也一路递到了英王、法王手中。
毕竟俄罗斯的行径着实太过分,几已吞并了整个东欧,西欧亦有唇亡齿寒之感。况且自前年俄军攻破柏林,他们可是没睡过几夜好觉。
波将金与叶卡捷琳娜联手,终究是撑足了场面。伏尔泰悠哉游哉地在宫廷内散步,只有在与卢梭等人的通信中勉强发现了一丝战争的蛛丝马迹。
可叶卡捷琳娜毕竟是他的忠实崇拜者,他的理想也最有可能在俄国得到实现。
里海之畔的清军、蒙军抵挡半月,终于支持不住。叶卡捷琳娜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命俄军加紧进攻,势必要将两路人马彻底吃掉。
尼布楚失陷。
贝加尔湖失陷。
和宁岭出现大路清军。
女皇陛下恍然大悟:他们并非要为土尔扈特部出气,而是早早分了四路清军,意在扩大大清疆界!
俄罗斯自两百年前越过乌拉尔山脉、东侵亚洲,从未遇见过如此阻力。西伯利亚原住民本就对俄皇强迫他们信奉东正教感到不满,竟没对清军、蒙军做太多抵抗。
叶卡捷琳娜暴躁异常,却又接到了西线大军入境的消息。
俄罗斯内阁总理大臣别斯图热夫依旧是个醉心权力的家伙,也仗着先前与永琅见过几面,便自动请缨,与最东面的永琅谈谈。
苏沃洛夫将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俄罗斯丢不起这个人!
可这一次,战线终究是拉得太长了。
除了北冰洋海岸线,整个俄罗斯边境线上,竟尽数燃起了战火。
云贵总督府。
云贵总督吴达善、四川总督鄂弼一左一右站在胤祥身前,细听着他的吩咐。
“云、贵、川三省绿营需得日夜警戒,时时备战;阿里衮将军已在集合粮草,不日南下;云南关卡可稍加松懈,然警戒人手需得加倍;一旦有洋人入境,需得立时飞鸽传书与本王……”
胤祥一口气说到此处,又回想一番,终于加了一句:“倘廉亲王逾越,需得及时制止,不可纵容。”
这可不是您的作风……吴达善默默抬头,询问道:“却不知王爷何时还归?下官只怕撑不起这场面。”
胤祥竟要在西藏呆上月余。此处无人主持,还不闹翻了天去?更何况又碰上这动荡的时节……
“无妨。”胤祥眼底隐隐闪过一抹算计,“本王要的就是风、起、云、涌。”
79
79、山河赋 三 。。。
东西线双双告急,可真是长年打猎却教野鸭子啄了眼。叶卡捷琳娜愈发暴躁,波将金、苏沃洛夫难得地站在了一条阵线上思考问题。
向来只有俄罗斯钻旁人的空子,从来都是步步紧逼横扫天下,何曾遇见过这等窘境?
从东欧到白令海峡,又从北冰洋到哈萨克草原,俄罗斯的疆域实在太大了。又兼莫斯科严重偏西,留守西境的人马根本无法截住清军。又兼永琅专拣东部海岸线打,意图将整个俄罗斯牢牢包住,又如何破得开这阵势?
再打下去,只怕好不容易拿来的东西伯利亚也要拱手让人。
西欧诸国与俄罗斯是不死不休之局,东面似乎尚有转圜余地。叶卡捷琳娜无可奈何地传唤了内阁总理大臣别斯图热夫,命他先去最东疆探探口风。
清军这一手可够狠的。
硬将永琅放在了东面,路上又得耗去十天半个月。
何况西欧诸国一经插手,南面的压力骤减,胤眩呈朴纸较咄北呃耸俟铮岩伎商雍拥匿
胤祥南行之前,给永琅留下了一个字:拖。
于是永琅便将拖字诀运用到了极至,慢腾腾地与别斯图热夫叙了叙旧,又慢腾腾地上书北京,稍稍透露了缺少军饷的口风。
别斯图热夫松了口气,不免大意起来。
胤禛接到永琅的上疏已是十月,西、南两路人马遥遥逼近莫斯科。俄军本就不占枪械的便宜,先前频频取胜也多是叶卡捷琳娜的裙带功劳。三面围困的情境下,俄军竟有些不支。
缺少军饷而非粮草……永琅是在告诉他什么?
胤禛轻轻扣着御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两军鏖战方才月余,根本不可能缺少军饷,要少也只能少粮草、少装备、少人马。
永琅分明是在暗示他。
大清皇帝陛下圣谕:加东线白银一百两。
永琅笑得几乎打跌:皇帝陛下太可爱了!他整理整理神情,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色,委婉地向别斯图热夫转达了饷银已加的消息。
至于加了一百两还是一百万两……总理大人无须知道。
别斯图热夫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紧着被永琅冷落了几日,最后终于舍了老脸来求他稍稍放水。
永琅这些年跟着胤祥,也将那套精明学了三分去,此时便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倘要爷止战,也不是不行——却不知总理大人要拿什么交换?”
别斯图热夫即刻表示:金钱、美人,大桶大桶的美酒,他可以无条件奉上。
永琅笑得狡猾:爷只要白令海峡。
别斯图热夫吓了一跳:白、白令海峡?
永琅点点头。白令海峡正是东线出兵的大部分原因所在。
别斯图热夫苦苦思索良久:依照现今的情势,不出两月,清军必定能够取得白令海峡;既然如此,倒不如将白令海峡让出,也保了这东西伯利亚……
他向永琅再三确认了“只要白令海峡”的承诺之后,匆匆命人赶回莫斯科,向叶卡捷琳娜请示。
永琅神定气闲地等消息。毕竟贝加尔湖的蒙军已经将西西伯利亚切了大半。
俄罗斯西南路的清军早早便驻扎在哈萨克草原、里海之畔,又渐渐通过伏尔加河流域北上,直逼莫斯科;西面诸国联军裹挟着强大的仇恨,亦直逼莫斯科。
苏沃洛夫不愧是天生将才,波将金亦不愧为叶卡捷琳娜长久宠爱的重臣,竟死死抵挡了两支军队。
战局已至胶着状态。
胤禛有些为难地给胤祥传了书信去:今年免赋,粮草本乏;如今战火久燃,只怕已支持不了一月。
他不愿出尔反尔、增加赋税。
胤祥接到传书之时已是黄昏,大片大片的晚霞映了雪山,妖艳如血。
驻藏大臣玛瑺恭谨地侍立在一旁,不敢打扰胤祥的思路。
为何迟迟不到?
胤祥微微蹙眉:究竟是漏算了哪一步?
照理说,清军忽然展示了如此强悍的实力,当引起欧洲诸国的恐慌才是。他特意留了云南这个空子,为何并无外人来钻?
还是说……在外人看来,暂居云南的廉亲王竟与他一般可怖?
一名清军气喘吁吁地跑来,低声对玛瑺说了些什么。玛瑺会意,吩咐他去找自己的副手。胤祥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些什么,敏锐的知觉瞬间感到了不寻常:“什么?”
玛瑺答道:“藏区出现了印度人的踪迹,据他们自己说,是为了探险。”
胤祥冷笑一声,果然来了么?
好个探险!
如豆烛光下,胤祥认真地给胤禛写了回信:此战可停。
“探险”的印度人很快被带到了胤祥面前,屏风后的管事很快便认出了东印度公司的员工。胤祥暗道一声果然,又传了一封书信给胤禟,询问交易状况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英国人已经不愿供给军火,反要自己一方向他们提供大批枪械。
警惕之心生得好呀……
胤祥又向胤禛求了道旨意:命阿里衮及其亲兵隐匿行迹,务必在半月之内抵达云南。
若将战火引至国土之内,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北面。
相较于广阔的西伯利亚,俄皇痛快地放弃了白令海峡。
大清皇帝陛下的国书再度递交到了莫斯科:大清以最大的诚意,邀请伏尔泰到北京做客。
要挟!这是赤。裸裸的要挟!
谁不知晓伏尔泰是半个帝师,谁不知晓伏尔泰正在帮助叶卡捷琳娜起草法典?谁不知晓叶卡捷琳娜是伏尔泰的忠实信徒?!
此时“邀请”伏尔泰去北京,无异于让俄罗斯自打耳光!
可惜伏尔泰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迷。胤禛的邀请函才到莫斯科,老先生便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朝拜孔子的愿望。
叶卡捷琳娜没法与他解释“停战”的因果缘由,颤抖着手在回函上加了一条:清军需得四路停战,否则休想!
——恰好胤禛也不大想打。
停战可以,然而先前正黄旗飘过的地方,除东海岸线之外,恕不归还。
胤禛这边才下了停战的谕旨,胤祥便在那头见到了英国使臣。
英使彬彬有礼:作为一个绅士,您不当扣押我们的探险队员。
胤祥忽然有些想笑:探险?你们探的是什么险呢!
“使者大人来得正好,本王恰有一事相询:贵公司屡屡违约,不再卖与我等枪械火炮,却是为何?倘嫌价格偏低,本王尚可做主,再加一分利。”
英使心头一跳:先前通过东印度公司向英王递交公文,已经是手眼通天;如今非但扣下了“探险”队员,还将贸易之事挑明了说,却不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看来这位和硕亲王是所有人的主子,既然他在西藏……
“我对这件事感到深深的抱歉。”英使鞠了一躬,“希望亲王阁下大人有大量,体谅我国与俄罗斯开火的难处。”
胤祥大度地挥挥手:“既然贵使如此通情达理,本王也不能做那迂腐之徒。这样罢,那几位‘探险队员’便交与你带回去好好管教,本王不希望在西藏看到第二支‘探险队’。”
听这位亲王的口气,短期内是不会离开西藏了?
英使恭敬地应下,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过了几日,孟连土司刀派春全家遇刺身亡。
既是在云贵总督的地盘里出了事,吴达善便不得不处理,老老实实地给胤禛上了折子。同时,他派出手下衙役、仵作,誓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云贵高原上大小土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倘若因这事寒了诸土司的心,再起诸苗之乱,他这云贵总督还不得自刎谢君王?
胤祥接到消息时,只微微一哂,仰躺在雪原上望着蓝天,一点一点理顺了思路。
既然他们憋得慌,倒不妨由自己引爆那股试探的情绪。
玛瑺又踱了过来,低声说道:“王爷,一切均办理妥帖。无论是印度人还是孟加拉人,半个也放不进来。”
做得好。
胤祥决定请旨重赏这位驻藏大臣。
彼时,清军停火的消息传到了西欧诸国的耳朵里。使臣们一个接一个地来见胤祥,皆被同一个理由挡了回去:我们买不到军火,如何再战?顶多再为你们死死盯着俄罗斯的东南面,牵引他们半数目光而已。
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理由也寻得恰到好处。
英王坐不住了,东印度公司自也坐不住了。
在洋人的帮助下,吴达善很快查出了杀死刀派春及其全家的凶手:缅甸头目宫里雁。
吴达善隐隐嗅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却也老实将案情上奏,只等胤禛的处置。
孟连土司虽不属诸道、府所辖,却终究是治下之民;缅甸头目为泄私愤,灭人全家,却是做何道理?
胤禛毫不犹豫地批示:处置宫里雁,以安诸土司之心。
缅甸在哪儿?
紧贴着云南,旁边便是印度。
缅甸王听闻自家小头目为邻国处置,又兼大臣、使者们日日游说,三分火气生生燃成了十分。
敢欺我缅甸,打!
——东印度公司乐意资助贵国武器弹药。
胤祥吩咐玛瑺务必看好西藏与印度的交界处,自己动身去了云南。恰好胤禟这些日子做生意做得火冒三丈,索性便同胤禩一道去散心。
邻近云南、远离战火的散心胜地,自然是西藏。
宁亲王、廉亲王换了地方,却仍旧是两位大清的和硕亲王。
阿里衮率亲兵,日夜兼程月余之久,悄悄到了川、滇二省的交界处。
云南、贵州、四川三省绿营由总督大人亲自敦促练兵,已初见成效。
缅甸王终究是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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