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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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策 完结-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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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世纪的世界,弱肉强食、殖民遍地、能者为天。
  十八世纪的中国,偏安一隅,虚骄自大。
  胤礽已足足被胤禛晾了两个月。
  这日,和亲王弘昼狠狠挨了一通训斥后,瑞亲王总领宗人府事的旨意立时便到了胤礽府上。胤礽愈发猜不透胤禛的心思,可好歹松了口气。
  宗人府虽是大材小用了些,可皇帝对自己的猜疑之心好歹去了八分。如若日日这么晾着、又或者如同廉亲王一般时时事事触碰政治核心,那才是刀尖上走路呢。
  来日方长。
  这头弘昼挨了训,那厢永璧便领了正白旗满州都统。不多时,诸亲王中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庄亲王允禄奉命执掌镶红旗。一道道王谕不要命地颁下,十有八九关乎旗人生计之事。而庄亲王背后站的,分明便是皇帝。
  很明显,皇帝要整顿旗务、一扫八旗奢靡颓败之风。
  至于为何挨训的是弘昼……
  一则,胤禛已经与他透过气,挨顿骂闭门思过之后便由他领头,彻底变革宗亲中酗酒、聚赌、夺地、收受贿赂并敲诈勒索等等恶习;二则,和亲王是乾隆的亲弟弟,又以荒唐胡闹出名,此事由他去办,自有事半功倍之效。
  皇父亲谕,弘昼哪敢有半句怨言?
  只这一回,廉亲王被皇帝晾着了。
  不多时,瑞亲王总理镶蓝旗事务。
  理由其实很简单。
  五月之前,他们的身份是阿哥,且是两拨只能暗斗不能明争的阿哥。
  七月之后,总揽大权乾纲独断分。身乏术的皇帝陛下没这闲功夫耍阴招。有时候一道明旨、一笔朱批,比三十六条计策更管用。
  不是阿哥与阿哥,而是皇帝与亲王。
  这个理儿,胤禛也是做足了十三年皇帝又兼十二年皇阿哥方才悟透了的。
  犹记那日养心殿上,四爷神清气爽运笔如飞:“庶务军务旗务多如牛毛,朕没这闲功夫!……祥弟,你明儿去一趟吏部,调来川陕楚历任督抚的名单;禁教之后洋人也不多见了,赶明儿得去寻几个会俄语的来。哦,对了,沈起元的大作你可曾拜读过?倒真真是不得了了!……”
  分明骄傲得自负。
  胤祥大摇其头。还说不赌气呢,您不也清楚那位的本事么?就这么将人雪藏着不放,还不是趁机耍耍小孩子脾气来着?。
  所谓本性难移是也。
  胤禛提到的沈起元,却是康熙六十年的进士。本人是不大出彩的,可老先生告老还乡之前做了一篇文,七拐八拐地传到了诸位阿哥耳朵里。
  此文说道:(旗人)一甲之粮,昔足以赡一家者,必不足以赡数十家数百家,势也。甲不能遍及,而徒使之不士、不农、不工、不商、不兵、不民,而环聚于京师数百里之内,于是其生日蹙,而无可为计。
  康雍乾祖孙三代皆忧心旗人生计之事,又兼八旗日渐萎靡,着实大伤脑筋。沈起元的话虽尖锐刻薄了些,却是在理。
  掰着指头数数,庄亲王、瑞亲王、和亲王齐齐去整顿旗务,皇帝宁王并一干苦命大臣昼夜劳心军务庶务,廉亲王陪着自家宝贝弟弟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出继的两位阿哥明面上仍旧是老实本分不敢逾矩……其实,倒也不错。
  然,一道上谕彻底打破了这等平静。
  八月己亥,增设江苏江宁布政使,驻江宁府,分辖江、淮、扬、徐、通、海六府州。以苏州布政使分辖苏、松、常、镇、太五府州。。
  布政使从二品,亦称“藩台”、“藩司”,掌一省之政。
  舒赫德,正白旗满州,昔时随军出征西北,如今兼署步兵统领。。
  “走得近又如何?横竖只是个署理的,赶明儿你指个门人,将步兵统领的位子取了便是。”胤禛心里莫名地烦躁。少顷,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由得他去。如若廉亲王再惹民怨,朕一并处置了便是。”。
  胤祥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胤禛。此时见他面色极差,心底有些担心。
  先前未曾登基之时,那两人还可如阿哥一般处着;如今四哥再临帝位,那位……心里就不堵得慌?
  罢了罢了,自己多费些心思便是。如若能够和睦相处,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
  胤祥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若是不能,他纵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护得四哥周全、天下安康。
  “《布连斯奇界约》订立伊始(备注1),俄罗斯安生了些时日。”胤禛有些心神不宁,“今日再犯,莫不是与阿睦尔撒纳有些挂碍?”
  阿睦尔撒纳早在三年前便为清军所败,率部降于俄罗斯。不久,其支持者大、小和卓亦反。
  “阿睦尔纳撒早不足为惧,如今怕是俄罗斯不安份。”胤祥交回密折,又道,“边界之争由来已久,纵使先前杜尔伯特、喀尔喀二部助我剿灭大、小和卓,以表归顺,他日怕也……如若臣未曾记错,昔日签约之时,俄罗斯便诱降布里亚特部(备注2),夺了大片土地。”。5f0f5e5f339
  “昔日订立此约,为的是腾出手来对付阿睦尔撒纳。俄罗斯竟以为我等好欺负了不成?”胤禛啪地一声甩下奏折,“来人……”。
  “皇上!”
  胤祥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跪了下去:“还请皇上‘戒急用忍’。如今俄罗斯意图未明,一切也不过是臣的臆测……”。
  胤禛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道:“起罢,你这要挟朕的毛病,怕是三辈子也改不了了。”
  胤祥依言起身,口气微微轻松了几分:“皇上切莫自乱阵脚。阿桂、车尔登扎布此时尚在西北,伊犁将军并诸位领队大臣亦压制了回部伯克;如若俄罗斯犯我边界,也难讨半点好处。”
  胤禛“嗯”了一声。如此说来,傅恒是非去西北不可了。。
  “还有。”胤禛又道,“明日朕便上谕内阁,任命你为议政亲王兼首席军机大臣,主议政王大臣会议。八旗亲贵多纨绔,你好生照看着罢。待此间事了,你再总揽户、工、刑三部并内务府、造办处。过几日朕要殿试举子、明年开恩科,你瞧上了谁,只管跟朕说一声便是……”
  胤禛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又仔细考虑了片刻,确定再无要事,方才止了话头,拣过一本奏折批阅。
  胤祥方要跪安,胤禛又想起一事,道:“往后私下里你仍称朕‘四哥’便是,没的生分了去。”
  贤弟近两个月来一声接一声“皇上”,着实叫得胤禛大为光火。
  “皇上,这……”
  胤祥大惊,眼底有如惊涛骇浪。前世雍正爷再宠怡亲王,也断无命他直呼“四哥”的道理。这、这……
  “朕想通了不成么?”胤禛只觉苦苦压抑的一些东西再度涌了上来,眼里分明有些涩,“怡王殿下要抗旨?”。
  “皇上!”
  胤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澄澈坦然:“一则臣万死不敢担这僭越之责,二则……纵使此间无人,皇上亦不当再称‘怡王’,若教有心人听了去……”。
  “爱听便听,朕与怡王上不负天地君父、下无愧子孙生民,宵小鼠辈胡言乱语,又奈朕何?”胤禛压抑了数十年的情感,终在此时尽吐而出:“上辈子是朕稀里糊涂、怡王揣着明白装糊涂。若非雍正八年锥心泣血、乾隆十三年再世重生,只怕朕要永世丧失了这缘分!……老十三,你敢当不敢?”
  
  你……敢当不敢?
  胤祥长立不言,眸中满是压抑痛苦之色。莫说兄弟血缘、人伦之理、君臣之分尚在,纵使男子……他们如何能够……。
  亲王朝冠凝滞不动,额上青筋条条暴起。分明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男子,却有如历经万万年风雨沧桑。胤禛慢慢搁了朱笔,走到胤祥身前,望定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眸子。
  微垂的鹰眸中分明含了泪。
  胤禛心里狠狠一抽,知道自己方才话说得太狠,早将胤祥逼到了死角里。他们这样便不好么?……手足情深,君臣一体。可他不甘,不甘啊!。
  为何偏生双双男儿身,为何难越兄弟君臣隘!。
  胤禛叹息一声,如若受了蛊惑一般,轻轻吻上他柔软饱满的唇。。
  胤祥眸中如若惊涛骇浪汹涌,却分明满是柔软温暖之意。
  他微微后仰了身子,避开胤禛,轻声说道:“皇上,此间……”。
  胤禛又急又痛,根本顾不得许多,伸手将他推坐在椅子上,自己欺身而上,狠狠吻向他的唇。朝服、朝冠双双剥落,两人分明面色潮红声音喑哑,抵额交颈间呼吸可闻。
  胤祥仍记得此间是养心殿,又担心着胤禛,便双手扶了他的身子,劝道:“皇上……”
  胤禛不答,只听哧啦一声,薄薄中衣已然撕破,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胤祥的胸膛,颇有几分血脉贲张。
  “四哥!”
  胤祥低吼出声,一股燥热之感已被胤禛轻易挑起。
  “半月之前,朕已改蓝批为朱批……”胤禛意有所指,手上动作却丝毫不肯减慢,“怡王既有心无力,朕便不妨做个有、道、昏、君!”。
  有道……
  胤祥眸色暗了几分,瞥了一眼案上零散的奏折,将胤禛打横抱起,直往后殿而去。
  “据臣弟所知,皇上当宿养心殿后殿……”
  “……此间当是无人伺候的罢?”
  果真是放肆已极!
  不过……朕喜欢。
  赤。裸的身子交织在一处,低浅的呻吟宛若月夜清籁醉人。。
  胤祥轻轻吻着胤禛的身子,分明是狂风骤雨般的情。欲纠缠,却柔得有如一泓春水。
  
  巫山云雨处,只一晌贪欢。
  “……祥弟……”
  两声低低的呼喊几乎是在同时,极至的欢愉裹挟着魂梦深处的抵死纠缠。
  炽烈如曼珠沙华怒绽。
  红尘尽处,但余花萼连枝,棠棣灼灼。
  低吟浅吻无休无止,巍巍紫禁双书煌煌之巅。长夜月明,好梦缱绻。
  是夜,宁亲王当值军机房,未归。

51

至尊九五,莫敢或遑 五


九月授衣。
  胤禛自来是畏暑的,巴不得年年缺了仲夏只余春秋冬。此时秋雨丝丝凉风习习,一不留神便又给军机值房赐了盘桂花糕去。
  胤祥对这些额外的殊恩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却分明渗了丝丝甜意。
  
  这几日朝中又调拨了几位要员,胤祥日日在军机值房忙得脚不沾地。横竖他的亲王府也还在修建,胤禛索性替他拾掇了间屋子出来,也省得他宫里宫外来回跑。至于逾制什么的……胤禛早已乐此不疲。
  
  “皇上……”
  胤祥头疼地看着胤禛和他身后的半匣子密折,“您……”
  “养心殿里好生气闷,还是你这里舒爽些。”胤禛颇有些无赖地寻了张桌子,命人将朱墨细细研了,正正经经地批起了折子。
  罢了罢了,且当此处是养心殿罢。横竖天色已晚,此处只余了自己一人。胤祥着实拿胤禛没办法,只得如往常一般细阅卷宗。
  胤禛挺高兴,连带着笔下洋洋洒洒,万语千言。
  
  一更。
  二更。
  三更的梆子打过,胤祥揉揉酸涩的眼,劝道:“皇上,夜已深了。”
  他可以就近上朝,自是不惧;可皇帝却是五更天便需起身,前往寿康宫请安的。
  胤禛瞪了他一眼,未曾理会。
  胤祥眼下分明是大片青黑。
  新皇登基伊始,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便那两人是熟手,一时半会也缓不过劲来。
  “皇上……”
  “行了。”胤禛干脆利落地丢了笔,道,“朕今日便在你这儿歇下——不许反驳,这天下都是朕的,朕爱歇哪儿歇哪儿。”
  胤祥微微低下头去,道:“如此,那臣便……”
  “你哪儿也不用去。只如往常一般,同榻而卧便是。——嗯?……”胤禛眼角余光扫到一旁摊开的密折上,“苏崇阿——”
  他再度执笔在手,圆润流畅的朱字一个接一个写下,眉头深深蹙起。
  
  四哥……
  胤祥望望那越写越兴奋的皇帝,心知自己若不阻止,他定要熬夜到天明。
  前世分明是见惯了的。
  
  胤禛抽空抬了抬头,只见胤祥不知何时停了笔,仍保留着悬腕的姿势,定定地望着自己。他无暇多想,继续运笔如飞。
  
  数月操劳下来,胤禛竟又清减了不少。
  胤祥轻叹一声,行至胤禛案边跪下,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握住那执笔的手。
  笔尖倏地一顿,一个“蚀”字不及收笔,最后那粗重的一顿怵目惊心。
  值房里并无旁人伺候。
  
  “……胤祥!”
  胤禛恼了,转头瞪了胤祥一眼。胤祥眸光澄澈柔软,满满疼惜中夹杂了丝丝哀求。
  莫要再伤了自己,四哥。
  弟弟知晓您的心意,弟弟甘愿分君之忧担君之劳,只求您稍稍顾惜身子。
  胤禛一腔火气就此消解得无影无踪,心头酸酸涨涨不知凡几,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胤祥的眉眼,俯身吻上那抹青瘀。
  胤祥比他更累、更苦。
  
  温暖的气息流转于二人之间,分明是安抚意味甚浓的浅浅一吻,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炽热如火的唇齿纠缠。两双眸子清清亮亮,身下丝被极是柔软。胤禛忽然得意起来,若非自己一时兴起替贤弟收拾了屋子,今日哪能如此遂心如意?
  至于那摊子密折卷宗……
  唔,怡王金谕,朕岂敢不从?
  
  并非初次的情浓恣烈,却分明有着绵绵密密的心息相通。
  
  精瘦颀长的身子被胤祥紧紧抱着,分明自己才是被侵犯的那一个,胤禛却并不反感,甚至是欣然享受的。胤祥仍旧是如先前一般的小心体贴,细密的浅吻满满溢了疼宠爱怜。
  清浅压抑的呻。吟自口中溢出,往日幽冷的眸子里满是炽热缱绻之色。什么家国、什么天下,若无贤弟与之共享,便也只是几片破碎山河。
  江山与怡王早早便糅成心尖的一点殷红,不割、不弃,挚恋、执念。
  极至的欢愉竟来得如此之快,胤禛只来得及握紧了胤祥的手。两双点漆眸子里倒映了小小的对方,情到极处的棣萼灼华便是此间的双身一体。
  纵使背德逆伦,江山尽处也仅余煌煌紫禁之巅的花萼连枝。
  如甘如苦,如荼如荠。
  
  胤祥熟门熟路地为胤禛擦洗了身子,不时轻吻安抚一番。胤禛迷迷糊糊地睡去,只记得身后那人怀抱温暖至极,可托可倚。
 
  值房中摇曳着幢幢灯火,胤禛忽地醒了过来。睁眼一望,身畔空无一人。
  胤祥只胡乱批了一件外衣,仍在灯下阅着卷宗。
  胤禛又气又急又恼,立时便要揪住那不省心的家伙痛骂一顿。他努力忽略掉骤然下地的身体不适,狠狠吐出一个“你”字,却再没了下文。
  胤祥听到动静,吃了一惊,赶紧放了东西过来。
  皇帝陛下的火气撒满了小小的屋子。
  “老十三!……”
  “你只是将朕哄睡而已?……你这……”
  
  胤禛搜遍脑海,却找不出表达自己愤怒气恼心疼痛恨等等心情的合适词汇。
  
  胤祥歉意地笑笑,轻轻拥住胤禛,柔声说道:“才四更天,皇上不妨再歇会?”
  “你……”
  胤禛狠狠瞪他一眼,“你这……”
  胤祥唯恐他再度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索性以吻封了他的口。
  胤禛唯恐胤祥再出什么幺蛾子,定要死死抱着他入睡方才罢休。
  
  五更天上,胤祥朦朦胧胧地醒了,隐约听见了脚步声。睁眼一瞧,胤禛正指挥着刘保卿收拾好批过的折子,顺道在军机处留了长长一串朱字。
  谕曰:
  苏州布政使苏崇阿刑求书吏,妄奏侵蚀七十馀万,论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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