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手脚都被困住了,嘴上被贴了胶带,嗯嗯呜呜的塞进后车厢。车七绕八绕不知道绕进了个什么地方,才终于停下来。又有人过来很谨慎的绑住吴邪的眼睛,领着他三步一个小转弯,七步一个大转弯的走进了这个层层叠叠的内房。最后,听到一声木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一股暖风挟着芬芳的香味扑鼻而来。
吴邪神经质的抽了抽鼻子,这种品位略熟悉啊。
果然,里面传来男人一声问话,声音清越的好像一池子清澈的水,阳光洒在水面上,说不出的轻灵优美:“人带来了?”
领着他的人低沉的回了一句:“带来了。”
吴邪不用那人带,自己蹦蹦跳跳的进去,其中撞倒了无数东西。解九饶有兴趣的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直响,惊天动地的动静过去以后,吴邪终于以一种双眼被蒙,嘴巴被堵,双手被缚,双脚被捆的状态出现在解九面前。
解九的笑容一僵,连忙上去扯掉他眼睛上的黑布条,额角青筋直冒。吴邪被撕了胶带以后,气喘吁吁的说:“大花,受教了。”
解九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趁他没说别的话之前,又把胶带给贴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由沉郁忽然改成欢脱了呢?
☆、小花的解释
吴邪在解九这儿,大睡特睡了两天,第三天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阳光透过沉重的金色厚窗帘洒进来,就像香甜的巧克力酱,柔软的涂在他暴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上。他睡了这么久,醉生梦死,睡的几欲呕吐,但还是累,疲惫似乎是越歇息越多,在骨缝里叫嚣。吴邪没有动,他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他刚睡醒,手掌白的接近透明,只有指尖有那么一点点熟透了的红色。
他起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抓起床头的手机,发现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先给他三叔打了个电话,那老狐狸大概是还没有胆子面对他大侄子的怒火,到现在都不敢接电话,机械的女声毫无起伏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吴邪骂了一声,又给潘子打电话,还是没有回应。
他抓着手机,沉思了一会——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想,刚睡醒的大脑完全无法想到什么深奥的东西。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吴邪转身,拉开床头的金色窗帘。这面窗户朝南,正午的阳光好无阻挡的照进吴邪的眼睛里,他不适的眯眼睛,过长的睫毛刺进眼睛里,他揉了揉眼睛,在睫毛反射的七彩的光芒中,解九穿着一身单薄的粉红色衬衫与黑色的修身西装裤,手里拎着个大大的乌木鸟笼,一边在外面逗鸟,一面向吴邪微笑。
吴邪“呦”了一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略长的黑色的发丝与他耳后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眼睛慵懒的眯着,冲解九挥了挥手:“进来,我现在醒来了。”
解九微笑,慢慢的捧着鸟笼子走进去。
吴邪在小花进来之前,先进了卫生间。
小花把鸟笼放在桌上,吴邪早已进了卫生间洗漱。小花走到床边上,熟练的把被子铺好。他本不用来做这种琐事,他将双手放进被子里面,感受里面还残余的体温,微微吸了口气,在吴邪出来的时候恢复原状。
吴邪刚才还迅速的洗了个澡,换上新的衣服。小花为他准备了一身西装,尺寸非常合身。吴邪虽然当不起“衣架子”这个称呼,但是他身高一八一,体态修长,两条大长腿笔直,腰身窄瘦,在加上这几天的冒险,多多少少的掉了一点肉,脸颊微微凹陷,眼睛周围还有细小的结痂的伤口——按理来说,这是吴邪最狼狈的时候,但是,也同样是他最光芒逼人的时候。
吴邪没有先跟小花说话,他走到桌子附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顺便观察能被小花豢养的畜类。这个小珍禽长相非常好看,吴邪不是学生物的,不知道该怎么描画这个小珍禽的各个部分,只能很笼统的说羽毛是蓝色的,脑袋挺大,翅膀不长,彩色点缀在羽毛间,倒是非常艳丽的样子。
吴邪吹了一声口哨,轻轻扣了扣鸟笼,里面的小珍禽或许是见了生人,不安的扑腾了一圈,又重新落到了架子上,爪子抓着木架子,黑色的眼睛精神的盯着吴邪,好奇的歪脖子。吴邪笑道:“这东西跟你的品味倒是蛮像的。”
小花走过去,笑道:“什么叫我的品味?”
吴邪没看他,依旧在扣鸟笼:“都喜欢这种长相很好看的,养只八哥多好,还能说话呢。”小花笑道:“就算八哥会说话,那也不通人性,再会说话也没用。”吴邪乐了,他偏头看小花,姿态几乎和笼子里的那只小珍禽的一样:“通人性太难了,八哥都为了人类勉为其难的说话了,你还想让他通人性?真是太为难它了。”
小花默默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什么,然后他伸出手,在空中滞留了一下,才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走,去吃饭吧,到饭点了。”
吴邪被他一说,这才感觉到饥饿,一旦感觉到饥饿感了,那腹中就开始大唱空城计,胃酸迅速的分泌,让他都要误以为胃部要被胃酸腐蚀掉了。他跟着小花踏出这间房门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光芒向他涌来,一路走来,经过的人的脸没有一张是熟悉的——或许也有熟悉的,只是他压根认不出来,看见了,也无法分析出这些人是谁,面色表情冷漠,眼角的光都没有留给外人。小花忽然停下来,对吴邪说:“你是南方人,可能会不适应,想吃什么?”吴邪一怔,他呆呆的看着小花的脸,很难说刚才他在想什么,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才的想法全都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说:“哦,我随便吧,没有忌口的东西,什么都行,能吃就好。”
小花自顾自的点头,带他走进包厢。
吴邪这才注意到,小花没有让他在家里吃饭,反而把他带出来。吴邪第一次进到如此高档的包间,同时,他也相信,这个穷乡僻壤是不会有这种级别的饭店的,一看就知道是小花的手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像他前段时间吃的还是恶心的压缩饼干糊糊呢,就有人坐在这儿山珍海味样样尝。
包厢里设置了屏风,小花似乎比较中意锦屏,吴邪仔细观察了一下锦屏上面的图画,是个美人,吴邪不认识那是谁,大概就是四大美女之流吧。里面还焚了浅浅的香,细甜的味道萦绕在鼻息间,跟小花身上的味道相似。吴邪端起茶杯喝了一杯水,脑子里在琢磨为什么小花会在这个地方,琢磨的入了神,恍惚间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猛地一抬头,看到小花含笑的脸。
“吴邪,你在祁连山上是不是摔了好几次啊?”
吴邪一愣:“是啊,可惨了,你看我脸上的伤。”
小花指尖轻轻婆娑了一下眼角的疤痕:“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你是不是在摔跤的时候把脑子给摔掉了,怎么一直呆呆的?”吴邪哈哈一笑:“草,我还以为多大事呢。睡了快三天,才醒,能清醒到哪里去?”说完,他把脸在光滑的袖子上蹭了蹭,再狠劲地揉了揉,才打了个呵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现在跟我在网吧包夜包了十几天一样,那时候都不像现在这么累。”
“现在可比那时候苦多了,才多久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
吴邪诧异的单抬起一只眼的眼皮:“有吗?我没注意到。”小花自知失语,故而微笑着掩饰过去:“你整天看到你自己,当然注意不到。咱俩快半年没见了吧,那时候你可比现在有精神多了。”吴邪嗤笑:“那时候我才出完车祸,怎么会有现在有精神。当时我不小心被一辆摩托给撞了,然后就上大学了,然后……”他俶尔嘴角下垂,又勉强着上扬,“然后就到现在了。”
小花把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心知自己的这位发小看上了谁,而那个谁现在在发小心中是已经死亡了的。所以他也不挑明,只是保持着笑容,问道:“怎么留在这儿的就你一个人,你三叔他们呢?”
吴邪说:“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就被他们丢下了。我一个人容易吗我?身上就十几块钱,我三叔居然让我靠十几块钱回h市,要不是在半途中被你劫持了,可能我就活不到现在了。”他问,“你在四九城呆得好好的,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小花还来得及回答,包厢门被轻轻叩了两声,接着就被缓缓推开,一群人捧着碟子碗上来,捧碟子碗的清一色的都是青色旗袍的美人,手中捧着的菜香味溢鼻,完全盖住了包厢里焚着的细甜的香。
两人一边吃一边谈,吴邪主要是想知道小花为什么会来这儿,小花想了一会,给吴邪和自己满上酒,缓缓地说:“我到这儿来,是因为出了点岔子。”
吴邪惊讶的看着他。
小花道:“蛇眉铜鱼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但是裘德考的动作太大了。一般像裘德考这样的海外组织,在大陆活动的话,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也没有和洋人一起下斗的老传统。这个原因很好猜,那是因为谁都看不上谁。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手里有杆枪就能走天下,但是老传统讲究的太多了。裘德考得到蛇眉铜鱼以后,找了很久,跟陈皮阿四碰上了。陈文锦的爸爸是陈皮阿四,她失踪以后,陈皮阿四拿到了他女儿记下的第一手资料。按道理来说,陈皮阿四手里掌握的东西,足够他单独行动了——因为蛇眉铜鱼完全只是一个媒介,而这个媒介上的资料,已经全部被陈文锦复制了一份,他根本就用不到蛇眉铜鱼!”
小花跟吴邪碰了一下杯子,继续说:“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陈皮阿四还是跟裘德考合作了。老九门看似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互不打扰,其实各家里面都有别人的钉子——这是怎么样也无法避免的。陈皮阿四一跟裘德考勾搭上,老九门的眼睛全部都盯着他们了。陈皮阿四并没有将全部的资料告诉裘德考——也有当时他没有将陈文锦留下来的文献翻译完全的原因。他们联手以后,打听到你二叔手里有蛇眉铜鱼,你二叔把鱼给你了,他们的目光就转而盯着你。其实自你上大学开始,身边就有很多道上的人藏着呢。但是碍于……哑巴张和胖子不敢出手而已,要不然怎么会只有黑瞎子骚扰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花的品味还是不错的。嗯嗯,从现在开始,就要把以前拖拉下来的东西补上,还有那些奇怪的谜团揭开,嗯嗯,就是这样。
☆、小珍禽
小珍禽
小花说到这儿,停下来观察吴邪的神情,青年人微微低头,仔细的听他说话,长长的睫毛微敛,睫毛间是碎玉一样的光彩。小花停了一会,继续说:“你从跟黑瞎子一起上祁连山开始,我就全部知道了。当时本来准备让人劝你不让你去的,因为我觉得,把你拉下水,让你妈知道了,你家里人都得脱层皮,再加上你是在不是这里面的人。但是让哑巴张拦下了,那小子直接把我的人赶走了。刚开始我还以为哑巴张抱着要弄死你的心思呢。后来你俩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我的人当时就在周围。”
吴邪近乎惊恐的看着小花,他抬头的动作太大,心里情绪起伏太大,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小花给他倒上一杯酒:“我也没看到什么,就是你在那条道上中了迷幻剂的那儿而已,你小子当时的真情告白真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到这儿,小花的睫毛微敛,嘴角的笑容变浅,略显苦涩,“然后我就没看到什么了。你那边的人还真是人才辈出,我到现在才知道,那个能轻轻松松秒掉我一队人马的人类,除了哑巴张,还有哑巴张他爹。我们被他们赶走了,等好不容易躲过去了,就追不上你们的脚步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可能不太好。”小花端起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下:“后来发生了什么,哑巴张呢?他舍得让你一个人走?”
吴邪张了张嘴,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目光放到菜上,觉得这些味道非常的腻味。他拿起筷子,碗里还有刚才小花夹给他的一块鱼肉,鱼刺被小花细心的挑了出来,嫩白嫩白的鱼肉在他的筷尖变成肉糜。他揣测着开口:“的确不太好,出了一点事。刚开始是潘子不见了,然后是胖子摔断了一条腿。我们这次去都从三十米高空那儿玩命跳过,到现在都记得那失重的感觉,风从耳边过,啧啧。”
小花看出来吴邪这是故意转移话题,大概是不想谈哑巴张。小花对吴邪不像黑瞎子那么了解,他毕竟是坐上位坐久了的人,如果吴邪跟他处的话,估计整天都要摔碟子摔碗。黑瞎子能看出来吴邪没有表现出多难过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内心深处,压根就没接受“小哥死了”这个事情,他虽然知道小哥死了,但是除了亲眼看见尸首,否则他是不会甘心的。于是吴邪的内心被痛苦与庆幸,现实与希望分割成两个部分,他难过是难过在哑巴张没有寿归正寝,而不是难过在“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哥”了。
就这一点来说,黑瞎子看的的确比小花清楚。小花知道吴邪心里不舒服,但看他现在精神状况还行,便认为其实自己的发小对哑巴张的感情并没有深到哪里去,对他而言,哑巴张死了,吴邪活着——这一点就足够了。
于是小花不再强求吴邪说下去,他注意到吴邪的嘴唇微微发白,又给吴邪添了一杯酒,酒香四溢。他等吴邪咽下那杯酒,才又说:“本来我是准备走的,但是你三叔前几天打电话联系我。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在,他的堂口不太稳。靠潘子跟你完全镇不下来。他让你在这儿下来,除了有担心裘德考的人以外,还有担心那些堂口的人丧心病狂,一根指头把你碾死。你留在这儿,由我照看你,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或者等裘德考走了,再让你回去。”
吴邪听得嘴角抽搐,心说我还没垃圾到这种地步吧。小花轻而易举的看出他的想法,微微叹气。他随意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适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筷子。然后,他当着吴邪的面,把这根筷子掷向旁边的木柱。吴邪眼睁睁的看着筷子深深地扎进了木柱里面,露在外面的筷身小幅度,高频率的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小花素手执玉杯,眉梢轻挑,眼波流转:“看到了吗?”
吴邪艰难的咽口水,给小花夹了一筷子菜:“来来来,吃菜吃菜。”
小花轻笑,外面候着的人不需交代的走进来,给小花换上一双新筷子。
什么叫大家手笔?
这就叫大家手笔!吴邪啧啧赞叹。
吃完饭,吴邪跟小花回去。一般经济欠发达的地区都有一个特点,地广。小花的藏身之处要在这个地方左拐右拐再左拐,绕过好几棵歪脖子酸枣树,有绕过多少家低低矮矮的墙角,又进了多少重门,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去吃饭之前迷迷糊糊之间,到底走了多少路。
小花住的地方有好几进门,层层叠叠的内花园,美丽精致的装饰全部隐藏在高高的青色大墙与灰蒙蒙的天气下。看样子,这儿怕是要下雪了。
脚下踩的是毛茸茸的厚实的草坪,吴邪裹着一件大衣,站在灰色的天空下,削瘦的身体笔直的伫立在平坦的地面上,凛冽的北风勾勒的他身形修长,略长的头发飞扬,露出下面冻的尖端微微发红的耳朵,还有偏红的脸颊。小花站在他身边,轻轻摸了摸吴邪的额头,已经微微发热了。
小花将自己的额头与吴邪的额头相靠,测量了一下体温,说:“吴邪,跟我进去